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公主为上(蔓越鸥)


“……”
徐忘云拿着那根玉簪,如尊木雕般久无动静,半响,他猛地往回一推,将那玉簪推回萧潋意无力的手中,咬牙道:“……不。”
他的声音低极了,寂静中,几乎是有些恶狠狠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不。”
徐忘云脑中嗡嗡直响,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这世上怎么会有萧潋意这样的人?他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萧潋意这样的人?!
他使力将萧潋意背起来,那一刹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盛怒烧过,余烬堵住了他的口鼻,叫他脑中霎那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快走。
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越快越好,再快一点,更快一点,再快,再快——!
他步伐飞快,鬼影一般掠过京城数道瓦墙,跑出了皇宫,跑出了京城,顺着山道跌跌撞撞一路上行,活似逃命般,奔上了一座山头。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便已站在四君山半山腰上了。
徐忘云脑中空白,全凭本能驱动脚步,直直奔着后山而去。四君山已久无人来往,地上野草生了半人高,早没了人气。他带着萧潋意穿过高低野草,面颊被叶片割破了也不知道,跑到尽头,眼前路终于渐渐开阔,现出了一潭清凉的山泉来。
那山泉位置隐蔽,最上头有股细细瀑布淌得清澈,水流亮如水晶,见不着半点杂志。徐忘云方一靠近,迫不及待地将萧潋意往那潭水中一丢,萧潋意咚一声砸进潭水中,浑身污血霎那将那潭水染得黑红,涌起水花摇晃片刻,又渐渐平静了下去。
萧潋意浮在水面,了无生气的手脚随波澜飘荡着,面上已没了半分活人气息。
夜深水静,没有半点不一样的动静。
徐忘云怔在原地。
——然后呢?
他怔怔地看着平静的水面,看着水中无声无息的萧潋意,一时竟觉呼吸困难,只恨不得能杀到黄泉地府,将萧潋意那缕幽魂拉回人间。
不是说这处潭水有奇效吗?不是说这水能修好人的经脉吗?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怎么办?他几乎是绝望地想:师父,我该怎么办?
空谷寂若死灰,自然无人应他。
徐忘云心神俱乱,恍然无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却忽听“喀嚓”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裂了。
徐忘云下意识低头,借着天上月光,瞧见自己方才踩到的,是他忙乱间随手扔下的佩剑。
乌木的剑柄竖着裂开了个口子,将那剑柄从中分成了两半。
裂口中,静静躺着颗漆黑的药丸。
徐忘云脑中轰隆一声响。
——“师父,那我的剑,有名字吗?”
“有啊!”荣清摸了摸他的脑袋,面上笑容似有深意,“你记好了——它叫逢生。”
“逢,生。”年幼的徐忘云一字一顿地将这两个字重复了遍,问他:“师父,为什么叫逢生?”
“草木蔓春,峰回路转,此为逢生。”荣清拿起那把剑晃了晃,“这剑柄里,藏着一颗神药,能叫人五脏重铸,六脉俱通,是我伴鹤门传下来的宝贝。今日为师传给你,你若用不上最好,用得上也便罢了,都是造化。”
徐忘云不甚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朗声道:“师父,我记得了!”
——大股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
徐忘云颤抖地吸了一口深深的气,抖着手,将那药丸从剑柄里拿出来。
原来毕生所求之物,竟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他跳下潭水,揽着萧潋意站直了,急切掰开他的嘴,浑身犹如过万千虫蚁爬过般止不住地颤栗,小心,又万分诚惶诚恐地将那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萧潋意猛地闷咳了一声。
万物寂静一瞬,忽然,池面泛起了细小的涟漪,如潮涌般翻滚起来,扑闪着数千水花,将萧潋意惨白的身体裹了进去。
一丝晨曦终于刺破了深沉夜幕。
徐忘云浑身颤抖,竟似劫后余生地仰起头,终于落下泪来。
那颗神药能将人全身破损的经脉重连,但要起效用,服药之人会心脉俱停假死三日。待到三日后,重铸的心脉回连,先身躯不能动,五感丧失,再慢慢逐一恢复,鬼门关走上一遭,全身经脉根根生好,这才痊愈。
徐忘云将从前师父在时的旧屋收拾出来,将萧潋意安置在里面。最开始,萧潋意无知无觉,气息起伏全无,手脚冰冷惨白,犹如是具尸体。
徐忘云便抱着他那把没有剑柄的剑,日夜守在他床边寸步之外的地方,有时夜半惊醒,惶惶去寻床上萧潋意的身影,他怕自己看到的已是副白骨。
三日到,萧潋意单薄的胸膛,终于有了些微弱的起伏。
头次发现他胸膛似乎是在动时,徐忘云盯着那里,直愣了好半晌。
但也只是那丁点起伏,除此之外,一连多日,便再无其他了。
徐忘云与他同待在这处屋子里,只偶尔白天出门挑水。有一日,他挑了满满一桶水正往山头走,走到一半,忽毫无预兆地将水桶一丢,倏然转身跪下,向着山外缭绕云雾,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山上碧绿草叶上,有露珠轻轻滑落。
这日夜里,徐忘云抱剑倚墙而眠,半夜突然惊醒,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床榻,寂静夜色里,忽听着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徐忘云猛地站起来,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没有出声,往床榻旁走了两步。
萧潋意躺在床上,很微弱且艰涩地抽着气,好像每次呼吸都会扯得他全身抽痛。他像是还没完全清醒,茫然之中不知周边情况,下意识低低叫了句:“阿云?”
徐忘云站在他床边,没有出声。
萧潋意像是犹在梦中未醒,得不到回应,六神无主,不住地重复叫他,“阿云,阿云?”
出言字字嘶哑,尾音撕裂,像砂纸擦过粗糙旧石。
徐忘云只字不言地站着,末了,轻轻将手中剑丢在地上,发出声闷响。
萧潋意犹如未闻,仍不住惶恐地叫他。徐忘云瞧出他还是听不见,沉默半天,伸出了手,轻轻地,碰上了萧潋意的手背。
萧潋意便刹那静了。
——萧潋意五感之中,最先恢复的,是他的触觉。

徐忘云坐在床旁凳上,安静地看他。
方才破晓,天际只染上朦胧一层鱼白,矮小屋中昏暗,从徐忘云这头看过去,只能看到床上躺了个模糊的黑影,胸膛微弱起伏着。
徐忘云沉默地看着。
许久,屋外忽一声鸟啼,短促破开了清晨寂色。顺着那低矮的窗子,徐忘云侧头朝外看了眼,见窗外群山重重,云雾低垂,无人打理的野草生得肆意,坠着晶莹朝露,引来成群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扑闪着羽翅采珠果腹。
床上的人忽发出了声低吟。
徐忘云又被那声引去了视线。床上那黑影像是睡得不安稳,身子很细微地动了几下,喉咙中模糊发出几声听不出详意的低吟,像是在叫谁的名字。
徐忘云沉默了会,伸出手,用手里的剑鞘戳了戳那人的身子。
床上那人果然立竿见影地安静下来。
昨晚整整一夜,萧潋意几乎是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如此闹一次,也不知他是在做噩梦还是被生筋修脉所带来的疼痛给折磨的。他余下四感未复,听不着也看不见,徐忘云便拿着剑守在他床边,听着他有动静就用剑戳一戳他,告诉他身边有个人在,也算作安抚。
出乎意料的,竟还真得很有效果。
鸟啼声渐高,晨雾慢慢散去。徐忘云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将佩剑束回腰上,起身拍了拍手,弯下腰,使力将床上的萧潋意打横抱了起来。
萧潋意无知无觉,睡得昏沉。徐忘云冷而清冽的眼目不斜视,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托着他,抱着他走至后山那汪清潭处,将他放在了岸边。
他木着脸,手放在萧潋意衣襟上往外一拉,神情冷静而毫无波澜,眨眼便将萧潋意从上到下剥了个精光,接着伸手轻轻往后一推,将他整个推进了潭水里。
服药过后,还需得在每日朝露尽时将人浸在潭水里,以寒潭气疏透浑身经脉——这是幼时荣清将这把剑交给他时,特地交代给他的。潭水不深,人若盘腿坐进去,水面刚刚好能至人胸口处。徐忘云扶着他坐直了,将他摆成个盘腿靠着石壁坐着的姿势,略略平了口气,就着这个姿势,伸手入了潭水,汇内力至掌心,引着寒潭气,替他寸寸修复起断了的经脉。
萧潋意早复了本相,虽经此消瘦了不少,赤身裸体坐在潭水中,仍显得肩膀宽阔,骨骼有力,只脸颊两侧能明显看出凹陷了许多,毫无血色。他黑且长的头发被水打湿,打着卷黏在苍白的肌肤上,面上双目紧闭,气息低弱。若不细看,只会让人觉着是具神魂早散的尸体。
徐忘云掌心捋过他肢体经脉,内力不要钱似的泄洪而出,寸寸补下去,自己先出了满身大汗。久久,寒潭气尽,待到萧潋意浑身经络走过了一遍,徐忘云这才停了手,力竭般靠着石头坐下,大喘出了一口气。
将内力外泄替人补身体,有点像拿自己的血肉去填他人的窟窿,可比自己补自己要费劲太多了。徐忘云平了平体内动荡不安的气息,眼珠轻轻往上一抬,瞧见自个头顶上一块凸出来的山石,最尖端噙着一滴白露,将落不落地挂在徐忘云头顶,蠢蠢欲动地摇摇欲坠。
徐忘云没动,坐在那盯着它,果然,下一瞬,那白露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正正砸在徐忘云抬起的脑门上。
那冰凉的重霜气叫徐忘云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徐忘云微微睁大了眼,捂着胸口瞧着方才露珠落下来的那处,怔愣了好半天,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又猛地转了头,瞧见寒潭边上萧潋意好端端地靠在那,修长的双眼紧闭,被水埋着的胸膛十分细微地起伏,带起些轻得几乎瞧不见的涟漪。
“……”
他转回了脑袋,眉间似有疲意。徐忘云默默又坐了会,半响,起身将萧潋意从潭水中带了出来,囫囵擦净了身子,用衣裳将他裹起,依样如来时那样打横将他抱起来,滞缓地,有些吃力地带他慢慢回了屋子。
寒潭气浸过,萧潋意神思稍受抚慰,睡得更沉了些。徐忘云将他放回床上等了会,见他好半天呼吸平稳,不再有异动。他想了想,将自己的佩剑轻轻地放在他床头,起身出了门。
徐忘云一路下山,出了四君山,去了不远处镇子上的商市。
这座小镇立在群山脚下,人口不多,商街也修得不长。短短一条小道两侧围了些席地吆喝的小贩,后头立着零散几户商铺,几样东西加起来,勉勉强强凑出个街市的样子,也只能供人换些寻常可见的小玩意。徐忘云在摊上买了些吃的,进了隐街角后的一家商铺,推门问道:“能送信吗?”
“来了!”那屋里的信使招呼了声,将账本拍在柜台上,对徐忘云笑道:“客人您来够早!是送到哪里去?可还有没有别得要捎带的?百里内银子一两,加急三两!”
徐忘云想了想,掏出三两银子放在柜台,“加急,有没有纸笔?”
“有!有!”那信使爽利将银子收下,拿了纸笔递给他,提笔道:“贵客要送去哪?”
徐忘云说:“京城。”
信使写了俩字,“京城何方?”
徐忘云说:“皇宫。”
信使记字的笔一停,抬头道:“客人,您说笑呢吧?”
徐忘云摇摇头,认真重复了遍,“皇宫。”
信使“嘿”了声,还真就提笔写了“皇宫”俩字,又问他:“京城皇宫与谁人?”
徐忘云闻言沉默了。
他是想修封书信给桃蹊,好叫她过来将萧潋意带回去。可桃蹊在深宫里头,轻易不出皇城,他该怎么把信拿给她?
那信使瞧徐忘云默了好半天不说话,探头催了遍,“客人?”
徐忘云回了神,道:“劳烦你,名写桃蹊,交予……交予门前守卫吧。”
信使挠了挠头,“小的多嘴问一句,皇宫门前守得都是带刀侍卫,若那些军爷们不认,将这信退了或撕了,小的可怎么是好?”
徐忘云闻言又默一阵,片刻,从怀里掏出个小玉佩,交予那信使手上,“那便将这个一起交给门前侍卫,那些侍卫见了,自然就识得了。”
信使接过,只掂量了下便知那玉佩价值不菲,再接过一看,见那牌面上方方正正地刻着“大内通行”四个字,腿当即一软,瞧瞧那玉佩再瞧瞧徐忘云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就从徐忘云冷淡的神色上品出点大有来头的气质来,随即哆哆嗦嗦道:“爷,这……您,您是什么人呐?”
那玉佩是从前徐忘云在宫里时身上带的,本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但若放在这边角小镇里,可确实是十分的唬人了。眼见那信使吓得声音都发着抖,徐忘云却难得没多解释,又拿了一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劳烦你,能送吗?”
“……能,能!自然爷说啥就是啥!”信使麻利将银子收进了怀,“京城,皇宫!得嘞,小的这就快马加鞭的去送!”
徐忘云不说话了,笔尖沾了墨,想了想,抬手下笔,写道:萧潋意在我这,京城外四君,速来。落款,徐忘云。
这草草一句话写完,徐忘云将信纸递给他,又低声道:“劳烦。”
“不劳烦不劳烦。”信纸忙道,将信与玉佩一齐包进了油纸袋里,忽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京城近来可是有些不太平。”
徐忘云本已转身要走了,听了这话又回了头,问他:“什么?”
那信使一愣,反应过来徐忘云是听着了自己方才的话,面上显出个“这世上竟还能有人不知此事!”的惊讶,回道:“客人您不知呐?这全天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京城那位,咱们天子失踪啦!”
徐忘云也是一愣,想起现下在四君山上的萧潋意,也只好违心道:“……不知。”
信使嗐一声,道:“也就前不久的事吧,说忽然有一天就哪都寻不着圣上,这消息捂了十多日,直到前几天朝堂上久不见圣上上早朝,众大臣闹了起来,这圣上不见了的消息才传了出来。”
信使说到这,停了停,啧啧叹道:“这么个大活人,如来佛祖般的大人物,众目睽睽下还能消失不见了?嗐!这世道。”
徐忘云听出他话中意味,心下思绪翻涌,没再答他,低声道声别,便出了商铺门。
日上三杆,屋外阳光正好,徐忘云骤被春日里的光晃了下眼,闭目侧头躲了躲,再睁眼时,正好对上了旁边的贩酒摊。
老板娘瞧他盯着这边久久不动了,扬起个笑,高声冲他喊道:“俊小哥!新酿的柳芽酒!来上一坛?”
徐忘云没反应,原地站了片刻,半响抬了脚,步子一转,还真就鬼使神差地朝着那酒摊去了。
【作者有话说】
(……)(心虚,目移)
本周更新计划!(12.6-12.12)
12.7(周六)更
12.9(周一)更
12.11(周三)更

送往京城的那封信寄了出去,一连多日,却始终再没有动静。
萧潋意躺在床榻昏沉不醒。徐忘云每日晨时背他去后山泡潭水,暮时喂他喝药。其余时间,要么是抱着剑在他床前看着他,要么是在收拾院中杂草,偶尔下山去一趟镇子,买些杂物,再顺带去信铺瞧瞧有没有回信来。
萧潋意床前的柳芽酒,也积得越来越多了。
这日徐忘云下山,半路回来时遇上了一户人家求救。虽他下山从不佩剑,但许是那家人瞧他气势不同,便病急乱投医地认定他必然会些功夫。徐忘云听他们哭诉完了来因去果,说是出门寻亲,却在半道上遇着了恶霸拦路,浑身家当全被劫去不说,还将他们仅有十三的女儿掳走。徐忘云随那家人去了,为解决这事费了些功夫,再等他回到四君山时已是夕阳垂暮,余晖将散不散地攀着山脊,与暗色不分你我地交融着。
他顺着山道一路往上走,到了半山腰,远远地,瞧见了山门前,坐了个一个人。
那人坐在上山必经的一片野草地旁,天色愈暗,只朦胧勾勒出那人一个影子,怀里紧抱着把长剑,身旁倚了根细长的树枝,像是拿来引路用的。徐忘云停住不动了,没发出任何动静,离他远远地站着。却忽然,那人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朝徐忘云的方向一扭头,对着这边不动了。
一立一坐两个影子,就这么彼此沉默的对立许久。片刻后,还是那影子先一步开了口,只听他说:“阿云……是不是你?”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