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木屋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经常有胆大且好奇心重的小孩儿上那里去玩,而作为主人的米婆膝下无儿女承欢,她就很喜欢这些来她家玩儿的小孩子们。她会给这些小孩子做吃食,还会给他们讲爱听的鬼故事。
其中有一个关于冥婚的鬼故事,给赵雨怜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传闻是在七百年前,当时的酆都区还叫作酆都城,小城里有户做布匹生意的商贾之家,这家的大女儿是个美娇娘,爱上了从安宁村出来的落榜穷秀才。美娇娘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与这穷秀才私奔回了安宁村,穿着喜服拜了父母天地,行了那夫妻之实。
美娇娘是个痴情娘,穷秀才却是个负心汉。
在美娇娘肚里揣崽的时候,穷秀才与村头王家女搞在了一起。那王家女是个不甘做外室的泼皮妇,就带着家中老母一起跑穷秀才家去闹,同王家关系好的人也帮着去闹。因为他们来闹了这么一出,美娇娘动了胎气,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就没了。更为气人的是,那穷秀才还真把王家女娶进了门。尚未出小月子的美娇娘伤心欲绝,穿着她大婚时的新娘服,跑望断涯上去寻了短见。
自美娇娘身死山野之后,安宁村就开始闹起了怪事。
每每到了夜里子时,安宁村里就能听见女子悲凄的啼哭声,一阵啼哭声之后,又是一段凄婉悠长的吟唱声,这啼哭声与吟唱声循环往复,响彻整个村落。但凡有村民听见了这哀怨断肠的歌声,就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歌声,跑到穷秀才家门前去嚎丧。
这些人身体虽不受控制,但意识却很清醒,他们都看到了那个夜里吟唱之人。
“梦郎~愿你归来~与我同往~”
那人披散着一头沾满枯叶的凌乱长发,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新娘服,站在穷秀才家的屋顶上阴测测地笑。她脸上的肉烂掉了一半儿,森森白骨就直接暴露在外边,黑红腥臭的脸部腐肉上,有几条白胖胖的小虫在蠕动。她那双唯余眼白的眼睛,在不停地往外涌出血泪。
除去门前嚎丧之外,每夜都会有人身着暗红色喜服,惨死在村头王家门前。他们的死状都极其惨烈,不是被剜了心拿来喂狗,就是被挖了眼拿去喂猫头鹰,还有的直接身首四肢皆异地,那血淋淋的头就悬挂在王家的屋檐上,瞪着双铜铃般大小的猩红眼睛。
而这几个离奇惨死的人,全是当初跑去穷秀才家帮忙闹事的。
安宁村闹鬼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布匹商贾就因此知道了自己女儿的死讯。他不忍自己的女儿因怨念太重,而不能入轮回道转世投胎,便花重金请了酆都城内最出名的米婆,前去安宁村为他的女儿消除怨念。
那米婆仙人给出的法子是,让那穷秀才穿着与美娇娘大婚时的喜服,举着美娇娘的灵牌,在村头王家办一场盛大的阴婚,再由村里八字最硬的成年男子,用一顶轿辇将穷秀才和王家女一起抬上望断涯,再将他们一同扔下山崖为美娇娘殉葬。并且,还要在望断涯上,为那美娇娘修建一座衣冠冢。
那场阴婚结束之后,美娇娘的怨念并未彻底消除,灾祸依然笼罩着安宁村。每年到了美娇娘的忌日那天,都必须由米婆仙人挑选八字合适的人,置办一场如当年一般的阴婚,用轿辇抬到望断涯上献祭给那美娇娘。安宁村的人若是不这般做,全村人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据说直到两百年前,那美娇娘的怨念被彻底消除,安宁村才取消了置办阴婚的习俗,并禁止除米婆外的安宁村人,向后代提起这段不堪的过去。
因为有关于冥婚的习俗无从考究,那段辨不清真假的安宁村秘辛,就成了胆大的小孩儿们爱听的鬼故事。
在赵雨怜将鬼故事彻底讲完之后,沈雁行才出声问道:“给你们讲故事的那位米婆仙人,有说过望断涯的具体所在位置吗?”
赵雨怜摇了摇头,说:“阿婆怕我们为了求证故事的真实性,跑到深山里面去寻找那个衣冠冢,就没有告诉我们望断涯在哪儿。”
沈雁行装作一副很是遗憾的模样,说:“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原本还想去那座山上采采风,找一找创作灵感。”
洛书拿了一个果篮里最大最好看的锦橙,并拿起边上的水果刀将果皮削掉。
他想,这望断涯的具体位置,大概率就在他们对面那座最高的山上,也就是叶黎他们失踪的地方,而几百年前的那个安宁村,很可能就是叶黎所说的鬼村。
洛书将削好皮的锦橙掰开,先喂沈雁行吃了两瓣,再将剩下的部分塞到沈雁行手里,然后从木桌上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擦又湿又黏乎的手,看向赵雨怜问道:“为了方便他写作,我想再了解一些事情。就是在那个关于冥婚的故事里,安宁村有没有因为闹鬼的缘故,从别的地方搬迁到这里来?”
“我们以前也向阿婆问过类似的问题,她说的是没有搬过地方,安宁村一直都在这一片。”赵雨怜回答道。
沈雁行掰下一瓣锦橙喂给洛书吃,并趁洛书侧过头含咬橙子的时候,轻轻捏住洛书的下巴,索要了一个简短的吻。一瓣甘甜多汁的橙子,在两人的口腔里爆开,令这个简短的吻变得更加香甜黏腻。
洛书直接用自己干净的手指,为沈雁行擦掉唇上沾的橙汁,然后看向赵雨怜问道:“冒昧问一下,那位阿婆现在还住在后山的木屋里吗?”
原本因为沈雁行和洛书那甜蜜一吻,而开心到颧骨升天的赵雨怜,突然长叹了一声,说:“阿婆因病去世好几年了,后山的木屋也因为长期没人住而塌了。”
“在你们的周年纪念物里写这种故事,难道不会觉得不吉利吗?”赵雨怜的话音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赵艳楠,就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听赵艳楠这么一说,赵雨怜也觉得确实不太吉利,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榆木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给你们讲这个故事。两位帅哥,你们可千万别把这个故事写进书里,实在是太不吉利了!要是因此而影响到你们美好的爱情,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洛书轻轻握住在自己腰间游走的右手,微笑着说道:“别这么说,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没什么吉不吉利的。你为我们提供了写作素材,我们还要感谢你呢。”
“哥哥说得极对。”沈雁行回握住洛书的手,并从西服口袋里拿出香水,放在赵家姐妹俩面前,“这是我们从F国买回来的香水,还没怎么用过,以此作为你们分享故事的谢礼,希望两位美丽的女士不会嫌弃。”
原本被狗粮砸得蔫巴的赵艳楠,在看见那瓶小巧精致的高级香水时,整个人瞬间就变得有了精气神儿,她爱不释手地捏着那瓶香水,连忙说道:“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们怎么会嫌弃,稀罕还来不及呢。”
沈雁行搂着洛书的腰身站了起来,对正在研究香水瓶身的两姐妹说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后,沈雁行先从两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中,拿出各自的浴袍放进浴室里面,再走回到洛书身边坐下,并同时环抱住洛书的腰身。
他将双唇贴在洛书的耳边,软声问道:“宝贝儿,要不要一起洗个澡?”
洛书看着沈雁那双充满期许的眼睛,整颗心都感到甜丝丝的。他先是垂眸笑了笑,然后揉乱沈雁行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再以脸颊吻作为自己方才使坏的补偿。此时此刻,他大抵明白了什么叫做美色误人,只要是沈雁行想,他就愿意去做。
“好,我们一起洗。”洛书吻了吻沈雁行的双唇,再拉着沈雁行的手,一起走进浴室。
两个人一起在浴室里洗澡,除了会变得费时费力又费水之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一点坏处,这样不仅能够省去开浴霸的电费,还可以更好的实现快乐加倍,并且还能有人给自己搓背。
他们洗完澡擦干身体后,穿着系得松松垮垮浴袍走出浴室,再以不着寸缕的方式,一同缩进温暖厚实的被窝里,表演什么叫做小鸟依人。
体型很是大只的沈雁行,依偎在洛书怀里撒着娇:“亲爱的好哥哥,今晚可不可以搂着我睡?”
洛书吻了吻沈雁行头顶的发丝,用很是宠溺的语气回道:“好。只要是小雁行想,哥哥都会答应你。”
正当沈雁行打算捧着洛书的脸颊,索要一个热情似火的吻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悲戚的女子啼哭声,接踵而至的便是一段凄婉悠长的吟唱声。
千遍呼喊,
你在何处,
万缕相思,
对谁倾诉,
愿你归来,
与我同在,
愿你归来,
与我同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忙,这章就写得有点拉,望请见谅
洛书只是随手一挥,被窗外秋风吹起一点波浪的窗帘,就自己朝两边打开了。
在那秋风瑟瑟、树影飘摇,侧边打开了一点的窗前,正贴着一张清晰无比的人脸,那张人脸上的血污,使干净的窗玻璃变得猩红一片,一头如杂草般干枯凌乱的长发上,长满了品种各异的枯树叶。
随着一阵如鬼哀嚎般的阴风刮过,几缕枯黄的头发被吹进来悬在窗框上,那头发上挂着的几片枯树叶,顺势落在窗边的贵妃椅上。那些树叶上沾着腥臭无比的泥沙与血渍,不仅弄脏了贵妃椅上的法兰毛毯,还污染了房间里原本清新的空气。
那女鬼睁开了淌着血泪的眼睛,用唯余眼白的双眼看着床上两人,发出阴恻恻的诡异笑声,露出一排浸满了血液的老黄牙,然后将烂掉一半的脸死死地贴在窗玻璃上,在那脸部腐肉里不停蠕动着的胖白虫,就开始亲吻着沾满血污脓液的窗玻璃。
沈雁行赶紧拉起厚软的棉被,将洛书暴露在外边的皮肤,全部都遮盖好,并用手臂压住洛书身上的棉被。这是他的宝贝儿,可不能让那女鬼看了去。
那女鬼将惨白且轻微腐烂的双手贴在窗玻璃上,用长而尖锐的黑色指甲,刮出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利刺耳声。
“我,可,以,进,来,吗?”她用嘶哑腐朽的声音,拖出缓慢悠长的凄怨语调。
嚯,他们这才听完鬼故事多久啊,故事里面的女鬼就找上门来了,还是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鬼,怕不是脑子里的脑花都被虫啃食干净了。
沈雁行一脸鄙夷地笑了笑,对那女鬼说道:“怎么?是脑花喂了秽侧虫,不知道可以用手开窗了?”
那女鬼置若罔闻,再次用缓慢悠长的语调问着:“我,可,以,进,来,吗?”
洛书从严实的被褥里伸出光洁的手臂,用术法从两个行李箱里,召出两身成套的衣服放在床上,再随手一挥,这两套衣服就自个儿穿在了主人身上。正好睡在靠近窗户这边的他,坐起身将沈雁行掩护在自己身后,并同时释放出一部分神识,来查探整个小旅馆里外的情况。
他神色淡然地看着窗前那张骇人的鬼脸,对身后的沈雁行说:“这栋小楼被人施了咒术,如果我们不向她发出邀请,她是进不来的。”
沈雁行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撑起身对那窗外女鬼说道:“好啊,我们放你进来。”
获得了房间主人的许可,就相当于拿到了这间房的通行证,设在小旅馆里阻挡邪祟的咒术,便对窗外那女鬼失去了效应。
那女鬼僵硬且缓慢地歪下头,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在她用双手将窗户一点点推开时,腐朽脱落的皮肤组织就直接沾在了上边。不知是不是因为肢体过于僵硬的缘故,她推了快一分钟才将窗户完全推开,其间一直发出“吱嘎吱嘎”的噪音。
她将窗户完全推开后,并没有急着进到房间里,而是用血肉模糊的手指,在窗框下的纯白墙面上,一笔一划地写出一个方正的“死”字。
“小鬼,你是觉得写出这么一个字来,就能诅咒我们去死吗?”沈雁行对墙上那个血字评价道。
窗前女鬼先是“咯咯咯”的笑了几声,纯白的眼球就开始疯狂地转动起来,并从那对腐朽的眼眶里,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泪。她双手捏着自己的脸颊,十根黑长的指甲,直接嵌进了褐红的血肉里。
她又“咯咯咯”的笑了几声,随即猛地一下拧断了自己的头颅,冰凉暗红的血液瞬时喷涌而出。她将眼睛瞪得像铜铃的脑袋,捧在自己的双手手心里,那与身体异地而处的脑袋,竟又开始笑了起来。在她将自己的脑袋抛进房间里时,整个身体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在洛书反应足够迅速,挥手调动房间内流动的空气,将那颗血糊糊的脑袋扇了出去,否则,他们必定得被血溅满身。
“咚咚咚”,他们的房门被人敲响。
“我猜,这个敲响我们房门的人,一定是刚刚那个女鬼。”沈雁行环抱着洛书的腰身,用脸颊蹭了蹭洛书的脸颊,软声说着,“哥哥,我要是猜对了,可以向你讨个奖励吗?”
沈雁行的撒娇就像一枚甜蜜炸弹,直接将洛书的心炸成了一滩糖水。尽管知道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竞猜,他也愿意在开盘后兑现沈雁行想要的奖励。
洛书轻轻地捏了捏沈雁行的鼻尖,宠溺且温柔地说着:“好,无论我的小雁行想要什么奖励,哥哥都会竭尽所能满足你。”
处于热恋之中的洛书和沈雁行,像极了昏君与祸国妖姬。
门外形单影只的孤魂野鬼,被他们的甜蜜对话,气得怒火中烧,开始“哐哐哐”地砸起了房门,甚至还有浓稠的血液,从门缝处渗了进来。
在播撒狗粮这件事上,幼稚的某人连鬼都不愿意放过。
“你急什么急,一时半会又跑不了。等我们恩爱完了,就来给你这丑鬼开门。”沈雁行假意不耐烦地对门外女鬼说道。
他轻轻地捏住洛书的下巴,向洛书索要了一个甜蜜的吻,并温柔又霸道地撬开洛书的唇齿,在神秘的海域里探索了一番奥秘。待洛书有些喘不上气了,他才停下了探索海域的动作,悠哉悠哉地走下床去给那女鬼开门。
在沈雁行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穿着破烂红嫁衣的无头女鬼,举着一根缠满水草的木棒,朝着沈雁行狠狠地抡了过来。
沈雁行并没有打算侧身闪避,而是直接用一根手指点向那木棒,顷刻之间,绿不拉几的可怜木棒,就碎成了一滩无用的细屑。没能报复成功的无头女鬼,被沈雁行惊人的力量,吓得落荒而逃。
沈雁行倚着房门,看向洛书问道:“宝贝儿,那女鬼被我吓跑了,咱们可要追上去?”
洛书掀开被子下了床,边走边对沈雁行说:“她选择以这种方式缠上我们,多半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咱们追上去看看,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沈雁行向洛书伸出手,并同时笑着说道:“亲爱的船长,请牵好我的右手,今晚由我来为航船掌舵,带你驶向解密的港湾。”
洛书垂眸笑了笑,温柔地握住沈雁行伸过来的右手,学着沈雁行的语调说道:“亲爱的掌舵手,我已准备就绪,咱们可以出发了。”
沈雁行释放出小部分神识,去追踪那无头女鬼逃跑的路线。她在前面逃,他们在后面追,她插翅难飞。他们追寻着无头女鬼逃跑的踪迹,一路追到了最高的一座深山里。她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狂奔,直到跑到了山顶的悬崖边上,才终于舍得停下逃窜的脚步。
无头女鬼站在山崖边的青松上,指着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一段哀怨断肠的歌声,从她的腹腔里传了出来。
望断天涯,
不见归路,
山盟海誓,
都成辜负,
既然相逢,
奈何匆匆,
烟雨楼台,
朝朝暮暮。
夜间的高山上气温低,且山风很大,冻得沈雁行整个人瑟瑟发抖,他那一头微卷的长发,还被山风吹得到处乱飘。有些人在真正狼狈的时候,反而不太愿意将自己的脆弱,展示在恋人面前。一向娇里娇气的沈雁行,屹立在凛冽的山风之中逞强,假装出自己并不冷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这种毫无必要的行为,可以称之为傲娇。
洛书看着冷到牙齿打颤,还死命逞强的沈雁行,一脸宠溺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人傲娇起来可真可爱。他一把将沈雁行圈到自己怀中,调动自身真气为沈雁行取暖。
他转头看向站在青松上的无头女鬼,语气冷冷地说道:“你既然能用腹腔说话,就请尽快告诉我们,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再这样继续耗下去,我保证会让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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