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泉点点头,“要不你就在这用知识填饱肚子吧。”
陆南扬干咳一声,“下次吧,下次。”
桌上一荤一素两道菜,一盆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的酸辣鱼,和一盘可怜巴巴挤在旁边,素得连一滴酱油都没有放的炒白菜。
陆南扬:“……”
他拿起筷子,试探性地问了句,“这鱼,辣的?”
“嗯,我喜欢吃辣。”谢泉说话的功夫已经往自己碗里淋了一勺浮着红油的鱼汤。
“但是我记得你说过,我现在伤口感染不能吃辣吧?”陆南扬问。
“是啊。”谢泉笑盈盈地说,把那盘炒白菜推到陆南扬面前,“所以这盘是你的,鱼呢,就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陆南扬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我说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是么?”谢泉用筷子指了指鱼,又指了指白菜,“鱼,是不是我买的?白菜,是不是你买的?你,是不是不会做饭?所以我替你代劳。有什么不对的吗?”
“照你的说法我还应该给你交劳务费呗?”陆南扬气笑了。
“太客气了,这部分我就给你免了。”谢泉笑眯眯。
“那真是谢谢啊。”陆南扬露出一个假笑,从桌前站了起来,“不劳烦您了,这两盘菜都是您的,您慢慢吃,我不配。”
他听到谢泉在他背后叹了口气,也放下了筷子。
“我就烦你们这种人。有事不好好说,支支吾吾非要绕一大圈。你不就是想让我跟警察证明那天下午在巷子里,先动手的人不是你吗?”
陆南扬的动作一僵,回过头。
谢泉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起了二郎腿,修长的大腿交叠在一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也不介意跟有过节的人做交易。只要真心换真心,咱们各取所需不就好了吗?”
陆南扬听懂谢泉的意思了,他沉默着打量面前的人,“你想要什么?”
谢泉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朝陆南扬走过来。
第14章 商量一下
陆南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跟碰到椅子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这依旧没能阻止谢泉的靠近,一眨眼的功夫,陆南扬已经被困在了墙壁与谢泉的胸口之间。
今天的气温本来就高,潮湿的空气犹如实质般黏在两人呼吸的空隙。谢泉的鼻尖离他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陆南扬不得不向后仰头才能躲过。
但这样一来,从喉结到锁骨的弱点就轻易暴露给了敌方。
谢泉轻笑了一下,口鼻间的热气喷洒在陆南扬的脖颈,激得后者寒毛直竖。
“要不这样吧。”谢泉凑在陆南扬耳畔,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电流似的穿过耳蜗,“你跪下来,给我口。”
陆南扬一阵头皮发麻,一把推开了他,“你他妈精虫上脑了吧!”
谢泉被他这么一推,小腿肚撞上了桌子腿,矮小的餐桌发出一阵惨叫,鱼汤被撞得溅出些许。
但他像是预料到了似的丝毫不惊讶,只抬手整理了一下起皱的衬衫。
“交易嘛,你情我愿的事,用不着发这么大脾气。”谢泉说,“不乐意就算了,过时不候。”
陆南扬瞪了他一会,从椅子上抓起外套。
谢泉笑着靠在椅背上,看着陆南扬摔门而去的背影。
第二天上午,给陆南扬打电话的换成了孟和志。
“南扬啊,我听李小姐说,你把刘小姐的人给打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这是个误会。”陆南扬从床上坐起来,脑袋一个变两个大,“您听我解释……不是,事情是这样的……”
闻飞打着哈欠含着牙刷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陆南扬举着手机在阳台上一圈圈地转,前额的刘海不知道被抓了多少下,被薅得像鸡窝一样。
“……是,我知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好的,谢谢老师。”
陆南扬挂了电话以后先是沉默了两秒,然后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狠狠地搓了一把鼻梁。
闻飞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李鑫这个杀千刀的,还是把打人的事跟孟和志说了。”
闻飞吓了一跳,“你打人了?还是你被打了?”
“这一部分要是能说得清楚,我就不用在这发愁了。”陆南扬幽幽地说。
闻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另一侧上铺的钟泽宇探出头来插了句嘴,“姓孟的这么欺负你,真亏你还能忍得下去,要是我早起来干他了。”
“怎么干,冲到他家里刺杀他啊?”陆南扬没好气地说。
“给你爸妈打电话啊!”钟泽宇一跃而起,脑袋差点撞上天花板,“我要有陆家这样的背景,我还能忍着一个小破老师这么欺负我?”
“不打。”陆南扬把被子往里面一推,坐在床上,“陆家又不是我家,有什么好打的。老孟又不能真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扣几个学分么,我还扣得起。”
“哎你这人……”钟泽宇一脸“我跟你真说不通”的表情,“早晚轴死你拉倒。”
陆南扬没理他,从被子里捞出手机滑开,点开微信的好友列表,手指在那个叫“溺”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
他点进去,在输入框里敲字:
-我是陆南扬,你可能忘了,那天晚上其实我们交换了微信……
陆南扬皱着眉把这一行字删掉,又写道:
-我是陆南扬,你昨天说的那件事……
啪啪啪,陆南扬又全部删掉。
-你昨天说……
打到这里,陆南扬彻底放弃了,把文字删光后退出了微信。
闻飞刷完牙,刚好路过陆南扬身后,探头朝他看过来。
后者一抬头,差点没被吓出魂来,“靠,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陆哥,你怎么一脸悲壮,好像要献身就义似的。”闻飞问。
“……”陆南扬按灭屏幕假笑,“就你长嘴了是吧。”
工作日的酒吧客人不多,何况夜幕尚未降临,只有零星几个年轻男女坐在桌前聊天。
托尼给店里换上了舒缓的音乐,灯光也调成柔和浪漫的样子,他哼着小曲,直到谢泉进门时,门口响起的风铃声把他打断。
“哟,最近好久没见你了。”托尼冲谢泉招手,“喝点什么?”
“天蝎,麻烦了。”谢泉在吧台前坐下。
“就知道是这个,你每次来都点这杯。”托尼熟练地取杯调酒,“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天蝎座的吧?天蝎男好像蛮受现在的小女生欢迎的哦?”
谢泉笑了笑,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聊,而是说:“你知道杜甫有句诗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吗?”
托尼甚至还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然而他的语文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只好含糊道:“大概,听说过吧。”
“在中国古代天文学里,天蝎座身体部位的三颗星被称为商星,而猎户座腰带处的三颗星被称为参星。天蝎座夏天升起,冬天落下;猎户座冬天升起,夏天落下。因此商星和参星永远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天上,所以永不相见。”
“厉害,涨知识了。”托尼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把调好的酒给谢泉推过去,“这杯我请你。”
“不用,一点业余爱好罢了。”谢泉笑道,抬眼看向托尼身后挂着的画,“客人还喜欢吗?”
“你说这个啊?”托尼转过身,十分满意地望着画,“喜欢!小姑娘来了都说我这里有情调,我真是欠你个大人情,今天这杯说什么都得我请……”
正说着,酒吧的门又被推开了。
陆南扬走进来,径直在谢泉旁边坐下。
谢泉用余光打量对方,陆南扬身上还穿着昨天穿的那身衣服,只是多了些褶皱,头发也乱了不少,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疲惫。
“哟,小陆,也好久没见你了。”托尼洗干净一个酒杯,“还给你来杯猎户座?”
“随便。”陆南扬答得心不在焉。
托尼一边调酒一边说:“哎,你说巧不巧,你边上这位帅哥要的酒刚好是天蝎座。我刚才听他说啊,天蝎座跟猎户座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叫什么‘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永远不会出现在同一片天空。可是你看,缘分就是这么神奇,你们俩现在不就正坐在一块儿喝酒吗?”
托尼自以为讲了个很有趣的俏皮话,却没想到话音落下后,气氛反而比刚才更僵硬了。
陆南扬勉强从快要凝固的面部肌肉里挤了个笑容给他,“哈哈,真好笑。”
谢泉的唇角上扬了一点几不可见的弧度,为了掩饰这点弧度,他偏过头去啜饮了一口酒。
托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在这时吧台另一端有客人来了,他赶紧逃离了现场,“那你们喝着啊——欢迎光临,要点什么?”
灯光的这一小片阴影下,只剩下陆南扬和谢泉两个人。
谢泉轻晃着酒杯,耐心地等着陆南扬先开口。
三、二……
果然,在谢泉数到一之前,陆南扬就开口了。
“昨天晚上你说的事,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再讨论一下。”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说话的同时还分神瞟了一眼四周,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方向。
“我昨天晚上说的事多了,你是指哪一件?”谢泉笑吟吟的。
“……”陆南扬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耳朵根有点发红,“就是你说让我……”
后半句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谢泉倒像是看出了他的窘态,露出了然的神色,替他把话说完,“你是说,让你‘跪下来给我口’吧?”
“你小声一点!”陆南扬伸手去捂谢泉的嘴,紧张地用余光观察是否有人注意到这边。
谢泉把他带着些微潮意的手扒下去,“怎么,想通了?”
“商量一下。”陆南扬压低声音,“口*换手活,谁也不用跪,你也不是爽不到。跟警察说一声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别狮子大开口闹得谁都不愉快。”
陆南扬有着一双非常好看的剑眉,使得他的五官英俊立体,也使得他看过来的眼神很有压迫力,像一头年轻的野兽。
越是这样,越让谢泉有想要征服的欲望。
“不行。”谢泉笑眯眯地迎上野兽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说,“但你要想换个方式也可以,这样。”
谢泉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地面,柔声说:“你就在这里躺下打三个滚,转三圈然后汪一声,我就帮你。”
陆南扬噔地站了起来,这一刻,什么委托什么学分都不重要了,充斥在他大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要现在立刻马上弄死这个狗东西。
正在氛围剑拔弩张,全酒吧看热闹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过来的时候,陆南扬的手机响了。
谢泉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香甜的辣度顺着神经末梢向上醺,“你要不要先接一下电话?”
陆南扬在僵硬中犹豫了半秒钟,还是选择了先走到一边接起电话,“喂?我是,您讲。”
两秒钟之后,陆南扬惊讶地皱起眉,“有人替我证明了?谁……报警的小哥?什么时候?……今天上午?……好,谢谢您特意打电话通知。”
挂断电话,陆南扬茫然地回过头,却发现这一会儿的功夫,谢泉居然已经不在吧台前了,只剩下一只空高脚杯,孤零零地立在桌面上。
托尼正站在吧台后面疑惑地看着他,“你们俩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陆南扬“啧”了一声,拿出手机准备结酒钱,却被托尼拦下了。
“他走之前都结过啦。”
谢泉的手死死扒住马桶盖,手指用力到各个关节都泛着青白色,第三次朝马桶里呕。
胃里已经全空了,只能吐出一些胆汁和酸水,但内脏就像麻绳似的拧在一起,逼着他持续干呕。
好在今天酒吧里的人少,卫生间里空空荡荡,不会有人听到他丢脸的声音。
呕吐感好不容易停下,谢泉扒着马桶盖想要站直身体,却眼前一黑跪在了地上。
膝盖传来的生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他喘息着挪动身体靠在隔间门板上,感觉胃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来回撕扯,疼得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但在这种撕裂般的剧痛里,他又变态地感受到一种自我折磨的快意。
不该没吃晚饭就来喝酒的,上次胃出血的时候医生已经警告过他了。
他伸手去掏口袋,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两次才找准位置,但口袋里只有手机和一包餐巾纸,没有他平常随身携带的药瓶。他找遍了浑身每一个角落,可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难以形容的烦躁感顺着脊椎攀升,谢泉用力踹了一脚脆弱的门板,发出一声巨响。
这声音似乎引起了外面服务员的注意,谢泉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不一会儿隔间外响起敲门声,一个女声怯怯地开口,“先生,您不要紧吧?”
“没事。”谢泉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吓人。
“要是需要帮助的话……”服务员继续说。
“滚!”谢泉拔高了声音。
这一下吼得他头晕目眩,小服务生像是被他吓到了,连着道了好几声歉,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等谢泉回到家,已经是十二点以后了。
他连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都好几次插不进锁孔,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向放药的抽屉,抢出熟悉的药瓶,连水都没有倒,塞了几片进喉咙里,硬吞下去。
然后他干脆躺在地上,既不管门还没关上,也不管露出的一截腰肢就这么贴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直到熟悉的倦怠感像一眼温泉,缓缓地涌入四肢百骸,他抬了抬眼皮,发现自己的模样刚好倒映在卫生间的洗漱镜里。
头发凌乱,眼镜歪斜,浑身上下的衣服没有一处布料是平整的,小腹赤裸地暴露在空气里,甚至还有半截臀部滑出腰带外。
活像是被强歼了似的。
要是被陆南扬看到这一幕,大概能幸灾乐祸上很久吧。
谢泉在心里嗤笑一声,倦怠感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他的脑袋很沉,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睡过去。
但是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硌得他难受。他眯起眼,抽出一分力气把手机拿出来,看向屏幕。
“向南阳”给他发送了一条微信消息,只有两个字:谢谢。
谢泉笑着翻了个身,就这么用脸颊贴着地面睡着了。
这天上午的温度高得吓人,柏油路面都像要被烫化了似的往上冒着热气儿。树上的蝉孜孜不倦地叫着,陆南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瓶冰水。
他仰起头,咕咚咚灌下去一整瓶,随着喉结的游移,一滴汗水顺着脖颈一直滑进领口深处。
卖饮料的大爷在旁边摇着蒲扇,“哟,慢点喝,小心呛着。”
陆南扬舒了口气,把饮料瓶子捏扁顺手扔进旁边的纸篓里,伸手指了个方向,“大爷,那栋楼上平时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大爷眯起眼来看了看,“哟,这可是老房子了。这是当年纺织厂刚建那会儿,给老厂工和厂工家属盖的房子。”
“纺织厂?”陆南扬问。
老大爷摆摆手,“现在都拆了。”
“那里面住的主要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工人?”
“也有人这两年把房子卖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陆南扬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喊声。
“陆南扬!”
陈子歌喊完了就站在路边撑着膝盖喘气,一副刚跑完百米的架势,边喘边说:“我靠你小子挺能藏的啊,我刚跑一圈都没看见你。”
“我不一直在这儿呢吗?”陆南扬扶了扶摊位的遮阳伞,“是你眼太瘸了。”
“滚!”陈子歌没好气,“我眼瘸你耳聋是吧?打一万个电话没人接。”
上课的时候手机是静音,他确实忘了调回来。
“不好意思,请你喝饮料。”陆南扬拍拍他的肩膀,“雪糕也行,你随便挑。”
“算你识相。”陈子歌兴致冲冲地打开大爷摊上的冰柜,“这多少钱?”
陆南扬拿出手机,上面虽然没有一万个电话,也确实有三个未接,都是陈子歌打的。
还有三条微信消息。
-我到了,你在哪呢?
-我怎么半天没看见你人影。
-陆南扬,我靠,接电话!
陆南扬顺手给陈子歌发了个小人滑跪的表情,退出聊天框时刚好看到“溺”的名字就在下面。
对话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发送的那个“谢谢”,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回复。
也可能他早就不用这个号了。
“十五。”大爷摇着蒲扇,不紧不慢地报了个数。
陆南扬举起手机扫码,付完钱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陈子歌,“十五?你买什么了?”
陈子歌得意洋洋地举了举手里钟x高的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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