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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冲喜怀了权宦的崽(三九十八)


但体温前所未有的高。
如沸的气息在两人之间纠缠,在嘈杂的雷雨背景中,咫尺间的细微声响反而更加明显。柔和的衣料相互拂蹭,双手试图挣脱金链却在摩擦中越发绞紧,乃至散乱的发丝从肩头流泻交织,沙沙作响。
如蚁附,如蛇行。
唇舌被剥夺了言语的功能,只剩下包括温度在内的触感格外灵敏。潮湿的春雨被夜风搅弄,散碎又弥漫,即使生涩,也足够让人松软沉醉。
萧约快喘不过气了,直至尝到血腥味,薛照才停在他唇角,印下一点血花:“现在好了,我把你也弄脏了。”
雷雨渐歇,薛照却没有冷静下来的迹象。
萧约双手被缚,只得用肩膀撞开薛照,瑟缩着后退:“薛照,你疯了,你说的什么胡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薛照屈膝上榻,倾身向前,揉散萧约唇畔的那抹鲜红,恨不得将他全身都涂满肮脏的血腥。
动作轻柔又克制,但连气息都透着被压抑的疯狂:“凭我娶了你。”
“呸!又没拜堂,又没洞房,不算数!”
“但我们已经结发合卺,其余的,补上就是了。”
“不,不是……”萧约看着他被磕破的下唇,涌出的血珠像是最艳丽花瓣上的晨露,血色染透唇色,唇色比血色更艳,萧约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口腔里的每一寸软肉都被薛照的血浸染,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
萧约喉头发紧,涩声警告:“不许对我乱来!否则,否则……我跟你拼命!”
薛照伸手便将缩到床角的萧约兜回怀里:“就这么嫌弃我,厌恶成这样……你打算怎么跟我拼命?”
“你,我……”萧约周身颤抖,举起被捆的双手,“你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别逼我……欺人太甚了你,我也不是面团捏的,就算是用金锁砸,也能把你砸晕!”
薛照倦乏的眼眸猩红,薄唇绽出一个血腥的浅笑:“那就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天杀的死太监,我……我铁直,你居然……”萧约越说越羞愤,说话都不流利,大概是唇舌都肿了,如坐刀山的感觉更让他全身的血几乎都涌到脸上去,他举起双手去砸薛照,却因手臂僵直没能击中对方,反而让荡回来的金锁撞红了鼻尖。
萧约鼻子一酸,差点飙出眼泪。
这都什么跟什么,亏他还同情了薛照一番,和他同仇敌忾,对那些人感到愤怒,还给他留足了自尊,结果死太监非要追过来,发着狂乱啃乱咬,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假太监?
薛照皱眉看着萧约发红的鼻头:“疼不疼?”
“你别碰我!”萧约扭身躲开薛照的触碰,顺势滚出了他怀中,“天杀的!你这个假太监!再乱来,我就——”
萧约说着一顿,心想薛照是假太监之事,乍听是件天大的把柄,可他是梁王的儿子,他未净身自然是梁王授意,欺君之罪也就无从谈起。而且他都计划和裴楚蓝联手压制梁王了,谋逆都敢,还怕什么欺君之罪?
萧约懊恼不已,手里一点筹码都没有——手里就只有这块金锁,该死的死太监,给一两打个狗牌还不够,把自己也当成他的附属物吗!再大再沉的金锁有什么稀奇,萧家就是金山也能随便买!
薛照整理被揉皱的衣裳下摆,垂眸低声:“你就怎么样?你想怎么样?去告诉所有人,我是个孽种?我就像是阴沟里的落水狗,或许旁人踩我一脚都嫌脏,站在我咬不到他们的地方狠狠咒骂才解气。可是你也要这样吗?”
薛照唇上的鲜血滴到他手背上,像是一滴红色的泪。
“的确是天杀的,我本就不该活在世上,上天早该杀了我。”薛照言语带着浓重的鼻音,“但为什么早没动手呢?如今我不想认命,不想死在别人手里,又怕脏了你的手。”
疾风骤雨都拍打在薛照身上,萧约周身的热烫瞬间冷了下来,竖起周身尖锐的刺猬突然变成了由内到外蓬松柔软的猫。
薛照的失控其实也不能算是发疯,萧约想,就算发疯,他也是有情可原。这种事,落在谁头上都是致命的重压。
“你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咒你……就是太生气了……这是我第一次……而且你是个男人,我……”
萧约难为情地说不下去,便用手背使劲擦拭双唇,但那股锈腥和甜腻并存的香味就是难以散去。
薛照属狗的啊?就知道啃人!
等等——
受伤的是他,好像啃人的是自己。
萧约羞愤之下决定将此定性为正当防卫。
嘴唇破点皮算什么?该把他舌头咬掉一截!
“我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薛照上前,解开萧约双手,揉了揉被捆出红痕的手腕,“疼吗?”
萧约一怔:“我又不是面团捏的……还好意思问?捆我的时候没想到会不会疼?”
薛照将金锁改戴在他脖子上:“我只是害怕。”
萧约又可耻地因为心软而接不上话了。
薛照唇上的伤凝住了血:“我也是第一次与人,这般亲密……其实,就算你想让我死,我也未必会让你如愿。毕竟,我很喜欢方才的滋味,实在,很好。”
萧约险些又要炸毛:“你还食髓知味了!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吻技吧?一塌糊涂!”
“真的不好吗?”薛照欺身贴近,“那就再试试……或许,换成别的,我有看书,我有学……”
“不行不可不能够!”萧约几乎是瞬间就听懂了薛照的话,手脚并用地反抗,“穿好你的衣裳,别动我的衣裳……”
薛照喉结滚动,扣住萧约脚踝轻轻摩挲:“我不会弄伤你……”
“住嘴!住嘴啊!”萧约脸颊红透了,抓起枕头就砸向薛照,“你离我远点,吹吹风冷静冷静……才啃得血淋淋的,还想折腾……我们才认识几天,你不觉得自己荒唐冒昧吗!”
“可我们已经成婚。”
“我看是你脑壳昏!”
萧约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一个正当理由,扯了扯自己裙摆:“今晚不行,我不方便!”
薛照接住枕头,茫然地看他。
死太监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充愣?非得让人把脸丢个彻底吗?萧约羞愤难当,恨不得当场降个天雷,直接把自己劈死在床上——不行,不能在床上,这种死法太不体面了。
“还说看书了,连女人什么时候不方便都不懂……我警告你,今晚不行!一定不行!离我远点,否则我立马咬舌自尽!”萧约硬着头皮将谎话扯到底,说完便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天哪,萧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让自己丢尽了,早知今日,成婚当晚就该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薛照瞧着萧约快把自己捂晕,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碰触萧约发尾:“你不想与我……能想到的理由,竟然只是这个,而不是从心底厌烦于我?觉得我会玷污了你?”
萧约心跳漏了一拍。
是啊,为什么会编出这样的瞎话来搪塞,直说不行吗?顾忌薛照正伤心也不用委屈自己到这种地步……凭什么要照顾他的心情,考虑他的感受?
萧约怔了一会,回过神来看薛照也是个呆瓜模样。
好像强制了,但没有完全强制。霸王硬上弓,也没有完全硬上……不过的确是好大一张弓。
萧约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明明自己被占了便宜,还不能理直气壮地制裁歹徒。
萧约愤愤咬牙:“少在那强词夺理!离我远点!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寒感冒了,会传染给我!”
亲吻之时感觉尤为明显,薛照额温很高,显然是病了。
薛照因发烧头脑也有些迟缓,他略略偏头,在他眼中,萧约就像是一只粉白色的狮子猫,是全世界最特殊的存在,独一无二,叫声古怪行为也古怪,被踩了尾巴会扭过身来汪的一声警告,并且用爪子拍打而不是张嘴来咬。
“怕过了病气,但不嫌我脏吗?”薛照眼里又有了光,“是因为我未经允许亲你所以生气,其实你先前其实并不想逃,是吗?你,并不觉得我的血脏,是吗?”
萧约错开视线,不去深究薛照言语中的期待,心想一准是闪电的缘故。
哪个正常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按着亲会不生气啊!香饽饽再香,自己想吃和硬塞嘴里也完全不同好不好!
“血液属于内环境,要是内环境都污染了,人还能活?没上过大学就是这个样……有时间发疯,不如多读两本书。”萧约低着头嘟囔,使劲擦脸擦嘴,“人血不都是一样的?还真觉得自己是香饽饽了。不就是身世凄惨一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差点吃过腐尸呢,我有像你这么癫吗?可算给你找到色心大发的借口了……再敢亲我,我先含一口毒药在嘴里,毒死你个色令智昏的家伙。”
“原来你愿意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生同衾死同穴。”薛照拉过萧约手,将他掌心贴上自己脸颊,“万幸,这惨淡无趣的世上还有你。”
萧约没能把手抽回来,气恼地鼓起两腮:“能不能听懂人话?”
薛照索性闭眼享受萧约掌心的温度:“不想听懂。”
“你!你怎么能这样!简直就是泼皮无赖!”萧约掰也掰不动,推也推不开,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抚,但还是没控制住踢了薛照一脚,“什么时候了,还满脑子情情爱爱——梁王摆明了是在利用老二老四绊住你,让你没法阻止他开战。距离二月二只有不到一个月,你打算怎么办?”
薛照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起关于梁王的任何事,但他也不想让萧约觉得自己无能,沉默片刻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三岁小孩啊你!”萧约龇牙。
薛照:“刚满十九。生辰当日,我们成婚。”
萧约:“……”
老天爷,你管管月老吧!这世道是怎么了!杀人如麻的权宦怎么会变成个恋爱脑?
萧约气得磨牙,但终究是耐不过薛照,只好低声道:“我并不想让人知道我童年时的经历。”
薛照怔了怔,不必他再重复问题,萧约就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也给出了诚恳的回答。
看着猫猫落寞委屈,薛照心头发涩,将萧约披散的头发顺到耳后:“不说这个了。我不问了,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萧约对他摇头:“我险些死在六岁那年。数日水米不进,我感觉饿得五脏六腑都融化了似的,就像那些尸体一样——我已经拽下了一条还算完整的胳膊,差一点就要扑上去啃食,我真的很饿,差一点,就差一点……”
“别说了!”薛照不忍心再听,将萧约揽在怀里安慰,“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你受苦……”
萧约身体僵了僵,没从薛照怀里松脱,继续道:“后来,接连三个月,我不肯当着家人的面吃饭,必须藏起来自己一个人。我既怕他们看见我压制干呕勉强进食而担心,又怕……怕他们觉得我是个怪物。”
薛照心脏涨痛,眼眶酸涩,低头和萧约对视:“不,你不是……不关你的事……”
萧约:“这也正是我要给你的答案。不关你的事,你不是怪物。”
薛照望着萧约眼睛,仿佛枯木逢生倦鸟归巢,心头生出无边的温柔缱绻,所有的焦躁不安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别像狗一样啃人就更好了。”萧约补充道。
薛照抿了抿唇:“……真有那么差?我会改进……下次,下次我会让你欢愉。”
“住嘴!还想下次,趁早打消念头!什么改进,收住你那些虎狼之词!才大多岁数就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萧约把脸一沉,拖过被子在两人中间划出一条分隔,“现在该说正事了吧?你打算怎么接招?”
薛照双手捂热了金锁,才把他亲自带去开过光的护身符移进萧约寝衣里面,和肌肤相贴,然后亦正色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此时,‘祥瑞’之事,大概已经传到梁王耳中了……”

近二十年来,梁国显现过两次祥瑞。
第一次是十余年前,庆元六年,昭定世子薨逝周年忌日当天。
王陵上空凝聚彩云龙纹,终日不散,整个奉安成千上万人目睹此景。后来太常寺卿代进万民书,奏求梁王向宗主请封追赠世子为王。
当时不仅梁国,卫国国内也纷传此事。
时人或是褒扬世子生前素有贤名,觉得应该顺从天命及民意;或是议论龙兴于梁,难道是天命所向?猜测是否梁国有不臣之心。
当时梁王尚未坐稳王位,虽然恼怒朝中大半臣子仍心念昭定世子,但又不能明着发作,只能将附和请命之人一一记下,等着来日慢慢清算。同时担心陈国皇帝因传言生疑,他有心图谋大位,虽然还未动作,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必须稳住舆论,不能再任由事态发酵。
所以梁王顺势把祥瑞定性为世子之故,将众人的关注全部引到追封世子为王之事上,在给陈国的奏表中,极力称颂昭定世子冯献梁,又自贬小子无知仓惶上位,伏惟天.朝恩沐,才得地方安宁。
死人的哀荣算不得什么,于梁王自身没什么损害,反倒使得国内一片对他有仁有德的赞颂之声,陈国皇帝也没有对他猜疑。
皇帝批准追封之请,赐下亲王衮服在内的诸般礼器,以及亲手所书“奉安”二字。
虽然后来因陵墓垮塌,追封之事半途而废,但御笔的“奉安”被摹刻在城门,以及奉安四面界碑之上,使用至今。
此次的祥瑞,便是与之相关。
正月里电闪雷鸣实属罕见,这场雷雨让奉安大半的人都彻夜难眠。
民间俗语“正月打雷坟堆堆,二月打雷麦堆堆”,正月属于冬春之交,太早打雷必然年景不好,倒春寒之后,庄稼可能遭受冻害。①正月的雷雨也是一年旱涝不均的征兆,民以食为天,若是歉收,百姓们就要遭殃了。
有那忧心春播的农户,连夜就去地里查看,却因天黑地滑,跌进水渠里。深夜荒野,呼救无应,就快被激流冲走,竟见一只大龟游来,潜入渠底将人驮起救其一命。
不止如此,当夜还有许多人见到了一模一样的巨龟,有求子心切的富商,有清正端方的官员,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的贩夫走卒平头百姓。
天光一明,雷雨停歇,满奉安的人都在议论此事。
梁宫之内,梁王才听完礼部汇报,将人斥退之后,按着额角眉头紧拧满面郁愤。
梁卫两国已经互通国书,在陈国那里也过了明路,联姻之事已经落定。
梁王如此筹谋,一方面是想与亲姐结盟互为依仗,日后无论借兵还是在卫国安插势力都方便得多;另一方面是为兴兵开战暗度陈仓,以年幼儿女的婚事营造出梁国境内安稳升平之感,才好打陈国一个措手不及。
卫国在梁国之北,郡主一行自然要从奉安北境启程。
早在年前,礼部官员就已经着手准备相应事宜,将郡主自宫中启程一直到卫国王宫的每一步都详细推敲。
奉安之北为遇龙湖,要离京北上,这一程水路无可避免。故而礼部与工部协商,为了不延误既定的行程,在原有王室所用画舫基础上改建,以供郡主乘行。如此,既不失体面,又能迅速完工。
今早,礼部与工部的主事一同前往遇龙湖边踏勘,检查周遭水势。却见湖岸的赑屃界碑之上泥沙甚重,还挂有水草——不是湖中所长的类型,倒像是沟渠里那种。
虽然礼部上官责令下属不得将此事外传,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奉安城,百姓们很自然地串联起一个颇具神话色彩的说法——
界碑显灵,普渡众生。
这本来也不算坏事,毕竟若得神灵庇佑,自然是上位者有德。
但梁王烦闷地看着被运送到眼前的界碑,赑屃负碑,以示重镇,泥沙和水草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在原本的陈国皇帝御笔“奉安”二字之外,还多了一些文字。
碑上刻着——
“逢木必贵,引水而荣,献忠奉安,触龙则死”
梁王盯着碑文许久,脸色越来越难看,起身一脚踹向石碑,结果当然是纹丝不动,倒是把进来送茶的柳昭仪吓得惊呼一声:“王上,这是怎么……有没有伤着?”
柳昭仪放下茶盘,急忙上前查看,梁王却不领她的关心,掐住柳氏手腕:“老二家的昨日去靖宁侯府,可有什么发现?”
“王上,轻点……”柳氏吃痛出声,却见梁王无动于衷,便也顾不得自己手腕被拗得生疼,快速回答道,“回禀王上,卢夫人说,薛侯爷对夫人虽是冷淡但还是尊重的,穿戴饮食都没有亏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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