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是从地方的巫蛊之术演化而来,后来一些世家用这种毒药来控制自己养的死士。
但是因为大晋太平了太久,死士这种东西养着又没什么用。解药的制作又费钱财,于是便渐渐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苏慕嘉最初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几乎是在周回拿出解药,说要定期取药的瞬间,苏慕嘉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猜出了这是周回为了控制他,为了他一辈子都甘心甘愿的为周家做牛做马使出的伎俩。
为了体内的毒,他日日研究毒药。从一窍不通到用毒高手,可是依然对自己的毒无计可施。
在闻到异常香味的时候,苏慕嘉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仔细回想,当时殿下出事也确实蹊跷。于是他又返回来毓秀坊。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是有人做了手脚。
苏慕嘉是一路走回他的府邸的,大雪下的突然,他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任由冷风大雪往脸上扑。回去的时候小十三正坐在门口等他。
“十一。”小十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人叫了一声,苏慕嘉没有应。
“你不高兴。”小十三跟在苏慕嘉的后面,几乎是肯定的说了一句。
苏慕嘉步子没停,小十三听见对方有些疲惫的嗓音,“东安大街毓秀坊,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去给我盯紧她。”
第23章
眼看着快近年关,往年这个时候都是金陵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入眼都是来来往往的寻常百姓忙着置办物什,做些糕点吃食储备着好安稳过冬。
但今年却是人心惶惶。
吕少卿为官出了名的正直,一家惨死,几日过去案子却一直没个着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传出些风声,说这事儿是成安王派人做的。
吕正曾经本就因为一些事情得罪过成安王,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信的人越来越多,成安王却一直安然无恙。
崔子安连着几日都没休息,先不说禁军这边季清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一个宋声连着找了几天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大活人竟就这么活生生的消失了。他正是心烦,坐在榻上将手里的册子翻得哗啦啦的响。
偏生有人这个时候要来找不痛快,手下人推门就来就着急忙慌的报道,“大人,出事儿了。”
崔子安反手就将手里的册子扔在了对方脸上,“话要是再说不清楚,那舌头就别想要了。”
那人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原委都给交代了个清楚,“今日原本是吕大人出殡的日子,路上送行的人不少,路过东安大街的时候人聚的有些多。季校尉便带了兵去驱人,结果不知道怎的就怎的就闹了起来,现在好多人都跑去了大理寺门口跪着要讨个说法,已经有小半日了··········”
“季清这个蠢货!”崔子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看上去被人气了个不轻。
崔子安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擦黑了,大理寺门口已经乌泱泱的跪满了人。最前面摆着十几具尸首,周边也七七八八的躺着些尸首,地上积雪化了水,混着血水流了满地,触目惊心。
为首有人喊了一句,“白骨填湖,清官枉死,乱贼当道,百姓无依!”
后面顾着的人齐声附和高呼,“白骨填湖,清官枉死,乱贼当道,百姓无依!”
崔子安拉了马绳,马蹄在原地换踏了几步,最后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嘶鸣。
这阵仗不小,在场的人自是都听到了。有些人明显已经被吓得瑟瑟缩缩了,喊声混着哭声,却一个个跪的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怎么闹成了这个样子?”崔子安皱着眉,随手抓了一个在场的官员问,那人一转头他才看清对方是谁,眉间皱的更深了。
“崔大人没听见吗?”苏慕嘉抬眼朝人望去,“尸湖案多少白骨还没清算清楚,吕大人枉死数日至今也没个交代,就有为官者敢当街残杀百姓,他们怕啊。”
崔子安沉默了一下,朝着众人跪的方向高声说,“今日的事情确实是禁军的过错,但一直跪在这里也没什么结果,不如各位先回去,日后桩桩件件我定然都会给各位个交代。”
为首的是个年纪稍大的老者,头发已经掺白,声音却是中气十足,“我当年蒙冤入狱,全靠吕少卿还我清白。如今吕少卿一家枉死,大恩未报。吕大人冤魂一日不能安息,我就一日不敢起身。成安王,杀人偿命!”
后面人也齐声高喊着,“成安王,杀人偿命!”
这话一出口,崔子安就知道,今天这事情算是没完了。
百姓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是非对错量的清。这金陵城现在多少穿着一身官服的,却仗着手里那点权力将百姓随意拿捏,平日里受的冤就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有个做实事儿的,人们打心眼里爱戴的,现如今又死的不明不白。
更别说这个成安王,平日里滥杀无辜的事情本就没少做,现在传言又闹得正凶。
尸湖案已让金陵城中人心惶惶,今天这一出是真的让他们怕了。才宁可冒着性命之危也要讨个说法。
崔子安拿着一大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没办法,看现在这种情形,今日若再多死一个人,这群人定是又要闹起来,这样一来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两边正僵持着,跟在崔子安身边的手下忽然低声道,“大人,殿下来了!”
苏慕嘉原本一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然站在那里。听到这句后却立马回头看,果然瞧见一个穿着白金色大氅的人正被人拥簇着在往这边走。
今日落着小雪,他双手握着手炉半藏在衣袖里,有雪花落在睫毛上,顿时化成了细碎的水珠,亮晶晶的挂在上面。
两人无言对望了一眼。
崔子安翻身下了马,“你身子好利索了?”
“死不了。”李祁随口回道,实际上他今天早上才刚刚能下床走动。他这几日委实受了不少罪,现在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许是和他平日清朗的嗓音差的太大了,让人显得更加虚弱了。
崔子安知道这人什么性子,也懒得多去问,只是说,“今天这事情怎么做都是个错,你又何必把这烂摊子往自己身上揽?”
“这案子我早已揽下了,今日就算不来,若出了事情终归还是要算在我头上,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虽在和崔子安说话,目光却不自觉的看向了那遍地血色。眼里眸光微冷,“天子脚下,倒也真做的出来这般事情。”
不远处不知道谁这个时候放起了烟花,这时候却没人去注意这事情。
李祁抬起脚准备往台阶下走,刚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语气微急的唤了一声,“殿下。”
他一回头,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接着一声,亮堂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被人护在了怀里。
然后便是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中四散开来。手里的手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李祁愣了几秒,然后便要挣开苏慕嘉的手,他冷声命令道,“放手。”
苏慕嘉却把人护的更紧了,李祁大病初愈,愣是没拧过对方。
一切都发生的突然,站在周围许多官员都还呆在原地。
“是火药。”崔子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朝着周围的禁军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呢!去救人啊!”
其实没什么好救的,火药炸的面积很大,连石面几乎都被炸翻了起来,更别说上面跪着的人了。一眼望过去都是焦黑一片,根本没有几个活口。
等了好一会儿,周围都开始渐渐静下来了的时候,苏慕嘉才松开自己的手,然后立马跪在了地上和人请罪,“臣僭越,请殿下恕罪。”
李祁一低头,才发现对方的背后有很多刚才被飞石划伤的伤痕,刚才他被人挡的严实,倒是一点都没伤着。
“起来吧。”李祁的声音轻到几乎没有。
夜色初至,月光也淡,不远处的烟花还在炸着,彩色的光落下来,李祁从大理石的门口的台阶上走了下去。踏着满地的碎石,眼里映着地狱。
他握紧了掌心,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怒气,“给我查,今日这事查不出来东西来,谁也别想安生!”
大理寺一夜没睡觉,李祁也在大理寺守了一整晚。
但令人意外的是,事情查的出奇的顺利。
从火药入手,火药一直由工部掌管,平常人根本就不可能碰到。寻常人家要是自己要制火药,一定要用大量的硫磺和硝石。在金陵城里面除了皇宫里面,能找到这么多硫磺硝石的地方就只有卖烟花的店里。
一圈问下来,几乎家家店都说自家大半的烟花都是被成安王府买走的。
崔子安当即就带人去查,果不其然在成安王府的附近发现了私炮坊。
第二天清晨,成安王被抓进了诏狱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满金陵人尽皆知了。
“把人看好,我先去宫里跟父皇说上一声,明日我亲自审。”李祁已经上了马车,又掀开帘子吩咐道。他顺势看了一眼和众人站在一起的苏慕嘉,发现对方还穿着昨夜的衣服,“苏大人昨夜不是受伤了?”
苏慕嘉像是全然忘记了这回事儿,经人提醒才想起来似的,不怎么在意的道,“小伤而已。”
“正好顺路,我送苏大人一段路吧。”李祁像是随口提了一句。
苏慕嘉愣了一下,而后立马笑着答应道,“好啊。”
马车里面很宽敞,苏慕嘉坐在了李祁的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茶桌。
“你身后有些伤口不算浅,不要不放在心上。”李祁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白色的小瓷瓶出来放在桌上,苏慕嘉伸手去拿的时候,指尖碰到了对方刚要抽离的手,触到一片冰凉。
“殿下的病好些了吗,那日走的时候那般吓人。”苏慕嘉话说的直白,“臣这几日总是担惊受怕的。”
他说的这是实话,他前二十年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活着而已,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第一次生出了些别的盼头出来,怕的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是吗?” 李祁听到后只是不冷不淡的反问了一句,而后对上苏慕嘉看他的目光,眼里满是清冷。
苏慕嘉也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脑子里不动声色的回想了一遍昨夜的事情,自认没什么差错才开口道,“昨夜案子查得顺利,殿下看着却似乎不大高兴?”
“只是想起昨夜凶险,要不是苏大人当时叫住我,恐怕我现如今早都是一具焦尸了。”李祁说,“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巧的很,就好像苏大人知道当时会出事儿似的。”
这话一出,苏慕嘉原本尚且明朗的心情,顿时散了个干净。他反手将瓷瓶握到手心里,收回到了宽大的衣袖里,“殿下怀疑我?”
李祁知道这没道理。先不说对方没理由做这种事情,就算他想做,从百姓送行,到季清伤人,再到大理寺门前聚众,他一个刚到金陵不足一月的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但是李祁没回答,只是目光淡淡的等着他开口。
“昨日那些人都在气头上,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几次看到殿下在我眼前出事,心里也是后怕,才想劝殿下不要下去。并不知道后来会出那样的乱子。殿下若是怀疑我,直接问我便是了,又何必绕这些圈子。”苏慕嘉语气像是委屈的很,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后道,“我的府邸离这儿也不远,殿下要问的话既然已经问完了,不如就在这儿将我放下吧。”
苏慕嘉话说的真切,那份委屈也不似作假。
反倒让李祁开始想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罢了。”李祁有些疲倦的按了按眉间,“也是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有些草木皆兵了。”
苏慕嘉这时候又变的善解人意起来,“殿下大病初愈,本不该如此劳心劳力。”
李祁似乎累确实累着了,没再应声,单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假寐。
外面马车上的积雪化成雪水顺着四角往下滴,马车里熏香的烟似有似无的从一旁的精致香炉里散开,李祁眉眼间的冷意好像也淡了几分,苏慕嘉就这样安静的看了人一路。
崔子安忙的脚不沾地,天黑了没回家,反而跑到了毓秀坊里喝酒去了。
“两壶酒,送去楼上。”他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忽然靠近,他一个转身刚想动手,那人却把他的手一把给拉住了。
那人显然已经喝了一场酒了,浑身的酒气。笑的痞气,“这披上官服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看都不看就直接动手呢。”
“我没这身衣服之间也之前也照样没少动手。”崔子安扯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扯开,拧着眉道,“易攸宁,给我把手松开。”
易攸宁权当没听见,另外一只手顺势搭上了对方的肩膀,凑到人跟前说话,“跟哥哥怎么说话呢,这么没大没小的,到时候你哥回来了还以为是我教的呢。”
崔子安满脸嫌弃,但还是被人拉着上了楼。
他坐在房间窗户边上,仰头灌了口酒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来准备再迟些回来。这不听说崔小公子最近高升了嘛,便想着怎么也该回来祝贺祝贺。”易攸宁倚靠在软榻上,单手捏着酒坛遥遥和人碰了一下。
崔子安沉默了一下,又低着头喝了口酒才看着易攸宁开口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你的活法是你自己选的,哪有对错这一说。”易攸宁说,“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崔子安听完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会说些人话的嘛。”
“你易哥哥会说的好听话多着呢,哪次不是把你哄得乐呵呵的。”易攸宁也起身走到窗边倚着,月光落在崔子安脸上,脸上那道血印有些显眼。易攸宁上手就去碰,“脸上怎么回事儿?”
崔子安反手把人伸过来的手打开,有些不自在的说,“昨夜大理寺门前爆炸的时候。不小心被飞石划到了。”
易攸宁听完后语气颇有些可惜,“划伤哪儿不好,怎么把脸给划花了。”
崔子安知道这人说话向来没个正形,懒得和醉鬼争口舌。本来转头想吹吹风,结果一眼就瞟到了一个身影。那人瞧着年龄不大,从毓秀坊墙角处的一个灯笼下走过,很快又隐入了夜色。左右张望的样子,看起来行迹颇为可疑。
“那小孩我怎么记得我在哪儿见过?”崔子安眯着眼回忆,然后慢慢想了起来,“周回。”
易攸宁没听清,“什么?”
“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喝酒。”崔子安说完把自己手上的就酒坛递到易攸宁手上,撑着窗口一个翻身三两下就从二楼跳了下去,追着刚才的人影去了。
苏慕嘉回府只草草给伤口涂了药,让冯管家备了热的吃食拿食盒装好,然后换了身衣裳就又返回了大理寺。
他穿过一条长廊,脚踩着积雪,步子踏的一点儿声都没有。
诏狱的门口孤零零的亮着两盏灯笼,映着地面的青石夜里渗人的很。门口两个守卫陡然见到跟前站了个人,吓了一大跳。
有眼尖的知道立马叫人,“苏主簿,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苏慕嘉把食盒拿了出来给人看,“太子殿下走的时候吩咐将成安王爷照顾好,我来给王爷送些吃食。”
守卫不疑有他,干脆的给人开了门。
诏狱没比刑部的大牢好到哪里去,满鼻子的血腥气混着潮湿的霉气。哪怕是天大的权贵,进了这里,都是一样的狼狈。
按理说像成安王这等身份的人,若非皇帝亲令,是不该就这样随意关进诏狱里的。
但这事情闹的太大,不将人抓起来给个交代这金陵的百姓势必对朝廷失望,谁也不敢担这责任。既然太子殿下打定主意要先斩后奏,底下人也不敢说什么。
苏慕嘉从狱卒那里拿过钥匙,打开了关押成安王的那件牢房。
李然看见苏慕嘉后似乎没有多意外,皱着眉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正是因为不清楚情况,所以李然也没敢贸然动作,由着禁军的人将他带回了诏狱。
相比于李然的急切,苏慕嘉显得不紧不慢,他抬了抬手里的食盒,“牢里饭菜不好,王爷今日应该还没吃东西吧。不如先垫垫肚子。”
李然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
苏慕嘉走进了牢房里面,盘腿而坐打开了食盒,一样样把里面的菜样摆出来,双手递过了筷子,笑着道,“王爷,请吧。”
李然从人手中接过,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慕嘉看着人吃完一口之后才开口说话,“可能还要委屈王爷在这里多待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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