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耀皱眉,韩泽玉这种沾着一丝疯劲儿的处理方式他很不喜欢,不择手段得令人心疼,好像他做了多么错误的事,本可以不这么迫他。
“过来。”
嗓音沉下,语气也厉了几分。
韩泽玉很懂分寸,知道已经碰触底线,遗憾地耸了耸肩,一走过去,就被抓到这个人腿上。
医疗箱就在茶柜下端,白耀为他处理伤口。
划痕比预想要重,白耀有经验地挤出点血,裹上创口贴,从白晴住进兰汀,这种事稀松平常,不过韩泽玉不是白晴,也不是他自己,必须下不为例。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么,韩泽玉?”
对于之前争执的问题,提了裤子就会翻脸不认已成为既定事实,这一点如果说白耀之前还存有什么侥幸,在这一道为了脱身而自残的伤口面前,也早灰飞烟灭。
韩泽玉反口是一定的。
他的恶发挥得淋漓尽致。
韩泽玉听后一愣,看了会儿白耀,对他说:“有,不同意。”
“刚才床上我毫无原则,反复无常,那不是真正的我,现在是,一切作废。”
“确定现在是?”白耀自问自答:“哦,也对,现在是不一样,多了一条”
“脸皮八丈厚。”
说了不算算了不说,脸皮胜似钢筋水泥墙。
“……”
韩泽玉不管,反正要把这件事凿实,正要再说,身体一晃,他被白耀抱起。
稳稳当当摆到窗边地毯上。
韩泽玉还没搞懂,就被眼前月下奔涌的潮浪扑了眼睛,完全动不了。
窗帘被全部展开。
整面墙那么宽大的日光窗将幽蓝月夜,深邃海面,潮水翻滚定格成最震撼的一幕。
小筑会有它温柔静谧的一面,同样也会潜流暗涌,狂涛骇浪。
两人的较量才真正开始。
“韩泽玉。”
男人拿来烟缸,垂首点烟,而后白雾弥散,满月隐入云层,小筑笼入一片阴暗下,他的眼底无光且浑浊,辩不清什么。
“你信命么?”
韩泽玉一眨不眨,凝着白耀:“不信。”
这个词在他这里就是一种侮辱,与命争高下始终贯穿他的人生,从十岁那年他就不信这玩意。
他转而问白耀:“你信?”
对方摇摇头:“不信。”
“但我尊重选择。”
白耀将一口烟气入肺,张开嘴,任凭白气散了满口鼻,飘到窗上,像在海上卷起烟尘。
“与韩绍辉结婚,踏入韩家那一刻起,就是白晴的选择,她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所有,无论那是什么。”
是一生荣光还是死后枯骨,都是属于白晴的,她应得的,她得认,就像自己亲手拿上那只粉红小兔,为小泽玉窗边起舞时就已经注定,他也在选他的路。
白耀说话时眼光没看过来,却在这一刻盯上韩泽玉,眼底冷意骤起:“不过,这不意味也包括你的。”
即是说,别人就听之任之了,谁也好,母亲也罢,就韩泽玉不行。
他根本不存在‘选择’这一项。
从白耀酷似一位旁观者,极其平和,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地阐述母亲所作所为开始,韩泽玉内心就已然巨浪滔天,只是没有丝毫流露,对峙拼心态,更拼演技。
韩泽玉轻巧的一声“哦?”,笑了。
口吻轻浮,笑意浅淡,照惯例,他开始身披甲胄,枕戈待旦了。
对方倚在窗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韩泽玉,捻烟。
而后,走去刚才韩泽玉自划手指的柜旁,从同样那个抽屉拿出一个本子。
本子十分旧,封面泛黄,页脚飞卷,是个很普通的作业本。
因为翻动过于频繁,有些页有破损,捻起时破得要掉下,韩泽玉接过来,轻手轻脚翻开,越看越心惊。
上面字体幼态,一笔一画工整清晰,像极入学低年级小孩儿那样使劲握笔,字迹透背,密密麻麻书写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页中,完善且详尽地画出当年的韩家,中山北路澜庭苑一处独栋别墅。
庭院,楼层,露台,车库,泳池,细微到前院花房闲置的废旧自行车,后身天井外堆放的杂物工具都跃然纸上。
上面做了一些备注,有一些是文字,更多是手画,而所有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目的要烧尽这个地方,每一处都不放过,一点残存都不许有。
全部化为灰烬。
这些可怕的想法被付诸实践般精密记录下来。
韩泽玉不认得幼年白耀的字迹,却可以深刻感受到来自于这个人扭曲又无望的恨意。
被母亲遗弃以来,他都沉浸在自己搭建的城墙内顾影自怜,从没去留意墙外那一端是否也野草丛生,荒凉满目。
他一页一页,轻轻掀起,然后翻过,像是不忍去揭尘封久远,这个像伤疤一样的东西。
“是……还没跟白晴搬进来之前?”韩泽玉轻声问,想多了解一些。
即将进入一个陌生,又无法逃离的地方对于那么小的孩子会是什么感受。
“嗯。”
“那又是什么让你打消念头?”整理得那么详细,势在必行的样子。
窗边无声,唯有远处潮浪细细入耳。
韩泽玉等不到对方声音,于是抬起头。
映在男人眼中,传递到脑海的却是一个脸庞稚嫩,会笑得露出两粒虎牙的小男孩儿。
那是第一次看见小泽玉。
小少爷推开车门就往下蹦,拿着奖状扑到妈妈伞下,仰头要夸夸,妈妈蹲下来,摸他的头,笑得比四月的雨还温柔。
落雨细软,彩伞宽大,妈妈牵着柔软的小手,身侧小男孩一蹦一跳,一母一子渐行渐远。
小白耀抖落本子上的水,放进书包,转身走掉,他本来是该点火的。
那就下次吧。
就这样,那段日子别墅周围时不时会隐没一个怪异小孩的身影。
是巧合又或是别的什么,小白耀每次来“作案”都会是小泽雨放学归家的时候,今天跟妈妈要糖,明天要夸,有次还要抱抱走。
妈妈可好,温暖又可亲,什么都答应,他们就继续手拉手,哼着儿歌,向那个房子里走。
那就下次下次再下次,小白耀在很多很多个‘下次’后,就真的进到这个家里了。
如此一来,再没机会“下手”。
而就在来韩家后没几日,在那个他经常躲着偷看的别墅后身小巷,他见到小泽玉吃力地拖着一个木椅,垃圾箱旁站得好高,把那么多,那么大的纸箱使劲往里扔。
天不停在下雨,可再没有妈妈。
雨中,小泽玉低着头,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最终手背一抹眼睛,拿了箱里粉红兔兔,消失在侧门。
小泽玉走后,小白耀出现。
他个头稍高一些,踮着脚尖,把箱子一个个拖下,其中一箱,最上面就是那个奖状。
又过了两天,他‘幸运地’捡到了被二次扔掉的粉红兔兔。
有那么一瞬,白耀眼神变得意外柔和,深邃而又绵长,是韩泽玉有在留意,他才收敛。
他告诉韩泽玉,给他看这个,是想让他能够清楚地了解,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承不承认,我都胜你一筹,”白耀下了判定:“你玩不过我。”
床上用的东西,抽屉里那个作业本,都极有可能是提前安置好的,说不定从禁止苏珍妮透露白晴之事那刻起便酝酿好这一场高端的攻心局。
叹为观止。
韩泽玉垂头,拒绝被窥视,他不确定还能不能守住城池。
突然,下颌一紧,他被人捏起。
白耀眸光沉静如水,就因为太稳,太强悍,使得接下来说的话不掺半点假:“对付你,我有一万种办法,但我想最行之有效的是带着白晴离开。”
“彻底的,完全的消失,我不会让你再找到我们,我可以做到。”
韩泽玉也搞不清心怎么就那么慌,那么抖,明知这说不定是虚张声势,又是一场可圈可点的高超演技。
可他不敢赌,就是白晴回归韩家,他仍是可以将这个人放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而非永别。
良久,韩泽玉咽了下喉,闭上眼。
他认输了。
“我不会再提复婚,”他这样说:“但我有个条件。”
白耀放手,倾听。
韩泽玉后退一步,站在窗边最亮的那片月光下,眉目冷峻,是不容置喙的神情,冷声道:“跪下,吻我的脚。”
让女王般高傲的人低头必须付出代价,这一点不得商量。
乌云再次蔽月,水墨般的大海,浪涛层叠,白浪冲刷,傍海的一桩别墅,落地大窗上映出两个人影。
一站一跪,低位的人趴俯着,脸向下,与对方脚的影子融合。
第60章 草履虫助理
不经意的,一段像是随心而来的放逐时光变得长于预期。
‘像是’那就有可能不是。
打开床柜抽屉,那么一应俱全的床上用品,在韩泽玉看来,白耀提前安排和操纵的痕迹已经很明显了。
由此,他们在小筑住了长达七十二小时。
执掌人及其业务助理双双失踪,成为霆新石破天惊的头等大事。
各路人马都在找他俩,小赵手机更是打爆,不静音都无法下班回家,苦不堪言,即便如此,一个讯息,一封电邮,一通电话都未有,就那么乖巧等候老板自愿回归。
贴身助理做到这份上,都不是用可人又贴心来夸赞,是比那更深层的驯服感。
韩泽玉用脚趾夹开白耀身上衬衫,此时男人正好压来,取床柜东西,敞得就更大。
“你对小赵做过什么?”
眸光半分狎昵,半分幽深,韩泽玉仅用脚就几乎将他的衣服脱下。
“……”
白耀拿下,不明白怎么有人受伤还这么灵活,他将这么不安分的东西裹入掌中。
天色微明,情潮初涨。
那会儿抵着桌沿做,白耀察觉到时就已经来不及,韩泽玉一只脚在书桌与窗棂夹缝卡了好久,脚踝红肿,还有划痕。
“都不觉得难受么?”
白耀用掌心捂热,万花油大力地搓。
韩泽玉气喘着,额头仍是粘汗和碎发:“我,都不知道…是痛,还是什么。”
那种被剥夺神志的感觉太绝太顶了,以至于无形中有些恼火感,他不喜欢成为被掌控的一方。
抽了脚,他轻踹在对方肩头,以示惩戒。
踹了仍然妄为,也不放下,韩泽玉身体后撑,更好地掌握重心,以便控制脚趾,抚弄对方的脸。
白耀看着他,偏头,慢慢去亲他的脚心。
在韩泽玉微喘时拿下,再度裹上,手心就已经很烫了。
在与白耀的情事上总有些难以言明的对抗感,韩泽玉不想做那个先沉溺的人,天生矜贵又傲然,不爱轻易被人驾驭,拿捏在手,他有意识地转移视线。
却看到白耀手背那一小片未褪的淤青,点点红迹。
白晴咬的。
类似这样的伤遍布手和臂膀,韩泽玉在床上时都一一吻过,可他没有仙术,不能一眨眼就治愈。
“白晴你要怎么处理?”
韩泽玉已经很好脾气,语气不重,态度也尚可,心里早就想撕碎她。
再多咬一口,多对白耀动一次手,韩泽玉都不认为他能忍下不去找那个疯人院,和里面住着的疯女人。
“她在国外,有她的私人医师陪护,”白耀随口解释,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三天前送去的,医生建议是彻底换掉外部环境,一点刺激对她都很严重,尤其是我,应激得厉害。”
年幼便与母亲在陌生的家中一起度日,可以依靠的也就这么一个亲人,妈妈怎样也好,终究血脉连根,生养陪伴,如今视若仇敌,是一见到就双目猩红,扑过来撕咬的程度。
白耀拧着药盒,头低垂着,看不到脸。
他俩都是一件白衫,白耀那一截下摆被韩泽玉揪在手中。
挪动的时候,脚还有些疼,韩泽玉蹙了下眉,手上一拉,腿上使劲,一提腰,白耀顺势接了韩泽玉,安放在自己腿上。
两人面对面抱,近得可以鼻息互闻,韩泽玉盯着白耀的唇,呼吸逐渐发沉,他抬起眼,目光变得灼热而黏稠。
“还要?这么兴奋?”白耀低声,有些微微的哑。
三天,两人到后来就一件衬衣傍身,别的也不穿,脱起来麻烦。
“要抱做那种。”世界公认最亲昵最温存的姿势,会听到彼此心跳,看到彼此双眼,可以接吻,拥抱,给予对方无限温暖。
白耀就这样看了韩泽玉一会儿,重复道:“抱做?”这可不是他俩惯爱的姿势,又问:“安慰我啊?”
“……”
一语道破。
不留一丝余地将韩泽玉戳穿,白耀戏谑地看着韩泽玉,等着观赏对方的脸色和神态。
刚才说白晴时身上散出来低沉的,阴郁的东西全无踪影,很难判定当时是真情流露还是高端伪装,不过此时此刻这个动作做不得假。
他掐起一块儿韩泽玉的脸,轻轻一拧:“我们泽玉,心好软的呢。”
“……”
韩泽玉从未这么血气上涌,心跳比被白耀压着时还要激烈,不难看出对方演技又精进了一个层次,把他肆意玩弄于股掌间。
好在韩泽玉功力尚在,云淡风轻地笑笑:“真有你的,白耀。”
“承让。”
男人低头,覆上双唇。
韩泽玉仰头迎合,在这人背部留下一条惩罚似的抓痕。
手机放在汗津津的背部,亮起淡光,刚接到一条讯息,白耀顺手摆上,划开。
韩泽玉迷迷糊糊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之后,白耀下床,手机拨过去,水湿的手腕筋骨更显,腕骨下端一道浅白表印,韩泽玉这回好疯,怕有擦伤,表摘掉了。
他拿着戴,肩膀夹手机,微有些气喘,对那边说:“来接我。”
这就意味着在这个傍海小屋中的一切要被画上句点。
韩泽玉床上精疲力竭,却还是可以体味到心头泛起的失落和酸涩,明明也没什么,却还是一寸一寸往下沉,挽救不了地陷入低潮。
很艰难地把情绪收敛打包,他挣扎起身,进了浴室。
水声嘈杂,白气弥漫,不久浴房就如置身于重重迷雾中。
韩泽玉水下高昂起头,闭眼任由冲刷,他把温度调得很低,近乎冷水,可还是未能驱散和消减心头哪怕一丝的阴翳,有什么重重压在胸口,透不上气。
门外有些动静,像被人打开,透进来一丝空气的凉意。
水气中,出现一个高大的影子。
白耀进来,走近,没有多余动作。
只是将韩泽玉的头压向自己肩头,用粗糙大手缓慢地,轻抚韩泽玉的背,冷水中传来掌心温热,韩泽玉就深埋进白耀的颈,抱着他。
两人无话,水声便显得更大,更淋漓。
小赵来接时,韩泽玉也没做什么避嫌行为,这个人还不够格。
他就那么并肩站在白耀旁侧。
两人进入车库前,韩泽玉身后落了小半步,发现男人脊背处那道触目的红痕。
白衫面料轻薄,是有些透的,肩胛骨在动时都能看到张合的骨沿,更不要说这么一条破皮的,细长的抓痕。
衬衫半遮,愈发撩人,惹眼得很。
韩泽玉一直似有若无地偏头睨着,等看够了,回味够了,这才凑近白耀,低下声,问他这里有别的衬衣么。
白耀不用幅度很大,稍一转头,便贴上韩泽玉耳根,轻言道:“这么红啊?”
就这么一句,什么地方像是被拨弄,酥酥麻麻漫过每一条神经,韩泽玉鞋里蜷起脚趾,那时伤到的脚踝又有些痛了,还热,像仍在那人手心里裹着。
小赵开着车门一旁等待。
对于这位请示个事就能请示三天的小助理极为不耐,眼神堪比利刃,追着韩泽玉砍杀,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回霆新,大刑伺候。
韩泽玉无故旷工他意见大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小赵真是天下第一至纯至性之人,一根筋出奇得直。
也不管韩泽玉什么太子身份,继承人血脉,一概爱憎分明,且极为不易扭转,他就是不爽那时在韩家,韩泽玉处处针对白先生。
只要额头上被贴了‘坏人’标签,那就绝对撕不掉。
“韩助你离那么近干什么,耳背吗?”
小赵目光如炬,眼神赫赫生威,示意小韩助滚一边去,同时转脸换上一副谄媚面孔,再次恭迎白董上车。
白耀钻车前叫小赵绕道半山海,他上去换件衣服,他们是要去赶机,半山海方向正相反,极不顺路,南苑的私驾停机坪如若起飞延误,当天很可能排不上。
小赵不同意。
对于被白耀放逐打乱的工作计划依次重新核对编排,勤勤恳恳搞到后半夜,这么专业又勤奋的他,这就是一种职业践踏,小赵梗着脖子,抵死不从。
有时候就是这样,小赵的世界里似乎没有职位等级划分,只有喜好和某种自我认定的准则,这在职场来讲就是一个奇葩又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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