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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谏记实录(荷煜)


墙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道:“出狱这样的大事,你们人族不应该庆祝吗?”
“你想如何?”只要墙子一张口,叶秉烛就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明明出狱的是他,却偏说人族该庆祝。
墙子生平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上次出宫,我还没瞧清楚……”
上次师出有名,是怕叶秉烛受他三哥的欺负。这次却没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叶秉烛却道:“刚好,那红墙石头糖,我很喜欢。”
他嗓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虽不醇厚,却格外好听。墙子听到那句“喜欢”,心头莫名一动,抬眼去瞧叶秉烛的脸,可对方却神色如常。
好像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
这些时日,外国使臣也居于皇城,出入皇宫比平日里要宽松许多,叶秉烛没有受什么盘问便离开了宫闱。
皇城之外,繁华依旧。
墙子如之前一般,施展易魂术,随叶秉烛而行。只见街道两旁的商户都挂上了红色的绸缎,他不由好奇问道:“怎么装饰得这般喜庆?”
叶秉烛上前与卖石头糖的老板攀谈起来,随口问道:“何以红绸遍地?”
正在包石头糖的老板头也不抬:“皇上诞辰已过,那些红毛、黄毛的蛮子很快便要离开。北戎的皇子不是要娶咱们的公主吗?上头下令整个京城都要如此装饰,送咱们公主风风光光出嫁嘞!听说届时陛下还会亲自送到午门!”
对于数十年不离观星台的皇帝来说,亲自送到午门,的确是公主少有的殊荣了。
坐在一边没有生意的阿婆唾骂道:“呸!他们也就是会投胎,命好!多少人饭都吃不上了,皇帝嫁个女儿还这么铺张!”
老板立刻拉住阿婆,左右看了看,低声劝道:“不兴这么说,天子脚下,可得仔细一些!”
阿婆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喃喃着还在骂些俚语。
“我就说了,他皇帝还能来捂老婆子的嘴不成?大绥哪朝哪代嫁过公主出去,还是嫁去北戎?我看皇帝修仙把脑子给修糊涂了,比我老婆子还糊涂……”
老板拿她没办法,只能由得她去。左右不是自己的亲族,他也劝说过了,便是老婆子真出了事,他也问心无愧。”
叶秉烛全当没有听见这两人的对话,接过石头糖,气定神闲地问墙子:“现在尝尝?”
墙子自然应了。人间轮回有道,国家兴亡,凡人寿命,早就在命书上有了定数,与他这个妖鬼可没有关系。
叶秉烛剥开包着纸糊,将糖果捏在手里。这糖果被塑成了墙壁的形状,外面淋了一层红色的糖浆,看起来和真的红墙没有区别。也不知老板是怎么做的,这糖果极其坚硬,小孩子只能含在嘴里慢慢吮吸,故而也得名“石头糖”。
叶秉烛对糖果不感兴趣,小时生长在边城,甚至从未见过这样的石头糖,没想到长大之后,反而吃到了它。
石头糖入口甜到发腻,叶秉烛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会喜欢这样的东西。而墙子在易魂术之下,五感与叶秉烛共通,也感受到了这份齁甜。
墙子体会着从未接触过的味觉,道:“这糖和我的本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糖塑得和他的本体,真的很像。
墙子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诡异的画面来。叶秉烛略显单薄却很好看的嘴唇,一寸寸滑过红墙石头糖,嫣红的唇和石头糖色泽相似,和他的本体……
“怎么了?”叶秉烛不解于他突然便噤声了。
如果在自己的身体里,或许墙子现在脸都已经涨红了。他越想把这些画面忘掉,它们便越像粘上他了一样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没什么!”墙子连甜腻的味道都快感知不到了,满脑子都是诡异的红色,“我们回去吧,我,我有些累了。”
他保持着自认为的镇定,却不知有一个词叫做“欲盖弥彰”。

繁华消减,万户归于寂寥。
李奕河独坐宫殿,对着一室喜庆默然不语。宫室之中早就布置得一片绯红,帘布改换成了正红色,上面还绣着鸳鸯、大雁的暗纹。正堂上贴着双喜字,两侧壁上还挂着举案齐眉的画轴。
过不了几日,便是她出嫁的日子。
女子出嫁,本应满含期待,满心欢喜。可李奕河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心底里蕴着恐惧、恼怒和委屈。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何以在李叡的眼睛里,还比不上一根发簪?甚至为了快些得到那根传说中的属于建木神女的发簪,李叡要求一切从速,送嫁的仪仗会跟着北戎大王漠瀚一起归国。
李奕河想,既然他不当自己是女儿,那便唯有自救了。
馨瑜从门外进来,道:“公主,二皇子来了。”
李奕河当即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快请!”
李奕璋进到殿中,对着刺目的红皱皱鼻子,道:“小妹,你受委屈了。”
二人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李奕河自出生起便养在李奕璋的生母贤妃膝下,两人一同长大,情谊更胜亲生。
李奕河一听那句“委屈”,眼泪终于滚滚而落。她一把扑进李奕璋怀里,哽咽道:“二哥,二哥!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一想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会远嫁北戎,且北戎与大绥素来不合,她嫁过去,必定没有好日子过,李奕璋便心疼起来。他曾听说过北戎的风俗,野蛮得很,讲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简直毫无伦理羞耻。北戎王老成那模样,日后李奕河该怎么办?
“小妹,你放心,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李奕璋拍了拍怀里人的脊背,暗中下定决心。
他决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去受苦!
正这时,一直守在殿外的宫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门口的馨瑜拦住她,傲然道:“青容,这么慌张作甚?”
这宫女正是之前调进公主殿来伺候的陆青容。本来按照她的身份,是够不着近身伺候的,但前几日拟伴嫁名单,她竟主动站出来,愿意陪李奕河一起去北戎。此举一出,不仅博了李奕河的欢心,还得了贤妃娘娘抬举,可以近身伺候公主,地位与馨瑜相近。
馨瑜自然对陆青容没有好脸色。
陆青容规规矩矩地对馨瑜行礼,道:“贤妃娘娘已经快到宫外了,馨瑜姐姐,你快些告诉公主吧。”
此话惊醒了殿中的兄妹,李奕河抬眼胆怯地看李奕璋,李奕璋强自镇定,道:“莫急,母妃未必知道……便是知道,她疼爱我们,也不会阻止的。”
贤妃举步进殿,宫人们跪了一地。她目不斜视,好似这些人在她眼里与道旁的植株无异。
兄妹二人迎出宫殿,行礼问安。
贤妃冷眼瞥了二人,冷哼一声,兀自进殿,只留下一句“馨瑜和簌吟在殿外看守,其余人一概不准进!”
簌吟是贤妃的陪嫁宫女,贤妃最信任她不过。馨瑜闻言,下巴都快仰上天去,匆匆赶青容离去。
殿内,只剩下母子三人。
贤妃在主位上落座,李奕璋与李奕河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率先上前一步。
“璋儿,你们虽是兄妹,但这么晚了还在奕河的殿里,恐怕不合礼法吧。”
李奕璋低声回道:“小妹快要出嫁,我实在舍不得……”
话未说完,贤妃终于按捺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吓得两人都是一抖,齐齐跪下。
虽说李奕璋不学无术,目中无人,但对这个生身母亲却是很惧怕的。
“我看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胆子也大了。敢瞒着母亲做大事业。”贤妃的声音也听不出恼怒,但按照李奕河的了解,贤妃越是冷静,那酝酿的怒火就越可怖。
“母亲……”李奕璋抬头。
“别叫我母亲,我可担不起这声母亲!”贤妃似笑非笑,“来日你犯了杀头的罪过,也休要说我是你母亲!”
看来,贤妃是知道了。
李奕河咬着下唇,眼中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滚落,一边抽咽一边轻声说道:“母妃,你别怪二哥,他也是为了我。”
说到此事,贤妃便是又气又怕,又暗中庆幸她及时发觉。李奕璋竟伙同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打算在送李奕河出城的路上,劫走和亲的马车!
要知道和亲的队伍可是由皇帝亲卫护送,就凭他们那几个蠢货,还没近身便被当作乱臣贼子扣押了!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天真还是愚蠢。
“奕河,不是母亲不疼你,你可曾想过你若一走了之,会给两国带来什么灾难?”贤妃叹了一口气,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李奕河,将她抱进怀里,“我们大绥的颜面都会丢尽的。”
“难道女儿的终身,还比不上一个轻飘飘的颜面吗?”李奕河委屈万分。
“你是一国公主,受百姓的供养,锦衣玉食,自然要肩负起公主的责任。”贤妃道,“只要两国能止干戈,那你便是幸福的。”
这些大道理,李奕河已经听厌烦了。她不想受百姓供养,可谁叫她生在帝王家?
李奕璋道:“母亲,如果不是父皇昏聩无能,哪里需要妹妹去牺牲自己和亲?自古和亲公主,几个有好下场?我绝不会让妹妹去的!”
此话大逆不道!
贤妃无力地看着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心里头酸楚苦涩,又如有万千只手在撕扯一般痛苦。
良久,贤妃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是劝你们不住的,你们以为,母亲就忍心眼睁睁看奕河远嫁?”
李奕璋抬起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妥协的母亲。
“如若事成,我在南方有一个庄子,你们将奕河送去那儿,好歹让她也衣食无忧。”贤妃挺直的脊梁佝偻了下去,华丽繁复的衣摆拖在地上,沾染了灰尘,可她已经无心顾及了,“如若事败,记得要将手下人处理干净,别漏了风声,引火上身。而奕河,你也就认了吧,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李奕河的眼中酝起了泪花,她“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嗓音道:“多谢母妃,多谢母妃,多谢母妃!”
一切风云际会,似乎都掩藏在深深的夜色之下。

使者归国日,公主出嫁时。
皇帝嫁女儿,哪怕是和亲,也是举全国之物力。皇城之内,家家张灯结彩,户户红绸做饰。大绥自高祖皇帝李锦州建国以来,和亲之事便少之又少。哪怕国事艰难动荡,如肃和公主摄政时期,也从未有嫁公主以求太平之事。故而百姓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和亲都不赞同。
或许大绥唯一为此高兴并满含期待的,就是皇帝李叡了。
李奕河大清早便被唤起床来,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嫁衣。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脂粉下愈发容貌昳丽,可眉宇间的忧愁苦闷和担忧却丝毫不减。
她抬手,轻轻按在了胸口。冰冷的珠饰微微硌手,李奕河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怕,二哥一定会来救她的。
什么责任,什么家国,什么黎民百姓。那些都离她太遥远了。李奕河只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嫁过去,面对的是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还有如狼似虎的异域人。那会叫她生不如死。
门外传来宫人庄严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像是针扎在李奕河的心尖上。
“吉时已到,公主上轿——”
大殿的门推开,馨瑜、陆青容为首的陪嫁女子鱼贯而入,嬷嬷拿着喜帕笑盈盈地上前来:“公主,该上轿了。”
说罢,一方喜帕兜头覆盖而来,视野便变成了殷红一片,眼前的路,连带着未来也茫然不可见。
却说今日皇帝嫁女,轰动王都,皇宫里的诸位也在送嫁的行列之中。
墙子和叶秉烛紧跟着队伍,前往送嫁观礼。皇帝会亲自将奕河公主送出午门,之后的道路,便应当由公主自己来走了。
众人在午门之下的广场等候良久,终于见一顶华丽繁复的花轿被抬了出来。这花轿上珠翠装饰奢华不已,共需八人一同抬轿。轿子两边是垂手而行的陪嫁宫女,有人脸上难掩哀戚,有人面无人色。唯有行在最前头的陆青容神色平夷,甚至隐有喜色。而绯红的垂帘之下,端端正正坐着的便是待嫁的奕河公主。
午门便是皇宫的最后一道大门,午门之外也挤满了观礼的百姓。他们大多数人其实对于和亲并没有太多感触,只是这样天大的热闹,总要上前去凑一凑的。
华丽的花轿最后停放在午门广场正中,所有人都等待着大绥最尊贵的男人现身来送他的女儿最后一程。
如果没有意外,这或许也是父女俩此生的最后一面。
墙子身着绿色的太监服制,跟在叶秉烛身后,道:“嫁人不应该欢喜吗?怎么大家都哭丧着脸?”
叶秉烛身旁是学苑的几位夫子,大多是老学究,将家国颜面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要重要。如今公主远赴北戎和亲,在他们看来,是有失国威。
叶秉烛示意墙子低声些,道:“这不是寻常女子出嫁,夫家也不是寻常人家。等回去之后,我再慢慢说与你听。”
墙子听到那句“回去之后”,心头生出几分欢喜期待来。他都能想象到叶秉烛一本正经,像个小夫子一样的场景。
叶秉烛转过头,目光与身旁的漠渎对上,对方对他讨好地笑了笑,叶秉烛却只是略一颔首,生疏地别开目光。
他总觉得怪异。
学苑里的学子们,本应该与夫子站在一处观礼。可那些学子,尤其是与李奕璋平日里交好的拥趸,此时却不见踪影。若说他们如岳凛一样,与自己回京的亲眷在一处,可却也不尽然。
吉时将至,即将归国的漠瀚王子骑在高头大马上,领队而来。他身后是同样御马而行的池安。
漠瀚看了一眼花轿,透过朦朦胧胧的红色纱幔,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志得意满地轻笑了一声。
他身上是暗褐色的长袍,外绣金色的云纹,浑身天潢贵胄的气质,绝不输大绥皇室。
漠渎想了想,鼓起勇气上前去,仰头瞧着自己的长兄:“大王兄……”
漠瀚垂下眼,只睨了一眼漠渎,便如触碰到了什么晦气恶心的东西一般,双腿夹马腹,让马儿退了几步。
“七弟,大绥温暖宜人,风水绝佳,你且多将养几年。等到北戎也遍开南方之花,我们再接你回北戎。”
此话一出,两侧的臣子无一不变色!
北戎苦寒,如何能开南方的花?他明摆着是图谋大绥疆域,想要将南方土地收入囊中!
而漠渎则苦笑一声,点点头,眼中泪花转了转,湿润着一双如狼崽子一般的眼睛:“那祝大王兄一路顺风,无阻无忧!”
“借七弟吉言了。”
兄弟二人貌合神离地扯了几句,漠渎刚退下,那头皇帝的仪仗才姗姗来到。
为首的自然是徐嵘,其后是仪仗宫女,道士,最后才是优哉游哉地迈着四方步来的李叡。
墙子一眼便看到了随行之人中有他的兄长袁引,对方正垂着眼睛恭敬地侍立在皇帝身边。
待到众人肃静,使者也翻身下马,徐嵘手持明黄色的御旨卷轴,抖开朗声念了起来,内容无非是宣扬大绥国威,望公主出使能带来两国和平。
御旨念毕,徐嵘傲然挺立。
漠瀚抬手招了招,身后的侍从心领神会,捧着一方锦盒上前来,恭敬地递到漠瀚手中。
“北戎愿赠神器,成陛下之美,结两国之好。”
锦盒之中,正放着半截华光璀璨的发簪。哪怕只有半截,也难掩其逼人的灵气,只消一眼便知不是凡俗之物。
“好强的灵力。”墙子暗叹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锦盒。
叶秉烛不由奇道:“那还真是神仙遗落的玩意儿?”
“绝非下界能有的东西……”墙子顿了顿,又说,“但它在凡间流落这么久,按理说灵力应该早就消耗殆尽。或许是神女之物灵力充沛的缘故吧,到现在它所蕴含的灵力也强劲异常。”
二人窸窸窣窣谈话间,那头太监已经接过了锦盒,恭敬地送到了李叡眼前。李叡垂眼一看,眸中有愉悦的光华一闪而过。正当太监准备将锦盒收下时,没想到李叡竟抬手,亲自拿下锦盒,丝毫不肯假手于人。
“回观星台。”他说完,转身便要走,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正要出嫁的女儿。
李奕河的脸掩盖在喜帕之下,什么都看不清,可此时她竟很庆幸。这样别人也看不到她泫然欲泣的没用的表情。
这个父亲是不爱自己女儿的,李奕河前所未有地清晰感知到。
反倒是徐嵘上前,想要安抚几句。可他正要开口,忽听一道尖锐又怪异的呼哨从人群中传来!
“嘘——”
徐嵘何等机敏,他这一生遇刺无数,身体早于神智先做出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地伏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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