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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谏记实录(荷煜)


无非生前没有当上官,或是生前没有做上妃嫔,或是生前没有成为人上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每个人都被这个执念困住,不肯往生。
都做鬼了,哪能没有点心结呢?
昭妃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很平坦,可也曾孕育过一个生命。
她那苦命的孩子,连自己的亲生娘亲都没有见到一面,就被人从她身边夺走。昭妃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她其实应该去问问那个人的,那个曾给予过她无上荣光,但最后又狠心夺走的人——绥宣帝。可昭妃实在很累了,哪怕知道故人在侧,也不愿再见一面了。
可他却未必愿意放下。
“阿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昭妃的背影陡然僵住。
阔别一百余年,但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昭妃缓缓回过身,看向身后之人。只见宣帝一身帝王龙袍,眸中蕴着她从未见过的痛楚。
昭妃以为自己会扑上去撕打他,可是却没有。她回转身就想要走,却被宣帝从身后拉住。
“阿昭,朕有话对你说!这一百多年,朕受困在结界之中,却也知道你的魂魄并未远离……”
昭妃道:“一百多年了,想不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可是陛下,当初你我恩断义绝,我又做出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宣帝脸色骤变,还是道:“若非是朕疑心深重,你与朕不会走到这一步去。”
世人皆知,肃和公主摄政数十载,最后却没有临朝称制,反而还政于自己的侄子,也是后世的绥宣帝。可不知,这帝王的权利交接之间,又要有多少牺牲,多少鲜血。
阿昭的父亲,原是李浔月摄政时,最器重的臣子。所以在阿昭被赐婚给还是皇子的宣帝时,宣帝面上欢喜,心中却戒备不已。他以为,阿昭是肃和公主派到他身边来监视他的。
所以,哪怕他知道阿昭天真烂漫,哪怕他知道阿昭心无城府,哪怕他知道阿昭心中仰慕着他,也依旧处处防备。他给了阿昭无上的尊荣,封她为妃,让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最幸运的女人。
可背地里,宣帝一直在派人看着阿昭的一举一动。她与某个太监多说了几句,那这个太监会不会也是肃和公主的眼线?她今日见了某位大臣的夫人,这位大臣是不是肃和公主暗中培养的势力?
猜忌,是杀死爱情最锋利的刀。
他们的故事并不新奇,甚至落于俗套。当彻底收拢权利,宣帝便开始拔除曾经属于肃和公主的势力,首当其冲的就是阿昭的父亲。
昭妃终于明白了,多年的情深义重,原来都只是虚情假意。她以为得到的爱情,不过是君王给她的一场虚与委蛇的幻梦。
阿昭的父兄被凌迟于市。他们的确并不是纯臣清官,但多年为朝廷效力,却换来这样的结局。连围观的百姓都不忍卒视。
阿昭在宫殿中痛哭,怒骂,甚至砸毁了一切她能够砸毁的东西,却只换来了冷冰冰的一句“换上新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宣帝要杀死自己的父兄,却留她一命。
后来,她明白了。
她在宣帝藏起来的谁也不准看的锦盒里,找到了一幅画像。那画中的女子倚门回首,一双眼睛如秋水般含情灵动。在她身前,还有一株梅树,几点红色的梅花挡在了女子的面前,却又衬得她清丽无双,人比花娇。
那是未出嫁时的她自己。
这画虽被装裱得极为华美,却也看得出不是新作。昭妃恍惚间好像明白了——原来宣帝真的喜欢她。
多么让人恶心的喜欢!
她大笑起来,笑君王之爱多么荒唐可怕。这些她曾经拥有的,这些旁人渴望拥有的,她都不屑一顾了。
昭妃自请封闭了自己含凉殿,将自己的宫殿变为了一座冷宫。也就是在这冷宫之中,她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孩子。
宣帝曾经来见过她,言语之中皆是和好之意。昭妃却忽然萌生了一个绝妙的念头,一个可以至少狠狠扎宣帝一刀的念头。
“陛下,我腹中骨肉,却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用这么急着做这个父亲。”
只一句话,便让宣帝面上血色尽失。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含凉殿,宣布彻底封闭此宫,并处决了所有看守的侍卫。
如果他能够仔细思量一番,或许能发现昭妃话中的破绽,可君王的威仪不允许他直面这般羞辱。
“若非是我疑心深重,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去。”宣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回,他不再自称皇帝。
往事已矣,昭妃对眼前这个人早就没有了爱与恨。爱一个人与恨一个人都是需要勇气和力量的,她很累很累了,不想再纠缠于过去。
“我只有一件事想问。”
宣帝立刻道:“你说。”
“我的那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宣帝原以为昭妃会再问他过去之事,至少寻一句抱歉。可没想到,她是真的放下了。
“她叫永继,是个很可爱的……”
“你说她叫什么?”昭妃突然打断了宣帝的话。她猛然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她叫做永继。”
昭妃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没有站住。珍珠一般的眼泪轰然从她的眼眶之中涌出,她却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
那个一直说着“含凉殿是我的家”的永继,竟然是她的女儿?难怪,难怪她会说含凉殿是她的家,因为她是在含凉殿出生,她的母亲也是在含凉殿里等着她呀!
昭妃一想到这百余年,她与自己的女儿见面不识便心如刀绞。她擦了擦自己的泪,回身决然地向着含凉殿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去过含凉殿,因为那是困住她一生的地方。可现在,昭妃想要立刻见到永继。
她要将她的小宝儿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害怕,有娘亲在,这个世间的任何风浪都不会沾染她。她会和她的小宝儿永远在一起。
宣帝眼睁睁看着昭妃越走越远,没有挽留。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早就戛然而止了。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初见阿昭的时候。那时他只是众多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在御花园的假山之后躲闲。一众命妇贵女入宫来觐见肃和公主,阿昭觉得宫殿气闷,便与女伴们一起到御花园中赏梅。大雪纷飞,她攀下一枝梅花回头一笑,大胆地念着“和羞走,却把青梅嗅”,引来女伴们一阵羞怯的打闹。
如果回到那时,宣帝一定会站出来,告诉阿昭:“别入宫门,去天高地阔的地方寻找自由。”
宣帝的身形愈来愈淡,最后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至此,大绥王朝被禁锢的十二位君王,终于挣脱束缚,走向轮回。
夕阳终于彻底落下去了,无边的清寂的黑暗,降临人间。如果在平时,宫人们会点起烛火,让宫殿的夜晚也如白日一般。而现在,皇宫之中乱作一团,人人自顾不暇,谁还管烛火呢?
北渚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跑得这般快。他越过宫门,跳过坑洼,向着那座他记忆中的宫殿奔去。
向着叶秉烛奔去。
当初他的一缕魂魄挣脱阵法,附到了一堵墙之上,从墙之中化形而出。而那堵墙,就立在皇宫的议事殿之中。
那是叶秉烛一世又一世终结生命的地方。北渚原以为他是为进谏而死,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叶秉烛是为他而死的。
但这一世,北渚不要叶秉烛死。
他不要叶秉烛再重复那每一世的结局。他只想叶秉烛能做回那只快乐的无虑的雀鸟。
终于,议事殿近在眼前。
北渚灵力不济,目不能夜视,好几次险些被绊倒在地。他跌跌撞撞地冲进议事殿,脱口呼道:“叶秉烛!”
“我在。”很轻很轻的回应,却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北渚却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来晚,幸好他的叶秉烛还在。
宫殿之中一片昏暗,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但仅凭一个轮廓,北渚还是认出了坐在阶上的叶秉烛。
“怎么不点灯?”北渚说着便要寻找蜡烛。
叶秉烛却道:“这里没有烛火,我之前就没有找到。”
他的声音很低,像压着什么情绪。
北渚心中感到怪异,他强自镇定道:“此处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去光亮的地方吧。”
“我们就在这里。”叶秉烛突如其来的执拗。
北渚只好坐在叶秉烛的身边去。他想,只要有他在,难道害怕叶秉烛想不开吗?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连两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叶秉烛忽然说道:“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并肩坐在一起了,真好啊……”
北渚刚要回应,便听到叶秉烛接着说道:“像一千年前一样。”
北渚心头一震。他下意识反手拉住了叶秉烛的手,却被对方张开手指,十指相扣。
“你想起来了?”北渚问道。
叶秉烛却说:“是。”
“什么时候?”
“三年前,你‘死去’的时候。”
北渚心中一窒,心头像是被针给扎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你……”
“你不想知道我身上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他连诅咒都想起来了,甚至还用这样轻松的语气问出来。
北渚道:“为何?”
“当年,你被众神联手镇压在此地之下,我被你灌入了浑身灵力,在刹那之间幻化出人形。我将那建木枝留给了李锦州,希望他能够完成当初的承诺,造福一方百姓。”
北渚忍不住道:“可他拿去讨好神女了!”
叶秉烛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接着道:“我后来被众神擒住,险些丢了性命。可他们见我不过一只小小的雀鸟,也不成气候,便将我打回原形,放了我一条生路。”
北渚气急,却听叶秉烛慢慢地继续说道:“我那时走投无路,心中不甘又无可奈何。我常在此地驻留,所有人都赶不走,日夜啼鸣,直至泣血。不久之后,便虚弱濒死。”
北渚听得心中难受,竟生出几分对神明的恨。
“文昌星君要返回上界时,见我如此,不知是怜悯还是戏谑,竟把我将死的身躯也投入到了阵法之中。”
所以,南风的躯骸,也在这下面!

第121章 天门重开
一千年,足够南风的身躯成为乾坤八卦阵法的一部分。他既是困住北渚的一部分,又是唤醒北渚的契机。
一世又一世,叶秉烛几乎是靠着本能,将一腔热血都浸染进了土里。因为唯有他的血,能破开阵法,唯有他的血,能唤醒被禁锢在下面的北渚。
当日,北渚如何嘲弄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如何抱怨他偏要溅自己一身血……今日再想起来,便有多难过。
他与小雀鸟,从来没有说过爱的。或许他们之间,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再用言语去说明,不需要宣之于口。
“好想回到我们在山里的时候啊。”叶秉烛的声音就在北渚耳边,那么轻,像是一阵风,“没有别人,只有我们。”
“我们明天就回去,好不好?我们不要管什么大绥,什么妖鬼了,这些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天一亮就回去,好不好?”
“好。”叶秉烛似乎带着浅淡的笑意,“我再也不去寻什么世间至高至远的地方了,我只想留在那座山里。那个茅草屋有些单薄,我想在屋子后面种些花,等到春天来的时候,就会有繁丽的颜色。”
“好啊,再把山泉引到屋门口,怎么样?那我们就算是占据依山傍水的好地界了!”北渚靠在了叶秉烛的肩上,耳中听着对方沉闷的心跳声。
或许是描述得太过美好,光是想一想,北渚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
不知不觉,夜色转明,外面漆黑的天幕转为深蓝,宫殿里也终于有了光亮。
叶秉烛忽然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北渚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不知道为何叶秉烛要在这么脉脉温情的时候说这些他听不懂的话。
“纵使布局者心思缜密,但天道有情,必会留一线生机。”
北渚还没弄明白叶秉烛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感觉对方捧起了自己的脸。温热的熟悉的气息登时扑面而来,他心中一动,想起山中那美好又荒唐的岁月,眼睛下意识闭了起来,嘴角却压不住笑意。
北渚的唇很快碰到了叶秉烛的,同样温软。但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有些点到即止的意思。
也是,这可是议事的宫殿,挺不方便的。
北渚扶住叶秉烛的肩膀,拉近了他和对方的距离。可很快,北渚便尝到了苦涩的咸味。
原先他以为是他不小心咬到了叶秉烛,可下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叶秉烛在哭。
“你……”
“别忘了我,北渚。”
北渚没有听清,或许他听清了,却不愿意承认。他追问着:“什么?”
“别忘了我,”叶秉烛的哽咽堵在喉咙里,半是不舍半是不甘。他说:“别忘了我,北渚……我是真的很爱你,但我更愿你自由。”
北渚立刻要拉住叶秉烛,对方轻轻一挣,便从他的掌心逃脱。北渚立刻追上去,却已经拦不住叶秉烛了。
清晨的第一束光刺破议事殿华丽的窗户,将金灿灿的光影投入到殿堂之中。繁复华丽的藻井像一只黝黑的巨大眼睛,凝视着大殿之中的一切。
天欲破晓。
只听得“呲”的一声,很沉闷的声响,可在北渚的耳朵里,却宛如惊雷。
鲜血从叶秉烛的脖颈中喷涌而出,迅速渗入墙根,浸染到了下方去。
北渚却觉得,整个世界在刹那间便褪去了颜色,只有墙上的那一抹红,如此刺眼……
“不!”
北渚听到了自己的哭喊声,甚至悲伤都没有来得及追上他,他只觉得有些茫然。可纵是茫然,他也知道,自己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北渚跌倒在地,又狼狈地爬到叶秉烛身边。
他不要叶秉烛死,更不要他为了自己而死!他可以没有自由,可以继续被禁锢,只要一缕分身在外就好了。他们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好好地过日子。等百年之后,北渚送叶秉烛离开,再等待下一段故事。
这不是很好吗?
北渚扶起叶秉烛,直到对上他虚弱的眼睛,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痛。
“为什么?哪怕没有自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胸膛里仿佛被刺进了一把刀子,还被反复搅弄,直至五脏六腑都破碎成一片。
哪怕叶秉烛自私一些呢?北渚想,哪怕他们能相守着过一世,一世就好啊。
叶秉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想,幸好,这一次不是撞得头破血流,这样就不好看了。
其实,他就是很自私。叶秉烛已经重复了一千年触壁而死的命运,他其实已经很累了。北渚想要打破这个触壁而死的诅咒,叶秉烛自己更想。
这个诅咒,不是别人给他的,是千年前的南风自己,留下的执念。
日夜长鸣,直至泣血。
但他真的好累啊。
如果他和北渚之间的命运早已注定,他不过是北渚成为神明的道路上,必经的风景,又乏善可陈的沧海一粟。那他也要用最深刻的方式,让北渚牢牢记住他,一生一世都不许忘记他!
在晨光之中,血染华堂,有什么比这个更美都谢幕呢?北渚,至高至远之处他不去了,也去不了。但是,哪怕来日你能去,也不许将他抛诸脑后!
他绝不做沧海一粟,他只要一刻永恒。
叶秉烛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了北渚的衣袖,泪从眼角滚落到鬓角,很快又消失不见。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好像,翻来覆去也唯有一句,求你不要忘了我。
怀里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失。北渚茫然而无措地跪着,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地方去。
忽然,他的身躯似乎在受到某种召引——是了,他现在的身躯不过一具分身,是回到本体的时候了。
不过眨眼之间,这缕神识回归本体,真正的北渚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压在他头上的所有禁制,已经全部消失。
真龙结界,神龙之躯,乾坤八卦阵。
他不过轻轻一挣,便从凌空的囚牢中脱身。
当年那些神族为了压制他吸取灵力,为他专门打造了这悬于半空的囚牢。千年过去了,这个囚牢终于被打破。
北渚突破已经形如废墟的地宫,落在地面上,便觉源源不断的病气与死气被他吸收进了身体,转化为灵力。而相比起千年之前,这些病气和死气要更多,更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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