楼映台问:“那你呢?”
小顾少爷大手一挥:“去隔壁楼映台院子啊,反正这几天他不在,我随便住。”
顾江雪裹着被子,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打量着这个更加稚气的自己:“这么信我们?”
顾少爷冲着楼映台扬扬下巴:“我信的是他。”
顾江雪神情顿时古怪,片刻后才慢吞吞问:“……为什么?”
“直觉。”小顾少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虽然他戴着面具,我还是觉得一见如故,信就信了,这里是奉神司,漱玉道尊坐镇,你们真是什么歹徒,也翻不出花来。”
他说完,念及这两人的亲密与关系,这病人问这么多,难道是病中忧思警惕,于是半是调侃道:“放心,不抢你未婚夫,我自己有。”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顿时精彩纷呈!
鬼主轻咳一声,而楼依依捂着嘴转过脸,免得自己笑出声。
话一说完,小顾少爷自己也反应过来,他们是楼家人,当然知道他和楼映台是未婚道侣,自己非得补话,简直画蛇添足。
小顾少爷心里也尴尬了一瞬,但他面上绝对稳得住,半点没有不好意思,佯装镇定,非常有气度:“总之你们待着吧。”
少爷说罢,转身就走。
楼映台:“他尴尬了。”
顾江雪嘴硬:“没有。”
楼依依捂着嘴笑够了,放下手,正了正神色,表示自己在想正事:“元澈身边最好有人盯着,兄长你跟江雪哥留在这儿,我们去。”
顾江雪把被子往下扒了扒:“我也去。”
元澈一套针法行过,他现在不抖也不冷了,虽然还没什么劲,但好歹从完全瘫痪变成了半身不遂。
楼映台听着他嗓音里的疲惫:“不再睡会儿?”
顾江雪恹恹:“躺得要废了。”
也是,来的路上都睡一天了。
楼映台:“好,我带着你。”
顾江雪为了避免再被抱着丢人,立刻道:“你背我。”
楼映台视线轻轻扫过他。
顾江雪在他的注视中伸手拽住他衣袖,坚持强调:“背。”
最终,顾江雪终于扳回一城,如愿以偿被楼映台背着出了门。
四个人就这么跟上了似乎毫无察觉的元澈。
劫境流速与外界确实不同,在这个劫境里感觉更加明显,眼看着元澈跟随弟子们进了学堂,门一闭再一开,不过眨眼,天色忽然就变成了黄昏,刚进去的学子们就完成课业出来了。
先生拜托元澈送几封卷轴去藏经楼,元澈乖乖应了,捧着书卷就走。
别的弟子三五成群,只有他是独身一人。
路过的人碰到他,都会礼貌地跟他打声招呼,但也就只限于此了,哪怕对他微笑的人再多,热闹也与他无关。
元澈自己也没有主动融进去的意思。
这么瞧着,此处好像确实没有值得他怀念的地方,更别提称得上执念。
顾江雪就趴在楼映台背上,半点力气不用费,瞧着元澈拐过几道回廊,这路他可太熟了,再往前不远,就是漱玉道尊伏案的地方,然后——
元澈:“啊!”
两道少年的影子忽然越过栏杆直接翻入,他俩也没想到居然吓到了人,忙惊慌比划:“嘘——!”
不是别人,正是小顾少爷和昔年的薛风竹。
看到这一幕,顾江雪也轻轻啊了一声:“我想起来眼下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屏蔽气息,其余人看不见也听不见,顾江雪道:“再过三天,他……他就能等到来探望他的人。”
顾江雪不说“他师父”,也不念延宸的名字,明明简简单单的称呼,好像说出来能要他的命。
楼依依:“好,看来不用等太久。”
这个时间段里,楼映台不在奉神司,他看着那头的小顾少爷和薛风竹对被吓到的元澈轻声说了“抱歉”,元澈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他也被带得不由压低声音:“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啊?”
“漱玉道尊今日伏案,我们方才见持渊君也往这边来了。”
元澈一头雾水:“所以?”
“我们想看看他俩私下是怎么相处的,”小顾少爷道,“我跟薛风竹打了个赌,我赌漱玉道尊对持渊君别无二心,他赌两位之间有点不清不楚。”
这下不仅元澈张大了嘴,隐在旁边的人也纷纷对顾江雪侧目。
楼依依佩服:“你们玩得好大。”
连漱玉道尊的玩笑都敢开。
鬼主五体投地:“听闻漱玉道尊铁面无私,温和但杀人不眨眼,你们敢拿他打赌,佩服佩服。”
楼映台:“你还打过这种赌。”
顾江雪趴在他背上,十分厚颜:“玩玩嘛,无伤大雅。”
而十五岁的元澈听了两位少爷的惊天赌局,差点吓得卷轴噼啪掉:“这怎么行!”他意识到惊吓之下自己声音大了点,又连忙压低嗓音,“那可是漱玉道尊和持渊君!”
小顾少爷:“别怕,他们不吃人。”
薛风竹摇了摇扇子:“你看,我们最新想到的偷听方法,不过还请你别急着过去,否则可能会坏了这阵风。”
他们想到的鬼主意,是薛风竹先天灵宝玉骨扇和顾少爷的自创符文相结合,借风偷听,把不远处的声音送过来。
元澈瞧了瞧小顾少爷画的符,完全没看懂:“你真厉害,我符道一窍不通,完全看不懂。”
薛风竹:“你就算精通也看不懂。”
元澈觉得今天遇到的尽是疑问:“啊?”
薛风竹笑眯眯:“你没听说吗,咱们顾少主画的符,鬼看了都摇头,人送美称‘鬼画符’!”
顾江雪在奉神司里,门门优异,样样精通,唯有在符箓上,先生们看了都纷纷退避三舍,表示教不了,真的教不了。
符箓之术,讲究沟通天地清气,为了达到相应效果,按理来说一笔一划都不能错,可顾江雪初修符道时,照着符文画,怎么画也画不出一样的。
不仅不一样,每一笔都在意料之外,能歪出十万八千里,如此精妙的画技,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真的,一般人绝对画不出这么难看的东西。
但顾少爷不是一般人,而且他不服输,符道是以文沟通天地,他画画不行,那就专心体会每一笔是如何引起清气波动的。
于是他开始自个儿琢磨,还别说,居然真给他琢磨出了门道来。
他不仅成功用自己的鬼画符实现了已有符箓的效果,竟然还做出了新的符箓,这完全是在创造符文!
众人大为震撼,从不屑一顾到争相模仿,可模仿他鬼画符的没一个成功,首先,实在是太难了,七拐八绕的笔画没规律可寻,难看得可怕;
其次,哪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全样画下来,也使不出那么大的威力。
所以顾少爷在符道上是得天独厚的鬼才,别人真教不了他,他画的符只有他自己懂。
元澈跟他们不在一块儿听讲,顾少爷的“鬼画符”在学子们之中盛行时,也没人带他,自然不知道,今日头一次听说。
元澈听完,津津有味,真心实意感慨:“那你还是厉害。”
小顾少爷:“嘘,你们听,声音送过来了。”
持渊君莫执今日当真来了漱玉道尊案前,他吊儿郎当坐在窗边,看漱玉埋头处理公务,叹了口气。
“你是降春的傀儡,脸跟他却只有五分像,我看了总忍不住睹物思人,但念到一半又不对味,你说磨人不磨人?”他半是抱怨,“降春干嘛故意把你捏成这样。”
漱玉道尊神色不变,头也不抬,嗓音一如既往温和:“皮囊皆表象。”
莫执:“得,性子倒是十成十。”
他又瞧了漱玉一会儿,眼神似乎飘远了,看着他,又不是再看他:“其实我对你……”
不远处的小顾少爷和薛风竹预感将有重要信息,纷纷竖起耳朵,就连乖乖学生元澈也被他们的气氛带动,忍不住屏息凝神。
然后就听到莫执突然抬高嗓音,带着灵力,震耳欲聋:“——哈哈哈是不是擎等着我接下来说点震撼的?你们几个臭小子,敢偷听我说话,胆子不小嘛!”
合着早被发现了啊!
小顾少爷和薛风竹懊恼,立刻开溜,他俩很义气,没忘记带上元澈一起,拉了就跑,但晚了,后面漱玉道尊的声音已经悠悠飘来:“顾江雪,薛风竹,明日去后山浇种灵植。”
这下好了,不用跑了,小顾少爷和薛风竹哀叹一声,停下脚步,先老规矩互相甩了一波锅,然后才来计较:这场赌局算谁赢了?
“虽然早被发现了,但我觉得持渊君说的话不全是演的,是我赢了。”薛风竹道。
顾少爷却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非也,持渊君明显更怀念降春神君,还有,漱玉道尊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是我赢了。”
“那个……”被拉着跑出好一段的元澈忍不住弱弱道,“我还得去送卷轴。”
“啊不好意思!”
顾少爷和薛风竹同时松手,小少爷把元澈的卷轴抱了些到手里:“为表歉意,我跟你一起送,走,咱们不带薛风竹玩。”
薛风竹哼哼:“我知道你是因为输了不好意思,没关系,哥哥大度,我先去后山看看这几天灵植园是谁当值,明儿见。”
薛风竹摇着扇子走了,小顾少爷帮元澈抱着卷轴一起朝藏经阁去,顾江雪一行人又继续跟上他们。
微风习习,黄昏时藏经阁附近没有多少人,绿荫葱葱,安详静谧,少年人的影子长长铺在地上,即便是黄昏,也被他们染得朝气。
“元澈啊,”小顾少爷在夕阳里开了口,“听说你朝先生们请求免去你一些课,可各个道法的基础修行还是有必要听听的,即便学不精,多练练总没坏处。”
元澈不好意思笑笑:“我想着我笨,反正总也学不会,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医道上。”
术业有专攻,学不上的一些东西便取舍,也没错,不过吧,小顾少爷年纪虽小,但讲话已经很有模样:“你常接触的都是修士,防身法还是要学一点,你如今名望在外,慕名想寻你的太多了,可世上多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也多注意。”
元澈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抱紧卷轴点点头。
但他想得简单,自己和师父这些年都是如此过来的,他毕生所求不过是行医救人,再与师父平平常常生活,一招就能翻云覆雨的大能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所以顾江雪的话他听了,很感动,但是没能真正听进去。
鬼主在旁叹了口气,若是元澈能学个几招,或许就不会死在那样的争斗里。
但错的不是元澈,是害了他的人,这一点绝对不会变。
顾江雪趴在楼映台背上:“之后我与他再提过一回,灌了他两杯酒,得到点实话,他说他师、咳咳,也一样……咳!”
他师父也一样,还是这么过来了呀,平平淡淡挺好的,元澈说。
就这么简单几个字,卡在顾江雪喉咙里,却怎样也出不来,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竟让他嗓子噎得生疼,不由咳嗽,越咳越哑。
楼映台立刻想将他放下来,好探探他脉搏,看是不是寒症又反复了,但顾江雪察觉到他动作,立刻搭住他肩膀往下一按:“不用,咳!我缓一下,马上好……”
楼映台皱眉,顾江雪深吸一口气,终于哑着嗓子勉强把话里的意思表达完了。
顾江雪趴在楼映台背上,先前攒的一点劲儿好像用完了,蔫蔫的,连头也抬不起来,他埋在楼映台肩上,似乎难受得紧。
楼映台当然不会放着他逞强:“你还得休息。”
楼依依也点头:“元澈我们来跟,兄长你们回小院去吧。”
这回顾江雪没再说什么,于是楼映台带着他折返。
将人放回熟悉的屋子里,楼映台给他探了探脉搏,发现寒症没有反复,顾江雪的身体按理说暂时没问题。
那方才怎么咳得那样厉害?
不过顾江雪也不愿躺着,他靠坐在床头,吃了颗补气丹,人看着又没事了。
顾江雪瞧楼映台凝重的神情,笑了笑:“我没事,刚才就是被风呛了嗓子。”
楼映台在想,这种时候是该用示弱的时机吗?看着顾江雪倦怠的眉眼,楼映台想,应该不是。
这种时候,不应当是顾江雪来哄他,而是他该陪着顾江雪。
楼映台垂眸:“伸手。”
顾江雪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摊开了手掌。
很快,他掌心多了一颗蜜饯。
顾江雪哑然。
“……你还有蜜饯呢?”
楼映台:“嗯。”
顾江雪放进嘴里,他愣了愣,这个跟桂花糖水竟然是一个味道。
桂花的清甜立刻滋润了他生疼的嗓子,真好啊,顾江雪鼻尖微微泛酸。
果然只要有楼映台在,他就有吃不完的糖。
第28章 “我碰你,是什么感觉?”……
沁人心脾的甜味在嘴里蔓开,顾江雪心里舒坦不少,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明星稀,月亮移动得挺快,或许再一眨眼,就要天亮了。
元澈这个劫境,里面人倒是挺鲜活,可其余方面实在不算走心。
顾江雪看着窗外那快速奔跑的月亮,含着糖抵了抵舌尖:“你说他到底醒没醒?”
楼映台:“我觉得他也在等。”
顾江雪:“嗯?”
“明天或许就知道了。”
顾江雪嘴里吃完了蜜饯,眯了眯眼,明日并不是元澈心心念念的那谁要来的日子:“你发现了什么?”
楼映台嗯了一声,又道:“不确定。”
顾江雪等着他的下文。
谁料楼映台的行为忽然顾里顾气起来,学着顾江雪,也做了回谜语人:“因为不确定,所以先不说。”
顾江雪:“啊?”
他都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就说这个?
他们的默契呢!
顾江雪懵圈后表情意外又闷闷,楼映台见他又鲜活起来,眼底划过一丝欣慰,虽然顾江雪给点阳光就容易灿烂,但是……他这样很好。
生动鲜活,总比沉郁凝重要好。
入了夜,温度也跟着凉了点,着劫境里被子的感觉还挺真实,楼映台轻车熟路走到橱柜边,准备再拿床被子给顾江雪加上。
然而就在他碰到被子时,一册画卷骨碌碌从橱柜底下滚了出来。
楼映台:?
他手指一抬,也不弯腰,用灵力把画卷托起,顾江雪本来在扼腕楼映台又跟他学坏毛病,目光触及那画册,电光石火间,想起了什么:
他跟薛风竹拿漱玉道尊和持渊君打赌,楼映台又恰好出门不在奉神司的这几天,他柜子里最下面藏的不就是——
顾江雪瞬间一惊:“等等,别看!”
但他说晚了,那摔在地上被摊开的画册,已经到了楼映台眼前,而楼映台已经看清了上面的东西。
这是一卷春风秘戏图,画中的主角还是两位男性。
是的,是薛风竹借给他的秘戏图。
房间内一时诡异的沉静下去,顾江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而后缓缓收回。
然后……然后他干脆就地一躺,拿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躺平装死。
他当初去薛风竹那儿拿图的时候,元澈在帮薛风竹探脉,刚好撞见了他俩交图场景,说真的,元澈倒也不必连这个也还原出来!
楼映台扫过两眼,没有把整个画册展开继续看,他把画册收起卷好,把被子抱出来,给蚕蛹顾江雪又盖了一层,让他温暖如春。
然后,隔着两床被褥,楼映台用画册戳在他背上。
不重,但仍然戳得顾江雪浑身一颤。
那触感太明显了,顾江雪藏起来的耳根本来就烫红了,心口正扑通扑通直跳,隔着两床被子,他依然觉得自己脊骨被楼映台戳得发软,根本招架不住。
“好看吗?”楼映台问。
顾大少爷埋在被子里,耳根红透了也不耽误他嘴硬:“还行,画得挺美的。”
“哦,”楼映台淡淡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画的内容。”
顾江雪:“……”
他懊恼:“我记性好,不行吗!”
楼映台:“行。”
顾江雪轻轻哼了一声,但居然还没完,楼映台下一句就是:“记性好,那今天我碰你,是什么感觉?”
顾江雪:“…………”
他知道楼映台在说什么,说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老实说,当时太过震惊,加上脑子不够清醒,意识习惯性逃避后,就飞速把那事翻了篇。
他以为这事儿就算暂时过了,没想到楼映台会在这种时候再提起,思绪立刻顺着他的话回忆——
什么感觉,柔软,温热,心脏感觉被人捏了下。
不是疼,就是又酥又麻,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
顾江雪现在完全不敢吭声,他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事情就会向难以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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