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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为上(蔓越鸥)


徐忘云沉默了会,不费吹灰之力便挣开了他那双无力的手,布巾坚定地往下去了。
萧潋意惊惶道:“阿云!”
徐忘云偏着头,狠下心,权当没听到,擦过他的腰侧,大腿,动作突然停住了。
很奇异的,萧潋意心头悬了半生的那块石头,忽然便重重地落下了。
他好像有些轻快,又像是被这块重的人不能承受的石头砸得背过了气——他呆呆地睁着眼,侧着头,漆黑的长发凌乱的沾在他尖瘦的下巴上,眼里好像有一点泪光,又好像没有,直直地看着徐忘云。
徐忘云半点反应也没有,原地顿了一会,又接着往下继续擦。
擦完了,他把萧潋意的衣衫系好,抱着换下的脏衣服,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出门。
整个过程,谁也没有说话,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待到徐忘云的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了,萧潋意这才在他身后叫他:“阿云。”
徐忘云默了片刻,转头看他,“怎么了?”
萧潋意躺在床榻上,仍保持着那个侧头直直望着他的姿势。这座屋子建得低矮,破旧的窗子只能堪堪映进来一点昏暗的光,却半点也照不到屋角的床上。
他满头黑发散着,几乎铺了满床,男子衣衫罩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苍白的鬼影似的。
他眼神湳楓空洞,神色平静的几乎是一潭死水,“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
徐忘云说:“以后再说吧。”
萧潋意笑了一声。
他说:“我恐怕没有以后了。”
“……不要妄言。”
萧潋意小幅度地动了下,头偏过去,目光望向天花板,“我总在烦恼该如何瞒着你。”
他彷佛自言自语:“我不想让你知道,怕你知道,我答应过再也不骗你,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徐忘云艰难道:“先别说这个了。”
“不,我要说。”萧潋意神色木然,“我想着要瞒你,要瞒你一辈子。但我又总是想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你知道?我只要一想到我已没多少时日可活,我就想都告诉你。我既都要死了,我为什么……”
他终于扭过头看他,眼角落下一滴泪。
“我总是……不甘心。”

萧潋意说:“你又不要我了?”
更多的,更多的泪流下来。萧潋意由着眼泪泄洪一样淹没了他整个人。徐忘云目光终于移过去,触到他身上,心头忽颤了一下。
萧潋意面无表情,眼泪淌得却凶,心如死灰却又分外绝望,就好像他已经呆在那暗无天日的阴影处,就这么一直怀着满腔痴念和执拗地望了徐忘云一百年,一千年了似的。
徐忘云终于开了口,“我没有……”
“你没有不要我。”萧潋意却说,“那你为什么不走过来?”
“你来。”萧潋意执拗道:“你过来。”
“你过来……看看我。”
徐忘云沉默片刻,抬腿走了过去。
萧潋意死死盯着他,待徐忘云走近了,他伸出手,喊他:“阿云。”
“……嗯。”
“你看着我。”
“我看着了。”
“你看着我……”他抓住了徐忘云的袖子,将他拉近了些,“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脸。”
徐忘云看着了,他凝视着萧潋意淡色的瞳孔,看到那其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看他纤长浓密的睫毛羽翅般颤动着,又说了一遍,“我看着了。”
“你记着我。”萧潋意却没头没尾地说:“阿云,你记着我。”
“你记着我,永远记着我,到死也要记着我。”
“别忘了我。”
他又发病了,一手紧抓着徐忘云,另一手胡乱的在徐忘云背上腰上乱抓一气,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似的,口中颠三倒四,反反复复只重复着说“别忘了我”。
徐忘云看着他,实在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觉自己好像是应该生气的,但却怎么也没办法气起来。
他心下无奈地想,这可怎么办是好?
徐忘云叹一口气,反手将他的手攥紧了,矮下身子,放任他另一手像要将自己活撕下一块似的扯着自己,决定先将他哄下来再说其他。对他道:“我记着你。”
萧潋意终于安静下来了,他满面泪痕,怔怔盯着他,好半天再没动静。
徐忘云躬下身,垂下头,又说:“我记着你。”
“我记着你,永远记着你,到死也记着你。”
“我不会忘了你。”
“……”
这几句话轻得落地无声,却又彷佛重千如钧,登时便将萧潋意飘散到不知道哪去的神识拉了回来。萧潋意瞪大了眼瞧他,眼眶漫漫溢上一湳楓层泪水,顺着他的面颊落下去,将他衣领濡湿大片。
“哭什么。”出人意料的,徐忘云竟伸了一手将他的泪揩去了,看着他道:“还要哭多少次才算完。”
还要哭多少次才算完?
他这一生,眼泪一向是说来就来,只当他令和公主皮囊上的一层点缀,要惹人怜,要扮作无辜,要装作苦痛。真心像来没有,假意倒是许多,多到让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只有这么一个人,他或许曾依着劣性对他扯过许多谎。他在深宫摸爬滚打了太久,又随了他血缘里带着的多疑狠毒,随口扯谎已是本能,他不拿人命当回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待人总爱衡量价值,冷血的连他自己都深觉厌弃。
只有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将他放到他心底的那只天秤上。他自乱阵脚地在心头收拾出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珍重地将他放了进去,又用血肉和肋骨在外筑起一座高墙,就连他自己也只敢偶尔隔着这么层皮肉,小心翼翼地碰一下他。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萧潋意抓着他的手忽然用力,一把将徐忘云扯了下来。
徐忘云不察,本身也没用力,顺从地被他扯了下去。萧潋意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将他摆成了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自个蜷在了里面,靠着徐忘云的胸膛,闭上了眼。
他便靠在那,像是倦鸟终于找到了个能落脚的巢,蜷了蜷身子,安静又睡了过去。
“……”
徐忘云半天没动,也实在不能动。他低头看了他一会,许久,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半天后,徐忘云出了屋子。
他关上门,半天站着没动,过了会,又忽然蹲了下去,脑袋埋在了膝盖上,再站起来时,神色便恢复如初了。
早有预料,罪魁祸首陈簪青耍猴似的瞧了他一会,幸灾乐祸道:“怎么了?”
徐忘云表情尚算平静,“没事。”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徐忘云说:“我表情有哪里不对?”
“哦,这个其实没有。”陈簪青缺德道:“只是你反应实在太好玩了,让我很难忍住不笑啊。”
徐忘云明白过来了,“你知道。”
“徐公子。”陈簪青古怪地拉长了调子,“我是大夫。”
“……”
说得有理。
徐忘云点了点头,转头要走,陈簪青一手搭在椅背上,笑吟吟地叫住了他:“你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你就一点不意外?不惊讶?不难受?”
“意外,惊讶。”徐忘云诚实道:“不难受。”
“不难受?”陈簪青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便,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
“没事,没事。”陈簪青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人太有意思了。”
徐忘云说:“哪里有意思?”
“都很有意思。”陈簪青勉强止了笑声,问:“他是个男的,又骗你这么久,你一点也不生气?”
“骗人不对。”徐忘云想了一会,说:“但萧潋意就是萧潋意。”
萧潋意就是萧潋意,至于男女,于他,好像并没什么分别。
陈簪青终于明白过来这人根本就没生情爱这跟筋,他看萧潋意于他看其他任何人没什么区别,自然也不分男女。陈簪青摇了摇头,低声说:“真可怜。”
“什么可怜。”
“他可怜。”陈簪青说:“你也可怜。”
徐忘云不懂了,陈簪青却不愿再和他解释,收回了手,背对他,再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了。
萧潋意一连昏睡了七日。
第七日后,他身子渐渐好转,终于有了自己擦身子的力气。也不知是陈簪青医术高超的已是可以肩比华佗,还是老天爷终究不忍收他。总之又过了几日,他已然可以下床走路了,可见祸害遗千年。
这日,徐忘云出门回来,宋多愁躺在院子里的一块木板上,挺得僵直。陈簪青一手捏了一枚银针,另一手捧着本医书,满脸肃然的对准了宋多愁额心,手下针跃跃欲试。宋多愁紧张地大汗淋漓,目光瞥到徐忘云回来,银针在头,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好痉挛一样疯狂对他抽动着眼皮,示意徐忘云快快救他狗命。
徐忘云只当没看到,抱了胰子布巾转身而去,他出了一身热汗,正准备去河中洗个澡。
身后,宋多愁的惨叫响彻天际。
徐忘云出了村子,拐到了河边,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这处小河离他们屋子不远,河岸上生了许多茂密的荆丛。透过层层树影,徐忘云看见河里背对他站了个影子,漆黑长发几乎盖住了他整个宽阔脊背,下半身站在水里,看不清样貌如何,只依稀能瞧出应当是个年轻的男子。
是附近的城中的居民?
暮色已至,一轮弯月冷寂悬着,将岸边潮湿岩石映得灰蒙蒙的。河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只细碎地闪着丁点月亮的余光,将那男人苍白的躯体拢在其中。
徐忘云并未在意,另寻了一处掩在石头的角落,褪去了外衫。他正要下水,那头忽闻一声响,是那男子竟正对着他转过了身。
水面终于起了一点波澜,划分成数条圆弧以那男子为中心扩散开。月色下,他眉目精致,轮廓分明,面庞生得如同名匠雕刻出的骨瓷般俊美,薄薄眼皮下镶了一双颜色极淡的瞳孔,蕴着灼灼的光,直直望向了徐忘云。
徐忘云便也看过去,却忽然觉得这张脸的轮廓很是有些熟悉。
见徐忘云看向自己,男子形状姣好的唇角勾起个笑,喊他:“阿云。”
徐忘云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还没来得及为萧潋意男子本相而震惊,先是觉得这声音竟也很是耳熟,一刹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沈争?”
萧潋意微微移开了点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我。”
徐忘云哑然片刻,无奈道:“你一直跟着我?”
“不是!”萧潋意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带起一阵哗啦水声,“这几次真的只是巧合,隐瞒身份只是被迫,我不是……有意骗你。”
徐忘云摇了摇头,并未与他多计较。萧潋意从水中走过来,伸长了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湿淋淋的手抓住了徐忘云脚下的石头,仰头望着他道:“阿云,你是不是要沐浴?要不要下来同我一起?”

第55章 恨生
他下半身隐在深蓝水面里,肩膀宽阔,锁骨清晰,漆黑长发湿哒哒黏在他苍白胸膛上,森冷月色下,好像一条容貌俊美的海妖,引诱着过路人与他一同堕入深海。
徐忘云还不太习惯他这副样子,总觉得与他共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闻言他退后了半步,婉言拒绝道:“不必。”
萧潋意并不强求,抬头看了他一会,又说:“阿云,你怪不怪我?”
他双手攀在徐忘云脚下的岩石上,挺大一个人,非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心翼翼且紧张地仰脸瞧他,竟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徐忘云低头和他对视,看了他一会,心底想道,我怪他吗?
他爱骗人,疑心重,嘴里从没有过一句实话,他做事总有许多目的,走一步看三步,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我怪他吗?
过了会,徐忘云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怪。”
听了这句,萧潋意忽然一把将他的手握住了,徐忘云的掌心登时被他染得湿滑一片。萧潋意眸中闪着微光,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似的,黏腻腻地喊他:“阿云。”
他将徐忘云的手拉近,珍重放在了自己脸侧,闭上眼,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阿云……你是全天下,最最好的人……”
徐忘云只觉自己掌心一片粘腻温热的水意,轻飘飘的一瞬即逝,像被只多情的虫子叮了一口似的。他略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指尖,说:“你先放开我……”
萧潋意却不听,抓了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阿云,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觉得我是个女子?”
徐忘云便被他这句话带了过去,暂且忽略了掌心中古怪的粘腻感,“为何。”
萧潋意轻笑一声,说:“我讲给你。”
“阿云,我都讲给你。”
——成武二十年,国君萧载琮那年四十七岁,储君之位却一直空着。珵王、昶王与当时的三皇子萧文瑄为此位相争正盛。当时的三人年纪都尚还轻,行事远不像如今般圆滑,搅弄出许多大小事端。萧载琮也或许是存了要看看几个儿子本事的心思,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位皇子便顺水推舟,兄友弟恭的皮下藏着的是尔虞我诈的一把刀,成日里盘算着要在何时从将谁捅个对穿。
萧载琮的四子萧潋意,便就生在那个时候。
位分低下,不受宠爱的沈衾兰自有孕时便一直担惊受怕,她看出三个皇子表面相合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看出了皇后宽厚慈悲下的阴狠恶毒,看出了萧载琮的冷漠无情,看出这深宫是怎样一个吃人的地方,像不见天日的阴曹地府,将人吃下去,连根骨头都不剩。
她满心忧虑,惊惧不已,只觉得自己肚皮上终日悬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不知何时就要将她开膛破肚,要将她的孩子生生挖出来,碾成那些人爬上皇位时脚底的一层血泥。
她便在这么成日的忧怖下,未足月便早产了。
却又巧,正生他的时候,宫外这时又传来消息,三皇子萧文瑄中殇,死因尚不明确,只听说是误食了一碗毒药。
那一年,他仅十五岁。
沈衾兰心神俱震,双手使劲一握床栏,婴孩呱呱坠地。
在她听到产婆欢喜的喊道“是个小皇子”时,沈衾兰终日来的噩梦终于成了真。她瞪大了眼,彷佛已经从这孩子嘹亮的哭声中预到了他今后的未来。沈衾兰浑身颤抖起来,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忽然一抬上身,竭力抓住了那产婆的衣裳,哆嗦道:“这是个女孩……”
她满面泪水,惊恐不已。
“嬷嬷!求求您!我生下的是个女儿!”
或许是这产婆已至暮年心软了些,对这身不由己的母子俩生出了一丝同情。也或许是沈衾兰几乎将全部身家都给了她的丰厚报酬奏了效。总之,那产婆与沈衾兰同担了欺君砍头的罪名,对外宣称沈贵人诞下的是个公主。
但她并没能因生下的是个公主而不再忧虑,她仍终日活在诸多担忧中。正巧这年天君大寿,沈衾兰便抓住了这个机会,未出小月,便以为国祈福之名自请搬去了临近月陇寺旁的步寿园。
郇朝佛教兴盛,就连当朝皇后也曾在国寺中带发修行过几年。步寿园是前朝先皇妃嫔的住所,那些人虽算不上宽祥,但总要比宫中好上太多。沈衾兰和萧潋意在那里度过了几年还算平稳的时光,只是每年开春,国祀时萧载琮携皇后来礼香时,偶尔会顺带看一眼他们。
那是萧潋意的噩梦。
萧载琮对他这个自出生便不曾见过几面的女儿并无什么感情,每回他来,沈衾兰总会掏出柜子里他们留到过节时吃的饴糖塞到他手里,要他乖乖去外面玩。
那扇门会在他面前关上,萧潋意向来听话,他跑到院子里捉蚂蚱和小鸟,只偶尔追着鸟跑到墙角时,会听到屋子里拼命压抑着的、痛苦至极的惨叫。
他当时年幼,并不明白那惨叫代表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娘身上会凭空多了这么多青青紫紫的伤痕,汩汩渗着血,像他手里被扯断了手脚的螳螂。
他只记得沈衾兰的手摸着他的脸,叫他好阿意。
她是这么拼命地想活下去。
活下去,带着她的孩子一同,在这污糟的世界活下去。
——“我八岁那年,她死了。”
萧潋意神情平静,语调缓和,好似讲出来的这些事情已在他心中过了千百遍,再不值得为它心痛了似的。这些事徐忘云不是头一次听,却也是第一回原原本本的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完整,心下简直不能言是何感受。萧潋意停了一下,紧攥着徐忘云的手又收紧了些,才接着道:“他们相争,只随手拈来她这一颗棋子所用,走得是微不足道的一环,要的却是她的命。萧载琮得位不正,登基后杀了许多老臣,将先皇的太妃嫔全都遣送出宫。那些人本就对他怀恨在心,我娘在时尚且还能护着我些,她走了之后……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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