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买了三袋婴幼儿的吸吸果冻,三个人都有一份。他特意拧开盖子送到厨房里,递到到李之洲嘴边。
“这上面写了婴幼儿果冻。”李之洲的脑袋往后退了一点,看清了上面的字后,直白地点了出来。
于思煜嘴上叼着果冻壳子,含糊不清地说:“有什么关系,大人吃了又不会中毒。除了淡一点,味道挺好的。你尝尝?”
李之洲停下手上的活,转过身看他,“留给小河吧。”
“专门给你买的。”于思煜从嘴上摘下吸空的果冻壳,扔进旁边的垃圾篓里,“小河的是小河的。你是你的。”
李之洲不擅长拒绝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他接下了果冻,在于思煜期待的眼神中放进了嘴里,味道确实很淡,但是并没有不好吃。
于思煜咧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摸了摸李之洲前额的刘海,“李之洲小朋友今天也要开开心心。”
他说完之后就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于思煜又给李之洲带了个棒棒糖。
这天小河没在,他们吃完饭,于思煜问李之洲能不能送自己去地铁站。在去的路上,于思煜就从口袋里掏出个棒棒糖。
橙色的糖纸在霓虹灯下闪闪发光,把他的指尖都染上了一层橙光。
“这是我小时候喜欢吃的味道。”于思煜给李之洲展示了一番之后,垂着脑袋一点一点将上面的糖纸撕掉,“你小时候喜欢吃什么味的?”
“什么味都可以。”李之洲低头盯着于思煜撕糖纸的指尖,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小时候很少吃零食。”
那时候家庭条件并没有那么好,父亲不准他吃零食,但母亲会偶尔偷偷地给他买一点,一根棒棒糖或者是一小盒冰淇淋。自从母亲走了好像就没什么人给他买过零食。
现在想来,李之洲的性子生得如此寡淡,也许就是因为整个童年时期少了那么一口甜。
没有期待,也就无所谓失望不失望。
久而久之,李之洲慢慢地就失去了很多对这个世界的期待和欲望。
“那就现在补回来。”于思煜笑着递给他剥好的棒棒糖,然后自己又拆了一个扔进嘴里,“明天给你带跳跳糖。”
“又不是小学生。”李之洲盯着手上的棒棒糖,捏着棍子转来转去。
于思煜从嘴里拔出了糖,很幼稚地朝李之洲吐了吐被色素染成橙色的舌头,舔了舔上嘴唇,“你就当重新长大一次。”他说着,又将糖塞回嘴里,一边脸鼓囊着,“这一次我陪你一块长大。”
李之洲的目光落在了于思煜舔得湿润的嘴唇,嘴里开始不自觉地分泌唾液。他抿住了自己的嘴唇,吞了一口唾液,将糖果塞进嘴里。
糖是甜的。
于思煜的嘴唇应该也是。
人不能尝到甜头。
因为人的本性太过贪婪了。
只需略略舔到那么一点,就会欲念横生。
最近于思煜与小河之间形成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小朋友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展现出匪夷所思的智慧。比如她非常清楚于思煜不喜欢她喊自己妈咪。
一旦于思煜不准她吃太多零食或者看太久的电视,她就拼命地跟在于思煜屁股后面喊妈咪。
于思煜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动手,“不准喊!再喊我要挠你了!”每每这种时候小河就会又叫又笑地逃跑。然后在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会在李之洲不大的公寓里叽里呱啦地闹成一团。
李之洲总会安静地在旁边微笑着旁观。
他的生活空间好像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
过去十多年他居住在一间破败的小屋子里,那里堆砌着父亲的失望和母亲的泪水,总是充斥着苦大仇深和忍辱负重。李之洲小时候总觉得那间屋子里住着沉默的神灵,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父母连吵架都是低声细语的。
他从来不敢在那间房间里大声说话,似乎稍稍提起一点音量,便会引起神灵的不满。他害怕自己的不敬会招致更多不幸降临。
李之洲在出神的时候,小河忽然跑了过来。她抱住了李之洲的腿,仰起头来对着他眨眼睛。李之洲对着她友好地抿嘴微笑,伸出手替她整理好跑得乱七八糟的刘海。
“爸爸呀。”小河仰着脸笑,“我爱你。”
李之洲忽然一愣,小河就松开他跑了。她跑回了于思煜身边,得意洋洋地说:“妈咪!我说啦!”
“你可太棒了。”于思煜热烈地表扬了她,还不忘重新强调了一遍,“不要喊我妈咪。”
苏澈不会教小河说这样的话。得不到爱的人往往最忌讳说爱。
这样的话只可能是于思煜教的。
教她说,又像是借她的口说。
李之洲看着于思煜的侧脸,看着他微微低垂的睫毛和苦笑着的嘴角,心里像是下了一场雨。
从零零碎碎的零食开始,每一点温暖的好意都变成了一滴雨滴。吧哒,吧嗒,一滴接一滴,落进了干涸得开裂的内心,沁出一个又一个或深或浅的水印子。
先是绵绵密密,然后变得淅淅沥沥。
李之洲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小河的声音,但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叠进另一条声轨。他听到小河奶声奶气的声线底下,有于思煜的声音在说我爱你。
雨水在这一刻倾盆而落。
李之洲的心里落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苏澈在接小河的时候也得到了一句“妈妈,我爱你”,她愣了一下,脸和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
于思煜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调侃她:“学姐,你看,小朋友还是得学点好话吧。”
“你不是李之洲对象吗?妈咪怎么就不是好话了?”苏澈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忌讳地反驳道:“你想怎么喊你们俩比较好?爸爸一号和爸爸零号?”
“别!”于思煜拼尽全力打断了苏澈的话,他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站直身子转身躲回了房间,“我聋了,我什么都听不见。”
小河仰起脸看着自己的母亲,问:“爸爸什么呀?”
“别乱学。”李之洲在小河的脑袋顶摸了一把,顺手将小河的小书包递给苏澈,对她说:“你也别乱教。”
苏澈哈哈笑了起来。忽然手机响了起来,苏澈的脸瞬间就冷了几度,她从包里摸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挂断了。
“他还在找你?”李之洲问。
“嗯。我妈把小河的事情告诉他了。”苏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露出了头疼的表情,“现在他家一家子都想要见孩子,想用孩子逼我结婚。都是一群什么烂货。”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你帮得还不够吗?”苏澈忍不住嘲笑他,“你自己的事情弄明白了吗?”
李之洲闭上嘴,不再说话了。苏澈也懒得与他纠缠这些,低下头嘱咐小河好好道别。小河说了“爸爸再见。”,然后又冲着房间里喊“妈咪再见。”
房间里立刻传来于思煜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准喊这个词!”
李之洲下巴向内收了收,很轻地笑了出声。
目送走了苏澈他们,李之洲走回了房间,反手拉上门后就斜靠在门上站着。于思煜背着书包正准备回去,看到李之洲站在门口挡着路,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最近什么也没干吧?”他睁大了眼,一脸无辜。
“嗯。你没有。”李之洲肯定了于思煜的话,但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堵着门。
于思煜唉了一口气,皱起了脸,“那你别一副要找我算账的样子啊。就算你说了什么连呼吸都在勾引你,可我总不能不呼吸吧。会死的啊哥!”
李之洲低下头鼻子哼着气笑了一声,笑完又沉默了下去。他偏开了一点脸,眼瞳缓慢地移到了眼角,特意躲开了于思煜的脸,“我想,问你点事。”他磕磕巴巴地开口说着,“你高中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话总是这样掐头去尾,意味不明。可于思煜还是听懂了。
你是怎么做到,那样心平气和,若无其事地跟我相处的?
“我也做不到。李之洲,我只是别无选择而已。”于思煜胡乱地挠了挠头,“我是鱼,你是岛屿。可是我没有脚,上不了岸。”
他的语气是轻快的,就好像在说一个并不忧伤的童话故事。
可故事里分明装着他整个青春期,那陈旧且无望的单相思。
李之洲震惊地转过脸看向于思煜。他仿佛看到了在他身后出现了许多的画面,一帧又一帧不停地往后退。
每一帧的画面都是一张不同的背景,于思煜站在里面,眼神明亮。
他看到于思煜穿校服抱着小雏菊。
他看到于思煜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盯着影子发呆。
他看到于思煜站在地铁的闸门面前很难过地冲他笑。
他还看到最后一帧画面里出现了一朵小小的烛火,于思煜吹灭了蜡烛,抬起脸对他说:“我想上岸,李之洲,让我上岸。”
李之洲站直了身子,背部离开了一直靠着的门。他走了过去,在离于思煜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注视着他,“你现在……还会想要上岸吗?”
于思煜歪歪脑袋,想了想笑了起来,假装一本正经对他说:“我已经用黑魔法换取上岸的机会了。但是如果你不快点亲我,我就会变成伤心的泡沫飞走的。”
李之洲眼皮往上掀了一点,很快又垂了下去。他半阖着眼,目光落在了于思煜的嘴唇上。
“别伤心。也别变成泡沫。”李之洲很轻地说着,低下了头靠了上去。
于思煜的唇上有他的糖果。
里面包裹着他人生中正好缺少了的那一点甜。
李之洲在嘴唇即将碰到于思煜的一瞬猛地停了下来。
他和于思煜同时转头看向了门外,他们都听到了外面忽然传来的一声凄厉的哭喊。
是小河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
在故事里,王子往往都无法简单顺利地亲吻到他的公主。
但是后面会亲的,有一堆亲的!!不但有亲的还有别的。
总之现在别打我(抱住狗头迅速遁走)
他们打开门跑到走廊向下看去。
于思煜看到一个男的抓着苏澈的手争吵着什么。小河被一个中年妇女抱在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于思煜还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李之洲扭头就往楼下跑,他甚至没有去等电梯,直接从旁边的逃生楼梯跑了下去。于思煜也无暇多想,跟着李之洲就往下冲。
冲出了楼梯间的时候,于思煜远远的看到了在薄暮中对峙的两人,勉强听清他们争吵的话。
“傅明杰你脑子是坏了吗?我说了这个孩子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特么放开我!”苏澈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男人抓着她的胳膊,不停地道歉:“我错了。苏澈。原谅我一次不行吗?你走了之后我一直都过得不好。”
中年妇女一直抱着小河哄着:“奶奶抱,小河不哭。奶奶抱。”然而小河依旧是歇斯底里地哭着。
“谁管你过得好不好。你放不放开?”因为小河的哭声,苏澈浑身都裹着一层烦躁,见男人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扬起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没等他来得及抬起脸,她又劈头盖脸地又给了他一下。
这两耳光看得于思煜一阵心惊肉跳,他想起当年苏澈给李之洲那一巴掌,跟这两下比起来,简直就是爱抚。
连挨了两个巴掌,傅明杰被打得颜面尽失,大概是心里多少憋着火,他伸出双手紧紧抓住苏澈的手腕,制止了她,“我们好好谈谈。”
“谈个屁!”苏澈恶狠狠地瞪着他,“滚犊子吧你。”
李之洲和于思煜一前一后地冲了到了跟前,苏澈看到两个人立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先去救小河。
傅明杰看到这两个人,脸顿时黑了下来,“哪一个是你的新男友?”
苏澈冷笑一声:“老娘没男人是活不了了吗?都不是,已经断情绝爱了。”
小河一见到李之洲就尖叫着开始喊爸爸,李之洲几个大步走上前去,抬手要抱走小河。中年妇女躲了一下,说:“你干嘛?”
“放开她。”李之洲沉着嗓子说着,他并不是那种会动粗的人,可是毕竟是超过一米八五的男人,他只要冷着脸,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了一股压迫感。中年妇女怔了一下,李之洲就趁机将小河从她怀里接了过来。
傅明杰看到这一幕气得脸呈肝色,他低吼道:“那是我女儿。”
“你有亲子鉴定证书吗?”于思煜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看到李之洲已经去小河那边了,他便走到了苏澈旁边,抓住傅明杰的胳膊让他放手,“哥儿们,奉劝你一句,把你那狗都不要的深情收一收,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人家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挺好,没见过像你这样上赶子当小三的。”
苏澈听到“一家三口”时迅速地往于思煜身上扫了一眼,连站在另一边的李之洲都扭过头来看向他。可是于思煜面不改色心不跳,话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你在北都就是跟他在一块是吧?”傅明杰咬咬牙,凶狠地盯着苏澈,“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我就是犯了个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儿不如他?”
于思煜头皮都快被他的话酸麻了。这个人已经口不择言开始自取其辱了。于思煜望着他,几乎要生出一丝同情。
“你家里没镜子,会撒尿吧?”苏澈显然对他丝毫不留情面,“你要不要现场撒一个照照?”
傅明杰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下意识地望向李之洲,看到小女孩亲昵地窝在李之洲的怀里,挂着满脸泪珠安静地揽住他的脖子,怯生生地望向这边。
在夜暧昧不清的路灯下,李之洲背脊挺拔地立在那里,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明的暗的勾勒出清冷的轮廓。他身上那种沉默的不卑不亢的气质,在此刻成了一场有力的羞辱。
傅明杰想要挽回的两个人都毫不迟疑地选择了他。李之洲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底地将傅明杰击败了。
站在旁边的中年妇女是傅明杰的母亲,她大概是觉得不甘心,又伸手要去拉小河的衣服。小河顿时又尖叫了起来。李之洲一拧眉头,抬起手挡了一下,与她发生了轻微的肢体的碰撞。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母亲受了欺负,傅明杰的恼羞成怒终于在这一刻失了控。他放开了苏澈,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于思煜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背,才没让她被推倒。
傅明杰大步朝着李之洲走了过去,他弯下腰从路边捞起了个什么东西,于思煜眯起眼睛才看清那是一个啤酒瓶子。可能是小区里小朋友捡来玩的,里面装满了小颗粒的石子。
因为看到傅明杰走了过来,小河又开始哭叫起来,她死死地搂住李之洲,而傅明杰的母亲还试图从他手里抢夺小河。在两面撕扯之中,李之洲根本没有任何自保和反抗能力。
于思煜扶好了苏澈,拔腿就往李之洲的身边跑。
他觉得眼前正慢速播放着掉帧的画面。。
他看到傅明杰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玻璃瓶,他看到小河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大叫,看着李之洲伸手护住小河的脑袋,将她搂紧怀里,把背留给了傅明杰。
于思煜只觉得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压了上来,他像是冲进了席卷一切的雪崩之中。
尖叫声,哭喊声被厚厚的雪层盖得模糊不清。
他仿佛只能听见尖锐凄厉的风声。
于思煜的脑子因为太过紧张而变得缓慢,身体却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最终还是赶到了。
他挡在傅明杰和李之洲的中间,用手推了一把傅明杰。而傅明杰的身子晃荡了一下,手中的玻璃瓶还是狠狠地落了下来。
于思煜下意识地抬起右胳膊遮挡了一下,玻璃瓶就在他的手臂上碎成了两大块。
那是很重的一下。疼痛如雪崩般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几乎要把于思煜冲走了。
他咬着牙把这一阵剧痛生吞了下去,左手捂着手臂弯下了腰,大口地抽着气,眼泪不受控地滚了出来。
然而傅明杰显然已然丧失了理智,他拎着破碎的瓶子,瞄准了于思煜的脖子扎了过来。苏澈尖叫声提醒了于思煜,他歪身子躲了一下,尖利的玻璃锐角扎在了他的肩颈处,在脖子处划出了一道很深的血口。
身体因为紧张而大量分泌了肾上腺素,这一下于思煜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觉得肩膀的衣服顿时湿了一片,先是温的,然后迅速地凉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了血,傅明杰终于冷静了一些,他捏着破碎的酒瓶口,喘着粗气盯着于思煜露出了片刻茫然的神色。
而赶过来的苏澈接手了小河之后,李之洲终于腾出了手脚。他抬脚踹在了傅明杰的胸口,将他踢翻在地后,迅速地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小片玻璃碎片,死死地捏在手里,提腿就要往傅明杰倒下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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