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段淬珩揉着揉着,把人拉回了龙床上,“不若皇帝称病便由皇后监朝。古有太后垂帘听政,梓童可效仿一二。”
周子渊眼中流光一转,已经听出他未尽之语:“你偏向我的态度不必表得如此明显。”
他道:“周氏现今势大,他们看不惯很正常,等提拔的清流一上来,世家见势力有损,便不会再盯着周家这一亩三分地,反倒要同我结盟了。不过是现下受些罪而已,让权,也就让了。百年下来,也不差一时。”
“子渊想多了,周家权当然要象征性削一削,而我也确实只是不想上朝。”段淬珩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扯着周子渊的袖子就又要躺下,“不若你也别去了。”
周子渊自然否决,他二人在床上低声说了许久的话,仆从不好打扰,还是机器人过来兀自大声报时,段淬珩才勉勉强强把自己从床上撕了起来。
于是今日,皇帝上早朝,不是从后方的帝王道,而是同周部长,一起下了御辇,一步一步从大门走上台阶,登上王座的。
周子渊看着百官脸色,无可奈何,段淬珩想做什么,从来没人拦得住。他当然仍是什么都没说,那张天生的不动声色难以看透的帝王脸也没暗示出任何一点偏向。可百官只要不傻,便可看出,陛下与皇后同乘一车,一同进殿,是何含义。
言官们怕是又要上几十个折子批评他们的皇帝不合礼数了,而他都能清晰预见到段淬珩会做些什么。后者必然是一边随口褒贬各言官文笔风格,一边拉到最后大大写两字“已阅”。看得烦了,恐怕还要把那些折子统统推给他辛苦的皇后批。
但现下段淬珩坐在高处,看向他时,眼里尚存一丝笑,难得一见的调皮样。
那便随他去吧。
周子渊当然没说破段淬珩自己也不喜欢吃甜的一事,只道那时初入宫,烦躁极了,也不想显得是在故意讨好。
“梓童那时便学会欲擒故纵了吗?”
“到底是谁更会欲擒故纵啊?”周子渊替他看皇帝自己推过来的折子,把光脑上铺开的这篇又给他转回去,“财政部的折子,总不好我自己批。”
“那我便转给顾佑衡,你看如何?”
“皇帝可不能这么懒政。”周子渊答。
“我看你们几人互相批彼此的折子挺好的,互相学习,多多了解彼此的计谋,日子久了,我坐山观虎斗便好,省得在朝堂上和百官一同看各部部长吵架劝架。”段淬珩这么说着,到底还是把这折子看了一遍,叹了口气,“周部长,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但朕给梓童的生辰宴,预算怎么还要减?”
“不必如此盛大。”周子渊答,“我只求以后能少批几张折子。”
“这好办。”段淬珩说,“我让百官少上些。”
周子渊瞪了段淬珩一眼。
陛下无辜地看着他:“我说错什么了吗?”
余生第N次从北塞晃荡到最南边时,终于良心大发,跑来赴了皇帝的家宴。他平生最最烦主星,再度拒绝了给宫内宫外大臣看诊一事,这次仍宿在锦衣卫领事府,和宋澄絮一同赴宴。
确实都是熟人,因而这回催婚的,除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顾大人,居然连皇后都任他们胡闹。
“不结婚。”余生说,“锦衣卫家属不是一年一定要在主星待够三个月?那还不如杀了我。”
宋澄絮没说什么。
倒是段淬珩说:“要只是这个,很简单。”
他以为这位皇帝陛下终于要做些好事,免了这破规定。
“你让她调离主星不就可以了?”他笑笑,“让她在北塞挑个官职和苍将军做同事。”
苍俊本自顾自吃饭,装作自己不存在,此时猛地呛住,一世英名,全在咳嗽里。
周子渊无可奈何:“他开玩笑的。”
“我俩各过各的,挺不错。”宋澄絮淡淡回答,“但边塞确实比主星有意思些。”
“那待宋领事挑出个候选人,此事就定了。”段淬珩答,“你们不结婚挺好,正好多交些税,省得财政部总要后宫缩减开支。”
得,绕了半天,又在秀恩爱。余生心想,他就不该来。他反手给宋澄絮夹到桌上最后一块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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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又300收了很吉利的样子,明天再写正文,凑合看看。
展现一下段淬珩变幻多端的性格(不是
没见过的人名就是文里以后要出现的一些。
宋澄絮遵太子妃令,把飞行器开到了周家,暂时停到他们的停机坪,等待钱大人回来再把这东西收走。
周部长打开大门,发现要迎的客一半都不认识。
余生背着个包,抱着三个箱子,比起成为周宅座上宾,更像是过来坐牢。
宋澄絮没什么表情,遥遥坠在最后。
而最前头的他儿子和儿婿这回看起来哪里都怪怪的。段淬珩眼里都是要溢出的疲惫,虽身上没有显眼伤口,但无论是苍白的脸色,还是行走时没断过的咳嗽,又或者是见到他时勉强挤出的那点一吹就散温和神色,都和上次自如的太子截然不同。
而他的长子,跑去北塞后,不知怎么的,明明任性一回,脸色却像蒙了一层愁雾,对着他勉强露出一个笑:“父亲,我们回来了。”
随后稍稍介绍了后头的神医和锦衣卫。
邹女士本要和段淬珩说些什么,见这一行人面色,二话不说,把人先各自请进客房睡觉。
宋澄絮和余生好说,一人一间,到了周子渊和段淬珩,邹女士略略犯难。
“我去客房。”
“他同我一间。”
这两人默契横生,几乎同时说话,出口后又迅速对视一眼。
五秒后,周子渊说话了:“殿下伤势未愈,还需要照顾。”
段淬珩看着他,终究没有吭声,对邹女士道:“麻烦了。”
两人一同进了周子渊的房间,段淬珩径直走向浴室,出来时头发居然是干的。
他仍然表情冷淡地往前走,就要躺到床上。
周子渊坐在桌边,在他靠上去前,到底拉住了段淬珩的手:“殿下被表白了,连头发都不让我吹了?”
他话说得还算温和,却到底是被太子殿下幼稚行为弄得又想气又想笑,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剩下一点茫然和疲惫。
段淬珩没出声,但也没挣开他的手。
“自己吹头发不累吗?还是已经不喜欢我了,觉得靠近我都麻烦?”
段淬珩终于回过头,直直看着他:“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那不如听我说,好不好?”
太子不动弹。周子渊只好起身,替他翻了翻衣领。东宫香氛御赐,和周家自然不同。周子渊有自己用惯了的洗浴用品,许久不换,现在段淬珩用着,闻起来,熟悉又安心。
“第一次喜欢人,不知道怎么办。你不告诉我你去了北塞,我还是套吟霜姐的话才知道。”
段淬珩答:“是我忘记和她提前说好。”
他坐在床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似的。
“真打算一直瞒着我,然后等我回来,发现你受这么重的伤?”
段淬珩又不说话了。他这样子,倒像极了小时候爱坐在人群间观察周围人的小太子殿下。那时周子渊还会偷偷跟张承寅吐槽,说,现在就开始挑跟班了。
他们都长大,明明比小时候距离更近,但说起话来,不知怎么,竟觉得更难。小时候更不坦率的是他,现在,段淬珩给自己造了张刀枪不入的假面。
“不怕瞒不住吗?”周子渊叹气。
当然知道多半骗不过他,但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隐约觉得周子渊会不高兴。因而没有说。
但这听起来太软弱,段淬珩没出声。
“累吗,北塞一趟?听钱大人说,你和苍俊将军在前线战斗了十个小时。”周子渊转了话题。
“累。”段淬珩说,“比上一世还累。”
“上一世,对不起。”
“是我自愿。”太子说,“没有什么要说抱歉的。”
他显然不愿再提这事,只说:“其实没料到会这样,上辈子,北塞的量子兽潮没这么快,数目也没这么多。还好拿到了晶核,不然,确实不好说。”
“我同叶留香见了一面,他说把晶核送给了你。”
“他很怪。”段淬珩说,“等他来主星,再问详情。”
他似乎还有些话要问,但又没说下去。
“怎么了?”周子渊捕捉到他的犹豫。
“不论他说了什么,都不必当真。这人,我看不透。”
“听起来你倒是对他评价甚高。”周子渊叹气,“既然晶核和量子兽都是意外,那你这趟去北塞,本要去做什么?”
“去寻晶核踪迹,顺带看能不能碰到星际海盗,想他们对此类精神力疾病了解得多些。”段淬珩答,“没什么特别的。”
周子渊知道他多半没说完,但见段淬珩不愿讲,不再细问。
“那你睡吧,我找父亲聊聊。”
“这趟恐怕让周大人受惊不小。”
“不是说这个。”周子渊笑笑,“聊些别的。”
这回好奇的成了太子殿下。
周子渊说话不藏着,他刻意凑向前:“和他汇报一下,我喜欢上一个人,问他有什么追人妙招。”
段淬珩皱皱眉,像是要说“你疯了”。
周子渊替他把被子抖开:“睡吧。我很快回来。”
结果太子殿下的岳丈大人的反应和太子如出一辙。他问:“子渊,你疯了?”
周子渊答:“殿下似乎也这么想。”
“且父亲似乎不该意外,是您先提点我的,不是吗?”
周子渊自幼细腻聪慧,一路走到现在,遇到的各类示好,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周延盛从未见他有什么特别反应。
此时情窦初开,对象偏生是帝国最尊贵,也最危险的储君。
“此时不是动情的好时机。”
“这由不得我。”周子渊答,“您已看出来,我自欺欺人,也没有意义。”
“太子殿下可知情?”
周子渊答:“知道。”
“我只是担心,”周延盛说,“他心机深重,若只把你的真心作为筹码,周家命运便不好说。”
“您不用担心这个。”周子渊语气很淡,“他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这就是为何你们今日气氛如此古怪?”周延盛叹了一口气。他刚刚跟邹女士讨论半天,以为合作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北塞发生些什么难以收场的意外,到头来,原来是儿子表白失败。
“你若喜欢,也不必如此急切。”周延盛再次叹气,“现下怎么办?”
他问的当然是周家和段淬珩的合作,以及北塞事件如何收尾,可偏生他儿子今日打定主意要打岔似的:“那便追。”
周延盛被他逗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哦,为父听听,你打算怎么追?”
“这不是来找你取经了吗?”
“说了多少遍,我同你母亲青梅竹马。”他说这话,颇有些骄傲,“我的经验,你怕是无法参考。”
“我七岁入宫,我们勉强也可算是。”周子渊只是淡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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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跟我一样累。那就累着吧。
十万字快乐
段淬珩没睡安稳。北塞疑点太多,兽潮,突兀出现的晶核,北方突然出现的病例,隐隐有预感,这案子的真相恐怕不是一个基因序列那么简单。
梦里周子渊冷淡依旧,笑得疏离客气:“太子多虑了,不必在意我。”
下一刻一切崩塌,他好像被困在机甲里,说不出话,逃不出去,只余下自己,无声无息地面对死亡。
再睁眼,发现是有人在敲门。
邹疏影立在门外,道:“出来吃个饭再接着休息吧。睡太久,会头痛。”
她的语气温和,和周子渊颇有些相似,段淬珩听着,愣怔了一瞬,点了头。
餐厅里只有他二人,菜似乎也都是他爱吃的。段淬珩有些不解,还未开口问,邹疏影已经替他解释了疑问:“他俩吃过了,子渊还在和他父亲聊天呢,跟我说了你爱吃些什么。我就让家里机器人做了,我俩正好口味相似,我就顺便陪你一起吃。”
段淬珩若没记错,他们全家明明都爱甜。这时便也只好笑:“多谢邹阿姨。”
他对邹疏影的好感来自他母亲,顾皇后生前偶尔谈起读书时光,会提到与她齐名的这位女子。又笑叹邹女士能放得下,她却爱强求。
两人吃完,索性开始对弈。周子渊此前提到邹女士棋艺比他更好,此时手谈,发现是真的。
她的棋风绵密柔软,仔细看,却处处是不显的杀机,待反应过来,已然是草灰蛇线,伏脉千里,早已挣脱不开。
犹胜周子渊一筹。
段淬珩便也不再藏招,全力以赴,待胜负毫厘间,眼看即将出现四劫,邹女士却停了手。
她面上带着和周子渊相似,却更加老练的密不透风的笑意:“淬珩的棋风,倒是比顾小姐还凶些。”
世人称她为皇后,邹疏影此刻却仍喊她顾小姐。
“出手利落狠绝,有金戈铁马声。”邹疏影如此评判,“对你的处境而言,是件好事。”
“多谢您赐教。”他平平地答。他有感觉,邹女士其实让了一手,否则不会打成现下即将平局的场面。
“世人皆道太子殿下不争不抢,病弱柔软,现下看,我倒怕你刚过易折。”
“我省得。”他咳嗽了一声。
邹女士看着她病弱而面上看不出分毫的儿婿,轻轻叹了口气。
该怎么说好,顾小姐已是刚烈之辈,她儿子在宫内,瞧着,竟然存了死志。又想起周子渊同她谈起太子时,根本没掩饰的关切和爱意,颇为她儿子的情路担忧。
邹疏影接着道:“我毕竟是子渊的母亲,不论你二人日后到底如何,此刻还是要为他说说话。”
“您讲。”他挺直了背。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希望你可以多相信他,依赖他。周家惯出情种,认定便是那个人。他爸十五岁便说要娶我,那时我根本没当回事,许多年后,发现说定居然就真的定了。”她说着自己的爱情故事,眼里却认真地看着段淬珩,眉目含笑。
“子渊这孩子呢,我和他爸一直觉得他没开情窍,从小到大,虽也一颗玲珑心,却没见过他春心共花争发的样子。”她笑笑,“小时候带同学来玩,我还要嘱咐他,无心便不要让人误会。”
“周世子青年才俊,爱慕他的人自然很多。”段淬珩答。
却不知怎么的,邹女士听了他的话,笑得愈加温柔:“他倒是真都没放在心上。说无情,也真无情。”
段淬珩对此深有体会,收棋的手一顿:“别人如何对他,与他无关。”
“但到底是周家人。”邹疏影道,“我不知道他,但猜他脸皮薄,不会直说,而我却怕你不信他。”
字字句句间,竟是在暗示周子渊对他的情意。
段淬珩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机械地答:“不会。”
“不会就好。”邹女士浅浅笑,“是我多言,但做父母的总要为儿女担心。北塞之事,我也有些耳闻。他不听劝,非要跑到边境去,把他爸气得够呛,说他疯了。我还笑他爸,说周家人为情而疯起来,都是一个样。”
这下便是明示了。
段淬珩叹气:“此次瞒着他,并非我故意,但到底匆忙,让你们担心了。”
他确实不是故意,当时也想过,说了又何妨,周子渊又不可能不让他去。现下却竟然觉得,同他说,一贯扫自家门前雪的周世子怕是会跟着他一起走。
还好没告诉他,没把他卷进去。
邹女士自是不知他心里轮转些什么,只道:“无妨。下次记得跟我们说就好。现下北塞事情一出,官员和陛下也琢磨得出来周家站在你这边,明面上也要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以后,不要顾及太多。”
她浅浅笑:“你母族是顾家,这样,也算周顾两家,终于又在一条船上了。”
段淬珩像是有话要说,许久之后还是叹了气。
“有话,便直说。现下是一家人。”
“只是到底觉得,是段氏对不起周顾两家。”
“自古如此。”邹女士说,“君臣之争,不是你的错。”
和她儿子相似的回答。
“只盼着现下你,能多信他些,多让他分担些。”邹女士笑,“你和你父皇不同,我猜哪怕真做外戚,周家结局也能比顾家好些。”
段淬珩便不说话了。
邹女士拍拍他的肩:“刚回来,好好休息两天,不久后怕就是风雨俱来了。”
很轻,是他已经快要忘记的和母亲相似的暖意。
回到房间时,周子渊已经在里头。
这时见他走进来,眉眼带着笑:“我妈说和你下棋,如何,她很厉害吧。”
“比我们都强些。”段淬珩答。
“我的棋,都是她教的。我爸下棋太烂了,她不愿意和他比,说胜之不武,便宁愿从头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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