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莲池旁,两人坐在延伸进湖面的石阶上,接天莲叶无穷碧,翠玉似的莲叶上点缀着温暖阳光,散发着清幽香气的荷花烂漫盛开,浅金色的阳光洒在背脊上透过衣裳带来和煦的温度,令人暖洋洋的,两人在荷花掩映下悄悄接了个吻。
这边是小别胜新婚,顾昭那些想念都化为了实质的亲吻拥抱,王妃在他身边一起说着话,他都会情不自禁的笑出来,看着不太顺眼的碧桃也重新变得和善起来,空气中都充满了清新宜人的香气。
那边太子也在和皇后商议顾昭侧妃的事。
“这…昭儿婚前我们已经商议过了,看中了观文殿大学士的女儿叫李嫣然的那个。”皇后略显迟疑道,“但本宫看从锦没什么不好的,将昭儿照顾得体贴周到,昭儿也心悦他。”
“除了双儿生育不利,本宫觉得瑞王妃也没别的毛病。”皇后沉吟道,“与其给瑞王选几个身份高贵的侧妃,让他们夫妻不睦,不如就选一个家世普通的,生个孩子记在王妃名下。”
“以后他们愿意打发也好,留下做个妾室也好,都让他们自己决定吧。”皇后这个念头已经在心底反复思量了几日了,此刻跟太子徐徐道来也是思路清晰。
“不行。”太子眸底划过一丝明光,“倘若瑞王府有后,这个世子一定要有容从锦的血脉才有用。”
“无论是谁生的,不都是他的孩子么?”皇后和缓道。
“母后此言差矣,嫡母跟亲生的能一样呢?不过是哄着自己玩罢了。”太子低声道,手里捻着一串翡翠珠子,色泽通透碧绿的翡翠珠划落一颗与其他翡翠珠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
若容从锦像其他双儿是个被训诫好的,好相与的也就罢了,偏他性格桀骜不驯、心机深重,像冰层下的烈焰,藏在温驯恭敬外表下的是一身傲骨,只看他在益州的狠辣果决手段就可对他真正的品性窥见一二,即便是他恐怕也压制不住这样的王妃。
他现在与瑞王正是情热,但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多久?他必须为瑞王多想一层。
双儿孕育子嗣不易,能生一个就不错了,容从锦很可能一生只有一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是他与瑞王的血脉,以后…他也得对瑞王这个孩子的生父留几分情面。
“母后莫要再想着给瑞王纳妾了。”太子微微阂眸道,“还是派几个信得过的太医给瑞王妃调理身子吧。”
皇后还是不解,瑞王妃在她面前一向恭敬,又不喜多言,她看着也有几分满意,才愿意退一步不再给顾昭寻侧妃,莫非瑞王妃格外善妒?不过她向来知道太子眼光毒辣,也不再多言微微颔首应下。
三日后,流水价的补品送到瑞王府,对外只说瑞王妃久病初愈身子尚有些虚弱,皇后赏赐补品给他补一补身体,太医出入瑞王府倒也没有人怀疑。
仅血燕就送了几斤来,厨房每日炖了冰糖血燕或是鲜橙血燕送来,补品吃得容从锦腻的慌,扶桐抱着红木托盘立在一旁看着容从锦撇着青莲影碗里的血燕,感叹道:“皇后娘娘送来的补品也太多了,莫说是您和王爷了…奴婢都有点吃不消了。”
补品在库房堆积如山,好多都是要尽快用了避免散药性的补品,王妃和王爷吃不下的,她跟碧桃也得吃一点。
“母后自有她的道理。”容从锦勉强又吃了两口,将鲜橙血燕随手推到了一边,纤长睫羽微敛,掩住眸底神情,那日太医入府来给他把脉,他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不由得苦笑,寻常人家三年无后才开始想着这些,皇后倒是早早的想起给他调理身体了。
“王爷呢?”容从锦望向窗外紫藤游廊道。
“王爷新得了几匹南边供上来的云霞,特意给侯夫人送去,碧桃跟着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呀。”扶桐说到一半,自己也迟疑起来,翘首顺着容从锦的视线往窗外张望。
瑞王府跟定远侯府相距不远,步行这个时候也应该到王府了吧。
“或许是夫人留王爷用午膳了吧。”扶桐不在意的猜测道。
“打发人去问问。”容从锦颦眉站起身,换了身外袍道。
顾昭不愿意讲排场,在望京出门向来只带着两个侍卫还有一个小乐子,反正满街都是巡逻的军士,望京边上的兵营随时调遣,他作为皇子在望京中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跟碧桃关系逐渐恢复后,连小乐子都不带了,去定远侯府只带着侍卫和碧桃,容从锦有些放心不下。
“是。”扶桐应下掀帘走出去,恰好和匆匆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那人叫了一声,向后跌去,幸好扶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碧桃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来不及喘息连忙道,“王妃,不好了!王爷让四皇子带走了!”
“什么?!”容从锦震惊道。
“奴婢一路追赶,李侍卫脚程快一些,回来说是四皇子把王爷带到醉春院里去了。”碧桃气喘吁吁道。
瑞王府就带了几个人,根本抢不过四皇子,四皇子的人半挟半拉的把王爷从他们这边抢走了。
扶桐立即就急了,跺脚道:“王爷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容从锦也是心神微乱,很快就又镇定下来,“碧桃去告诉秦统领,让他通知太子。”
“扶桐你去找管家,让他找几个可靠的侍卫,到醉春院对面等候。”
第36章 袅翠笼烟拂暖波
醉春院内精致楼阁飞檐角兽, 朱红扶手白玉栏杆,大殿中间有丝竹歌舞声,二层都是独立的厢房。
顾昭嫌厢房憋闷, 一定要坐在三层的室外桌边, 双臂扒着雕花红木栏杆, 郁闷的望着街上穿行的行人。
唯有四皇子跟顾昭两个人, 倒是有十几个侍奉宴席的歌妓、双儿,这些人都不大敢开口,四皇子神情阴沉, 手中把玩着一个精巧的汝窑酒盏,朝离顾昭最近的一个貌美双儿微微抬眉。
那双儿会意, 甜腻的朝顾昭靠过去, 口中道:“王爷…”
顾昭打了个寒颤, 一边拍开他拥向自己怀间的两条玉藕似的手臂, 一边慢吞吞道:“你离本王远一点。”
“王爷,我冷。”貌美双儿微咬着下唇, 一双含水盈盈秋眸斜向上飞低声道, 语气不再过分甜腻, 反而多了些楚楚可怜的示弱, 他身着一袭浅藕色衣裳外罩薄纱,在高处掠过的风里衬托得腰肢纤细, 身段轻盈自有动人之态。
“冷就多穿两件衣裳。”顾昭望他一眼闷声道。
你穿得那么少, 肯定冷。
双儿:“……”
“怎么, 这些双儿、姑娘你都不喜欢么?”四皇子开口道, 他声音低沉似粗粝礁石磨过贝壳,难掩阴测。
他伤了脸又失了父皇宠爱,连外祖家的威势也不如从前。过去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极尽讨好的那些人瞬间就变了一副面孔, 让他吃了不少闭门羹。
偶尔有肯见他的也是敷衍居多,话说得好听实际的事情却不肯帮他办,那些依附他的亲族也蠢蠢欲动,想要另投明主,他内忧外患只能故作不知,心底却已经恨得滴血了,这一个月他尝尽人间冷暖,还是把他姐姐的婚事定下来后,父皇对他才稍有了些好颜色。
四皇子经此一事后性情大变,以前他从不把顾昭这个傻子放在眼里,但现在换个角度看,顾昭一个傻子在望京却能活得安稳恣意,母后太子庇护,有一位与他举案齐眉的王妃,更有定远侯府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在军中极有威望的岳家。
四皇子不愿承认,他是嫉妒顾昭的。
顾昭每天没心事的在王府和侯府间散步,偶尔进宫去看望皇后,无论在哪里都是被小心呵护奉为座上宾的,他哪里知道人世冷暖,经历过半分忧虑惊思。
只有顾昭过得不好,他才快活,四皇子阴沉的勾了一下唇角。
“这些人都太丑。”顾昭打量一圈,诚实的点头,离他最近的这个双儿算是这些人里最漂亮的了,但是还是不及他的王妃一根小手指,他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四哥为什么把他弄到这里来,说好的有好玩的事情呢?
“四哥,你不是说这家酒楼好吃么?”顾昭有点不耐烦,还是强压着尽量礼貌道,“再不上菜本王就回去了。”
王妃还在家里等他呢。
真是个傻子,这么多风流香艳的双儿在身边,难道不是秀色可餐?他却只惦记着吃饭,四皇子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侧首向身边歌妓示意。
不多时,就有侍从上了十几道菜肴和两壶酒。
醉春楼是望京中风流去处,一般都是自诩高雅的名门公子才会来此处,为了符合这些高门贵族公子的口味,虽是声色犬马嬉戏之地,菜也算做得精致。
身着浅藕色衣裳的双儿要给顾昭布菜,顾昭挥退他,瓮声瓮气道:“本王自己来。”
定远侯夫人本来是要留他用午膳的,他惦记着回府用午膳所以推拒了,他用膳是没什么王室的优雅,卷起袖口风卷残云般把十几道菜都尝了一遍。
“不错!”顾昭眼前一亮,点了点其中一道冰壶珍,“做一份新的,本王要带回去。”
“别总吃菜,喝点酒。”四皇子嘴角微微一抽,还真拿醉春院当成酒楼了?他微一招手,就有双儿拾起酒壶给顾昭倒酒,清澈酒液注入酒杯,极小巧的酒盅酒香飘溢,令人心生欢愉。
醉春楼的菜肴都是正常的,只是酒唤做桃花醉,入口清香宜人后劲却十足,里面掺了些让人动情的药物,也没什么坏处拥个合意的双儿宣泄一晚就过去了,酒里的玄机也不单单是醉春楼的规矩,所有绿瓦柳巷都是这个规矩。
顾昭闷头吃菜,就当没有看见。四皇子心中奇怪,这痴儿什么时候变得精明起来了?
他却不知顾昭心中自有计较,每次陪王妃回侯府,只要遇到岳丈或是舅兄作陪,岳丈他们也没有灌自己酒,他却莫名其妙的喝得晕头转向,眼前都朦胧一片,再看岳丈和舅兄都是神色自若还能用膳呢…
顾昭心里就有了定论,他一定是特别不能饮酒的,只要沾了一滴酒就会昏睡过去,他哪里知道他比较的这两个人都是军旅出身,望京一大半都比不过他们的酒量,滇南的酒,酒香清冽后劲绵长,望京中的烈酒都比不过滇南的酒劲。
顾昭从此戒酒,不敢再喝了,在王府中或许能在王妃面前小酌两杯,但在这种陌生地方还是不必了。
这些人穿得这么少,若是趁他睡着了扒走了他的衣服可怎么好?而且他今日还带着王妃给他的香囊呢,王妃一共就给他做这么一件贴身物件,要是弄丢了他又没地方去找,顾昭深谋远虑的想道。
四皇子眸间神色更为阴沉,朝顾昭身边的双儿冷然望去,双儿身子轻轻一颤,纤音遏云柔情似水的依偎过去,“王爷…”
贝齿轻叼了个酒杯,将酒液含在口中要与顾昭敬一个皮杯。
顾昭迷茫抬首,眼见那双儿面似海棠娇艳无比,双眸中含着潋滟水光要靠向他,顾昭瞳孔急缩,上半身急忙后仰,单手嘭得把双儿推了出去,站在椅子上,指着他气得指尖颤抖,手指点点:“你…你大胆!”
“竟敢让本王吃你的口水!”说着顾昭差点吐出来,他向来是憨憨好脾气的,就是宫人拜高踩低的欺负他,他也只是难过一会就快活的钻到假山洞里去捉蛐蛐了,何曾这般疾言厉色过。
但他到底不是狭隘心胸,看那双儿摔得可怜,躺在地上半晌没起来也就不好再责难了,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双儿吓得匍匐在地上,以为他要惩处自己。
“本王的菜呢?”顾昭气道。
四皇子定神看了他半晌,竟笑了出来:“给他带一份。”真是个傻子,他只想着如何离间瑞王和瑞王妃的感情才把他带到醉春楼来,其实这件事对他的益处并不大,但是只要瑞王过得不痛快,他就好受了,凭什么一个傻子在望京里能过得比他一个正经的皇子还好?
不过转念一想,有这么个傻子作夫君,才是对瑞王妃最大的惩罚吧,这才是他的苦楚呢。
侍从很快捧了个雕仙鹤二撞提盒来,顾昭提了就要离去,四皇子唤住他。
“做什么?”顾昭闷声道,他已经很不爽了,只是他有点怕四哥,不好当场发怒。
“别说哥哥不疼你,今天做兄长的教你个有意思的。”四皇子笑着对侍从耳语吩咐两句,侍从很快又捧了个锦匣过来,四皇子别有深意的微笑着对顾昭道,“出门怎么能不记得给你的王妃带一件礼物呢?”
顾昭找不出错漏,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冷着脸把锦匣放在提盒上从三楼下去了。
“殿下?”侍从低声道。
“不必拦他。”四皇子站在高处俯视顾昭急步走出醉春楼,在街上转了两圈汇入人群。
望京人群熙熙攘攘,他孤身一人出点什么事,难道还要怪在留在酒楼用膳的皇兄身上么?
几个身着浅褐色短打的健壮汉子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顾昭身后,转过街角,抬起手正要抓住前面的顾昭,手腕被斜刺出来的两人握住,一拧一转,手腕顿时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软软垂了下去,不等他们惨叫出声,后面又有几个人勾住了他们的腿,壮汉脚下一滑向后倒去,被人接住堵上了嘴,从后面直接拖走了。
“王爷。”容从锦掀开车帘,轻声唤道。
“从锦!”顾昭眼前一亮,一路小跑过去,手里的食盒都摇摆起来,快活问道:“你怎么出来啦?不多睡一会么?”
王妃这段时间总是在瑞王府补觉,像只慵懒的小猫似的,他不舍得吵醒王妃才只带了碧桃去侯府的。
早知道王妃醒了就应该带着王妃一起去啊,定远侯夫人也想念王妃的。
“已经醒了。”顾昭都去青楼了,他自然是立刻醒了过来,容从锦瞪视他,语气却无比温柔,每个字都被蜜浸过似的,“王爷快进来吧。”
顾昭丝毫没察觉到不妥,摇着尾巴垂首钻过青色车帘,坐到王妃身边抓住他的手,“本王早就该回府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四哥非要拉着本王去酒楼。”
“那好吃么?”容从锦温声问道。
“好吃!”酒楼侍从衣裳虽然穿得少,但菜肴倒是出乎意料的美味,顾昭眉飞色舞道,“下次带你一起去。”
青蓬马车缓缓前行,马蹄落在青石板路面上的响声似碎玉坠落,容从锦手腕在他掌下微微一拧,顾昭手心一滑王妃纤巧皓腕就从他掌心褪出,容从锦慢条斯理的用丝帕擦着自己的手腕,浅笑道:“既然在外面吃饱了,也不必回府用膳了。”
“今天吃饱了,明天还要吃啊。”顾昭质朴的重新抓住容从锦手腕,理所应当道。
容从锦忍不住冷了脸,微垂着首敛去面上的怒色,顾昭怀里的食盒还在轻轻晃动,他小心的晃了晃容从锦的手腕,“你是不是生气了…”
“王爷是皇室宗亲,尊贵无比,臣妾不敢。”容从锦声音如泉水激石,泠泠道。
顾昭听到他自称“臣妾”,先是起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然后在心中打了个冷颤,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王妃本就应该自称臣妾,但是王妃心中自有傲气,向来是省去一字的,他也只做不知,听习惯了还觉得这是他们夫妻间的小乐趣,现在王妃骤然改变称呼,顾昭心里顿时像踩空了一阶台阶,空落落的。
“本王错了。”顾昭放下食盒,牵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道。
容从锦闭目养神,不愿搭理他。
顾昭急得团团转,像一只看见骨头卡在角落里又不得其法取不出来的大狗狗,每次他想再靠近王妃一点,王妃就会一指点在他肩头,不许他凑近。
“王爷,王府到了。”马夫在外面道。
容从锦冷着脸下了木阶,将顾昭甩在身后。
第37章 君恩如水向东流
“从锦, 从锦。”顾昭跟在后面一路小碎步的追赶着,遇见的侍从女使都躬身退开些许,心底却暗暗奇怪。
前面那个眉间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王爷追在后面却是满面茫然, 急匆匆的, 王爷和王妃一向和睦, 从未红过脸却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关门。”容从锦挥袖,直接回房休息了,碧桃微一迟疑还是把落后一步的王爷关在了门外。
“从锦!我错了。”顾昭在外面拍门道。
容从锦气得胸膛不住剧烈起伏, 解开外衣想换身衣裳,衣服微拧了个结他索性将外袍一把扯落。
碧桃和扶桐在屏风外听着房内的动静, 不由得面面相觑, 容从锦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看着茶面水波轻晃, 心绪却久久没能宁静下来,他还从没这么失态过, 仅仅是想到顾昭和另一个人亲密他就无法忍受, 旁人是呷醋, 他却是吃了一筐的炮仗, 直搅得他心潮翻涌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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