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强大的灵力从他的指尖迸发,直击真龙结界!
那强悍不可破的结界,立刻溅出金色的光芒,紧接着,轰然破碎!
强大的真龙结界,竟然抵不住图南一击!
北渚哑然。图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他原先的灵力绝不至于此啊……
他的能力到底从何而来?
图南凌空大笑,志得意满,他冲着那些茫然的半妖下令:“快去撕碎那些人族!这一回,我要让瘟疫蔓延在整个下界!”
半妖们应声而动,嘶吼着寻找下一个猎物。现在,它们可不分什么北戎人和大绥人。
漠渎强打精神,怒吼着鼓舞士气,身先士卒带领着士兵冲入了半妖之中。
瘟疫?北渚听到图南的话,脑海里闪过几个荒芜的图景。
千年前的白骨露于野,他和南风路过不少荒村,里面都供奉着图南的神像。千年之后的现在……半妖一路南行,杀人无数。不少人族曝尸荒野,导致疫病横行。
他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图南所为。他是从疫病中汲取力量!
与当年不同的是,以前他是一个村一个村地发动小规模疫病,而现在,他利用半妖大肆屠戮,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割人命,制造瘟疫。
当人族内乱,半妖现世,便无力去阻挡他通过杀戮来制造疫病。
整个下界,都将成为他滋养灵力的温床!
“你疯了?”北渚不敢置信。
图南从云端走下来,姿态高傲而得意。他笑道:“北渚,你应该恭喜我,我也应该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意思?”
“你不是渴望自由吗?你很快就会自由了!”图南眼中满是笑容,但北渚感受不到善意。北渚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不想知道,为何你能在重重阵法的关押下,仍能在五百年前挣脱魂魄,附身在一堵墙上,化形而出吗?”
北渚下意识后退一步:“难道不是因为阵法松动……”
“你觉得这个理由能骗过你自己吗?”图南偏着头,慢慢说道,“那是因为有一只痴心的雀鸟,一世又一世,用他的精血,来唤醒你啊。”
一世又一世,用他的精血,来唤醒……所以什么诅咒,什么触壁而死,都是为他?
北渚明白了,他也知道叶秉烛在哪里了。
北渚再也顾不上图南,转身飞奔而去。他不要叶秉烛死,哪怕是为了他的劳什子自由!
图南凝视着北渚狼狈的背影,看着他险些跌倒又迅速爬起来的愚蠢背影,笑得开怀。
在真龙结界破碎之后,一道金色的光影突然从大绥皇宫之下挣脱而出,凌空飞起。它慢慢悬浮到半空之中,颤抖着旋转。
这是属于下界人族之王的气运,它呆在大绥已经太久了,而现在,正是它选择新的主人,抉出下一任人王的时候了。
突然,它似乎是寻找到了方向,迅速向着北方飞去,拖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又眨眼间消失不见。
而随着这道气运的消失,一直深埋在皇宫之下的困兽,终于翻身!
稷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生着鳞片的胸口鲜血长流,可他却畅快而肆意地笑了起来。
困龙井之下,层层铁链应声而断,铮铮的声音清脆悦耳。
这些东西已经阻挡不了他了!
稷厄欢喜地半跪在他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恭喜族长,一朝脱困!”
“锵!”
最后一根捆缚着龙爪的锁链也断裂,稷玄慢慢地活动着自己的身躯,庞大的龙身因为多年不能动弹而微微僵化,骨骼摩擦间发出脆响。
“稷厄,我们等了一千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胸口的咒锥豁然飞走,真正禁锢着稷玄的力量彻底消失。
稷玄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灼热的龙息几乎能够将地宫的一切烧焦。他痛恨这里的一切,哪怕是冠冕堂皇的石头宫殿,也让人恶心!
稷厄道:“但凭族长一声令下,高山龙族的勇士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是,一千年,的确需要一个公道!打开天门,我要将那些神族给揪下来,让他们尝尝不见天日的滋味!”
说完,黑色的巨龙猛然摆动身躯,覆满坚硬鳞片的龙躯陡然暴涨,刹那间便将地宫悍然摧毁!
两头巨龙冲天而起,皇宫的地面陡然塌陷。
整座皇宫都是建立在地宫之上,地宫坍塌,皇宫也随之倾颓。
在一片混乱中,无数来不及逃走的宫人尖叫着陷入了地下,哭喊寻求有人能帮帮他们,可是,所有人都在逃命,没有谁能顾得上谁。
徐嵘正赶向皇极殿,没提防突然脚下一空,整片地面突然失陷,他身不由己地跟着跌落下去,重重地摔在碎石之中。
徐嵘的左腿剧痛,动弹不得,应该是断了。他还兀自挣扎,想要从坑底里脱身出来。
可徐嵘已经很老了,平日里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现在受了伤,只能像沾湿的飞蛾,扑在地上苟延残喘。他试图唤住一个宫人,可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人此时都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自顾自地逃命。
徐嵘气得胸口起伏,胸腔不自主地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抬起头,努力看向皇极殿的方向,可什么都看不到。
“阿叡!我的陛下!”徐嵘气恼至极,又恨自己年老而衰弱无用。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在他以为自己至死都见不到李叡的时候,李叡却出现了。
真空结界消失,束缚着李叡魂魄的力量骤然消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消散。阴、阳界的鸿沟很快会再次出现,他们这些短暂现身的鬼魂,会缓缓从阳界消失,阳界之人的眼看不见他们。
或许他会去转世投胎,或许他会就此消失。但无论哪一个,他都甘之如饴。
“嵘卿。”李叡轻声唤道。
徐嵘猛地抬眼,还未看清对方,眼泪就先溢出了眼眶。这声“嵘卿”他等了多久?四十年!已经四十年不曾听见了!
当初他与李叡相依为命时,曾玩笑般说过,来日李叡做了皇帝,绝不将他做太监看待。李叡会以称呼臣子的方式称呼他,予他实现理想的权利。
后来,徐嵘却在没有从“李叡”嘴里听到过这声“嵘卿”。他以为是世事易变,是君心难测,是天家威严。却从来没有想过……
四十年了,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已经满头白发,是个垂垂老人。而李叡,却依然是当初少年时的模样。
“是我对不起你,陛下!”徐嵘泪如泉涌,“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不对劲,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
李叡却温和地笑着:“就算你早一些发现,也斗不过先祖皇帝。”
“大绥,大绥也在我的手里毁了!”
当初他们踌躇满志,要重振大绥之威名,要安黎民之心,要平社稷之患。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到了最好。”李叡叹息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将徐嵘从碎石中拉出来。
徐嵘也颤抖着伸出手来。
可阴阳相隔,他们彼此交错而过。
无力感涌上心头,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无助。
徐嵘的手臂重重地垂下,却被另一只粗糙的手给紧紧拉住。
一人扶住了徐嵘,声音坚定而决然:“义父,我背你上去!”
是袁引。
在所有人都自顾自逃命的时候,出现在徐嵘身边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袁引。
其实他并不惊讶。这几年的相处,徐嵘对袁引已经很了解。这个孩子勤勤恳恳,重情重义,是徐嵘早就选好的接班人。可惜,三年前,他的那个不中用的弟弟死后,袁引就一直颇为消沉。
袁引扶起徐嵘:“义父,我带你离开这里。”
徐嵘却面色苍白地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已经不想离开这里了。”他说话时,眼睛一直注视着李叡,想要将这个苦命的孩子给牢牢记住。
李叡的身形越来越浅淡,最后像是要融入一阵风般脆弱。
李叡叹息一声,笑中含泪:“嵘卿,离开吧。”
此生,他的志向与抱负,他们的期许和梦想,早已经无疾而终。幸好,徐嵘独自一人,依然背负着大绥走了很远很远。他绝不是世人口中的阉贼,他只是一个驼着王朝踽踽向前的可怜人罢了。
徐嵘笑了笑,目光悲戚地看着李叡,一行血线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义父!”袁引惊呼一声。
他凝目一看,才惊讶地发现徐嵘的身下,暗红的血迹在慢慢地扩散。
在徐嵘跌下之时,已经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刺进了身体!
徐嵘的眼神倾注到李叡身上,他一张口就吐出鲜血,口中尽是铁锈的味道:“陛下,老臣与你,同去……”
这是徐嵘此生,唯一一次自称为“臣”。按照他的身份,其实是远远没有资格说自己是皇帝的臣子,是大绥的臣子的。在大绥为臣,要么学富五车,十年寒窗,通过重重选拔;要么出身显赫,高门庇护,生来即是人中龙凤。
可徐嵘只是一个太监,怎么配称为“臣”?太监,是最卑贱不过的存在,是哪怕登到了最高处,依然只配予贵人作践脱鞋的玩意儿。可是,徐嵘这一生走了这么久,这么远,就只是为了这一瞬。
李叡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声音在空空地回响。
“好,你我君臣,同心同去。”
你我君臣,同心同去。甚好,甚好!徐嵘想要笑,可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呛住了咽喉,狼狈不堪。
袁引试探着呼唤徐嵘的名字,可徐嵘眼中的光却渐渐涣散开。徐嵘的脸上还挂着最后的难看的笑意,他走得并不痛苦,甚至心怀慰藉。
“义父!”袁引忍不住嚎哭起来。他伏在徐嵘的尸身之上,哭得那么伤心,好像眼前之人真的是他的父亲。
或许此时徐嵘魂魄没有来得及离开,见到这一幕心中也会慰藉。他收了那么多义子,结果到头来,守在这边的只有这一个。不知这算不算好事。
袁引感受着掌下这具苍老的躯体渐渐冰冷,他心中的彷徨无措,迷惘痛苦也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他是真的将徐嵘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其实细细想来,袁引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有一个家,有家人的陪伴,有亲情的温暖。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微不足道的愿望,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他原本就是皇城之外的京郊人,为了家中亲人,为了一口饭吃,才将自己“卖”进了皇宫,做了太监。可一场疫病,直接夺走了他的双亲和襁褓中的弟弟。幸好,他的堂弟袁引活了下来。虽然袁引也做了太监,他们老袁家算是断了香火……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世道,很多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了。他们仅仅是活下去就需要拼尽全力了,至于后人香火之类的,便暂时不想了。
袁引暗自发誓,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堂弟,将袁强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他们可以在皇宫中相依为命,做彼此唯一的依靠。等到攒够了钱,岁数大了,他们就出宫去。
可后来,袁强也死了。
也就是在袁引万念俱灰的时候,徐嵘站出来,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干儿子。
袁引其实是很怕孤独的一个人,此生姻缘与子嗣缘早已无望,他只能抓住了徐嵘。他没有体会过多少父爱,却在徐嵘的身上想象过。
可现在,连徐嵘都死了!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确是会有远近亲疏的。当李叡一现身,这几年的“堂前尽孝”就成了虚无。徐嵘倒是一死了之,还见到了自己这辈子念念不忘、忠心追随的人。可他袁引呢?
徐嵘落气的时候,甚至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现在,袁引又是孤身一人了。他甚至还幻想过,既然徐嵘都能再见他心心念念的小皇帝一面,那自己是不是还能再见一见自己的亲人呢?父母,兄弟,或是其他任何人,都可以!
但是,袁引很快就清醒过来。
他的父母,兄弟,亲人,都是命如草芥的人。这样的人,怎能可能会如帝王一样,魂魄长留世间呢?他们活着的时候默默无闻,死去之后,更是悄然无声。
就好像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这个世界本就有诸多不公,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可以青史留名,有的人挣扎一世也只能湮灭于尘埃。
袁引缓缓站了起来,他不再看徐嵘的尸身,也不再看任何人。他一步步踏出宫门,向着他不知道的方向走去。曾经锦绣的皇宫,此时已经乱成一团。逃跑的宫人还不忘争夺值钱的器物,昔日辉煌的宫殿却倾颓进了尘埃之中。徐嵘不想争哪些身外之物,也不为皇宫的倾塌而惋惜,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穿过依旧绯红的高墙,一步步穿过重重宫门。袁引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皇宫。他回头一看,只见浩浩宫门在夕阳之下默然无语,像一个恐怖的巨人,又像是走到了末路的败者。袁引原本以为,这道宫门他要花上半辈子的时间才能跨过,可没想到这般快,他就“自由”了。
现在该去哪里呢?他明明是自由之身,可却突然被前所未有的迷惘攫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这一生所有的血脉牵连都已经断尽,是真正的无牵无挂了。
啊,或许他应该回到家乡去。家乡,家乡……袁引像是又找到了新的希望和方向,迈开步子,大步向着他来时的方向走去。夕阳已经垂落在皇城大殿的拱斗之上了,落寞的阳光宛如败军之将的鲜血,将袁引的身影笼罩得又渺小,又晦暗。
却说真龙结界被击碎,禁锢在其中的君王魂魄也得以解脱。这些人生前要么享尽荣华,要么开疆拓土,要么守成谨慎,总归是度过了比寻常人更加尊荣的一生,都不足以成为滞留在人间的怨鬼。随着禁锢的消失,这些魂魄也慢慢消散。
刚刚登上观星台的骆舟齐忽然心有所感,猛地回身看向皇极殿的方向。那里忽然升起了点点荧光,是某位君王的魂魄消散时留下的最后幻景。骆舟齐木木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原本有一颗心脏,虽然早已经腐朽,不会再跳动,可是在这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痛。
那些萤火,是李浔月的魂魄,留给他的最后礼物。
恍惚之间,骆舟齐想到了当年他们都还活着的时候。那时,他带着虚情假意接近李浔月,一边说着“爱”,一边利用。有一次,他们在李浔月寝殿的屋顶上,躲着所有人看月亮。那晚的月亮是圆是缺,是明是暗,骆舟齐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李浔月的眼睛在夜色下如黑曜石般美丽,是千金不换的至宝。
那时,李浔月轻声说:“可惜今夜没有星星。”
“来日我带你离开皇宫,便为你寻来萤火虫,这样没有星星的夜晚,你也能看到点点荧光。”
李浔月的眼睛亮了起来,从骆舟齐的怀里抬起头:“我们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会,当然会。”
“那我等着,别让我等太久!”
骆舟齐还记得当时的自己,那么坚定地点头,那么确信他们会有很多很多个未来。
隔着重重谎言,至少他那一刻是真心的。他们曾经那么好,可惜,那也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后来,化为水鬼的骆舟齐在湖底反复地想,想那一瞬的李浔月是不是也在装着骗他,是不是他们之间的那两个月,从来都是虚假?
现在,看着从遥远的宫殿处升起的萤火,骆舟齐却心痛如绞。
他明白李浔月的意思了。
那两个月不是假的,但他们之间,也到此为止了。
属于冷宫公主李浔月和叛军将领骆舟齐的过去,早已经被历史的尘埃湮没,成为不足为外人道的传说故事。而摄政公主肃和与皇宫水鬼骆舟齐,是扯不上任何东西的。
“你是真的狠心啊。”骆舟齐看着萤火,苦涩地笑。
他们之间,没有人说原谅,也没人再说爱。因为注定落寞的结局,何须再添狂乱的三言两语。
那场没有见到的萤火,此刻见到了,那么所有牵绊,便一刀两断。
过去的情还你,欠你的萤火还你,今生之事今日了,踏上转世之路,世世不相逢。
夕阳已经彻底落到山下去了,皇宫即将迎来它的漫漫长夜。
昭妃依靠在长廊之上,静默地盯着那轮颓败无力的落日。她的眼睫纤长,在眼下投出一个暗色的阴影。当她不言不语的时候,面容终于显露出秀美来。
方才真龙结界的君王威压让她透不过气,但她也没想过离开。皇宫之中,能走的妖鬼早就走了,留下的都只是怨念深重的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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