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
周鸣不由自主地稍稍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却见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自己。
“其实前几天时予和我说你的计划的时候我还有些意外,毕竟一般情况下我感觉你会第一时间通知我,而且以先前的事来看,你确实对时予还有些疑虑。”
“这是能理解的,你是这里为数不多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我应该在先前及时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谈谈的,也是我的疏忽。”
周鸣眉头紧锁,轻声道:“白哥,我……”
他本想引咎接受处分,但白榆打断他,接着道:“如果是处分什么的,那按规矩也应该是上报给陈局,我和你一起接受。”
这要是上报到陈局那儿去,很有可能连带着白榆一块儿处罚,毕竟他是上司,怎么说也算是管理疏忽。
“就不用上报给陈局了,还是白哥你来单独处理。”
白榆提醒:“这个事的话,我没有立场处罚你,你更应该和时予聊聊。”
周鸣立刻郑重道:“我知道的。”他原本就是打算和白榆说明真相,接受处罚后再去找颜时予谢罪。
“不过,”白榆话锋一转,“时予的态度其实也很明确了。”
颜时予如果真的想怪罪他,就不会那样和众人解释了。
周鸣心中百感交集,垂眸不语。
白榆叹了口气,道:“这样,你之后和时予见一面,如果他有什么想法,我们再定论,如何?”
没有选择直接将事情翻篇,也没有选择大张旗鼓的吵闹,只是细致的分析过后,给了一份很冷静且合理的处理方式,周鸣没理由拒绝。
周鸣深吸一口气,严肃道:“是,白哥。”
他确实应该亲自和颜时予谈一谈,无论是解释还是道歉,心中的那根刺都该彻底烟消云散。
在工位上摸鱼的杨余晖看见人回来,兴奋道:“周哥,你和白队聊什么了?有没有聊今天能不能提前下班?”
周鸣毫不留情地拒绝:“想下班自己去聊。”
杨余晖失望的回去继续摸鱼,然而摸了没一会儿,周鸣忽然转过来询问道:“你知道……最近这个季节什么水果最好吃吗?”
杨余晖:“啊?”
颜时予起床的时候家里并没有人,闹钟早就关了,白榆走的时候也没有喊他。
桌上有保温着的早餐,颜时予走到桌边的时候系统感应到人自动播放留言——
“早上好,粥和点心都在桌上,打开就可以吃,左手边是豆浆,我加糖了,如果感觉还不够甜的话可以去冰箱里找冰糖,就在右上方的小抽柜里。”
“想出门的话记得带上手机,我就放在客厅茶几上,没有设密码,中午我会回来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告诉我……”
话到最后,对方似乎顿了一下,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语气变得更加轻缓,就如同在耳边的细语:“早安,时予。”
听到这句,颜时予忍不住笑了笑,他仿佛看见对方就站在面前,轻声问好,眼中温柔。
绚烂的朝阳布了满墙,照得满屋熠熠生辉,融融暖意,桌上的早餐升起热气,氤氲缱绻……
最是人间烟火气,抚尽人心。
颜时予没高兴出门,躺在沙发上抱着阅读器看书,洗好的水果就在手边的茶几上,实在是惬意得很。
躺着看了半天小说,惬意是惬意,但似乎有些无聊了。
白榆什么时候回来?下午我也要去警局。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大门忽然有了动静,听声音应该是有人正在解锁开门。
颜时予下意识就以为是白榆回来了,不过家里这种气氛和柔软的靠枕让他不想从沙发上起身,所以依旧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微微侧身看向门口。
随着门锁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颜时予不假思索道:“回来了,今天中午吃什么?白——”
话没说完瞬间卡住!
一对夫妻正站在门口望过来,看表情三人都很震惊,屋子里一时寂静。
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下一秒颜时予赶紧坐起身站好,他大概已经知道这对夫妻是谁了,有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叔……叔叔阿姨好……”
那位妻子首先反应过来,暗中推了推丈夫,随后笑着道:“你好你好……”
白榆父母今天算是顺路过来的,他们对孩子一直是放养原则,平时并不会过多询问,这回过来的起因其实是董舒善。
白榆的父亲名叫白延,母亲纪苏荷,两人都是董舒善母校的教授,白延更是他的导师。
虽说人已经毕业离校好几年,但如今闹出这事,白延终究是想来看看这个曾经的学生。
夫妻俩来得匆忙,并没有事先和白榆打招呼。
而到了义安市后纪苏荷想起来白月之前的暗示。
白月本是想循序渐进、潜移默化的让父母接受颜时予,但很明显她的“循序渐进”实在是太慢了,到目前为止纪苏荷只是隐约知道白榆似乎有个喜欢的人,两人目前还住在一起,其他的一概不知。
如今老两口到了这里,想着顺路去看看儿子,并且可以尝试和那个神秘的“儿媳”见见面。
不得不说夫妻俩站在门口开门的时候挺紧张的,门开了听见屋里有动静的时候更紧张了。
而听见那句询问的时候懵了一下,真正看见人的时候彻底懵住——
儿媳和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白月之前对其的描述大致可以理解为:瘦瘦高高的,长得好看,性格也可爱,人也聪明,很讨人喜欢……
纪苏荷看着站在面前有些局促的青年,打量一番后暂且认同了白月——
她也没说谎,只是没说明性别而已。
颜时予是真的没想到白榆父母会来,有些手忙脚乱地请人坐下休息。
“嗯……白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颜时予本来想加上一句“我马上打电话催催他”,但想想这句话似乎又显得太亲密了,他也不知道人家父母怎么想的,没敢加上。
“没事没事。”
纪苏荷看着还算和善,主动拉着还没回神的丈夫坐下,随后屋子再次沉寂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眼看这茶几上的水果早被自己吃了一半,颜时予立刻道:“我去拿些水果。”
纪苏荷点头笑道:“好的,谢谢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颜时予赶紧暂时离开。
见人走远,白延愣了愣,探头向老婆低声道:“会不会是朋友?”
纪苏荷提醒:“他身上的外套是白榆的。”
白延缩回来,不一会儿又凑过去,低声道:“会不会是很好的朋友?”
纪苏荷面不改色,继续道:“内衬也是白榆的。”
白延:“……好,我了解了。”
其实内衬不是白榆的,但由于是他买的,所以下意识地买了和自己一样的风格,导致两人撞衫,纪苏荷这才认错了。
没太久颜时予就拿着水果返回,摆好盘后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其实按照颜时予的正常反应,为保证白榆的父母不多想,他现在应该向两人主动解释一下,理由随便编,放在平常他可以随时编百八十个“合情合理”的借住理由出来。
但偏偏现在,颜时予就是很紧张,也不想编造理由来恍人。
“小颜是吗?”纪苏荷抢先打破沉默,和善道。
“啊,”颜时予抬头,笑着回应道:“对。”
“嗯……是哪里人啊?”
“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到义安市的。”
纪苏荷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接着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颜时予顿了一下,轻声礼貌道:“母亲很早以前就病逝了。”
纪苏荷愣了愣,眼中不由自主多了些怜爱,赶忙道:“抱歉。”
颜时予摇头:“没事。”
停了一会儿,白延也加入谈话,询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和白榆差不多,”夫妻俩笑着道:“挺好挺好。”
正当这场对话以一种很磕磕绊绊的方式进行时,门口再次传来动静,白榆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望见客厅里的夫妻俩,白榆疑惑:“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眼中神色似月光,又恍惚比月色更加温柔
杨余晖中午的时候一直在期盼着白榆下午能把颜时予带过来,然而到了下午,他发现不仅颜时予没来,自家队长也没影子了。
“白队呢?”等了好久的杨余晖转头求助周鸣。
周鸣处理着文件,随口道:“白哥下午请假了。”
请假了,那就是白队整个下午都不来喽?
杨余晖立刻从桌子底下翻出什么东西,一边整理一边追问:“为什么请假啊?”
“不清楚……喂,上司不在你也不要这么猖狂啊!”
周鸣回头一看,差点没被杨余晖翻出来的东西吓到——
这小子似乎已经不局限于制作那些“小玩意儿”了,翻出来好大一个包装袋,拆开真空包装后里边东西的体积瞬间又增加了几倍,看着像是什么橡胶制品,引得整个科室都探头过来瞧。
有人开口问道:“小晖,这是什么?你准备开始做热气球了?”
“不是,是加强版的气垫,能高空救人的。”
队员戳了戳皮料,迟疑道:“这个弹性……你确定是救人不是变相杀人?”
周鸣挪了挪椅子,警告道:“你的东西能不能救人我不知道,我只提醒一下,白哥是请假了,但监控还开着。”
“啊?”杨余晖抬起头来,“之前不是坏了吗?”
周鸣面无表情道:“前天刚修好。”
两人对视片刻。
“离正式上班还有三分钟,加油。”
董舒善人在医院,如今已经醒了过来,但身体各项指标一直在一个很低的状态,警方没办法,暂时把人放在医院观察。
白延了解情况后依旧选择去看一眼,白榆陪同父亲前去。
纪苏荷则和颜时予一同留在家里,她似乎挺喜欢这个孩子的,拉着人聊了很久,颜时予也不想扫她的兴。
这所医院的整一层几乎都被警方监管着,走廊上有不少便衣,一路过来都很安静。
案子尚未进行庭审,董舒善还属于嫌疑人,探视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手续有些复杂。
白榆帮忙找了负责人,顺便向这边的同事了解了一下病情,得到的回答却有些匪夷所思——
“这人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在一个很低的水平,甚至情绪都一直很低,多巴胺分泌很少。”
“就好像身体和精神维持在一种十分痛苦的状态,但根本没办法结束这一状态,他对外界的所有事情都没有正常反应,情感波动几乎为零。”
白榆看了看资料,询问道:“有检查出来什么吗?”
同事叹了口气道:“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什么都查不出来。”
就如同有鬼魅一般,控制情绪、控制生死,却又无处可寻……
白榆看着报告微微皱眉,道:“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毒?”
同事玩笑道:“如果是毒的话,那这毒怕不是开了灵智。”
随时随地让人痛苦,完美避开所有身体检查,生命体征压到最低但却永远不过分……
与其说是在折磨人,不如说是在控制人。
白榆心中思量,与同事又交谈了几句,随后离开。
手续办好,负责人在医院安排了一间临时探访室。
董舒善从进入屋子到坐下,全程一直很沉默,他甚至没有抬头认真看看这个曾经的导师,仿佛无知无觉。
负责应对其身体突然状况的医生和白榆一同在外边等待观察。
董舒善身上戴着仪器,可以全程观察心跳体征和情感变化,而目前各项数据几乎毫无波动。
白延看着这个学生,沉默了很久,最后开口道:“好久不见了。”
没有质问也没有指责,就是一份寻常的问好。
不过董舒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即使与白延对视,眼神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当年的毕业典礼你没有参加,学生社发放时光信件,发到你的时候找不到人,当时是我替你收下的。”
时光信件是社团组织的“写给三年后自己”的一个活动,类似于时光胶囊,毕业季会发放给本人,但当时董舒善并没有收下。
毕业之前的实习期,他与朋友一同去了国外的贫困地区进行支援活动,但当时出了意外,只剩他一个人回来。
学校曾专门就此事安排人给他做过心理疏导,不过如今看来并不成功。
“之后我想交还给你,但你似乎并不想要,拜托我直接扔掉。”
白延说着将一封陈旧的信件拿了出来,慢慢推了过去,“我没有扔掉,也没有打开过,你现在想收下吗?”
董舒善的目光落到那封泛黄的信上边,但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白延叹了口气,主动帮忙拆开信件,摊开后自己刻意没有去看,而是直接移到董舒善眼下,淡声道:“当年的事,是意外也是悲剧,没有任何人希望发生,但你能回来是好事,我相信朋友们也会期盼你走向一个好的未来。”
“那么现在,”白延的语气稍稍强硬了一点,带着一些属于师长的威严,“你告诉我,你是否还记得最开始的理想?你所做的是正确的事吗?”
董舒善的目光有些恍惚,但他还是看清了信纸上属于自己的字迹——
“愿一切皆如此绚烂。”
阳光是绚烂的,花朵是绚烂的,生命也是绚烂的,他最初的理想是希望世界永远绚丽,生生不息。
但“魔盒”能做到这点吗?强行控制之下的人心,会是什么样的?
会像自己这样,无知无觉,如同行尸走肉……
不能……“魔盒”做不到这点,错了……错了!!他错了!!
董舒善猛然睁大眼睛,心脏强行突破某种束缚狂跳起来,接着忽然伸手抓住白延的手臂!
外边的仪器瞬间响起,情绪和心跳都达到了异常状态,仿佛上一刻还波澜不惊,下一刻忽然爆发!
众人都吓了一跳,董舒善呼吸急促,死死盯着白延但却怎么都不开口,最后只能机械地移动右手,一笔一顿地在白延手心写着什么。
“爸!”
白榆和其他人也立刻冲进屋子里,看守员已经抢先一步按住董舒善,但他不管不顾地在写着什么,手抖得不像话,越到后边抖动越厉害。
就在看守员想强行拉着他后退时,董舒善的动作和呼吸瞬间停住!
死寂两秒过后,董舒善拼命咳嗽起来,甚至口吐鲜血,但同时仪器显示他的心跳和情绪却又再次降到初始值。
口中鲜血直流,内部明显有出血,但心跳却丝毫不加速,这样根本支撑不了正常血液流动!
“急症!送急症去!赶紧救治,快!!”
护士上来围了一圈,进行急救措施后立刻将人送走。
负责人满眼后怕,反应过来后随即向白延询问道:“请问白先生,他刚刚写了什么?”
白延明显也十分震惊,但还是强行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一下,迟疑道:“似乎是一个……‘π’。”
“圆周率?什么意思?”负责人不解。
白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他似乎还想写别的东西,只是……像是被什么人制止一般,怎么都下不了手。”
就好像他在一瞬间冲破了鬼魅的束缚,但也仅有一瞬,下一刻鬼魅再次提起丝线,死死捆住猎物。
医院的事件立刻上报,人也抢救了回来,只是再次处于昏迷阶段。
负责人倒也不想难为白延,毕竟这算是个突发事件,于是做了一些笔录后便放人离开。
白榆察觉到父亲心情不好,没有直接送人回家,找了一家餐厅暂时坐下,随便点了些果汁。
“你妈看我们半天不回去要不高兴的。”
白榆淡声回复道:“妈要是看你这么愁眉苦脸的回去,估计也不会开心。”
白延沉默。
“事到如今,也算是他自己的选择。”
白榆想劝导爸爸,他知道父亲对“老师”这个身份一直很看重。
毕竟那曾经是自己的学生。
白延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我只是……我其实后来知道他不太对劲,但有段时间他出国,我没办法及时联系上他。”
“他回国之后我也没有特意去关注他的变化……或许是我在逃避吧,事实证明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有可能让问题更加严重。”
“爸……”
白榆本想劝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忽然又听见白延问道:“你有在逃避什么吗?千万不要粉饰太平,不然一切可能崩塌得更快。”
白榆有些疑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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