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咽不下这口气。”
韩泽玉腔调懒懒,问宋旻有没有小裴同学的工作渠道,例如演员工作群,导演特约群,又或是业内比较有名气的什么平台。
“……”
这么上头,旧友不忍泼凉水,说帮他打听。
“怎么?”宋大少纯纯乐子人,就喜欢吃瓜:“想如何搞他?”
韩泽玉但笑不语。
这么个小角色,韩家第一贵公子随便玩一玩就能粉身碎骨,宋旻一时间神色兴奋,叮嘱一定随时分享,让他吃瓜。
拍车窗是不太清晰,但贵在氛围感抓人,空旷的车场,一排排林立的车辆,两个偷情拥吻的男女。
韩泽玉仔细去分辨男方,确认不是韩姓一脉的本家亲眷,这无形间缩小了一些范围,不过也就‘一些’。
新郎伴郎,新娘伴娘,亲朋好友,好友的好友,现场教堂主事,服务管理人员,临时聘用的迎宾招待等等,就连Cervine他也在海滩遇到过,来的人庞杂繁多。
倘若将白晴出轨对象分为上,中,下三等,首选自然是与韩绍辉地位齐平的显贵世家,折中一点的话,也得是才俊之辈,有体面的身份,最不靠谱的那一等
韩泽玉搅动甜羹,看着雪白椰碎卷起。
跟下人胡作非为,背德通煎。
“姨跟玲姐熟不熟?”
韩泽玉没回身,背对着,问椅后来回走动的苏珍妮。
从海边开到家已是繁星满天,苏姨照顾有佳,为归来的大少爷备夜宵,放洗澡水,准备换洗衣物,调一味入眠香。
“什么叫熟?多熟算熟?”苏珍妮勾捻香蕊,点上,烟徐徐而生:“她可是白晴从老家带来的,宝宝又不是不知道。”
玲姐,白玲,从姓氏就能听出一种跋扈,白晴的本家人,连脉同枝的贴身家眷,也是偷情这种脏事最佳的突破口。
韩泽玉回头,笑意满盈,望向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姨。
“……”
苏珍妮揉了揉太阳穴,小少爷心思表露无遗,就是又叫她替他办事了呗。
白玲虽是亲眷,族谱上与白晴堂姐妹关系,却有点旧时包衣奴才那味儿,对白家这对母子忠心耿耿。
深宅大院谁也不容易,苏珍妮自从那次为赌狗胞弟还债勾引韩绍辉,识破后私下得到白耀援手,便对这个白二少爷多了几分怜悯和感激。
怜他小小年纪就随母踏进这个于他陌生又冰冷的家里。
其实不也就比韩家少爷大半岁么,他身上的成熟干练,沉稳持重,也许并不来自于天性,只是被这个家一点点打磨锻造,经年累月筑成一个毫无棱角,无坚不摧的外壳。
她目睹过多少次白晴在儿子面前酒醉撒泼哭闹,痛斥韩绍辉风流恶行,骂自己儿子没用,不认祖也不改口,驴一样死犟,白耀很少出声,只是遣开白玫,坐在一旁等母亲宣泄累了,取来温热毛巾,为母亲搭好被子,清理呕吐物,整理打碎的物品,最后轻轻带上门。
似乎,情绪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消磨掉的。
苏珍妮斟酌着,然后一咬牙,拉了圆凳,在韩泽玉面前正襟危坐。
“宝宝,姨替一个人求求情行么。”
从小带大,又爱进心坎里的可怜小少爷,苏珍妮比谁都疼惜,却也比任何人都了解韩泽玉,倔强,执拗,绝不低头,不会有回旋或是折中的选择,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孩子。
很多时候,苏珍妮并不明白韩泽玉到底想要什么,是将白家母子彻底赶出韩宅,还是留下慢慢折磨让他俩不得安生,也许两者兼有,又或者……
什么也不要。
只是渐渐形成的一种惯性使然,不然他又能做什么,想一想十岁妈妈离去,人生居然就这样被白晴母子填满,至于父亲韩绍辉,不提也罢,一个称谓而已。
苏珍妮紧盯小少爷的眼睛,认真试探,口吻很轻,很软:
“姨是想说,无论宝宝想做什么,她儿子白耀能放就稍微放一丢丢,”苏珍妮生动地掐出指尖:“就很小很小那种,好不好?”
完全放过不现实,斗了这么多年,出于本心又或是惯性驱使,不可能轻易放下,以苏珍妮的立场,她回护白耀,是一种报答。
抛开人情不讲,就冲白耀事后为白晴善后,摆平当时厅中每一个人,让女佣勾引家主这件丑事无波无浪彻底消失,她也应该尽所能地感恩。
做这些前,她是有想过万一被宝宝得知真相,也辗转难眠,犹豫不决,可胞弟一身赌债,命都快没了,她也没办法。
是白耀帮了她。
她这么做没有错,苏珍妮眼神格外坚定,刚想继续往下劝,却一瞬怔了,韩泽玉眼神淡淡,透出一抹而逝的哀伤。
很短很短,短得就像错觉,你眨个眼,就是最平常的眸光,没有过多情绪,甚至细看,还有一丝笑意。
苏珍妮愣住,慌乱在心上一点点扩大。
她察觉出韩泽玉不对劲,下意识吞咽,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鲁莽了。
韩泽玉叫了声姨,苏珍妮神经都绷紧了,怔怔看着韩泽玉背转过身,拉了一粒桌上的牛顿摆球,放开。
啪,啪,啪,银珠来回摆动。
桌前一抹清瘦身影,肩胛微突。
“香好闻的,尾调是琥珀?”
苏姨恍过神,忙应道:“啊…啊对,是琥珀,宝宝可别误会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白”
“别着急,姨我懂,”韩泽玉转回身,笑道:“我手轻一些,可以的。”
“真,没瞎想?”
不放心,苏珍妮眼中惊慌,上前为宝宝把多余碎发抿向耳后,这是她展示宠溺的方式。
韩泽玉就笑,微微垂头,让她抿。
苏姨这才松下口气。
不该提的,从白晴入住他俩就一起同仇敌忾,风风雨雨走到今天,对敌人哪怕一丝怜悯都是莫大的背叛,苏珍妮懊悔又自责,在心里把自己骂成猪头。
“琥珀好闻哦?”苏姨哄人就爱嗲声:“那就再把前调搞搞浓,宝宝爱疯它。”
“好,晚安。”韩泽玉笑。
“晚安。”苏珍妮轻手关门。
门闭合好久,韩泽玉都未挪动一下,就那么站着看这扇门,嘴角似是有点湿,不知何时他把舌尖咬破了。
抽了桌上纸巾,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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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苏妈妈……(扶额中)
第20章 一对儿祸害
那晚过后,韩泽玉看似与平时无异,对白家人却再不提及,白玫,白晴,白耀一概不沾。
苏珍妮也曾主动引话题,往白家上绕,都被韩泽玉巧妙规避。
她惴惴地总觉不对,想尽办法搭上白晴身边眼线,那边告知,未发现韩泽玉有特殊动向,没来接近过,反倒是白耀令人疑惑。
“白少爷?”苏珍妮一听,电话没挂,问怎么回事。
那人也说不好,只是有次无意看见白耀在母亲妆柜前站着不动,那天白晴刚好出门打牌。
一大片暗色人影弥漫门边。
他站了好久好久,久到让人不禁留意,别说这样一个早出晚归忙得不见踪影的家族继承人,就是一般人那样被施了定身咒,也要窥个究竟。
悄声挨近,将门推开一些,白耀垂头,像在低眸看什么东西。
这人更好奇了,抻脖看去。
是一个手串,菩萨奇楠,雕有兽面,男款。
海滩回来也有一周。
白晴依然如故,做富家太太惯爱的那些事,购物打牌养宠物,塑身美容睡养颜觉,还有一个,给儿子安排相亲。
韩绍辉也照旧,见不到人,不回来睡。
似乎一切未变,日复一日,不断重复。
水滴铃层次分明,在车内循环响起。
韩泽玉扎着领带分不出手,响了好一阵子才接上。
那边直接十级起跳,满车都是宋旻癫狂的叫声,出口成脏,大骂韩泽玉细狗不干人事,这么重要的事只字不提,道德呢,公理呢,人性呢。
韩泽玉出言相劝,听起来却更像在骂人:“堂堂卓坤集团名誉董事长次子兼卓华股份副总之弟这么不体面的嘛?”
“……”
那么长的定语,没一个按他头上的,全是在说别人。
宋旻好气,更气了:“为什么避重就轻,不告诉我小裴同学是白耀男友!”
“多么壮观的出柜!瓜我一口没吃上,没福气就算了,你还摆我一道?!”
说来也巧,就在他俩通话后没多久,当年圣威私高的同窗们拉了个同学会,会上大家聊起白耀私事,宋旻最终是在廖正楠手机上看到裴南川那张脸。
犹如见鬼似的,他当场狂叫。
“现在吃也不晚。”韩泽玉紧了紧打松的领带。
这就是做实,承认他韩泽玉成心诓骗。
宋旻炸肺,欲要再骂,被韩泽玉噎了句:“妨碍你查了?”
那倒没有。
知道会更起劲吧。
宋旻就喜欢瓜,以吃瓜为人生真谛,遍地瓜棚最好,哪塌房他往哪涌,就爱窥探他人隐私,他很早以前就盯上好友韩泽玉
招蜂引蝶的父亲,小三上位的继母,撕抢家产的外姓兄弟,就属他家最精彩。
这人顿时换了张嘴脸,缠着韩泽玉开视频。
接通时,宋旻一瞬怔了。
眼前韩泽玉正揉乱自己的发,他领扣半解,领带歪斜脖底,露出凹陷的锁骨。
说不上来的香艳之气扑面而来。
“怎么?”韩泽玉一抬眼,看对方。
宋旻这才缓神,他被弄得有些卡,想了半天,才接上:
“你听我说啊,白耀那次庆生,廖正楠被他那小男友球桌上干翻,气疯掉了,这回可逮着机会一雪前耻,他也开生日趴,就在今天。”
宋旻压低声,透着兴奋:“你哥还真带那小子去了呢韩泽玉!”
知道裴白两人这层关系,他就不难理解好友,沾上白耀嘛,一向如此。
韩泽玉这就是又要开抢,他是一路见证,多少白耀的东西被夺走,连成人礼都不放过,那柄作案的电击枪还是他友情赞助的呢。
白耀庆生那日,宋旻在圣托里尼岛玩疯,错失名场面,发现被韩泽玉当搜索引擎,人肉人家小男友,立时颅内高潮,推掉所有玩乐,找廖正楠要了请柬。
“来不来?你可必须来啊!”
宋旻大声,他要看戏。
韩泽玉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之后,镜头转动,松里桠酒店标志性Logo坠入视线,蛇发女妖美杜莎。
正是廖正楠办趴的地方。
一声惊呼,宋旻把怀中的娇香软玉一推,下车。
他车后方,一辆招摇的青绿皮卡。
从好友下车,呼吸就被硬控,宋旻活活窒了一拍。
车里被撇下的女孩有些恼,敲车窗催促宋旻,宋旻敷衍地甜哄一声宝贝,眼睛却舍不得错过半分。
眼前的男人,绸缎质感的衬衣,领带半挂,下摆一角拉到裤外,一条九分小脚裤,裸到脚踝,华丽且妖娆。
就是这样,一向矜贵的世家公子,只需多加一点点放荡,就是致命吸引。
“老廖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尊重?”老友上下瞟着韩泽玉,不开心:“你这样我可醋哦。”
“你又不办聚会。”
这倒是事实,宋旻不爱聚众,特别是全部挤入一个密闭空间,充斥爆开耳膜的重音,他嫌人味太重,声音太吵,他爱的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海天一线的辽阔,高空海底的惊艳。
一整个健气少年,运动大Boy。
“谁说不办?!”宋少反驳,美人车里气呼呼,抱胸噘嘴,被开门一把搂入怀:“不办怎么追来我们的Gracia。”
Gracia气得拧宋旻爪子,宋旻假意喊痛,转头问韩泽玉:“怎样?我的户外party你来不来,到底来不来?”
“在哪儿啊?”韩泽玉进车拿手机。
“不远,就在太平洋,飞机开上三个小时,阿德默勒尔蒂群岛。”
“……”
远方明溪寺钟声响起,垂暮时分。
就怕各位豪门大少没时间观念,请柬清清楚楚标明几时几分,不像韩泽玉这么散漫,迟迟现身,白耀这一对极为守时,是礼貌也是气度。
韩泽玉进入艳厅,一眼便从人群中捕捉到。
场子很大,也很热,乌泱泱的人影中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发着耀眼的光。
两人西装挺括,一深一浅,沉稳庄重的藏青是白耀,活泼的米色斜纹是裴南川,比起自家那次庆生,着装更显端正雅致。
圈中小爷们搞的庆生活动大多以社交为主,是社会关系的一种维系和促进,为的还是自己家族利益,白耀当然不会针锋相对,穿成这样便是要休战示好。
这一点上,小情人可就太懂事了。
韩泽玉亲眼见到廖正楠眯着眼吐烟气,夸裴南川烟点得不错,同时举起香槟,对方姿态恭敬,在杯沿下端轻轻一碰。
叮一声,止戈解马。
韩泽玉睨着这两人,吧台浅浅抿了口酒。
不得不承认,苏姨对白耀的讨情,很有痛感。
韩泽玉自觉这次回国变仁慈了,动手拖泥带水,他不过就被白耀海滩庭院警告过一次就有些温吞,还为了袒护他们下车阻挡白晴。
谁知对方却举兵进犯,攻城略地。
他没夺了他的人,反被内部瓦解。
裴南川停机,搬家,人去楼空,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这边苏珍妮却心生动摇,偏离轨道,生出不该有的情感。
说实话,很够劲儿。
有人拍到肩膀上,宋旻坐上旁侧高凳,一双眼眯成窄窄一条缝:“我说你怎么穿成这样,醉翁之意啊。”他眼神往那两人身上一瞟,眉毛弹跳。
这一席惊艳穿搭,犹如身披战甲,宋旻兴奋得直抖,好几次瞥见白耀看过来这边,眼光停留,他都如注入肾上腺素,心跳倍增。
韩泽玉问他,女伴呢。
“上楼做Spa去了…别打岔!快说,怎么搞你哥男友?”哥字故意咬重,刺激韩泽玉。
顶灯下,人影簇动,觥筹交错。
白耀西装压身,明明色感稳重,却在这五光十色的欢场显出一抹惊艳,过于英俊的脸淡了那身清肃之气,反倒让你忽略他的锋芒和锐利,只专注于这漂亮皮囊。
他就不该穿藏蓝,佛头青更配,蓝中透着一抹欢愉紫。
韩泽玉呼吸有些微微的促。
“你在看…小裴同学?”
宋旻眼睛教练般刁钻,对于自家选手状态格外挑剔,他可不许临阵退缩。
韩泽玉敛了眸,饮干杯里的酒。
好友就这样,做什么向来不爱透露,留足了悬念,宋旻对此又爱又恨,可谁让他韩泽玉最会搞事,他甘愿咬钩,让他钓着。
国外流放这几年,可把宋旻憋坏,一朝重聚,狗皮膏药粘上。
韩泽玉一个响指给宋旻叫酒,与他不紧不慢碰杯,玩闹似的解开衬衣扣,拉松领口,胡乱扯着领带。
宋旻一旁戏谑欣赏,吹出口哨。
韩泽玉起身,向那两人走去,宋旻眼中刹那精光,跟上。
白耀公开性向宋旻没能现场直击,近距离感受,确实震撼。
像他们这些世家少爷们,殊途同归,最终无非是打着各种名义联姻,他们就是工具和良器,用以巩固和开拓家族势力,别说性向公开,想婚配自由都是奇谈。
白耀彻底打破宋旻上学时对他的印象寡言,不爱交际,却格外优秀聪明,做事循规蹈矩,绝不出格。
真是有够疯。
不过癫的绝不止他一个,宋旻去扑捉韩泽玉的眼神,意外的,对方顺从与他相触,轻轻一碰,信号浓郁。
宋旻心头鼓噪,随时准备打配合。
他随手整了整领带,今次自己穿得也不差,轻熟商务风,复古欧式衬衫,微锥小西裤,主打一个清爽又不失精英派头,高中时跟老廖关系走得不远不近,不能太敷衍。
他可不是韩泽玉的附属品,卓坤卓华珠宝产业近年做得风声水起,幺子宋旻活跃于各大名利场,家世上毫不逊色,他跟韩家大公子一来,白耀说话这几人立时多了几分谄媚,上来寒暄。
“白哥,近来可好?”
宋旻应酬后,朝Waiter勾指,要来满杯香槟。
对白耀的称谓一向尊敬有加,从读书时代宋旻便八面玲珑,对人就这么千面,最熟的自然是韩泽玉,撒科打诨百无禁忌,毫无边界感,廖正楠那样社交距离也刚好。
他最不想招惹的就是这个人。
其实白耀从未对他如何,宋旻也有刻意将尾巴藏起,幕后推波助澜,台前一派干净。
很多时候,往往抵触来源于直觉,一种动物性天然防备,他总觉得那张平和视人的面孔下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像这样摸不透的人他最不喜打交道。
好在,他就作配,主谋另有其人。
“托你的福,还不错,”白耀滴酒未沾,杯都未举,只是对宋旻道:“令兄最近也是意气风发,听说麻栗的矿开出满翠,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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