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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风(落峤)


虞潇睁大了眼睛,顿时反应了过来:“您是说,他已经和别人勾结了?那会是我们自己的人,还是外人?”
冷恪清:“‘蚩’这几年进进出出太多人,确实该清理一番了,但不管是不是自己人,都不能先动木偶,毕竟我们要杀死的不是木偶,而是木偶背后提线的人。”
虞潇:“我明白了先生,我会盯紧他。”
冷恪清嗯了一声,起身走向餐厅,虞潇跟在他身后。
他在酒柜前停了下来,看着酒柜里清一色的La Romanee Conti,这是他最喜欢的红酒,虞潇便买了一整柜,常年备在家里。但他知道,其实虞潇从来不喝红酒。
冷恪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倒一杯。”
虞潇:“您想喝哪个系列?”
他转身离开,随意道:“和以前一样。”
虞潇微怔了怔,随即弯了唇角,薄唇牵了丝温柔的笑意,他打开酒柜,取出一瓶1974。他将已经落了灰的红酒杯清洗干净,倒了三分之一的深浅,递给冷恪清。
冷恪清坐回沙发上,没接,说:“倒满。”
虞潇一愣,但还是照做了,再次将酒杯递过去。
冷恪清凉薄地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像提琴般悦耳,又像恶魔般无情,他看着虞潇,说:“把它喝完。”
虞潇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恪清,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会惹怒对方,但他控制不住。
冷恪清脸上那点笑意果然消失了,说:“要我说第二次吗?”
虞潇声音低了几分:“您知道的,我对红酒过敏。”
冷恪清:“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可以喝清酒,为什么就不能喝红酒呢?”
虞潇:“我只能喝米酿类的清酒,对其他所有类别的酒都过敏,不是只对红酒……”
“原来是这样啊,”冷恪清若有所思地挑着眉,紧接着失望地看着虞潇:“所以你也要违背我的意愿了吗?”
虞潇的指甲深深掐紧掌心里,他明知道冷恪清是在故意责难他,但在看见对方失望的眼神时,他还是无法控制地要答应对方。
掌心掐得生疼,腩沨虞潇轻声道:“……先生,一定要我喝吗?”
冷恪清:“我想看看你喝了会怎么样,仅此而已。”
虞潇:“这是上次的惩罚吗?”
冷恪清啧了一声:“说不准,一切看我心情。”
虞潇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冷恪清和以前一样,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怜悯。
“好。”他端着酒杯,将满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从始至终,冷恪清都无情地注视着他。
虞潇将空杯子放在茶几上,垂首站在一边。
冷恪清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虞潇身边,抬手替虞潇抹去了唇边残留的红酒,虞潇这时才抬起头,微微下垂的眼尾看上去既可怜又无辜,但冷恪清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个血腥的怪物。
虞潇受宠若惊,他想要往冷恪清修长冰凉的指尖里蹭,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挨着,但头发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他被迫仰起头,惊疑地看着冷恪清。
冷恪清下手很重,虞潇忍着疼,不敢说话。
“虞潇,你真该好好谢谢楚轻舟,”冷恪清逼近虞潇,眼里闪现着怒火:“如果今天我收到的消息是冷山被他带走或者杀了,那我一定会让你以最痛苦的方式去死。”
“自演自导的戏码好玩儿吗?下次还要玩儿吗?”
该来的还是要来,虞潇闭上眼,不敢和冷恪清对视。
他声音有些哽咽:“我错了冷先生,请你原谅我一次。”
冷恪清冷哼了一声,将虞潇摔在地上。
“怎么好意思委屈上?”他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虞潇,幽幽道:“你还记得当年你给我过生日那次吧?”
虞潇闻言顿时睁大了双眼,他当然记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是五年前,他向冷恪清表明心意的一天,也是在那天,他成了冷恪清的弃子。
冷恪清知道他的爱慕之情后,狠狠责罚了他一顿,将他亲手送去了赫尔罕那身边,是抛弃,也是顺水推舟的计谋,他成了监视赫尔罕那的棋子,再也不能像曾经一样,跟在冷恪清身边。
“说话。”冷恪清冷冷道。
虞潇身体随之一颤,低声答道:“……记得。”
冷恪清声音不大,却寒冷而幽森:“你本来可以留在我身边,当个地位尊崇的杀人机器,但你偏偏在那天做出那种蠢事。这些年我念你能力强,也算衷心,给你机会回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冷恪清冷哼一声:“你说,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虞潇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忽然变了变,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古怪地笑了一下,道:“先生,您觉得我没用吗?”
冷恪清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眼里带着嘲意看着虞潇。
虞潇也不顾冷恪清的反应,继续道:“您觉得,冷山的母亲爱你吗?”
冷恪清皱了眉。
虞潇靠近冷恪清:“那个女人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她跑都来不及吧?嗯?她会接受您吗?她会爱上真正的您吗?”
虞潇单膝跪在冷恪清身前,伏在冷恪清的腿上,仰头望着对方,像一只虔诚的小狗:“先生,你看看我,只有我爱你,只有我爱真正的你,我会永远陪着你,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哪怕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发泄的工具,我不要你爱我,这就是我的作用。”
“先生,你杀了我,你就孤身一人了。”
“你不害怕吗?这世上就没人爱你了。”
冷恪清眯起眼睛,但眼里的怒火中却掺杂着一丝迷茫,他冷声说:“闭嘴。”但不过五秒,这种外露的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
他悠然靠回沙发上,道:“太自以为是了虞潇,你以为你……”
忽然,虞潇剧烈地咳喘起来,他就这么半跪着躬起身子,捂着嘴咳嗽,很快,鲜血从指缝流出,他艰难地往旁边挪了一些,他怕脏了冷恪清的衣服。
一阵强烈的眩晕过去后,他仰头看着冷恪清,染血的薄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失力倒在了地上,身体轻微地抽动着,看上去痛苦至极。
冷恪清从始至终神色未变,此刻也只是微蹙了眉,低语道:“这么严重么?”
他看着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虞潇,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淡蓝色的针剂,从虞潇的手臂注射了进去。

第0019章 草原上的风起得很急
几分钟后,虞潇脖颈上泛起红疹,又快速消退下去,反反复复几次,最终彻底恢复。
冷恪清拿起手机,拨通了殷博士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听。
“冷总,您怎么亲自打电话来。”
冷恪清伸手探着虞潇的鼻吸,说:“你上次研发的新药剂效果还不错。”
“您用白鼠实验了?”
冷恪清收回修长的手指,嗤笑了一声:“是啊,白鼠还活着,目前看来,过敏反应也被压下去了。”
“那就好,您放心,我会尽快研制出AN17—I的成果。”
冷恪清挂了电话,沉默地看了虞潇一会儿,虞潇蜷缩着身子,眉头紧皱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和死人一样,但唇上的鲜血却格外惹眼。
该死,冷恪清眯起了眼睛。虞潇这幅样子,和当年在他床上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但又不太一样。
每次在那种时候,冷恪清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有时甚至会弄伤虞潇,但他偏偏想看虞潇痛苦的样子,想看虞潇那副明明受不住却还要硬撑着讨好他的模样。
他会勒令虞潇不许叫出声音,会端详虞潇脸上痛苦与欢愉交织的神色,会将他的腰掐得青紫,会一边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在他耳边说着下流的话。
虞潇委屈极的时候,会用那双黑漆漆的无辜眼睛看着他,下垂的眼尾会泛红,浓密的眼睫会被一层雾水沾染得耷拉下来,像是被淋湿的羽翼。
生动而脆弱,惹人怜爱也惹人蹂躏。
可是现在,地上的人看上去了无生气,就像真的要死了一样。
冷恪清想,他其实是不希望虞潇死的。
他越看越烦闷,随即打横抱起虞潇,将人抱进了卧室里,卧室的地板上铺着乳白色的地毯,他便直接将虞潇扔在了地上,随手扯了一床被子盖上去。
虞潇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全身的皮肤灼烧般疼痛,但他的体温又是极低的,浑身发冷,这种感觉就像万蚁噬心,十分难耐。
他去过冷恪清的实验基地,知道殷博士的其中一些实验,他隐约猜到了冷恪清对他做了什么。
他把他当成试验品,不顾他的生死折辱他,这是最严厉的羞辱。
虞潇苦笑了一下,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冷恪清肯定已经走了,他这次过来本来就是来找他的亲生儿子的。他走出卧室,想去给自己倒杯水。
他一路扶着墙来到餐桌前,发现上面放着一碗粥。
虞潇一怔,身后传来既熟悉又令他害怕的声音。
他竟然还没走?
“醒了?”
虞潇扶着椅子转过身,看见冷恪清从阳台走过来。
他在这一刻想了无数种选择,但最终只是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冷恪清面前,垂头看着冷恪清黑靴子的鞋尖。
“先生,您解气了吗?”
冷恪清奇怪地笑了一下:“你发疯发完了吗?”
虞潇真的有些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他点点头,说:“我错了,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和您说话。”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粥,小心翼翼地问:“那是……给我的吗?”
冷恪清没回答,表情仿佛在说不然呢?
虞潇心里泛起一阵细碎的满足和酸楚,但还没等他伸手去拿,冷恪清忽然问道:“当年在地下拳场,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冷恪清的语调很温柔,但却让虞潇毛骨悚然,他不知道冷恪清突如其来的责难又是为什么,就好像故意不想放过他,但又没有明确的目的。
不等虞潇回答,冷恪清继续道:“因为其他人看向对手时,眼里要么是野蛮,要么是粗鄙,只有你的眼睛里,是绵延的恨意。干净,狠毒,”他靠近虞潇耳边,仿若情人之间的低语:“像一台杀人机器。”
“虞潇,你从来不是什么善类,天生就不是,而我恰巧需要这样一个人,所以选了你。”
“但你越界了。”冷恪清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虞潇将头垂得更低了:“先生,您心里清楚的,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都……”
声音渐渐没了底气,他将声音放得极轻,似乎怕碰碎了什么,谎言,或者爱意。
“我都很尊敬您。”
“是么?”冷恪清挑着半边眉尾,眼里满是讥讽。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把虞潇扔在地上之后还不离开,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想得到什么。
冷恪清将红酒缓缓倒在黑色的军靴上。虞潇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但被冷恪清掐着脖颈抓到了对方身前。
“那就像以前一样,证明你那点不值钱的尊敬。”
“您还在生气吗?”虞潇可怜地望着冷恪清,他有些疲惫:“我以后再也不敢动冷山了,您放过我吧。”
“趁着药效还没过去,我劝你尽快。”冷恪清冷冷地回视着虞潇,没有丝毫怜悯。
“先生……”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屡教不改,那么从今往后就做我的一条狗。”
虞潇闭着眼睛,泪水从眼尾溢了出来,蜿蜒在苍白的脸上,冷恪清松开他,他便顺着力道跪在冷恪清脚下,他缓缓躬下身,直到触碰到冷恪清的靴子,一点一点将上面残留的红酒舔舐干净。
冷恪清离开之后,虞潇看着桌子上的粥发呆了很久,直到那碗粥变得冰凉,他才坐下来,将冷掉的粥喝得一干二净。
他发现冷恪清真的很擅长折磨他,那个人总能毫不留情地将他推进地狱,再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柔。就连温柔都带着惩罚的意味。
冷掉的粥,或者,冷掉的爱意。
这些让虞潇痛苦的,成了他爱意起源的宿敌。
风暴停了,晴空万里,万顷的荒漠迎来了新生。
从荒漠到绿洲仿佛一夕之间,冷山看着周围突然变幻的绿意,自己在草原生活的这些年,还真的没怎么来过沙漠边界。
“前面就是喀纳湖,快到你家了。”楚轻舟取下马上的水壶,递给冷山。
“谢谢。”冷山接过来喝了几口。
他们今早和老婆婆道别后,便离开了泰尔踏戈壁,楚轻舟准备先送冷山回家。
楚轻舟:“要不要休息一下,前面有树荫。”
他们都在沙漠上穿行了很久,就算他们吃得消,冷山也怕给马热死。
冷山:“好。”
楚轻舟翻身下马,顺手将冷山带了下来,落地时扶了一下冷山的肩。
“昨晚你睡得好么?”
冷山一想到昨晚,脸就红了。他在听见楚轻舟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睁着眼挨到了天亮。
他发现自己在贪恋楚轻舟的怀抱。
“……挺好的。”冷山心虚地不去看楚轻舟,他们并肩坐在树荫下,各自看着远处的湖水或山峦。
“那就好,”楚轻舟正要说些什么,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喂,沈总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楚轻舟阴阳怪气。
沈霆羽:“少来,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没有在总群按时提交定位?”
“我昨天被困沙漠里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是新手机不好用吗?”
沈霆羽尴尬地咳了一下:“……说正事啊,我这里查到‘惊蛰’的消息了,他在和一个叫曹洪帆的掮客交易絮鹿,他们现在应该就在你那附近。”
楚轻舟在心里落实了昨天的猜测,说:“嗯,‘蚩’的副首领应该就是‘惊蛰’,而且他以前很可能住在泰塔戈壁,我昨天就是准备和你说这个。”
沈霆羽在那头沉默了一下:“但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我总觉得这些线索太轻易了,就好像幕后有个人引着我们往前走,而且那个人还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这对我们很不利。”
楚轻舟看了冷山一眼,说:“再说吧,我给你发消息。”
「等木檀和小陈到了,我和他们去一趟曹洪帆的老巢,你把调查到的交易点发给我,如果曹和实验基地有关系,那他一定会露出破绽。把他和副首领的身份弄清楚,就能找到实验基地,‘蚩’的首领太丧心病狂了,只要那个基地存在一天,就会有无数生命惨死在那里。至于你说的幕后人,我现在怀疑那是个死人。」
「死人?什么意思?」
「他是个名义上的‘死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但这个猜测确实太大胆了……给我点时间吧」
「好,你注意安全。」
楚轻舟将冷山送回家,站在门口,他道:“那我走了。”
冷山小声嗯了一下,说:“现在吗?”
楚轻舟笑了,说:“那你还要留我吃个午饭吗?”
冷山被噎了一下,他也笑了:“家里没菜了。”
楚轻舟似乎怔了怔,随即随口道:“哦,我知道,拒绝的潜台词。”
冷山抬头看楚轻舟,一脸认真:“不是的,真的没了。”
楚轻舟见冷山竟当了真,尤其这幅表情还有点可爱,心里某个角落不由得柔软起来,他轻轻揉了一下冷山的头发:“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好骗。”
两人贴得很近,冷山能闻见楚轻舟身上清淡的木香,他一时忘了躲,直到楚轻舟收回手,也收了笑意,黑沉的瞳孔与他对视:“这段时间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出门,我得走了。”
楚轻舟转身的那一瞬间,冷山快速说道:“你还会再来这里吗?”
草原上的风起得很急,顷刻之间就能带走那些细碎的三言两语。
楚轻舟没听见,冷山也没再问。
【作者有话说】
冷山和楚轻舟都没动心
契机还没到 不过快到了 估计下下章
没办法 我就喜欢那种末日崩塌之下或大厦倾塌前夕或战乱迭起之间的爱情
总觉得这样才带劲
但是吧 有时候又觉得 偌大一张墨纸上只落一点瑰红 点到即止的纷争 好像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所以这本倒也不会有太宏大的场面

刹那间,乌压压的擂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其中混杂着尖利刺耳的叫骂。
漫天的钞票在人群中挥洒四散,那些癫狂的呼喊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虞潇的耳朵里渐渐模糊。
他仰面倒在地上,脸上全是鲜血,不知道全身上下有多少地方骨折,疼到他想暴毙当场。
其中一张钞票正好飘落在他眼睛上,遮住了头顶刺目的炫光。虞潇在这一刻觉得,自己身处在纸醉金迷的地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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