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渐行渐远,肖叶丞闭上眼,想象着对方随手把毛巾丢在毛巾架上,而后随意地洗把手,扯下被折叠成三角形的纸巾,揩手后稍稍松开指尖,那指尖圆润漂亮,不似其他药物一般粗粝野蛮,谢挽星会弯出好看的弧度,将纸巾丢进纸篓里。
随后,谢挽星会走出浴室,打开房门,脚步迈大,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有自己存在的房间。
他无奈地抿起嘴,眼角又有润湿的感觉。
正如星哥所说,他们之间不过是被未婚夫夫的名头捆绑,他人目光下的逢场作戏而已,自己不管怎么攀援,都只会惹对方厌恶——他留不住谢挽星,就像五年前自己也没有留在谢挽星身边一样。
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他认。
只是情绪无法跟随自由意志而得到规矩的矫正,他的失落来得又急又猛,惊涛骇浪,无法平息。
就在他眼角的泪顺着引力试图往下坠的时候,肖叶丞感觉自己脸上有了一点凉意。
像被阴霾占据的天空,突然被光线钻破了防线,给人以尚有一线生机的感觉。
“怎么又哭,脸白擦了。”谢挽星的声音怏怏不悦,但动作分明轻柔,一点一点,为肖叶丞抹干泪水。
“不是要我陪你吗?不会就让我看你哭一晚上吧?”
肖叶丞凤眸睁开,细长的眼睛里闪动水痕,睫毛上都沾了泪渍,他努力地眨眼,看清俯身与自己对视的人确实是谢挽星后,下意识伸手勾住了对方的领带。
谢挽星:“?”
他来不及稳住自己,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朝肖叶丞靠近。
“你小子!!!”
谢挽星不光领带被人拽走,后背还受了力,结结实实地摔进肖叶丞怀里后,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对方用力抱住。
“肖叶丞!”
他加重了音量,想要用这种方式提醒对方规矩点。
但很显然,他失败了。
肖叶丞的声音盘旋在他头顶,小心翼翼且怂,却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对不起,哥,你骂我吧,随便骂我什么都可以,我都听着,我抱一会儿就好……”他说着,稍稍低头,用力闻了下谢挽星身上的山茶花香,方才阴暗滋生的失意正以百码时速狂暴后退,他觉得内心无比安定。
“你可以骂我恶心,变态,神经病,骂我人中渣滓,品德废弃物,药物中的最底层,什么都好,哥你骂吧……”
谢挽星:“……”
比起骂对方,他现在更想骂自己。
谢挽星停下试图挣扎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也是个药物,但比力道,总是比不过肖叶丞。
刚跟这小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点,对方只要用力,自己就没丁点逃脱的可能。
于是他也不再浪费力气,就那么认命地放松了自己,趴在肖叶丞胸口默不作声。
或许是谢挽星长久的沉默给对方带来了些许压力,没一会儿,肖叶丞箍住他的力道就松了些许,捎带着是更为紧张的一声询问:“哥,抱歉,你还好吗?我……”
“肖叶丞。”谢挽星打断了对方唯唯诺诺的询问。
“我在。”肖叶丞像被长官教训一般,往那一喊就是兵。
“下次要这么做以前,至少先提醒我一下,让我把鞋脱了。”
肖叶丞:“……是,哥。”
谢挽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落到如此田地的——他被肖叶丞裹在怀里,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真就像一对窝在床上睡懒觉的恋人,连身体蜷曲的动作都出奇一致。
肖叶丞并没有对此多作解释,他安静地闻着四周属于谢挽星的味道,哪怕在酒精的作用下早已昏昏欲睡,却还是撑着逼自己多清醒一会儿。
不要浪费跟星哥单独相处的一分一秒。
或许是两人挨得实在太近,谢挽星只觉得后背发热,腰上被对方的手臂环住的地方也有烫意。
肖叶丞的呼吸越是绵长,他就越清醒——并躁热。
他知道自己这是成瘾反应发作的表现,但眼下的肖叶丞只是个吃多了酒的醉鬼,自己就算把人薅起来,人家估计也是有心无力。
谢挽星动动腰臀,让自己尽量离肖叶丞远一些。
他强行闭上眼,逼自己去想一些适合入睡的画面,想想第三区的山川江河,想想云顶,想想草地。
想象自己就躺在无垠草原上,天似穹庐,完全容纳着自己,随后有风,有热流,有滚烫的呼吸,有熟悉的气息,有自然地靠过来的肖叶丞,对方收拢手臂,把自己完全包裹住,像收藏着一份不愿被人发现的珍宝。
他想象着对方能更大胆一些,肆意地摆放双手的位置,将自己深深嵌进草地里……
谢挽星:“……”
完全睡不着啊!!!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大了双眼,忍不住出声让智能助手为自己再次调低空调温度。
“热吗,哥?”肖叶丞听到他的动静,好意问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里带着浓重的睡意,显然也不是什么能帮忙解决问题的样子。
“睡你的觉。”谢挽星生硬地回道,并不想表达自己的诉求。
反正对方就是个大火炉,这一点自己早就知道的。
他想起自己跟肖叶丞确定关系的那一晚,就是在万盛的酒店里——肖叶丞当时也不太清楚万盛跟谢挽星的关系,他只听同学说万盛酒店各方面都一流,在京华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便觉得得带学长去这里过夜才算完满。
肖叶丞掏出自己靠奖学金和各种比赛攒下的钱,为谢挽星准备了俗套的晚宴和住宿。
结果就在两人即将突破关系的时刻,谢挽星一声娇气的“又疼又热”,让肖叶丞突然落下泪来。
当时的谢挽星只觉得对方浑身散热,自己被迫冒汗,两人脸上都湿,一时之间都没分清对方脸上是汗还是泪。
等他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肖叶丞整张脸都已经变得通红,眼眶鼻尖处的艳色让他心颤。
谢挽星认认真真看了看对方的脸,这才发现对方凤眸里毫无平日的精明与狡黠,水光里全是真诚。
“哭什么呀,委屈的是我又不是你……”他轻轻嘟哝着,手攀上对方的肩头,稍稍用力,把对方压了下来。
“下来点,让我亲一下。”
那是他和肖叶丞接的第一个吻。
作为初吻来讲,体验并不算好。
肖叶丞木愣愣的,根本不会接吻,当然,他也不会。
两人只是唇挨着唇,还都睁着眼,视线相对时,谢挽星差点笑出来。
那天到最后,他们的亲吻也止步于舔了舔彼此的唇珠而已。
但那时候的感觉,谢挽星怎么都忘不掉,那是一种介于新奇与熟悉之间的状态,他用自己的体验一点一点丈量了这个与自己即将命运纠葛的药物,越探索,越觉得自己并不排斥跟这个人有以后。
于是他先开口问了对方:“嗳,学弟,要交往试试吗?”
“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肖叶丞用自己的话阐述了一遍,眼眸明亮,神色纯粹,明确了以后也给了个干脆的答案。
“要的,谢谢学长。”
如今,谢挽星跟肖叶丞又同在一张床上,仿佛两人之间只是经历了时间的推移,其余任何都未变。
真是这样吗?
谢挽星埋头进枕头里,心里透明干净,想得明白。
他跟肖叶丞,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只是沮丧的心还来不及沉底,他感觉那沉沉的呼吸来到了自己身后侧,肖叶丞含糊的声音响在耳畔。
“哥,可以亲亲我吗?”
谢挽星:“……”
他没有回答,但对方的手已经有了动作,缓慢地摸索到他的唇边,轻柔地触了触。
“哥,想亲……”
谢挽星感觉自己情绪更紧张了些。
但他还是倔强地背对着对方,一步都没有让。
“肖叶丞,不要得寸进尺。”他缓缓说出自己在理智支配下能想到的最好回答。
“喝了酒就好好睡一觉,别再大动干戈了,免得明天起来头疼……”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对方触碰自己唇角的手垂了下去。
身后侧的呼吸匀长而慢缓,显然是入睡的人才能制造的。
谢挽星:“……”
什么呀,这就睡着了。
看来也不是真想亲。
殷峻看着半小时前谢挽星发来的消息,很久都没有换过动作了。
【谢挽星】:抱歉学长,我临时有点事,今晚回不去了,我让我助理去找你,合同的事就跟他谈吧
好心的服务员来询问过是否需要为他重新加热菜品,殷峻在冷静拒绝过后,还是一筷子未动。
他把谢挽星的短信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那几个刺眼的词语仍旧让他适应不了。
“抱歉”。
“有点事”。
“回不去”。
“合同”。
殷峻那张周正的脸上露出苦涩,倒是比他平时的样子更生动一些。
他这次邀请谢挽星吃饭,意图明确,情绪也鲜明。
总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他并未想着跟谢挽星一步到位,他有那个耐心和毅力慢慢来——当谢挽星答应他的邀约时,他真觉得自己跟对方已经迈入正轨了。
只是现在想想,从他学弟挑选了万盛酒店作为见面的地方开始,一切就都有迹可循。
或许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意这次见面。
在谢挽星眼里,这场约见,只不过是夹带了私事的公事见面而已,随便什么事都可以把他从自己眼前带走。
殷峻当然想到了同样在万盛酒店内应酬的肖叶丞,不知道他的学弟此刻是不是正在跟肖总……相处呢?
就在殷峻蹙着眉头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轻快的“殷助”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余光里闪过,很快就来到他面前,坐在了谢挽星坐过的位置上。
楚湘笑意盈盈,白净的脸上带着股老练的随和:“殷助,我们联系过的,我是小谢总的助理楚湘,您叫我小湘就可以了。”
殷峻表情淡淡,只迟疑了一瞬,就把手伸了出去,手指并拢,姿势规规矩矩。
“你好,修订后的合同我已经发给过你了,具体要解释的部分我也跟你们谢总有了一个交代,其实原则上也不必你再跑一趟的,实在是麻烦了。”
楚湘跟他握过手,又笑起来,温和且坦然:“小谢总特地给我发的消息,说要我处理好这边的情况,我们谢总很少这样重视合作伙伴,我当然不敢耽搁……况且殷助您都还在,如果不是因为我要来,恐怕您也不必在这儿干等,说起来还是我耽误您了。”
殷峻垂下眼皮,拿起手边的酒杯。
杯中还有从半小时前留到现在的红酒,方才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喝了,只是如今听到楚湘的话,还是想把酒给干了。
哪怕用来压制一下自己正肆意泄露的失落也是好的。
“这杯敬你,小……湘,能和你们环宇合作,是我们星生的荣幸,能跟你对接工作,也是我的荣幸。”
殷峻虽然为人板正,但在生意场上,说些亦真亦假的场面话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只是不知怎么的,今天说这些他并不觉得别扭,甚至还有几分发自肺腑。
楚湘见人举杯,当然不好光看着,连忙示意服务员为自己取来干净的杯子,斟上酒后也想要回敬过去。
“您太客气了,殷助,我该学习地方还有很多,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恐怕还需要您多给指导指导,这杯您不用同我喝,我敬您,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双手端着酒杯,显然不是一个喝惯酒的姿态。
但著名的总助界天花板就在自己眼前,他除了恭敬还是恭敬,喝杯酒也不碍事的。
只是他的酒杯还没来得及送到唇边,就感觉手腕一紧——对方正隔着餐桌,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挡了他喝酒的动作。
楚湘缓下动作,没有强行往嘴里送酒。
他眨眨眼,小巧的鼻尖一动,像一只好奇现状的小老鼠。
“殷助……?”
殷峻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表情,他错开视线,有些受不住学弟助理那样直白的目光。
“患者最好少饮酒,这样更有利于长效治疗剂发挥作用。”
楚湘:“……”
他白皙的脸颊上浮起红晕,眉头皱起,双眼写满了抗拒:“殷助,我想您误会了,我不是患者……”
楚湘说着,手腕用力一挣,就获得了自由。
他不甘示弱地再次举起酒杯,像是想要为自己正名一般,硬要送酒精进嘴。
殷峻就在这时候站了起来,动作迅速,绝不拖泥带水,解开的西装下摆几乎要与餐桌上的菜肴亲密接触,但他仿佛并不在意,他强势地将手盖在了楚湘的酒杯上,杯口被封,随后,整个酒杯都跟着他的动作脱离出来,最后毫发无伤地被放在了桌面上。
“二代长效治疗剂有个无伤大雅的副作用,就是患者情绪有起伏的时候,可能会出现类似发病的症状。”
殷峻声音冷冽,语气淡得真像在跟客户聊产品一般。
只是这回,是他盯着楚湘,而对方则闪躲着目光。
“通俗来说就是……”
他的视线落在楚湘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眼眶发红。”
随后来到耳边。
“耳朵滚烫。”
最后停留在那张殷红的唇上。
“呼吸急促。”
楚湘瞬间闭合了嘴唇,想要掩盖自己因喘不上气而被迫打开双唇的事实。
“不是真发病,但也足够让人辨别清楚。”
殷峻把自己那逼人的眼神收了起来,拿过自己手边的茶杯:“喝口水缓缓吧,这是干净的杯子,没用过。”
楚湘动作有些缓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过他的茶杯,但到底还是接受了,喝下水后,身体那种乏力的感觉消散不少。
“虽然不论你对外怎么定义自己的体质,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一下。”殷峻抬眸就注意到了楚湘因接触茶水而被润湿晶亮的红唇,随意地拿过餐桌上安放的纸巾,折叠成适合擦嘴的形状后才递给对方。
“长效治疗剂目前防发病的作用不是百分百生效的,所以碰到一些可能出现紧张焦虑情绪的场合,最好还是给自己备一支短效治疗剂。”
他说着,拿出手机,似乎是给什么人发了消息,随后对着还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楚湘,露出了被谢挽星放鸽子后的第一个笑。
他声音还是那么直冷,但语气却能让人听出温和。
“我正好能调几剂短效治疗剂过来,我让他们直接发去你们公司了,平时多注意。”
这些都是他通过观察白漓这爱乱窜却不爱用治疗剂的患者得出来的结论。
楚湘表情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点头认了:“谢谢您……”
“不用谢。”殷峻犹疑着说出了后半句。
“如果你真想感谢我的话,那麻烦你告诉我,你们谢总现在是跟我们肖总在一起吗?”
他带着忐忑,明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却又不敢相信那答案。
只见楚湘视线偏了下,似乎在认真思考问题的回答,而后点了点头。
“应该是的,因为小谢总刚给我发消息说……”
“被狗缠上了,脱不开身。”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肉-偿
肖叶丞睡眠时间不长,前一晚睡得又早,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谢挽星睡意正酣,砸吧了下嘴,又哼哼两声,翻身往床的另一边而去。
一种带着温情的不真实感在肖叶丞心上漫开,让他本来还不够清醒的头脑瞬间清明。
他循着本能,把那翻身过去的人又给翻了回来。
熟睡的谢挽星倒是听话,顺从地跟着轻柔的力道翻了个身,一头扎进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怀抱里。
他对肖叶丞这人心存芥蒂,奈何身体很是诚实,只要被对方的气息包围,他就觉得安定无边。
何况他对肖叶丞的身体已经十分熟悉了。
手环住对方的腰,腿也不客气地锁了上去,低头呼吸,将自己全身心都托付给这独属于自己的药物。
肖叶丞手臂用力,把人裹得更紧了一些。
凤眸里泄出笑意,低头碰了碰他星哥的发顶,缓缓松出一口气。
还好,都是真实的。
他十分庆幸自己昨晚开了口,才换来这短暂的一点相处时间,哪怕醒来以后,谢挽星又会恢复那拒自己千里之外的状态,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还能肆无忌惮地拥抱对方。
他甚至懊悔起自己昨晚喝了那些酒,如果不是酒精作祟,他是不是能清醒更久一些?他是不是就可以通宵不睡,看着他星哥是如何在自己身边入睡的……
肖叶丞又忍不住拿下巴蹭了蹭谢挽星的头发,带着山茶花香的发丝柔软又顺滑,跟谢挽星本人判若两人。
可他都很喜欢。
谢挽星是被对方的身上的热度给烘醒的,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像个粽子似的被肖叶丞团团围住,没被闷死已是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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