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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谏记实录(荷煜)


“你且吃吧!”北渚道,“你告诉我消息,我给你吃食,这很公平。”
少年忙不迭点头,噎下一口馒头后,艰难地问:“大老爷,你还需要什么消息?我一听什么都告诉你!”
北渚对其他任何人都不甚在意,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听说北戎王死了?你可知道他如何殒命?”
“这个我也是听人说的!”少年擦擦嘴角,道,“那也算是唯一一场胜仗了。宜城的城门不知何故竟轰然洞开,北戎攻进城内,那些怪物四处杀人。也在混乱之时,不知哪个英雄一箭射中了北戎王!”
这少年也是一路颠沛流离,对当时宜城之事并不了解。整个宜城的活口所剩无几,所谓真相,或许也会慢慢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听说法华荧国师不是带了几个道长、护法去了宜城吗?怎的毫无用处?!”大堂之中有人暗骂一声,又恨又不屑。
“这些道士平日里在观星台过够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指望他们杀那些怪物吗?”有人立刻应声。
“我看,他们也就是装样子骗骗皇帝老儿罢了!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神仙?如果真的有神仙,为何就这么看着我们受苦,却袖手旁观?”
“如果不是皇帝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数十年不理朝政,让阉人当权,我们泱泱大绥怎么会沦落到被北戎欺辱的地步?”
“是啊……我看,这大绥,也就这样罢!”
几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凝重的氛围便在大堂弥散开。所有人都酝酿着怒火,急于为自己的悲惨不幸寻找出口。一旦有人寻找到了“悲剧的源头”,所有人都附和认同,将矛头一致对准。
北渚打发走那小孩儿,叶秉烛想了想,又递了一个馒头给他。北渚这回看得清楚,叶秉烛在馒头里夹了一块碎银。
待那少年走了,北渚才说道:“你为何不直接予他银两?”
“这世道,若是有旁人见了,这银钱只会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北渚勾唇笑起来,正要打趣两句,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大堂的桌子都随之震颤,碗碟发出碰撞的脆响。
大堂内的众人吓了一跳,甚至有胆小的已经躲到了桌椅之下。有几个颇有身家的,手下的侍从也拱卫在侧。
众人看去,驿馆的门不知为何突然重重阖上,似乎并无不妥。
可现在不太平,半妖肆虐于世,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驿馆的老板从柜台后站出来,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转头凶狠地对伙计道:“你去开门!”
伙计吓得魂飞魄散,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掌柜的,我害怕……”
“你怕个屁!”掌柜瞪着眼睛骂道,“不就是风吹得门阖上了,你怕什么!快去!”
小伙计常年在掌柜的淫威之下,哪怕自己已经怕到了极致,还是状着胆子一步步向前。
众人的目光,随着小伙计一点点迁移,直至紧盯着大门。
小伙计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说了一句“谁啊”,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
黄昏的光线投射到地面,将大堂映成一片暖色。几片云朵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外面一片寂静,连一只鸟都没有,更何况妖鬼?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互相嘲讽着对方的胆小与小题大做,然后继续吃喝。
唯有叶秉烛按住北渚的手。
北渚手背被温暖干燥笼罩,他心头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
“不对。”叶秉烛低声道。
“啊?”北渚一愣,顿了一刹才明白叶秉烛没存任何旖旎的心思,当即在心头默默反省,口中问道,“什么不对?”
“那个伙计,在发抖。”叶秉烛紧盯着小伙计,深吸一口气,防备随时可能会抵达的危险。
北渚应声一看,那伙计虽然背对众人,无人能看清他的脸色,但……他的小腿肚子却在颤抖!
更诡异的是,他的裤子莫名染出一道深色的水痕来。
众人慢慢也发现了小伙计一直不动,渐渐回过味来,刚放下的心骤然提起。
蓦地,凭空起了一阵大风,众人都被吹得睁不开眼。而那小伙计身躯一颤,似乎受了重击,猛然倒飞进大堂,撞在了柜台上,将木质的柜台轰然撞碎!
众人哗然。
北渚护着叶秉烛起身,向门外看去。这才发现,门外竟盘着一尾大蛇!
方才它应当是盘在门外的梁上,除了小伙计,众人不曾见到。
而如果是普通的大蛇,小伙计也不会吓得尿了裤子。那蛇的头颅,赫然是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北渚觉得很眼熟。
“苏将军!”
叶秉烛脱口道。
不错,这半人半蛇的头颅,正是昔日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位粟城守将苏卫!
当日在枫叶岭上,北渚尝试为他解妖鬼之气,可惜灵力不济,没有成功。北渚只能尽全力为苏卫筑起灵力层,护卫他的心脏不被妖鬼之气浸染。不知这半年发生了什么,苏卫已经彻底沦为半妖。
如今的苏卫,披头散发,双眼被杀戮嗜血覆盖,神色狰狞可怖,全然没有了昔日心怀百姓的模样。
这样活着,对于他来说,还不如死去。
苏卫扭动着他那属于蛇的身子,一点点游走进大堂。众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稍微还有力气的,都跳窗跑了,剩下一些吓晕了头,手脚无力的,只能一边求饶一边挪动。
可求饶的话,半人半妖的苏卫已经听不懂了。
北渚护着叶秉烛退到角落,戒备地盯着苏卫。
苏卫似有所觉,忽然脑袋一拧,空茫的眼睛盯住了北渚。
那双眼睛,眼眸漆黑沉寂,已经全然不似人族。他盯着北渚,像是蛇看中了心仪的猎物,死死地用眼神锁定对方。
北渚咽下一口气,对叶秉烛道:“你退后,他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叶秉烛担忧道:“你的灵力所剩不多……”
“没关系,所剩不多,收拾一个半妖也够了!”
话音一落,苏卫猝然发动袭击!
他的脖子微微后仰,身体紧绷。紧接着,苏卫借力窜出,如离弦的箭一般迅疾,亮出森森白牙,袭向北渚。
北渚一手抵住苏卫,一手为叶秉烛竖起护卫结界。不曾想苏卫成了半妖,竟有几分本事,他冲破了北渚的阻拦,横起一尾,扫中北渚的腰背。
北渚当即只觉背上剧痛,合身扑出,倒在通往二楼的阶梯上,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心头火起,也不再留手,将灵力化作长剑,直取苏卫这大蛇的七寸!
北渚迅捷如风,一击即中!虽然蛇身上鳞片坚硬无比,但长剑已经破开阻碍,戳痛了苏卫。
苏卫仰天长啸,目眦欲裂,身躯翻卷着挣扎。北渚一时站立不稳,被掀倒在地。
苏卫红了眼睛,不撕碎北渚誓不摆休。北渚浑然不怕,起身还要再斗——忽则眼前一黑!
毫无预兆地,他一瞬间便什么都看不到了,耳中炸起长鸣,手脚无力,跪倒在地。
此时,哪怕一息一瞬,也关系死生。
苏卫亮出毒牙,准备彻底了结北渚。
“北渚小心!”叶秉烛破开结界,飞身而出,扑到了北渚身边。
北渚并没有推开他,反而反手握住了叶秉烛的手背。
这个时候,他们的想法竟然出奇一致。如果能够死在一起,竟也算共度此生。
北渚想,如果他这个分身死在这里,独独叶秉烛还活着,那之后的日子叶秉烛该怎么办?世道乱了,人族和妖鬼也乱了,他如何活得下去?还不如两个死在一起,北渚才能放得下心来。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不忍地偏过头去之时,一杆银枪终于赶到!
“叮——”
毒牙咬中了银枪的枪头,寸进不得。
持枪的少年对着叶秉烛咬牙道:“还不快走!”
叶秉烛搀扶起无力的北渚,退到了安全的角落。
持枪的少年英姿磊落,手中的红缨枪飒飒生威,一招一式间尽显少年意气,一看便知师出不凡。
苏青比初见时要憔悴了不少,两颊的肉都凹陷了下去,可一双眼睛却依旧熠熠生辉。
他持枪,对着自己昔日的将军、老师、父兄,手微微颤抖。
苏卫教过他很多道理,教过他很多兵法,也教过他如何对付北戎人。可是,苏卫从来没有教过苏青,该如何对自己的恩师刀剑相向!
他怎么可能杀死苏卫?
苏卫全然没有神智,看着神情哀伤的苏青,如同看一只死物。他毫不客气地袭向苏青的脖颈,妄图一击毙命。
苏青持枪反抗,眼中却先滚落一行泪。
“将军……”
他哑声唤道。
不知是不是这一声真的唤醒了苏卫的神智与记忆,苏卫忽然不动了。他戒备地、审慎地盯着苏青,似乎在判断对方是否值得再进攻。
忽然,苏卫纯黑色的瞳孔一动,翻身而起,窜出了大堂,刹那间便不见了踪影。

一场祸患,竟这般平息。
上一次见到苏卫,还是在宜城。彼时他的妖鬼之气被北渚用灵力压制,尚且有几分一方大将的模样。现在,他却已经完全沦为了失去神智的半妖。
苏青看着苏卫离去的方向,还要再追,却被北渚唤住:“苏小将军!”
这一声“小将军”已经许久未曾听人唤起,苏青愣怔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竟是在叫自己。
他转过脸,看到狼狈地互相搀扶的北渚和叶秉烛,肃然道:“原来是你们——一个妖道,一个骗子!”
众人才被苏青救下性命,对他心存感激,一听他这么说,纷纷用怪异和怀疑的眼光睨着北渚二人。
北渚怒道:“你什么意思?妖道和骗子?叶秉烛骗了你什么?我之前为你的将军压制妖鬼之气时,你可还说我是小神仙,鞍前马后的!现在转头就这般无礼!”
苏青手中银枪指着北渚的咽喉,冷笑道:“宜城叶家满门忠烈,叶将军殉城而死,何人不叹其气节?至于你身后这个,冒名顶替的骗子,只敢仓皇逃命。果然不是顶着叶家的名号,便有叶家的风骨。”
宜城被攻破时,叶秉烛根本不在城中。且他不在宜城生活长大,也不是宜城的守将,殉城轮也轮不到他吧。现在,苏青却以叶秉烛没有殉城来嘲讽他,实在莫名其妙。
北渚正要与他分辨,却被叶秉烛拦住了肩膀。
“随他说,我不会挂在心上。”
北渚念在方才苏青救了他们性命,不多言语。
苏青却不依不饶:“至于你……如果不是那个劳什子护法图南,我的将军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图南?”北渚眼皮一跳,上前一步,“你说图南也去了宜城?”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苏青,所以不曾见到,叶秉烛听到“图南”这个名字时,眼中有刹那的异样光华。叶秉烛甚至伸出了手,要拉住北渚,可最后却还是默然将手放下了。
“他当然到了!如果不是他,北戎不会攻破宜城;如果不是他,将军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苏青说到急处,满面怒火与恼恨,长枪递出,或许是想要从北渚这个图南的“徒弟”身上,讨回公道。
北渚侧身,一把握住银枪的枪杆,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青垂下眼睛,宜城被攻破那日的事情,再次浮现于脑海之中。
却说北戎大军压境,北戎王漠瀚口口声声只求一个李奕河——或者说,是落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军陈于边境,不可能没有动作。否则就算是北戎王,也给不了将士们交代。战事爆发只是早晚,而他现在不敢贸然行动,是因为宜城手中有他心爱的女人,可一旦连落芳都没了……朝廷的支援军还未到,此时开战,宜城就会变成下一个粟城。
关键之际,图南提出,只要以神器建木枝设置阵法,便能解决半妖。可问题是,阵法的范围有限,如何引半妖入阵?
此时,所有人都只能想到落芳。
只有落芳,能说动漠瀚。幸而,落芳也的确愿意。
“我的亲人也在那些半妖的队伍里。”落芳面上没有表情,只有面对现实无力无助到极点后的倦然,“如果真的可以救他们,我愿意。”
于是,落芳登上城楼。
漠瀚终于见到了落芳,这个他费劲心力才救回的女人。其实,他自己也常觉得自己像是入了魔,天下多少女人,他都不爱,偏只爱这个。或许是起死回生太过艰难,所以得之不易而更为珍惜。漠瀚也知道落芳不爱自己,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会认命。
落芳扬声道:“漠瀚,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再看看我的婶娘和姐妹们!”
她的声量远远不够,但好在图南和法华荧用灵力将她的声音传到了城下。
漠瀚自然依从,对身边侍候的池安道:“她的亲族何在?”
池安紧蹙眉头,道:“大王,我看他们有诈!还是直接攻城比较好……”
“我问你她的亲族何在?!”漠瀚猛然打断,傲慢地斜着眼睛睨着池安,“不需要你来教本王如何作战!你只需照做!”
池安远远地就看到了城楼上的图南和法华荧。他有混元鼎相助,自然不怕法华荧。可他身边那个图南却实在让池安摸不清头脑。说图南要害他吧,当初此人又暗中帮池安顺利回到了北戎;说图南要助他吧,此人又一直与法华荧为伍。
而且,池安感受到了另一股神力的气息。这神力至纯至粹,至柔至善,比混元鼎要厉害得多!
此行必然有诈,可漠瀚这个蠢货却被情情爱爱的迷昏了头,一意孤行。
池安拗不过漠瀚,在三军阵前,他不能一走了之。池安暗道,等之后漠渎赶到,他便再不管这个蠢货,必得一脚踹了他,还要笑看他的下场!
池安从怀中掏出一尊小鼎,运起灵力催动小鼎,那鼎豁然绽出金色的光芒。
列阵在前的半妖,实际上听命的,只是混元鼎。这些半妖中,有数人拥有神智,都是女子面貌,她们算是池安的成功品,是真正降临到阳界的妖。但大多都浑浑噩噩,双目空茫,没有意识与头脑,只会嘶吼杀戮。
池安心道,只要有混元鼎在手,他还可以带更多妖来到阳界,牺牲几个倒也并不心疼。
半妖们在混元鼎的催动下,一步步靠近宜城的城门。落芳俯身在女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半妖,企图从中找到熟悉的面孔。
很快,她就看到了。哪怕她们的身躯是走兽牲畜,可落芳还是认出了她们。
“四婶!阿云嫂子!阿姐!”落芳高声呼唤。
她们应声仰起头,缓缓勾着唇角,展露出妩媚又轻蔑的笑意。
落芳呆住。
她看到她的亲族,三三两两地从半妖群中抬起脸,可神情都陌生得令她害怕!
原来,那些拥有神智的半妖,皆是落芳的亲人。她们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令她陌生。
“快回来吧,王后。”
“大王可念着你呢,这大绥有什么好的,王后?”
王后?落芳倒退两步,不敢再听。她的亲族,怎么可能会叫她王后呢?
落芳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幸好法华荧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落芳的胳膊,将她扶到了一边。
图南则对落芳道:“人、妖神识相冲,这般能够完全让妖占据上风的,定然是因为人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意识。”
“不可能!”落芳截然道,“我们在北戎受尽苦楚,从没有一人求饶寻死!她们怎么可能会主动放弃自己的神识?”
图南见她不信,也不再多言。他盘腿于城楼坐下,手中执建木枝,口中念动口诀——
金色的结界骤然而起,以建木枝为心,将城下半妖圈禁在内!
半妖们意识茫然,想要冲出结界,却只是徒劳。
北戎军见此情形,哗然生变,纷纷请求即刻开战。池安在漠瀚身边,刚要进言便被制止。对方的眼睛紧盯着宜城的城楼,似乎还在等待着再见到落芳的身影。
池安心中直叹气。他当初与漠瀚合作,便是看中他年轻心狠,能做出一番事业。没想到,此人如此不靠谱,大业未成却陷进情爱的迷网,当真不中用!
而叶秉钥在城上,也调度好了人手,做足了随时开战的准备。苏卫带着苏青也在其中。他们虽然不是宜城守将,但也愿意为抗击北戎而出力。
建木枝的神力逐渐催发,金光大盛。法华荧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灵力——以人族之躯,哪怕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全然驱动神器。所以,图南究竟是……
图南忽然抬头,对落芳道:“我可以让你和你的亲人最后再见一面,有什么话,便赶紧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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