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禁食芫荽)

他说着，为自己也取了杯酒，同他的星哥一起抬起手腕，举杯致意，话音同步。
“婶婶，生日快乐。”
两人语调轻快，真诚如剖心。
反倒是李书卉愣在了原地，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笑吟吟对自己恭贺的药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惯用的温和话音。
“小丞你……回来了啊？我听说你在第八区出了车祸，没事吧？”
肖叶丞抿唇点头：“多谢婶婶关心，我没事。”
“唉呀，这怎么能叫没事呢？”谢挽星接着他的话，有些埋怨地开口，但手却亲热地揽上了肖叶丞的手臂内侧。
“婶婶你看看小丞，脸上可是擦伤了一小块呢，不知道是谁在车上做了手脚，我们小丞好好的脸都破了相了，真是倒霉……”
“哥。”肖叶丞应和他。
“没事的，不都报过警了吗？”
谢挽星还是嘟着嘴。
“他们查出来个第八区制药厂有什么用，我觉得那些个工人，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故意给你制造车祸，这背后啊，指不定藏着谁呢。”
他说着，眼神一转，望向李书卉。
“婶婶，你说是吧？”

谢挽星这句话，叫谁都不好接。
商业场里如何暗潮汹涌，那都是私下的事，若有人敢把阴私放至台前来说，那必定是不想混了。
可谢挽星偏偏不在其列。
他主场在第三区，地位又高，谁不知道谢家极宠这在外闲逛的二公子。
这样的人在名利场上说几句难听的话，倒也不崩人设。
甚至连他说完后那略带挑衅的眼神，也让人相信他早已胜券在握一般。
李书卉的神色变了又变，一句话都没说，只固执地在谢挽星和肖叶丞脸上寻找线索。
但两人就跟戴了面具一般，从头到尾都只笑着，没有阴狠的憎恶，更没有明显的敌视。
这样的视线，更叫人心慌。
就在李书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健荣制药的乔斯站在一旁，调和了下氛围：“小肖总能有这样的际遇，那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小肖总，我们肖总也很挂念你，不如移步，你们叔侄俩简单叙叙？”
乔斯边说边靠近他们，他站在白漓与谢挽星那一侧，同肖叶丞微笑：“放心，我就在这里，会照顾好小谢总与白副总的。”
肖叶丞：“……”
他当然不愿意离开他的星哥，但当他与谢挽星视线相对时，对方的点头示意已经足够明显。
肖叶丞将酒杯放回，尾指不情不愿地蹭到人手边，指尖探进，骨节收拢，勾缠缱绻。
在一次彼此都生疼的用力过后，他才松开手，迈向暂离他星哥的路。
李家的书房很大，分了两层，高低墙边都摆满书籍，甚至按照索引编了号，一册一册都有记录。
肖盛强就坐在角落的矮凳上，他翻着手中的闲书，不是什么难读的内容，每页停留的时间不长。
当他第三次为自己翻页的时候，白色纸张上的文字总算没余力再铺满，只爬了半页，也为书中这一章收了尾。
“小丞，坐吧，别干站着。”
他沉稳的话音跑赢了合页的动作，头没抬，叫人看不清表情。
“叔叔有什么就直说吧，我是晚辈，站着听就行。”
肖叶丞生怕坐下费事，只想快些跟自己的叔叔说完该说的话。
“小丞。”肖盛强总算抬起眼皮来，凤眸里凌厉消散，只剩温和。
“别跟我们对着干了，好不好？”
也不知道说的是找位坐的事，还是其他。
肖叶丞没动，也没回答，他静静地与自己叔叔对视相望，不试图劝告对方，也不试图解释自己。
他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也如此，就算被逼到了极境，也只会一言不发凝着你看。
这让肖盛强有些恼火：“你何必这么倔，我早说过了，治疗剂市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么多年你吃了多少苦头你也知道，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商场不是你的实验室，这世界只会被站在顶峰的人俯瞰。”
肖叶丞总算有了别的表情，他唇角微勾，却不见什么笑意。
“既然叔叔觉得自己站在顶峰，那一脚把我踹下山去，不是更好？”
“你是我侄子，是我亲哥哥的儿子，我怎么会踹你下去呢。”肖盛强的表情柔和下来，眼眸里泛起水光。
“五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来健荣，继续做下一个姓肖的董事，你比我的任何一个孩子都出色，健荣理应是你的……”
肖盛强仰着头，那张惯常胜券在握的脸上竟露出脆弱。
“小丞，来健荣，我可以把我拥有的股份分你一半，等我退后，你来替我。”
肖叶丞并未动容：“叔叔与其给我钱，不如把第八区的制药厂给我？”
肖盛强顿住：“你如果一定要，那我可以把制药厂给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制药厂……不做长效治疗剂。”
“那我的第三代长效治疗剂……？”
“停止发售，只要你能做到，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签合同，把制药厂转让给你，我知道制药厂是我大哥的心血，你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要为自己的父母讨一个念想。让星生专注于第二代长效治疗剂，让健荣的短效治疗剂作为日常治疗继续起效，这样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肖叶丞望着他的叔叔，竟真能从对方眼眸里找出几分真挚。
谈前途和发展时，人才会情真意切。
但肖叶丞笑起来，凤眸里的阴晦毫不避人：“叔叔演技真好，不知道的，真以为你是真心实意想同我谈买卖呢。”
肖盛强顿住：“我是真心与你商量的，小丞。”
“与我商量，不如与我父母商量吧，问问他们是否愿意。”
肖盛强很快就明白过来，肖叶丞说的是什么事。
他表情委屈，露出痛心：“小丞，叔叔不会害你，叔叔劝你，也只是因为我盼望你不再受伤，盼望我们肖家人不再受伤……当年的事，包括你最近的事，都是李家的手笔，但你放心，只要你收手，我会劝住他们的……”
肖叶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叔叔，眼眸下垂，尽是漠然。
“不，我不需要他们收手，叔叔也不用再劝，反正是非对错，我都会弄一个明白，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做我的长效治疗剂。”
“我要治愈所有的患者，让他们从此以后都脱离病痛的折磨。”
肖盛强站了起来，手中的书籍差点飞出。
“肖叶丞，你真是疯了，你知道治愈患者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制药公司，我的制药公司，所有的治疗剂公司，都会面临倒闭，没有客户，你做什么生意？！”
“那就不做。”肖叶丞眸中有微光，他是认真的。
正是这份认真，让肖盛强感到了恐惧。
——他的侄子，当真长成了足以对抗整个治疗剂行业的模样，翻手之间，足够颠覆整个体质市场。
他只敢喃喃：“小丞，你是一个药物，为什么要帮患者……”
而肖叶丞，只平静地望着自己的叔叔，像望着死物，口中一字一字，吐出冰凉的道义。
“叔叔，您学过历史吗？在联合政府出现前，药物在俄蒂斯并无地位可言，药物只会沦为奴隶，被倒卖，被榨干价值，我父亲说，是文明让药物有了自由，是平等才让药物有了立足之地，而如今，作为社会资源的既得利益者，药物为何要与文明为敌？”
“我不要钱，更不要权力，我只要平等，我要第八区的人民不再水深火热，要第一区的人看见自己也只是芸芸众生。”
“平等的第一步，就是这世上再无患者。我要让你们引以为傲的体质，你们高人一等的天分，不再拥有特权。”
“所有人都得以健康，健全不再是稀有资源，这世界，本该如此。”
作者有话说：
小肖总：这个世界的规则，由我来制定！

肖盛强气得发抖，嘴里只念叨着这几个字。
他知道自己侄子一直在跟自己对着干，本来只以为是利益之争，是商人互逐，却怎么也没聊到肖叶丞抱着这种心思。
让患者变健康，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偏偏……
他想到肖叶丞的长效治疗剂，心底发寒。
偏偏这小子真有能力做到，就算第三代治疗剂不能百分百治愈，那第四代呢？第五代呢？
肖盛强一张脸变得通红，气血上涌，仿佛熟透：“肖叶丞，你不能！”
不知从书房何处钻出了两个男人，又或者他们一直都在，只是未被注意到。
他们穿着正式的西装，神情冷静，视线冰冷，靠近肖叶丞时有如无常。
但肖叶丞并未显露出害怕：“想要绑架我吗，叔叔？”
他短促地哼笑一声。
“你可以继续威胁我，也可以继续要挟我，但任何人都阻拦不住时代的发展，科学的进步。”
“有空多看看联合政府的公告，如今研究长效治疗剂的，可不止星生一家，我把所有的资源和专利都共享给了联合政府，就算我没了，星生也在，就算星生没了，长效治疗剂也永存。”
“叔叔，就算你把刑法上的事都做一遍，你也赢不了。”
那两个男人就站在肖叶丞后方，而那被围住的年轻药物只望着自己的叔叔，仿佛毫无察觉。
肖盛强突然笑了，涨红的脸上破开诡异。
他语气缓下来：“小丞，叔叔只是想跟你谈生意，并不想伤害你。”
他指尖一划，那两个男人站得离肖叶丞远了一些。
“停止发售第三代长效治疗剂，你和你弟弟，还有你丈夫，今天都能安然走出这里，不然……”
肖叶丞冷笑：“不然过一个小时，警察就会围拢这里。”
他不是没有准备，也早跟殷俊楚湘他们说好了，一旦三人失联，就砸烂场场子，叫警察介入。
但肖盛强并没有表现出丝毫退意：“警察也管不了家务事吧？还是叔嫂偷-情这样的家务事。”
肖叶丞面色一凌，沉默着。
肖盛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从信息里找到一段视频，从容不迫地点开，翻转手机展示给肖叶丞：“这段视频，你说够有冲击力吗？”
肖叶丞瞬间瞳孔紧缩，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死死盯着肖盛强的手机，久久无言。
白漓发病了。
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瘫软下来，如果不是谢挽星就在他身边，他或许会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摔倒在地。
彼时谢挽星正领着白漓跟第一区相熟的前辈打招呼，没一会儿就感觉对方靠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挂在自己身上。
谢挽星眉头一皱，以为白漓是在故意揩油，但刚一扭头，他就看到了对方通红的双眼，赤色的鼻尖、嘴唇、耳朵，发病的症状太过明显，让他这药物没怎么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连忙扶住白漓，对着其他看过来的人解释了一句：“小漓有点不舒服，我带他下去休息下。”
说完，他就带着白漓走向了最近的应侍。
应侍一看白漓的状态，素质良好地引着他们去了庄园的休息室。
李家为客人准备的临时休息室很大，有床，有沙发，也有卫生间，俨然一个酒店套间。
谢挽星刚把白漓放到床上，那已然出门的应侍将门合上，随后门口传来了钥匙反锁的声音。
谢挽星：“？”
他把白漓迅速安顿好后，立刻去查看了门口的情况。
锁上了，出不去。
他又去检查窗户，发现连窗户都是从外头锁上的，就连洗手间的窗也打不开。
谢挽星：“……”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碰上这么复古的计谋。
肖盛强是准备绑架威胁吗？
可白漓在众人面前发病，他的异样许多人都瞧见了，自己在应侍的引领下带人进休息室时也是众目睽睽，肖盛强应该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实施绑架吧？
想到白漓，他靠近了床上的人，白漓发病时全身瑟缩，眉头蹙起，失了漂亮，只让人觉得可怜。
谢挽星坐在床边，轻轻拨开对方额头的碎发：“小漓，清醒些，深呼”
他知道白漓的身体情况，一旦发病，就算待在自己这种顶级药物身边，没半小时也恢复不过来。
发着低烧的额头有些烫手，谢挽星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治疗剂。
第三代长效治疗剂本质上是提高人体的免疫能力的，它能修复患者的免疫缺口，帮助患者不再因免疫缺陷而发病。
同样的道理，如果健康人和药物也出现了一些不可控的免疫问题时，原理上也可以用长效治疗剂来修复自身。
谢挽星身上带的这一支治疗剂，就是他当初申请的那一剂，在肖叶丞的担保下，他被允许自行注射。
肖叶丞说过，长效治疗剂在刚进入人体的时候效用最强，万一出现中毒之类的意外，可以通过注射治疗剂来恢复健康。
这也是肖叶丞让他带着治疗剂来李家的原因之一。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小漓，我要脱下你的外套，为你注射治疗剂。”
他在通知，并没有同白漓商量的意思。
白漓似乎感知到了谢挽星的好意，他微微睁着眼，眸子里水色横溢：“星哥，我会死吗……”
谢挽星：“……”
真是烧糊涂了。
他想起多年以前，自己第一次看到白漓发病的时候，小小的少年软在自己怀里，一边喘气一边说自己不想死。
这模样跟当年没差。
“傻瓜，有我和你哥哥在，你不会死的。”谢挽星麻利地为白漓脱下了外套，衬衣解开，白净的肌肤就这么在他面前铺陈开来。
谢挽星呼吸一重，指尖漫出热度。
他循着肖叶丞教他的步骤，为白漓注射了治疗剂。
漂亮的患者脸上汗水泪水混成一处，挨针忍痛的时候嘴唇轻咬，松开后唇色更浓，在休息时灯光下显出明艳。
谢挽星为他重新系上衬衣纽扣，呼吸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热，连手都是颤抖的。
白漓也发现了他的异样，没敢碰，只睁大了眼问他：“星哥，怎么了？”
谢挽星两手撑在他耳边，低下头，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竟有些浓稠。
“我好像……”
他声音低哑，喘息连连。
“中招了。”
作者有话说：
小漓：靠近星哥的机会就这么水灵灵的到了自己眼前！
补个漏洞：白漓不太喜欢注射治疗剂，也不带短效治疗剂出门，第三代没发售之前，他并没有提前注射过这一代产品

第89章 叔嫂好事
谢挽星用力撑住自己，没向白漓倒去，后者也十分识趣地往边上侧了侧，方便谢挽星有地方歇息。
高大的药物一躺下，就感觉浑身发热，呼吸急促，身体敏锐，竟还有几分兴奋。
他睁着眼，看着白漓那张白皙中透粉的脸，心中立刻有了决断——他中的助兴的药，而这药加重了他的成瘾反应。
谢挽星指尖蜷起，枕头的边角被他攥进掌心。
如果眼前的是他的小丞就好了……
白漓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星哥从未在自己面前袒露过这样的表情。
温和，热切，眼眸里波光粼粼，碧波被风吹散。
与他少年时代梦里的模样重叠，毫无二致。
“星哥……”他音区靠前，还带着几分少年意气，长发凌乱，盖住小半张脸，但即便只露出一半，也足够漂亮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谢挽星呼吸一重。
丈夫的弟弟……帮忙吗？
与此同时，李家书房内，肖叶丞与肖盛强坐了下来，面对面谈判。
“小丞。”肖盛强这时候并不急于说服对方，语气迟缓很多。
“你慢慢考虑，毕竟你丈夫与你弟弟做好事，得要一会儿。”
肖叶丞被那话刺了下，牙根咬紧。
“叔叔，他们也是你的家人。”
“家人？哈哈……”肖盛强笑起来，声音爽朗，仿佛真觉得听到了笑话。
“小丞，我的好侄子，连你都要跟我对着干，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呢？一个，你的丈夫，一个，我哥哥的养子，我何必在乎他们？”
他说着，再次把手机监控里调出来。
走廊边角里，有身穿正装的人在四处走动把守，显然是看死了谢挽星与白漓的房间，就算他们两个人用暴力手段破门，也没办法走太远。
——甚至可能只会被塞进另一间房里。
肖盛强笑着解释道：“不用担心，小丞，只要你签下合同，他们很快就能出来了，但如果你不签的话，乔斯会带着见证者进去的，也不知道二十分钟，够不够你的丈夫做一场好事呢？”
肖叶丞死死盯着手机，牙关咬紧，没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