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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行(伸爪摘星辰)


“我在用你,也是用阿诺,逼他做他从来不愿意做的事情。”
说到最后,她的语调虽然还是又轻又缓,却让人硬是听出了暗藏其中的杀气。
光这么一听,就让白馨语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文绮说得隐晦,她却已经懂了对方的意思:逼萧子衿夺权。
“可如今……”白馨语踌躇道,“王爷已北上,那几家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吧?”
因此萧子衿走前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赵岭,让她们二人谁也不许离开王府半步。
西北战事凶险,鄢都却也不是什么安全之地。
文绮揭开碗盖,不大在意:“那又如何?”她轻轻吹了吹茶碗中的茶水,喝了一口润嗓,“我也不会让他们就这么缓过气。”
“西北荆、穗二州具丢,朝中估计已经开始商讨如何平息战事,割地安抚十三部落了。明面上说着是安抚十三部落,实际上只要操作得当,那些油水还能留下大半在各大世家的兜里,前亏后空,小阿楠哪怕还想打,也必定要考虑到粮草军备的问题。”
“这道圣旨一旦下了,事情就难有转圜余地。”文绮淡淡道,“所以我绝不会让他们下。”
白馨语领会到了她的潜台词,皱起眉:“但……”
文绮直视着她的双眼:“总有些事情,比所谓的清白名节,甚至是命还要重要。西北战事未止,此事若是成功,留在鄢都的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你可以选,如今走还不算迟。若你走了,我自会选从沉渊楼中择一自愿且同你身形相近的,成为‘白馨语’。”
“你可以走,‘白馨语’不可以,你明白吗?”
白馨语咬住下唇。
没等她决定好,这段时日一直在替文绮跑前跑后的赵岭就找了过来。
他刚忙完,额头见了点汗,手背上还留着不知道哪里蹭来的污渍,同文绮说话时下意识打直了身体。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对文绮已经极为信服。
“姑娘,您安排的事情我已经吩咐下去。”
“如今整个鄢都都在传当年陈家旧案,不少人甚至上了血书,要求此案重审。”
文绮满意一笑,朝他腩沨点头:“辛苦。”
她呼出口气,带了些狡黠:“东风这不就来了。”
白馨语已经彻底明白她要做什么。
她要用自己和‘白馨语’的命,去成萧子衿的出师之名。
弑君之后,无论有无替死鬼,三大世家都会想将此事彻底钉死在萧子衿的身上,而留在鄢都的文绮和‘白馨语’,就是最好的可以用来挟持的筹码。
所以,她安排了席书作为最后一步棋。
如今鄢都关于昔日陈家旧事的谣言已经四起,等文绮被抓,再放出此事及三大世家多年所作所为,萧子衿届时出师,也不过是“诛邪佞”。
到时候哪怕萧子衿再不愿意,也会被无数人推上这个位置。
文绮格外有耐心地看着她,并不催促。
生死面前,总归不是所有人都能舍得下放得了。
良久,白馨语垂着头低声道:“劳烦姑娘送走萍儿。”
“白馨语就是白馨语,不必任何人去替代。”
“多年后,史书也将有我的一笔。”
文绮伸手将她落在鬓边的碎发夹回耳后:“如此,你我便行一步险棋吧。”
几日后夜里,萧俞按照惯例夜宿北辰宫。
恰好是用膳的时候,侍女端着刚熬好的骨头汤进了殿。刘婉接过,分外小心地吹了吹上头的热气,确认不烫之后才放到了萧俞的面前。
“陛下,喝了暖暖身子吧。”
浓白色的汤汁香气扑鼻,萧俞确实也饿,索性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这两日朝中不断有反对西北战事继续的声音传来,更有不少人指责萧子衿不顾大局,挟私报怨,文臣武将们吵成一团,嚷得他脑壳疼。
民间也不知道搞了什么妖风邪气,一堆只会耕地放牛的摁手印要求重启陈家旧案。
萧俞每天被这些破事儿折腾,人都瘦了好些。
“还是婉儿你好。”萧俞轻抚着妻子的鬓发,“朕一见你,便什么烦恼都忘了。”
刘婉心疼地看着丈夫日渐瘦削枯黄的脸庞,低声道:“陛下还是先用膳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萧俞给妻子夹了一筷子鱼肉:“婉儿来。”
夫妻二人说着闲话,饭桌上气氛融洽和睦。
小侍女安静地上前收拾掉空了的汤碗,低着头弓身退下时悄悄用大拇指在汤碗的碗口边缘揩了一圈。
晚间萧俞不出意外地留了宿。
月亮显了又隐,一夜就过去了。
翌日清晨,刘婉轻手轻脚地起身梳洗完毕,这才去床边晃了晃熟睡着没有动静的丈夫。
“陛下,到时辰了。”
没有动静。
“陛下?”
刘婉稍稍加重了力道。
萧俞身体往外一倾,僵硬苍白的头无力地塌在两个枕头的空隙间。
整个人已经凉透了。
刘婉瞪大眼面上人色顿失,瘫软在地急促倒吸着气,叫人的声音都发不出。
直到伺候萧俞洗漱的小太监进了屋,才一声惊叫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庆元三年,三月初八,庆元帝崩。
饭堂里静默无声,信使小心翼翼地将赵岭送来的那封信收好,在一室死寂中咽了口口水,没干吱声。
邱莹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筷子掉地上了都没想起来去捡,结巴道:“啊?!这咋整?”
她平日里对小皇帝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但还真没想过有一天一马蹄子直接撅死对方。
如今听到死讯,倒是有种荒诞的玩笑感。
萧子衿将来龙去脉梳理完,大致也猜到了文绮用意,额角一阵又一阵地疼,拿着筷子的手都不自觉地发紧用力。
十数年前香消玉殒的陈诺同白馨语的脸重合在一起,乍一看全然分不清谁是谁。
季远之的手轻轻覆在萧子衿的手背上,拍了两下:“阿楠,不必过于担心,还来得及。”
“北上前,我已吩咐了药谷死士暗中照看王府。”
萧子衿牙关紧闭,良久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转眼看向邱莹:“如今可用将士以及沧州粮草各有多少?”
邱莹脱口而出两个数。
萧子衿稍一盘算,神色冷峻:“够拿回穗州了。”
邱莹敛去嬉闹之色:“我等诸将,任凭王爷差遣。”

这一场战事来得迅速又悄无声息。
当鄢都还在为三大世家这些年所作的事情而闹得沸沸扬扬时,萧子衿已带着人马趁夜色直袭了十三部落驻扎在穗州的军营。
吸饱油脂的白棉被固定在箭头处,随着拉扯到极致的弓弦一声嘣响,带着火星越过了厮杀的人海。
只顷刻,跳跃翻腾的火焰就朝四面八方蔓延开。
以粗绳连接的十三部落营帐腾起浓雾,未来得及转移的伤员在被火焰吞噬的营帐中发出声声哀嚎。
萧子衿拉着马缰,遥遥望向已然负伤的坎布拉尔。
他左手捂住不断往外渗血的胸口,右手拖着长刀,在容归和其他几人的掩护下狼狈后撤。
萧子衿再次拉弓搭箭,在乱军之中瞄准坎布拉尔的咽喉。
耳畔有风声呼呼,身后亦有动静,他却并未回头。
抡高了的圆斧滞在半空,离他的后脑仅有半尺之遥。
小士兵瞳孔放大,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低头看向自己前胸——一柄长剑从他的身后没入,身前刺出,剑身还在往下淌血。
不等他看清凶手是谁,长剑倏然被人拔出,身后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地上就是一摔。
他仰面躺着,逐渐失了生机,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还死死盯着从他身上跨过的季远之。
——怨恨又不甘。
季远之连个余光都未曾给他,只轻轻一弹剑身,扫过虎视眈眈的十三部落将士,微微笑起来。
“诸位就不要去打扰我家殿下了。”
随着天光一点点明亮起来,坎布拉尔身侧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容归一人。
容归……
数年好友,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甚至无关仇恨,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萧子衿扣紧长弓,深吸一口气又吐出,随即松开了勾住弓弦的两指!
坎布拉尔若有所感地望向萧子衿的方向,眼睁睁看着羽箭在瞳孔中越来越近。
他却避无可避。
身后是翻滚着浓烟的营帐,旁边是紧追不舍的邱莹,他试图抡起长刀,却因手腕脱臼一点力气也使不起来。
锋利的箭头眼见就要射穿他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青灰色的身影扑倒在他身上,用背部挡住了飞来的利箭。
萧子衿下意识上前两步伸手试图阻止,却又意识到来不及,也不可以。
噗嗤——
“卓也!”坎布拉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容归猛地咳出口血,伸手将他往荆州方向一推,又往前一扑死死抱住了邱莹的大腿,泥土和血泪混在一起,几乎看不出他原本俊秀的面貌。
“大哥,走。”
“快走!”
坎布拉尔紧握拳,深深看了他一眼,捂着伤口狼狈朝荆州方向撤退,狼烟具在他的身后。
容归眼见着他的背影仓皇离开,消失在视线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放开了死抱着邱莹大腿的手,由着她去了。
羽箭不知道刺入了哪里,他唇角有鲜血不断往外溢出,只能虚弱无力地坐在地上,半靠着一块大石头。
“阿舟刚死时,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何明知害自己的人是谁却始终不说。”
“如今倒是依稀懂了。”
他喃喃着艰难抬头看向走到他旁边的萧子衿,瞳孔散扩,惨白的唇上鲜血点点。
“他错了,可他是我的兄弟。”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萧子衿闷声问:“我和沉舟不也是你的兄弟吗?”
容归惨笑一下:“是啊,你们也是我的兄弟。若可以,我也不希望和你走到今日,萧兄。只是如今,说什么都太迟。”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战争真的有赢家吗?”
他安静地仰头看着天空,断断续续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萧子衿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只摸到了一片冰冷冷的空气。
他的眼睛还睁着,却没有了光。
他死了。
一双手盖住了萧子衿的眼,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季远之在他耳侧低声道:“阿楠,若要哭就哭出来吧。”
萧子衿死死咬住牙关,连眼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忍不住落了泪。
初识那年,他曾问过容归怎么会来元国。
彼时容归的官话还没那么好,偶尔说急了,官话里就忍不住带了十三部落的方言,初来乍到,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听萧子衿这么问,他倒是眼睛一亮,踌躇满志地挺起了胸膛:“我要将元国的风俗习惯带回十三部落,让族人们慢慢接受,慢慢融入!”
他曾希望终有一天两国不再互相仇视,彼此敌对。
可最终什么都没能改变,反而搭上了自己的命。
世事从来不由人。
厮杀声逐渐停了,这场战事最终以穗州的收复为结局。
萧子衿本想将容归尸身收殓安葬,却碍于他是十三部落的人,又身份地位不凡,迟迟不敢动。
这不光是对于其他将士的不负责,更是对战亡之人的亵渎。
他在城楼上远远望着对方的尸身,脚下就像灌了铅,连带着午后看十三部落长老送来的暗信时都心不在焉。
邱莹抓耳挠腮地坐在位置上,急得恨不得站起来抢了信自己看,眼巴巴问:“王爷,那群狗日的写了啥?”
萧子衿回神一目三行地看完,给邱莹递了过去:“自己看吧。”
“和谈?”邱莹将信纸拍在桌上,豁然起身,大声怒道,“谁给他们的脸?这会儿知道和谈了?”
萧子衿没做声。
“王爷?你不会真准备和谈吧?他们连荆州都不准备送还给我们!”
“可我们物资要撑不住了。”萧子衿沉声道。
邱莹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也沉默了。
确实,如今的物资撑不了多久,没人比盘点的她更加清楚。
只是到底不甘心。
那是她的故乡,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凭什么就拱手送给十三部落那帮蛮人?!
“拿个纸笔过来。”萧子衿说。
邱莹站在原地没动,不甘心地低着头。
萧子衿睨她一眼:“愣着干嘛?如果十三部落估计还不知道鄢都出了事儿,也并不清楚我们军备所剩无几,我要诈一诈他们。”
“想和谈?拿荆州来换。”
邱莹这才雨过天晴,有了好脸,嘟囔着去拿了纸笔递给他。
萧子衿写好了信,让等在城外的十三部落的人送回去,余光却不见了容归尸身的影子。
原地只余下一片空荡荡。
可能是被十三部落的人带回去安置了,更大的可能则是被附近山上的豺狼虎豹叼走做了腹中餐。
他一时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怅然。
可惜时局容不得他的半点软弱。
等西北事了,他得即刻启程返回鄢都。
萧子衿去方诗那走了一趟,确认她在逐渐好转后又在伤兵营转了一圈。
回房已近亥时,失踪了大半天的季远之还没回来,萧子衿刚准备去寻他,就见他自外推门而入,拉起自己的手。
“阿楠,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萧子衿有些不解,却还是信任地跟着他出了城。
穗州城外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坡,这会儿最顶上凸起的地方被挖开了偌大的坑,容归的尸身被安置在了里面,下半截身子已经被盖上了黄土。
天晴,无月,只有微风习习。
季远之在树梢间抬起眼,眸色温柔像是醉了一汪泉水。
让人沉沦溺毙于其中,不得脱身。
“我想你应当是想安葬容公子的。”他轻声同萧子衿说,并没细说自己花了多久才挖好这个坑,只是笑着松开了对方的手,“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一锹又一锹黄土下去,不多时已经看不见容归的面容。
连带着那数年兄弟情,也尽数埋葬在了此处。
再也不见天日。
此后世间再无秦萧。
等两人离开,季铃才从暗处探出了个脑袋,为了防止被发现,她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夜行衣。
她在寒风中起身跺跺发麻的脚,揉了揉鼻子,委屈巴巴地念叨:“坏哥哥,都不知道在嫂嫂面前提我一嘴,白帮你挖了大半天的坑。”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这场大捷极大鼓舞了军中士气。
此后几日断断续续又发生了几起战役,都被坎布拉尔以不要命的架势守住了。
谁也没从对方手里讨到便宜。
十三部落逐渐式微并不错,元国却也还没从这些年的天灾人祸里缓过气。
比起前几日,坎布拉尔明显更加急躁阴沉,身上也多了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眼神凶而厉,像头濒临绝境的野兽,见人就哈着气亮出锋利的爪牙。
战事暂休后,驱马回城的邱莹一把摘下头盔“当”地掼在桌上:“王爷,他们根本无心和谈!”
萧子衿指指她的颊侧,示意:“擦一擦。”
邱莹怔了下,下意识抬手擦去颊侧不知何时沾到的鲜血,嘟嘟囔囔地说:“王爷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急。”
“急也没用。”萧子衿抽出那封趁乱交给他的信,三两下看完。
信还是前几日那个十三部落的小少年趁乱送的,塞到萧子衿手里时他险些被季远之削掉了脑壳,好在萧子衿及时将他认了出来。
比起前几日的整洁干净,如今的少年像只惊弓之鸟,一句话都没敢多说塞了信就转头跑了,萧子衿原以为他在恐惧旁边的季远之,直到看了信之后才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昨日,坎布拉尔以通敌的罪名斩杀了所有参与到和谈之事中的长老。
小少年因为年纪不大这才逃过一劫。
让他滚蛋前,坎布拉尔掐着他的脖颈,力道大到险些掐断他的颈骨。
周围人噤若寒蝉,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起,谁都能看出狼王这段日子似乎有些疯魔。
“去告诉萧子衿,只要我坎布拉尔活着一日,十三部落就一日不会投降。”
“想要荆州?我就是烧毁整个荆州,也不可能给他!”
小少年吓得直抖,等坎布拉尔一松手就软在了地上,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也将此事一一写在了纸上,趁着战场混乱塞到了萧子衿的手里。
从庆元二年年末到如今庆元三年,已经近大半年,即便十三部落最开始再如何雄心壮志,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亲朋死的死伤的伤,甚至不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而战死的,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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