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很是满意地笑了笑,继而低下身子问道:“你的回答令我很满意,可你们就真的不害怕,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青鸳一脸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后苦笑着说道:“我们本就是一群活死人,是靠着残害同类的阴狠法子,才苟活到了现在。若是我们能够成功,就不用再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了,外面那些人也可以继续安稳度日。其实成功与否,于我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还望神使大人能够成全。”
青鸳无比虔诚地叩拜着江岁,头在木质地板上磕地“咚咚”响,当她再度抬起头时,两行冰冷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汇聚成两汪小小的清泉。
江岁再度看了一眼门外,恰好对上乔思衡饱含思念之情的眼神,他弯起双眸,柔和了目光,对乔思衡浅浅一笑,继而转过了头。
江岁弯下身子,扶起跪在地上的两人,说道:“我的这个解决办法,须得借助外力才能完成,我要先去过问一下他们的意愿。若是他们同意帮助你们,我再告诉你们具体该如何实施。”
青鸳与裴绝对视一眼,再度向江岁行了一个拱手礼,并齐声说道:“多谢神使大人。”
江岁笑了笑,朝着乔思衡所在的方向缓步走去,并同时用术法隐匿了自己的身形。青鸳与裴绝将头抬起来之时,正好就是江岁身形消失不见的那一刻。
江岁走到乔思衡的面前停下脚步,两人深情缱绻的目光,交织相融在一起,他用拇指指腹为乔思衡拭去挂在眼睫上的泪珠,随即将乔思衡紧紧拥入怀中。
“对不起阿衡,阔别这么多年,现在才来与你相见。”江岁轻轻拍着乔思衡的后背,安抚怀中这个低声抽泣着的人,他自己也在说话间的功夫,变得热泪盈眶,随之一阵绞痛感自心尖处袭来。
乔思衡紧紧攥着江岁的衣服,将头埋在江岁的颈窝处,滚烫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很快就润湿了江岁的衣领。
他并不想让江岁看着自己痛哭流涕,他更想让江岁见到的是自己笑意盈盈的模样,可堆积在心里多年未曾宣泄的情绪与思念,真得很难抑制得住。就好似那种数万把刀子插在心头多年,突然被全部抽离出去的感觉,一瞬解脱,却也万般痛苦。
乔思衡重重地喘息了几声,强行让自己不再发出任何一点哽咽声,充斥在喉间的腥甜儿,因此而变得更甚。
他用手背拭去自己脸上的眼泪,抬起头看向江岁,蹙着眉,用轻微嘶哑的声音问道:“阿岁,那一天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
“这里不宜交谈这些,等我们先换个地方,我再将过去发生的事,以及有关于这里的事,来一一说与你们听。”江岁竖起食指抵在乔思衡的双唇上,将乔思衡未能问完的话堵了回去。
阿银尚未离开鬼村,随时都有可能会来祠堂,此处的确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毕竟,江岁隐匿身形所使用的术法,于阿银来说是无效的。
跟随着江岁的脚步,他们又回到了刚来时的那处崖壁上。
在离密道出入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被术法隐藏起来的洞穴,仅从表面上来看的话,那就只是一面长满绿植的山壁,知晓并能找到这处洞穴的人,唯有在此施以术法的江岁。
江岁拨开山壁上边儿长的青草,将手掌按在凸起的石块上,石块因此而发出淡淡的荧光,他用另一只手掐了个手诀,那洞穴瞬时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洞穴的入口较为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人同时通行,但内里却大有乾坤。这里边儿竟有着一座清新雅致的宅院,且与江岁在昆仑外的那处别院一模一样,而内里的所有陈设,几乎同乔思衡还住在别院里时一般无二,只是在江岁的卧房内,多了几幅乔思衡的画像。
沈雁行他们坐在院内的凉亭里,乔思衡随江岁一同去屋内抱出来几坛花雕酒。他们把花雕酒放在小火炉上慢慢煨煮,听江岁将经年旧事娓娓说来,小火炉内只放了两三枚烧红的木炭。
当年江岁与赤水蓝渊,追着阿银到了苍穹山后,被珈蓝提前在此设下的法阵所困,法阵内聚集着极重的魇气。
这些魇气对他们来说,虽是无形的存在,但却肆无忌惮地侵蚀他们的身体,令他们一时间无法调动自身的真气,难以抵抗法阵内的剑气攻击,更何况,他们先前就已经损耗了大量的真气,这些伤害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
他们被困于阵中难以脱身,阿银与几名魇行者,趁机开始布下另一个法阵。他们不知道这是何法阵,但他们都很清楚,是万万不能让阿银等人得逞的。
若是江岁还处于全盛状态,这法阵或许根本就困不住他,可他为了救治濒死的乔思衡,生生剖去了自己的半根神骨,自身真气因此而大量外泄,元神也极其不稳定。
可赤水与蓝渊对此并不知情,他们将破坏珈蓝阴谋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江岁的身上。他们选择以燃烧自身元神的方式,于最短的时间内为江岁破除法阵。在他们的身体因元神燃烧殆尽,而灰飞烟灭的那一刻,珈蓝设下的法阵也随之消失。
江岁顾不得为他们伤心难过,迅速将自身真气汇聚于无尘剑中,飞身朝着法阵中心的阿银刺去。可谁又能够料到,这法阵早已布好,且是珈蓝为了活捉江岁而设,阿银与魇行者就只是在那儿假意忙活。
就在江岁靠近阿银的那一瞬间,他被法阵剥夺意识,坠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敕邺之战都已经结束了好些年了。
第82章
自江岁醒来后,他就一直被困在这个鬼村里面,只有阿银派他外出去执行任务时,他才能够暂时离开鬼村。
乾魂锁灵阵将安宁村与外界分割开,里边儿的人能出的去,外边儿的人却很难进的来。更何况,在外边儿人的眼里,这里就只有一片连绵不绝的高山,神明也无法感知到这个村子的存在。
阿银将江岁困在此处,就是为了防止他的存在,被其他的神明发现。江岁每次外出执行任务,阿银都会让他服下一枚小药丸,且还会叫他易容换貌,美其名曰是为他好。
那时他丧失了自己的所有记忆,就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一般,只会按照阿银下达的任务去行事,就因为如此,他也曾做过许多残害生灵的事情。那些事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可做了就是做了,他终究还是个有罪之人。
堕入满是污浊与杀戮的地狱,被迫在此间沉沦了数千年,又怎能不染上一丝丝尘埃?
三百余年前的那场南疆疫乱,就同江岁是有关系的。
他奉阿银之命,将七叶散赠与北疆后人,并将炼制药人的具体方法教与他们,后又假扮成他们中的一员,督促他们筹备好一切,以保能够成功发起药人疫乱。
秦越溪受洛书之命,带人前往南疆解决疫乱时,其实是有与江岁碰过面的。
只是那时江岁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奇丑无比的人,加之秦越溪又从未见过江岁本人,否则的话,他们或许是能够更早相认的。
因为阿银有对江岁特意交代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群神明发现他的存在。在秦越溪他们冲入北疆后人的老巢时,他就只能向其他人那样,拿起凡铁负隅抵抗。
那群人因事情败露而恼羞成怒,趁乱在他体内种入用七叶散豢养的蛊虫,他为了脱身而将计就计,将自己变得如药人一般, 张着血盆大口向秦越溪飞扑而去。他受了秦越溪一记强劲的掌风,就顺势使用障眼法,假意自己的肉身灰飞烟灭,趁机脱身离开。
秦越溪尚为凡人时,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飞升后的神位又是武神,其实力可见一斑。因为药人残害了大量生灵,秦越溪对他们都是下的死手。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江岁并未做出任何防御,是硬生生抗下了秦越溪那一记,足以令人灰飞烟灭的掌风。他的身体虽受了重创,却也因祸得福,在他疗愈内伤的过程中,被尘封多年的过往记忆,开始慢慢恢复。
江岁被阿银活捉后,其实是有恢复过意识的。
他先是被珈蓝带去了南疆,囚禁在一处水牢之中。珈蓝每日往他的元神内,种入一根有形无色的傀儡丝,持续了长达三余年之久。待数以计千跟傀儡丝,与他的元神完美融合后,珈蓝又在他的神骨上,打入了三颗淬了蛊毒的锁魂钉。
秦越溪的那一记掌风歪打正着,震松了江岁神骨上的三颗锁魂钉,同时也降低了傀儡丝与他元神的融合程度。他虽还受制于阿银等人,记忆却不再被秘术所禁锢。
可在彻底脱离秘术的禁锢之前,他仍旧要装作没恢复记忆的样子,继续替阿银他们做事,只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尽心尽力了。不仅如此,他还要通过那些事背后的蛛丝马迹,查清楚阿银他们做这一切的真实目的。
他在完成这些事情的同时,也一直在寻找着解除秘术的有效方法。锁魂钉上淬的蛊毒,就是他首先要解决的点。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江岁每每外出执行任务,都会趁机去往鲜有人涉足的深山老林里,找寻能够解蛊毒的草药。这三百年里,他炼制过许多种丹药来内服,也尝试过将药物与真气合二为一的方式,但都未能见其效果。
不过,他的那些丹药也没有白炼,时不时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派上用场,或是用于被他误伤之人,或是用于他执行任务的对象。
就在两百年前,他还靠着其中一枚丹药,救治了一只濒临垂危的大熊猫。他尤然记得,那只大熊猫浑身都是咬伤和抓痕,看起来怪可怜见儿的。
听到这里,沈雁行同洛书对视了一眼,大熊猫徐先生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江岁。
不知不觉间,酒量一向不大好的乔思衡,竟独自喝光了半坛子的温酒。他整个人挂在江岁的身上,看起来似乎已经变得绵软无力了。他滚烫的脸颊上染着红晕,紧贴着江岁脖颈间的肌肤,氤氲朦胧的双眼,痴痴地望着江岁的侧脸。
乔思衡的右手指尖,轻轻划过江岁的背脊,热泪瞬时夺眶而出,他双臂环住江岁的脖颈,用略带哭腔的声音问道:“阿岁,你……现在还会不会疼?”
“这么多年不见,我家阿衡怎的就变成了个小哭包呢?你且放宽了心,不过就只是几颗破钉子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早就已经不会疼了。”江岁一边柔声说着,一边用自己温热的指腹,为乔思衡轻轻地拭去眼泪。
“你……不许……骗……我。”乔思衡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声,而后枕着江岁的肩膀沉沉睡去。
江岁以极为温柔的动作,将乔思衡打横抱起,步履平稳地走进卧房,放在铺着柔软褥子的床榻上,压好锦被的每一处边角,随后在乔思衡的额心处,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先前江岁已经大致说完了自己过去的经历,现下便要再同洛书他们,仔细讲述关于鬼村与阿银之间的事。
五千多年前,珈蓝在安宁村设下的法阵,并非只是禁锢人之灵体这般简单,受害者也并非只有安宁村的村民。
珈蓝在安宁村散播的那场瘟疫,几乎夺走了所有村民的生命,仅有极少数的人,在这场灾祸之中幸免于难。
将乾魂锁灵阵布下之后,珈蓝命一众魇行者,把邻近几个村落的村民,全都抓来扔进安宁村里边儿,以此来填补人数上的空缺。
幸存下来的那小部分安宁村人,被珈蓝炼制成了形同工具的活死人,也就是现在的大巫师裴绝,以及青鸳与青莲等人。其余人虽未遭此劫难,但他们的体内,都被魇行者种下了蛊虫, 且这些蛊虫会伴随着人类的繁衍而繁衍。
实际上,所有无辜丧命的村民,全都只是阵心内那位神明的陪葬品。因为开启乾魂锁灵阵,需要消耗大量的人类灵体。
那位神明不仅仅只是乾魂锁灵阵的阵心,也是该阵法真正要禁锢在此的人。数以计千的阴魂聚集在水牢之中,每日侵蚀那位神明的肉身及元神。
江岁不知道那位神明到底是谁,亦不知他同珈蓝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只知那位神明在飞升成神后,曾在安宁村附近的深山之间,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受过他恩惠的村民们,会尊称他一声桑竹仙君。
江岁常年同洛书待在一起,几乎知晓所有神明的名字,但在他的印象之中,万神卷上并无此人。
安宁村每年都必须要举行的千魂祭,表面上是用来稳固阵法,实则是珈蓝用来惩罚那位神明的手段之一。
珈蓝将那位神明凌辱并杀害后,又将他炼制成了食人的怪物,囚禁在地下的水牢之中。被送去阵心的那些可怜人,就是用来投喂他的口粮。但这些口粮都带有剧毒,会令他一整年都痛不欲生,受尽锥心蚀骨般的折磨。
起初,只需在每年的重阳节前,由裴绝挑选出一对八字合宜的男女,由青鸳等人通过特殊的秘术,将他们炼制成鬼神君与鬼娘娘,再于重阳节当日的子时,以婚礼嫁娶的仪式,将他们送到阵心所在的位置。
大抵是在五百年前,安宁村内剩下的那部分正常人,也全都被阿银炼制成了活死人,并且还在他们的体内,种下了更为阴狠的蛊虫。
他们若不蚕食同类的血肉,那些蛊虫就会啃食他们的脏器,让他们痛不欲生,又寻死不得。所以说,就有大批人被制作成了木乃伊版老腊肉。
而所谓的十棺祭品,也是那时阿银要求加上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收集到更多的灵体,也是为了更好地折磨那位神明,将那位神明所受的痛苦,放大到极致。
“一旦阿银收集到了足够多的灵体,他就会在这个法阵之内,借用那位神明的肉体,将补全元神的珈蓝复活。洛书,我们必须尽快毁掉法阵,阻止他们的阴谋。”江岁紧握着酒杯,神色凝重地看着洛书,那酒杯险些就被他给捏碎了。
“阿岁,在商议这件事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你有去过那座水牢,见到过那个人吗?”洛书的神色同样凝重,他总觉得桑竹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许耳熟,但又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能让珈蓝如此恨之入骨的人,多半与众修士围剿魔神那件事脱不了干系。甚至,珈蓝脖颈上的那道伤疤,就很可能是那位桑竹仙君造成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先前他与沈雁行在幻境之中,所见到的叶景与秋洵,真实身份就是珈蓝与桑竹仙君,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要以婚礼嫁娶的仪式,将那些人送到阵心。
江岁缓缓地摇了摇头,道:“阿银从不让我涉足这些地方,那些人被送到阵心之后,都是由魇行者送入水牢内的。”
洛书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在通过密道进入鬼村之前,会先进入一个幻境?”
有些违和的事情,他必须要向江岁问清楚。他也不想怀疑自己眼前的这个江岁,但凡事都需要多留个心眼,以防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江岁在鬼村待了几千年,不可能完全不知晓秘境的存在。以他对江岁的了解,只要江岁知晓这个幻境的存在,就必然会进去一探究竟。江岁不可能猜不到两者之间的联系,也没必要对他们有所隐瞒。
【作者有话说】
最近烦心事有点多,可能写得不太好,如果内容问题太多,我会抽空修改的。
第83章
听完了洛书所说的问题后,江岁的脸上布满了疑云,并皱着眉反问道:“什么幻境?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进入这里之前,先是被幻境给困住了?”
“的确如此。我们费了好些功夫,才得以从幻境中脱身。”洛书如实回答着,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对此,江岁仔细想了想,说道:“可就我目前所知,无论是珈蓝还是阿银,都并未在此设下任何幻境。况且,我教与那个小姑娘的,就是我们平时进出这里的方法,打开了门就可以直接进来的。唯一的区别就只有,那个咒术对安宁村的人无效。莫非,是她记岔了些什么,意外触发了我们都不知其存在的幻境?”
在与江岁对话的过程中,洛书一直留意着江岁的神色变化,以及下意识的细微动作,但目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洛书浅酌了一口温酒,继续试探道,“但阻挠我们进入鬼村的,不仅仅只有那个幻境。”
闻言,江岁脸上的疑惑之意变得更甚,他搁下酒杯,沉声问道:“还有什么?”
洛书也搁下酒杯,手臂仍旧放在桌面上,指尖轻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不急不缓地对江岁说道:“我们从幻境里出来后,原本的铜门,变成了一扇木门,且门后还堆满了腐臭的尸体。我用罡风将木门劈开的时候,炸毁了一部分,但很快就被填补满了,放火烧了一晚上才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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