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打量其貌不扬的三个人,眼里虽有不屑,面上仍笑得礼貌:“抱歉,最早的预约恐怕也得到一个月后,或许可以拐道去另一条主街看看,那边便宜且方便。”
男子说完,往外示意。
段淬珩还要说些什么,适逢一位机械仆从或是辨认出前台的送客手势,匆匆插了队,说陈家少爷提前到来,问是否有房。
那位低头点了几下,说,有的,马上给您安排,五分钟之后来取房卡吧。
周子渊只觉得有些好笑,赞叹一句:“贵酒店生意真好。”
前台皮笑肉不笑地说:“抱歉,我们这边的空房间,现下都是提前预留给贵宾的,实在没有还能出售的房型了。”
他说罢敲击几下光脑,脸上露出来的仍是礼貌的微笑:“如果没有预约,你们或许可以试试城外的青年旅馆,虽有些廉价但好住,适合预算不足的人。”
段淬珩点点头,像是没听出来浅浅的嘲弄,语气倒仍然很平静:“理解。既然你的权限中已经没有房间,帮我问问钟情,他蜜月假今天应该销了,就说有位姓顾的人找他。”
前台的脸微微一僵,问:“您指的是?”
这位客人打量着他,普通打扮,平凡五官,只是一双眼睛,却让他觉得有些怵。
“你们经理,钟情。”段淬珩说,“能联系到就帮我联系,联系不到把你手上那个通讯器借我用一用。”
“抱歉,我们经理不接闲杂人等的电话。”前台正要请这位大言不惭的客人出去,电光火石之间,他身边那位黑色劲装的女子已经不知怎么地把他的通讯器从桌面拿了起来,现下对着自己道:“解锁。”
现下他们三人,看起来倒有些像土匪流氓了。
前台男子皱了皱眉:“先生,您这样不太适合吧。”
段淬珩答:“通讯器没电了,只是想打个电话。”
他没再指望前台,只接过那台摇光堂专配通讯器,竟然就随手划开解锁,然后走到一边的空地上,随意地往最高权限的经理上头拨。
拨通前,还有闲情对那位男子讲:“一会儿还你,先服务接下来的客人吧。”
他们前头的变故,除了刚刚插队的机器人,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钟情,是我。”此刻段淬珩难得开了3D视频电话,“带人来住。”
对面经理原本迷茫的脸色在听见这句话后突兀地凝固。
“殿—老板。”那边回,“怎么突然过来,不是说一天后?”
“来看你今天是否按时上班。”段淬珩回。
他语气仍然很淡,另一边无可奈何笑起来:“行,我马上到。”
段淬珩见前台办好一个入住手续,走过去,把手上的通讯器还给对面人:“谢谢。”
他们等了三分钟,钟情经理步履匆匆地携大堂经理一同出现。
钟情走到已经有些迷茫的前台身边,语气略有些重:“给我们老板随便在皇室套房里挑一套。”
他回头看了眼面上含笑的周子渊和仍无表情的宋澄絮:“他新婚,房间布置得越喜庆越好。”
老板二字一出,前台面色逐渐变得惶恐,他一言不发,指尖缓缓颤抖。
“别吓唬他。”段淬珩道,“不过是得教教,下次别让人插队。”
大堂经理看看几个人,当下开始说些招待不周,抱歉的话。
余下的,便是一阵沉默。
“房间已准备好。”还是前台勉强说道。
“多谢。”段淬珩答,“摇光堂卧虎藏龙,以后别再以貌取人了。”
一句“以后”,勉强算是保住了前台的饭碗。
东宫侍从很快到达,他们一同进了房间,卧室里头果然如钟情所吩咐的,腻腻歪歪甜甜蜜蜜,大捧的玫瑰,巨大的水床,一望几乎没什么遮挡的浴缸,
太子妃很识趣地先去沐浴,留下段淬珩和钟情说话
“怎么有空来提前视察这里?”钟情问。
“路上出了些意外。”段淬珩答,“之前说的暗线,有什么进展吗?”
“段老板开在这边上的青楼现下仍只是青楼,贪官污吏的证据有不少,真正有用的,倒是一个也没有。”钟情回答。
“详细情况我自己再去找隋月问。”段淬珩皱了皱眉,“急不得,再看看有什么计策吧。”
钟情笑笑,倒也不急着走:“还没恭祝我们老板大婚。蜜月之际,新婚燕尔,还有空关照生意,摇光堂可真是荣幸至极。”
“别拿我寻开心。”
钟情叹气:“给你干活,连说几声玩笑话都不行了?我可是要心寒的。”
“你是觉得你蜜月假太多了?”段淬珩问。
钟情原本嬉皮笑脸,此时撇撇嘴:“木头人,没意思。”
他眼睛转了几圈,又想到一个话头: “不过我瞧着太子妃倒是沉着冷静,我还以为周公子得郁闷得几个月不理你。要是我突然被赐给一个废物,可不会这样好脾气。”
他以为自己老板还要说些什么,结果他居然还是跟块石头似的,平平淡淡恩一声:“他…是不错。”
“怎么样,你这回带他来这,周家愿意同你合作?”
“差不多。”段淬珩答,“太子妃愿富贵险中求,为周家再赌一份百世繁荣。”
“既然如此周家人混了这么多年,你要真想找些情报上的助力,找他不也挺快?”
“我想想。”段淬珩应下。
他们又聊了几句,钟情便走了。
他在时不觉,现下一走,段淬珩才发现这地方实在是大而喜庆得有些过分,水床正上头有一面镜子,床边的设置里,多种模式可供选择,床铺上几个同心结抱枕,床头柜里,满是看起来从隋月名下产业里偷来的玩具。
他把柜门关上,推开窗子,借着凉意看繁华夜景。
邲星娱乐闻名,不夜城里,高楼遍地,灯火通明,满目辉煌。
倒是太子妃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段老板?”
“我没挂名,钟情才算是这里真正的老板。”太子解释。
周子渊点点头,又替他把窗户关上:“刚受过伤,就别吹风了。”
他下意识还要去察看段淬珩的面色,却见后者叹了口气,问:“去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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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滴不会起标题,太子是有钱的太子嘻嘻
周子渊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却见段淬珩已经开口:“我想喝酒了。”病中之时也好,乡星遇袭也罢,他都未有什么情绪波动,此刻眼中却是一片茫然的忧愁。
周子渊沉默半晌,说,那我便陪太子不醉不归。
“不问为什么吗?”
“你若愿意说,我自然愿意听。”
“你可知摇光堂前身?”段淬珩似乎也不在乎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它是我母亲的陪嫁,原本是个展厅。后来经营不善,我才委托钟情把它买下来,重建做大,成了一家酒店。”
“臣只听说二层每个月会有不同的艺术展览。”周子渊站在他身侧,“太子殿下很厉害。”
“不知道母后见清雅之地变为现在这样,会怎么想。”
“她肯定为你骄傲。”周子渊见段淬珩说话间微微皱了眉,问,“还在痛吗?”
“精神力短暂亏空,身体虚弱而已。”段淬珩答,“无妨,酒能止痛。”
难怪要去喝酒。只是这人,要命也不吃药,单单喝酒,周子渊想,倒是倔得很。
他二人在各类夜生活俱乐部和霓虹灯中找了个清吧,里头隐私做得好,卡座周围都设置了噪音屏蔽器,一道道数据屏隔绝外界。里头人看得见外头,外面却听不见里面在聊些什么。
此地酒单用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典故,四周壁画是各类格林暗黑童话的变式,机器人们或戴着顶小红帽,或脚下穿着红舞鞋。光线昏黄,模糊间,像是古老童谣黑暗面的小小夜间聚会。
段淬珩看了眼棉线装订的黑底白字酒单,要了杯疯兔子,周子渊翻来翻去,找到一杯“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点了些Devil’s Egg和其他的小食。机器人上完单后兀自退出。此处灯光落在小小的圆桌上,晕染出一片温柔的亮色。
上次见段淬珩喝酒,还是大婚时,那时喝的是中式酒,他像是在喝水,面上没表情,只是一杯一杯地灌。此刻面前的碟形香槟杯和柯林杯上坠着星星点点的水珠。橘红与薄荷绿地酒液透过光线反射,落进太子微微睁大的双眸中。
他喝酒时似乎确实不想说话,便只剩下周子渊找些话题:“殿下最喜欢什么童话?”
“海的女儿。”
“为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人鱼公主拼尽全力失去声音获得双脚,哪怕每一步如在刀间行走,也要同王子成婚,勇气可嘉。”
“她最后所托非人,化成了泡沫。”周子渊答。
“对,启示或许是,不要错付爱情。但同样可以理解为,爱与牺牲从来是她自己的事,结局如何,虽九死其犹未悔。”段淬珩声音很低,“既然是单方面的爱,就不要去求对方的回报,自己觉得值得,也就够了。”
不知是否巧合,这话又是引自离骚。
周子渊微微顿住,叹了口气:“我若是王子,宁愿化为人鱼,和她一起生活。”
“抛弃自己的国家和皇位?”
“皇权与爱情,自古以来的选择难题。”周子渊面上带笑,“可臣妾家里并无皇位要继承,既是爱了,那便不希望看见单方面的牺牲。”
“王子对她的牺牲可一无所知。”
“如果相爱,便总有办法知道。”
段淬珩只是淡淡笑一声:“周公子原来是性情中人。”
周子渊同样对着他笑:“太子可知乌鸦为何像写字台?”
乌鸦为何像写字台,答案万千,但有一个,最为让有情人熟知。他们凝视彼此,都不说话。
万般静默间,卡座里突兀进来一个机器人,手舞足蹈正如疯兔子:“酒桌游戏酒桌游戏,获胜者可以得到一杯由店主亲自调配的Pain Killer,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来报名,快来参与!!!”
他们各自挪开目光。
“这名字倒是很符合殿下来此喝酒的目的。”他们的第二轮酒此时正好也上来,红心皇后与兔子洞。
两人举杯相碰,段淬珩答:“我不擅长行酒令。”
“我会。”周子渊笑笑,“某虽不才,但在学院时也经常与同门玩闹。”
他将手中那杯红心皇后一饮而尽:“我为夫君赢一颗止痛药,可好?”
他笑意盎然,清姿如月,端得是一派自信风采。
段淬珩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周子渊撤去了噪音屏蔽器,大大方方往外走。
酒桌游戏玩得杂,行酒令,赌骰子,二十一点,圣诞树,俄罗斯转盘。多是情侣一同,他独自一人,自然得多喝些。围聚过来的客人们均逐渐染了醉意,周子渊站在他们当中,无法避免地红了半张脸,回头看向段淬珩时,举杯一笑,眼中流光溢彩。
周世子言出必行,果然挣得魁首。作为今日赢家,被送上一支麦克风。他刚刚把骰子握在手中,此刻随便一掷,聚光灯照到,六个六。
他在周围人的惊叫声中,笑得温柔:“顾公子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段淬珩仍坐着,遥遥举杯。
“我愿付出有所得,痛意有可止,爱意有所应。”他自觉有些眩晕,“愿他如愿以偿。”
下面一片鼓掌声。蜜月圣地,已经有情侣搂抱着接吻。
调酒师亲自把这杯酒送到周子渊手中,他说了声多谢,
他晕晕乎乎地走到段淬珩身边,太子殿下比他能喝得多,桌上已经摆了一排空杯子,各色形状,琳琅满目,手上,仍握着一杯空了一半的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人潮目光向这头涌来,段淬珩仍未开启屏蔽装置。
“还能喝的下吗?”周子渊问。他语气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低着头看太子殿下让人想如非非的一张脸。
“你替我赢的,自然喝的下。”段淬珩唇边留着些酒液,灯光一照,如一枝暗夜下的露水月季。
周子渊低头抿了一口酒,要把这杯Pain Killer递过去。
旁边响起剧烈的欢呼声,“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嘘。”太子妃的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嘘,别吵他。”
他醉得感觉此刻如梦似幻,眼前的人仿佛又幻化成上辈子最后一眼里那个人。
太子见他眼中都是迷雾般的笑意,兀自望着周世子带着笑的脸庞,把那杯酒饮尽。
太子妃无比满意,笑盈盈地将手点在他的唇边:“点绛唇。”
下一刻,太子无可奈何地把屏蔽器开了。无他,刚刚还潇洒从容的太子妃,干脆利落地倒在他怀里,竟是睡了。
众人所见最后一幕,便是这位顾公子一手揽着赢家,一手把桌侧最后半杯酒端起。
“你倒是从容,”太子看着太子妃睡去的脸,随手点点他的眉,语气很无奈,“只剩我心慌。”
他沉默地坐了许久,不知在问谁:“我可以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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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因为我喜欢你。这两者,都不需要理由。
太子殿下,一个不停试探的猫猫。太子妃,无意识地自我攻略中。
看在我写了谈恋爱(误)的份上,拥有一些评论不过分吧?
周子渊醒来时头痛得很,扭头看,床边已经不再有人。只有窗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他起身,太子立在窗前,指尖在窗沿上轻轻地弹动。
走过去时昨夜自己恃酒行凶的场面蒙太奇般翻覆在他的脑中,一时之间他难得踌躇不前,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临着还剩两步,愣是走不动。停下来却发现后者的发根半湿,看起来又是洗完了澡随便吹了几秒的头发。
一时倒也顾不上其他,本能地开了口。
“吹风机只要三分钟,殿下连这三分钟都等不得吗?”他伸手拂过段淬珩的发尾,湿漉漉地泷成一团,恰似一匹云墨锦。
“习惯了。”段淬珩这么回答。
“那以后也习惯习惯我帮你吹头发。”周子渊下意识拉过段淬珩的手,就要往浴室走。他们指尖相缠,过电一般地,微微麻酥。
他的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均手指修长有力,看起来都保养得当,牵在一起,指节交缠,看起来般配得很。看着看着,便又想起昨天他对着一酒吧的人说“愿他如愿以偿”。
他余光停留得久了些,步子都慢下来,还是太子开口:“太子妃在想什么?”
“昨天——”
段淬珩垂眸看着他。他们的指尖相离,各自垂在一边。
“我——”他记得自己像个莽撞的少年对心爱的人炫耀般,拿了那杯酒就递到段淬珩面前,好像还占人便宜的登徒子一样,先喝了一口。后来呢?后来他是不是点了点段淬珩的唇,然后呢,他再做了些什么别的?
“太子妃不记得了吗?”段淬珩此刻倒显得比他从容地多,瞧不出来被冒犯,但也没露出什么欣喜。
“我——”周子渊皱着眉,只能想起太子殷红如玫瑰的唇和蘸满雾气的双眸。
美色误人,酒气害人。
太子还没见过一直从容的太子妃茫然无措的样子。这时看周子渊伸出另一只手,然后悬在半空中,似是沉思,又是懊恼,还有些失落,脸上丰富多彩得一点都不像进退自如的太子妃,只觉得有些好笑。他干脆握住那只手,带到自己唇边。
“这样。”他说,握着太子妃的食指落在自己的嘴角。
“臣……”周子渊看着段淬珩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的脸。太子仿佛未意识到这动作多么暧昧,只是陪他复刻昨日的行径,不含一丝感情。
“臣还做了些什么吗?”
段淬珩却略微勾起嘴角:“太子妃自己做的事,自己却忘了吗?”
他不会就亲下去,然后忘了吧?
“我确实不记得了。”周子渊茫茫然然,自称又变成了“我”。
他有些后悔,又不知怎么的,还有些不满自己的失忆:“但昨日无论做了何事,都绝无冒犯之意。”
但若是真亲了,对太子而言是不是仍有些唐突?况……自己这遭都还没理清楚自己的情绪,虽然也不是很后悔,但是……千言万语百感交集只有一句,果然喝酒误事。
他思索着怎么道歉如何措辞,却见太子粲然一笑:“太子妃突然睡下,确实吓了我一跳。”
“臣实在抱歉——”周子渊语气猛地一顿,“我睡了?”
“周公子酒品很好,喝多了不吵不闹不吐,只是睡觉。比我好多了。”段淬珩眼里此刻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只是你突然倒下,我差点没接住你。”
周子渊方反应过来这人拿自己寻开心,一口气放下。还好还好,没出什么事。心里却又有些遗憾,什么都没发生啊。
“不是要帮我吹头发?”段淬珩偏偏心情更好了一样,语气坦坦荡荡,“进来吧,趁着白天老板有空,和太子妃去看看另一个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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