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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谏记实录(荷煜)


漠瀚身后的那物,牢牢地箍着漠瀚的脖子,像是藤蔓缠树般攀在他身上。她一头如瀑的黑发,垂顺在脸颊两侧。面目惨白,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嫣红中透着诡异的紫,分明是鬼!
且是新死不久,还保留着刚死时模样的鬼。
但是很奇怪,新鬼都比较虚弱,要很长一段时间修养。但漠瀚身后的新死鬼,看起来却精神奕奕的。
难道是北方的人体格比南方人强壮,北方的鬼也比南方鬼要厉害些?墙子暗想,说不定可以引荐昭妃与那女鬼认识,看到底是南方女鬼强横,还是北方女鬼厉害。
正在这时,上头传来一阵怪异的朗笑,略沙哑的男声响在宫殿之中,无人不为之肃然。
“大殿里如此热闹,北戎大王子可是在向贤妃娘娘讨教中原风土人情啊?”
墙子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到两个侍立在门旁的宫女掀开珠帘,一道紫色的身影负手穿门而入,快步进到大殿之中,身后还跟着数名身着绯色或绿色太监服制的宫人。
来人年近花甲,头发被束在帽里,露出的鬓角已经斑白。但他精神矍铄,身姿挺拔,浑身上下一丝褶皱不见,即使脸上沟壑难平,却也丝毫不显老态。
这就是徐嵘。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从众人恭敬的态度来看,墙子想,这人就是被袁引反复念叨过好几次的很厉害的太监徐嵘。
其实墙子最开始是不屑一顾的。一个太监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但现在他忽然改变了想法。
漠瀚眯着眼睛,左手闲闲地摆弄着自己的扳指,道:“这位想必是徐嵘,徐掌印。久仰,我在北戎便听过你的名字。”
徐嵘并不行礼,只是微笑着略一点头,俨然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漠瀚接着说:“我今日代表北戎而来,贺贵国君主寿辰之喜。何以到现在,还不曾见你们皇帝一面?”
坐在殿中的几位大臣脸色尴尬,他们互相觑着,都没有说话。
“陛下国事繁忙,一时脱不开身。况且今日只是接风宴席,待到正式典礼时,自然会接见诸位使臣。陛下还考虑到大王子久不见胞弟,定然思之念之,特意让你们兄弟团聚呢。”徐嵘微笑不改,进退有度。
漠瀚转头看到了坐在自己下手的,多年不见的七弟弟漠渎。当年送他来大绥时,漠渎不过车轮子那么高,一晃眼,便已经长成大人了。只是这个弟弟久在大绥,丝毫没有北地男儿的粗犷之气,反倒沾染了南方的文弱瑟缩,显得不伦不类。
漠瀚脸上的不屑,根本懒得掩饰。

丝竹雅乐还未止歇,作舞的宫人换了一队又一队。
漠瀚将酒杯斟满,忽然转头对下手的漠渎举杯道:“阿弟,这么些年,在大绥过得可安好?”
漠渎立刻捧起酒杯,回敬道:“回大王兄,自然处处是好。”
漠瀚看着他斯文地饮下杯中酒,举帕擦拭嘴唇上沾湿的酒液,行动间丝毫没有北戎人的豪迈气概,心里不由得更添几分轻蔑。
徐嵘身份特殊,并没有入席,只是坐在主位侧面,桌案上也并无菜肴。他眼角浮现出几根深刻的沟壑:“大王子,今日漠渎王子的几位同窗亦在,你若是关心漠渎王子在我大绥的事情,他们也可作陪。”
叶秉烛和岳凛等人应声起身,遥遥地对着漠瀚抱手行礼。
李奕璋心里看不上这群五大三粗的蛮夷之人,只自顾饮食,并不言语。他常想着北地是不曾开化的荒芜之地,北戎人也只知蛮力抢夺,哪能明白大绥博大精深的文化?叫漠渎来学苑,他也学不懂几个字儿。
漠瀚将这个皇子的骄矜姿态看在眼里,说道:“既然七弟说处处是好,那便处处是好。不过我听说中原有个故事叫做‘乐不思蜀’,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是北戎人才好啊。”
漠渎讷讷地应下。
墙子想,凡人真是麻烦,同为人族,却要分个北戎人和大绥人,中原人和番邦人。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徐嵘道:“七王子年龄渐长,我们陛下近日里也在思虑,叫漠渎王子归国之事呢。”
漠渎的眼睛顿时亮了一刹,不过那光华转瞬即逝,被他掩盖在心底里。
漠瀚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心里冷笑。如今北戎王年事已高,王帐里的十二个儿子个个都已经长大成人,等到北戎王去世或者退位,他们这群兄弟之间自然少不了一场王位的角逐。这个时候,大绥要将漠渎送回北戎,居心昭然若揭。
一位在大绥长大的北戎王上位,会有利于大绥。如果这位王的性子再柔弱可欺,方便控制,那就更好了。
当然,漠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那个王位,他势在必得!
“七弟归国之事且先不谈。他既然在大绥呆了这么多年,有了一群朋友,叫他回北戎想来他也舍不得。”漠瀚转开话题,继续道,“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是有重要的任务在身。我本想面见贵国皇帝之后再当面提出,但既见到徐掌印,想来是一样的。”
徐嵘含笑道:“大王子请讲。”
“北戎七王子质于大绥许多年,是我北戎摆明诚意与大绥结好。但我父王日夜忧思,恐两国之间渐生嫌隙。故而,此行我代我的父王,来求娶一位大绥公主入主王帐。望以鸳盟之约,结两国永世之好。”
话音一落,宫殿之内落针可闻。
要知道,北戎王已经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而且听说他极其残暴,对待自己的妻子亦是蛮横无比,他的三任妻子,皆是暴毙身亡,其中是非曲折十分耐人寻味。而上一任北戎王后,去世也不过两载。
岳凛与叶秉烛对视一眼,低声道:“宫里一共三位公主,最年长的奕云公主已经婚配,剩下奕河公主才十六岁,那老北戎王都是可以当她爷爷的年纪了!”
叶秉烛却道:“此事未必会落到公主头上。封一位宗室女子为公主,由她前往和亲,这样的前例也并不少。”
岳凛叹道:“不管是谁,总归是要为了国家误了一生啊。不过……陛下未必会同意吧。”
叶秉烛未答。大绥之前就有公主和亲番邦的前例,况且只需要牺牲一个女子,就能换国家安宁,这样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虽然岳凛和叶秉烛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墙子耳聪目明,将两人的话听得仔细。正当他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结束的时候,上头徐嵘却道:“求娶公主,自然对两国都是好事。”
态度模棱两可,不知他心思如何。
墙子忽然想,难道这个太监真的有这般大的权利,连两国和亲都能决定?
漠瀚又不疾不徐道:“我父王曾偶然间见过贵国奕河公主的画像,一见倾心,思之如狂。听闻奕河公主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还不曾有过婚约,故而我这次,便是为奕河公主而来。”
“什么?!”
漠瀚之后,是一声脱口而出的惊呼。
众人循声看去,贤妃面色惨白,右手捏着扶手,手背因用力而青筋暴起。她美目圆瞪,柳眉紧蹙,俨然一副被冒犯之后的恼怒模样。
奕河公主虽非贤妃亲生,但长在贤妃膝下,贤妃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怎么忍心让她远嫁给一个老头子?
“徐公公……”贤妃正要说话,却被徐嵘打断:“贤妃娘娘,此事我会如实奏予陛下,一切由陛下思虑定夺。况且两国联姻不是小事,岂是我们现在三言两语便可决定的?”
贤妃被漠瀚的话惊得昏了头,慢慢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转着,思考应对之策。
这场晚宴众人最后各怀心思,食不知味。等到宾客散尽,墙子还得留下与太监宫人们一起收拾残局。
“今天你的表现还不错。”回去的路上,袁引毫不客气地夸赞道,“虽然赏赐不多,但好好做,总归是条很好的出路。”
墙子对钱不感兴趣,跟袁引独处他也莫名心虚——或许是占了人家弟弟身躯的缘故。他随袁引走过几步,忽然见在御花园的池塘边,立着一个刺目的白色身影。
墙子迫不及待想要甩开袁引,赶紧道:“叶秉烛在那儿呢,我去伺候他啊!”
袁引不放心地说:“怎么能直呼主子的名讳?你做事小心些……”
墙子冲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他来到叶秉烛身后,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道:“上次水鬼把你拖进水底里去,你还不长记性吗?还敢杵在水边?”
叶秉烛回头:“总不能因为害怕,便一生一世不沾水。”
都说人族贪生怕死,会趋利避害,可叶秉烛却偏不,倒还有些意思。
叶秉烛知道自己的底细,墙子与他在一起时,比跟袁引、岳凛在一起还要轻松。
墙子询问道:“在此处作甚?”
叶秉烛正视着他的眼睛:“等你。”
他的神态认真,目光专注,好像是将“等人”这件事看作了什么要紧的事务。
“等我?”
“晚宴上半场你盯着漠瀚看,下半场两眼空空地发呆。我就想等着看,你会受什么责罚。”
墙子从诞生到现在,何曾做过伺候别人的事情,他自认已经做到极好了。谁知,他还没应声,又听叶秉烛道:“那北戎大王子的确相貌不凡,好几位宫人都在暗中打量。你怎的只盯个上半场?”
叶秉烛说话时也不看墙子,目光遥遥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可墙子就是莫名听出了一种怪异滋味。

第35章 一名而已
说到北戎大王子,墙子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毕竟在一堵墙的眼里,凡人都长得差不多——在凡人眼里,应该每一堵墙也差不了多少吧。
如果是旁人,墙子定然懒得搭理,但此刻他竟破天荒地解释道:“我并不是在看他。”
“嗯?”叶秉烛故作惊奇,“那还有谁值得你这般细瞧。岳……岳凛也并不在那个方向。”
他后面的声音逐渐放低,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试探。
“我又不需要时时盯着岳凛,只要他不死就好了。”墙子说。
只要岳凛不死。叶秉烛垂下眼皮,暗想,他确实是很在意岳凛的安危啊。
“我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何事?”
“那个大王子身后,紧紧地贴着一个青衣女鬼。她应当死去不久,可却没有如其他新死鬼一般虚弱。”墙子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反问道,“你不是能够见到妖鬼吗?”
叶秉烛这次坦诚地回答:“我只能在正午时分见到妖鬼族,且持续时辰不长,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原来如此,想必是经历了水鬼之事,他三魂离体太久,身躯便出了些问题。
“我只听说人族中有很少一部分人生而有异,双目可看穿阴阳界面,能视凡人与妖鬼。不过你这种情况我还未遇见过。”墙子顿了顿,想起能见妖鬼也未必是好事,便顺口安慰道,“不过你不要害怕担心,说不定明日便好了。”
“我倒希望它永远不好……”叶秉烛低声喃喃一句,尾音飘散进了风里,墙子没有听清,遂追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有什么要紧的。”叶秉烛轻声说着,“我是想问你一个事情的。”
“何事?”
“‘袁强’,不是你的名字吧?”
一直到现在,叶秉烛竟然连他真实的名字都不知道。
墙子恍然:“自然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早就身死道消,他的名字唤作‘袁强’,而我自然不是。”
“那你……”
“我叫墙子。”
“嗯?”叶秉烛一愣,道,“我是说你本身的名字……”
墙子很认真地回道:“我就是叫墙子啊。”
“强子?”叶秉烛哽住,眼睛里浸染了不易察觉的笑意。妖虽然与人不同,但这名字是不是……太随意了一点?
墙子:“你觉得不好听?”
叶秉烛:“……倒也不是。”
当着人家的面,也不能说他的名字难听且怪异吧。
之后一路无话,回到含凉殿,夜色已经深了。
小叶子今日随行侍奉西域使者团,见了叶秉烛和墙子,眉眼带笑地迎上前来:“叶公子回来了!晚宴可还尽兴?怎的不见岳公子?”
瞧他这模样,墙子猜他收获的打点应该不少。因为平日里小叶子总是板着脸,一副严肃面目。
叶秉烛道:“他不是先行回来了吗?”
小叶子眉头挑起,道:“小人在殿里等候已久,未曾见到岳公子。”
晚宴结束时,岳凛便起身回含凉殿。他与叶秉烛一起行到御花园,叶秉烛选择留下,而他就继续往回走。按理说,应该早就到了才对。
“他还没回来?这么晚了还能去何处,不会遇着危险吧?”墙子蹙眉,生怕这人一个不小心跌进水里淹死了,那自己就前功尽弃。
叶秉烛眉峰微动,捕捉痕迹地瞥过墙子明显焦躁的脸,心头微恼,口里却讥讽道:“你当皇城是边陲小地,随意便会遇着危险?”
墙子没有听出叶秉烛的不耐,侧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瞅着他的神色:“我没出过皇城,不知道别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叶秉烛垂下眼,对着墙子真诚的视线,目光一触即分。他干咳一声,道:“你放心,皇城有禁军把守,不是那么容易出危险的地方。早些休息吧,这几日入京朝贺的使臣渐多,只会越来越繁忙。”
墙子想到明日还要继续站桩似的伺候别人,他就心内烦躁。他以前受困在皇城,便以为世上最大的苦楚就是不得自由。可这几日他却慢慢品味过来,比没有自由更大的苦楚,是起早贪黑、定时定点地去伺候别人!
凡人生命短暂,不过煎熬数十载。墙子都不敢想象如果他要一直这么伺候下去,余下的墙生会有多绝望。
夜幕之下,同样有人彻夜难眠。
漠渎弓着背,犹豫地来到使臣居住的别馆。把守在门外的北戎侍卫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冷若冰霜地审视着这个与他们同样高鼻深目的北戎人。
当然,在他们心里,并没有什么自小便入大绥为质的七王子。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被南国风土腐蚀过,毫无北方豪迈气概的北戎人罢了。
“我是北戎的七王子漠渎,请帮我通传一声我的大哥,就说我想见他。”
为首的北戎侍卫斜着眼睛觑他,说:“我们大王子非是随便什么人想见便能见的,速速离开!”
漠渎急切地解释:“我是北戎王的儿子,是北戎国的七王子!”
“哼。”侍卫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是谁,大王子已经歇下了,你离开!”
漠渎见状,心知连这些侍卫都看不起自己,暗自恼怒之余,他又无可奈何。漠渎背过身去,脸上的怯懦和畏缩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死水般的阴郁。
今日晚宴上,听徐嵘的意思,是有意要放他回国的。可当时漠瀚便以求娶公主之事岔开了话题。自己这个大哥是摆明了不想自己回去吧……他说不定就希望自己死在大绥,这样北戎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与大绥开战。
漠渎虽然身处皇宫,但也知道这几年绥、戎两国边陲摩擦不断,战争一触即发。如果真的要打仗,那自己这个质子便是第一个被推出去杀死的!
他必须想办法回去!
求这个大哥是靠不住了,他只能自救。
漠渎一步一步离开别馆,背影萧索。而在他之后,一个身穿大氅的男子走了出来,不经意地问到:“那是何人?”
“池安大人!”侍卫毕恭毕敬地行礼,“是七王子。不过大王子早就吩咐过,如果七王子来求见,一律回绝。”
“好。”池安盯着漠渎瑟缩的背影,暗自思衬着什么,眸光深沉。

此夜良久,挑灯续昼。
短短半月之内,西域各国派出使者聚集大绥皇都。一时风起云涌,各人心思不同。在这个夜晚,似乎难眠的人还有很多。
皇宫,使臣别馆。
漠瀚静坐在宫室内,灯火昏黄,照亮了窄小世界。他手里握着一副手卷,就着灯光细细地观看。那手卷上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画中女子临风回首,唇边勾起浅淡的含蓄的笑意。她细眉琼鼻,眼尾微扬,是典型的大绥人相貌。
作画之人显然也非常用心,画中女子衣裙的裙摆被风吹起,褶皱都清晰可见。
漠瀚伸手,拂过画中人的眉目,喃喃道:“阿朵其娜……”
阿朵其娜,想来便是画中女子的名字。
正在这时,宫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扣响,紧接着便传来一道中正浑厚的男声:“大王子,夜深了,还不休息吗?”
漠瀚纹丝不动,回道:“池安大人,你进来与我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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