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上一秒他还觉得他们可能要在电梯间里打个你死我活,下一秒面前的这个人就已经变成了他的男朋友。
就这么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单身狗变成有男朋友的人了。
“弱智。”谢泉评价道。
谢泉拽着陆南扬的手从地上站起来,然而就是这一瞬间,他的脑袋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
“哎!”陆南扬赶紧上前一步,把谢泉捞进了怀里。
后者脸色难看,紧紧抓着陆南扬的胳膊,干呕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的身体其实已经撑到极限了,情绪爆发的时候感觉不出来,现在就像反噬一般,所有的痛苦成倍叠加回来。
“谢泉,谢泉?喂,你怎么了……”
陆南扬呼唤他的声音逐渐远去,意识越发朦胧不清。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谢泉心想:他怎么这么倒霉,刚捞到一个男朋友,就要一起在电梯里殉情了。
在朦胧的黑暗里,谢泉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先是梦到有很多陌生人在追他们,陆南扬抱起他就往前跑,接着那些人又掏出某种只有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高科技武器,一路闪着红光响着噪音疯狂扫射。
然后陆南扬带着他钻进一座面包做的房子里躲起来,没多久,这栋房子竟然自己长腿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后终于带着他们逃离了带着武器的那群人。
谢泉匪夷所思,问陆南扬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南扬一脸严肃地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要有爱情,也要有面包。是爱情帮助我们的面包逃出了生天。”
好在听完这句荒谬的发言之后,谢泉就醒了过来。
眼前没有科幻武器,也没有面包房子。并不是医院那惨白冰冷的天花板,而是熟悉的房间。
陆南扬公寓的房间。
灿烂的朝阳从窗帘缝隙射入屋内,洒在床头的一角,映得屋子里所有的物体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
他侧头看向床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陆南扬无奈的脸。
他疲倦地笑了笑,第一句话就说:“我想了一晚上,真不敢相信我那天居然被这么弱不禁风的你给操了。”
谢泉抄起旁边的枕头,正中陆南扬的眉心。
“哎哎,怎么一声不吭就打人呢!”陆南扬笑着往后躲,夺过谢泉手里的“凶器”放回床上。
“你欠揍。”谢泉言简意赅。
“行,等你身体好了,爱怎么揍怎么揍。”陆南扬替谢泉盖好被子,又在他皱着眉在床单上四处乱摸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把眼镜递过去,看着他戴上。
随后他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面包,“要不要吃点东西?”
淡淡的烘培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谢泉明白了,面包房子原来在这。
“不想吃。”他低声说,“没胃口。”
胃里被颠得七上八下的,还残留着恶心感。
陆南扬也没有强迫他,只是点了点头,把面包放在一边。
“现在几点了?”谢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慢慢靠着床板坐起来。
陆南扬看了眼表,“六点半,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他还记得他们被困在电梯里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他们吵了架、差点打起来,最后接了吻,还确认了关系……
确认了关系?
谢泉猛地转过头,盯着陆南扬的脸看。
陆南扬的五官也被洒上了一抹清晨的朝阳,金黄色的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微弯的双眼露出柔和的笑意。神色里的一丝疲倦也盖不住他内里透出的明媚帅气。
“陆南扬。”他叫道。
“哎。”陆南扬应声。
“陆南扬。”谢泉又叫了一遍。
“我在这呢。”陆南扬说,用手肘撑着身体往前靠了靠,露出一个笑容,“有事么?男朋友。”
谢泉觉得自己要完。
他根本克制不住嘴角想要上扬的欲望。
一定是被弱智陆南扬传染了弱智病毒,一定是。
为了掩饰嘴角扬起的傻笑,谢泉拼命咳嗽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
“昨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
陆南扬叹了口气,“你晕过去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困在电梯里,电话又不通,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干着急。好在没多久就通电了,一群维修师傅拎着五花八门的工具过来维修,闹闹哄哄地要把你送医院去。我试了试你呼吸挺稳的,也没有发烧,大概只是疲劳过度,最后还是把你带回家了。”
……哦。
他好像也知道梦里那群拿高科技武器的人是怎么回事了。
“你的判断是对的,没必要去医院。”谢泉捏了捏鼻梁,疲倦地说,“我身体没问题,只是一些讨厌的戒断反应罢了。”
“戒断反应?”陆南扬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你……”
“托你的福,这几天我彻底断药了。”谢泉眯起眼睛,“六院就该给你立个牌坊,写个‘禁药大使,戒断一绝’。”
陆南扬的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我扔掉的那瓶药……”
“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底裤。”谢泉嘲讽地说,“现在倒好,你这人,把什么都扒干净了。”
“我说你讲不讲道理啊?被扒干净的人是我好不好。”陆南扬抱怨道,“都好几天了,我还不敢坐硬板凳。”
谢泉因为这句荤话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连忙弯下腰,干呕了好几回。
陆南扬赶紧拿起盆递到他面前,一手轻拍他的后背。
谢泉吐掉一口苦胆汁,把他的手扒拉开,“……你别管,过去就好了。”
陆南扬皱起眉,“那怎么能好呢?你这段时间是完全没吃药吗?我听说药物戒断期间,应该开点非成瘾类的替代药物来缓解症状才行……”
“我知道。”谢泉简洁地说,“懒得弄。”
他作为医学生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开点盐酸帕罗西汀、氟伏沙明,甚至安定的中成药都能对他的症状有所缓解。
但他就是觉得没意思。
这么多年来,不管吃什么药,都只能改善一时的症状,断药以后又会飞速反噬,甚至退回到比吃药前更糟的状态。
说到底,他不认为自己那烂到底的身心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金钱和精力去维护,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笔赔钱买卖。
他最后选择长期大量地服用地西泮,也是因为它的药效简单粗暴,能够即时解决问题。
至于上不上瘾,会不会让身体变得更糟,他懒得去考虑。
陆南扬从桌面上抽了张纸巾,抬起谢泉的下巴,替他把嘴角的秽物擦拭干净。谢泉不适应地往旁边一躲,却被陆南扬钳住下巴,阻止他动作。
陆南扬鲜少表现得这么强势,这往往说明他现在非常认真。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好奇。”陆南扬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学医呢?计算机、金融、设计,这些都比医学好赚钱,学医很辛苦又要学历,又累又不讨好,很不像是你这样的人会选的专业。”
谢泉浅笑了一下,想了想说:“因为掌控感吧。”
“掌控感?”
“学了医以后,你就会了解人的身体是怎样运作的。”谢泉说,“血液怎样流淌,神经怎样传递,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器官都是怎样工作的。一个人躺在我面前时,我大脑里储备的知识既懂得如何能治好他,也了解如何能杀死他。”
谢泉淡淡一笑,“一切恐惧都是来源于未知。只要足够了解,就能掌控,就不会再害怕。”
这确实是很符合谢泉性格的一个回答。
怪不得谢泉看上去弱不禁风,但爆发肢体冲突的时候也总是不落下风。他很知道往哪里使劲可以更好地制住对方。
陆南扬垂目看着他,后者大概是不习惯被这样注视,不自在地皱起眉,但也没再闪躲。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害怕的很多东西,其实只是因为不够了解,了解以后就发现,很多事也没那么可怕了。”
陆南扬低下头,额头和谢泉的额头轻轻靠在一起。他的眼镜随着这个动作往下滑了一小截,露出略显迷蒙的灰色眼眸。
“谢泉,你了解你自己吗?”陆南扬轻声问。
谢泉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我不——”
“你怕的。”陆南扬说,“你怕藏不住自己狼狈的一面,你怕控制不了涌出的负面情绪,你怕伤口被人看见。你很怕你自己。”
谢泉抿住了薄唇。
“怕,是因为你不了解。”陆南扬低声说,“你为什么不想多了解自己一点呢?”
谢泉打掉陆南扬的手,“少在那装出一副多懂我的样子了。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我自己,我比你更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世界讲究等价交换,利益换利益,真心换真心。
虚伪可能会换来利益,但换不来真心,这是社会的规则,他非常清楚。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他是不配被爱的,他并不值得被任何人认真对待。
人们喜欢谢泉,喜欢的是那个温和优雅、优秀完美的谢泉,而不是狼狈落魄、要靠超剂量的药物才能勉强维持正常生活的谢泉。
“不,我不觉得你对自己足够了解。”陆南扬靠得离他更近一些,表情非常认真。
陆南扬的动作并不带任何欲望,只是为了强调话里的重要性,不自觉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这距离太近了,谢泉能清楚地看见陆南扬的每一根睫毛,以及睫毛下黑色眸子中专注的注视。
这男人认真起来的神情也太他妈性感了。
谢泉情不自禁地抬手想咬指甲,“为什么?”
陆南扬抓住他蠢蠢欲动的手指,压着按在床上,“你要是足够了解自己,就应该知道,没有任何一种特质是只有缺陷没有优点的。也没有任何一种人,是只会被讨厌,不会被喜欢的。”
谢泉看着他,没说出话来。这瞬间,他的心脏酥酥麻麻,像是被电流穿过,但同时又莫名有一种被看透的恼怒。
“所以你这样对自己,对喜欢你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陆南扬轻声说,“就当是为了他,给自己一个机会,多了解一点自己,不好吗?”
呼吸的热气在咫尺间传递,谢泉感到被他碰触的皮肤在不断升温。
混蛋陆南扬。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在字里行间透着暧昧的暗示。
简直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讲大道理,还是在深情告白。
谢泉受不了地将他一把推开,“行了,我知道了。”
陆南扬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往后拉开距离,“我去药店开点药给你,你应该知道该开什么吧?”
谢泉斜着眼睛盯着陆南扬看了半天,才“嗯”了一声,“你记一下。”
陆南扬点开手机备忘录,把谢泉说的几个复杂的药名都记下来。写完最后一个的时候,谢泉忽然不说话了,他抬起头看向对方,“就这些?”
“还有一个。”谢泉靠在软垫上懒洋洋地冲他勾勾手,“你靠过来我跟你说。”
陆南扬莫名其妙,依言照做。
就在他弯下腰的时候,谢泉忽然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向下一按,吻了上去。
发烫的唇瓣覆在他的唇上,舌尖像一尾灵巧的小鱼,撬开他的口腔肆意游走,走到哪里都像是带着火,迅速点燃每一寸引线。
陆南扬踉跄一下,手撑在谢泉耳旁,身下的人反倒变本加厉,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伸出一只手,轻佻地顺着他的脖颈向下游走。
那只手轻易地拨开了陆南扬前襟的一颗纽扣,若即若离地碰触着锁骨附近的皮肤。
谢泉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腹的触感细腻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然后那只手顺着胸膛的曲线慢慢下滑,蜻蜓点水一般俏皮地在陆南扬的小腹上弹跳。
每扫过一个地方,都在皮肤上带起一连串火星。而他就像一捆干燥的木柴,只需要一点点火苗,就足以引燃整个世界。
然而谢泉现在的身体状况,很显然并不能允许陆南扬烧起这么一把大火。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谢泉四处作乱的手,忍着不断往下腹蹿去的邪火瞪着他,“谢泉,你故意的吧?”
“那不然呢?”谢泉笑眯眯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耳语,“我就喜欢看你一脸恨不得马上把我艹哭又不得不压枪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陆南扬:是谁tm欠艹??
陆南扬低下头,在谢泉的唇角处狠狠地咬了一口。
嫩肉立刻破了皮,一小滴血珠从伤口处缓缓渗出。
谢泉吃痛地向后躲,推了一把陆南扬,“你属狗的啊!”
电梯里都不知道咬他多少口了,换他就得被骂。
“咬的就是你,没良心的坏东西。”陆南扬抬着下巴俯视着他,“汪。”
谢泉没忍住笑出声,又被扯到嘴角的伤口,露出一个扭曲的表情。
陆南扬撑起身体,准备从谢泉身上下来。就在马上要坐直的时候,谢泉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修长白净的五指跳舞似的向上攀爬。
他低头看去,谢泉眯着眼睛,额前的发丝散乱,眼镜要歪不歪地挂在鼻梁上,含着精明狡黠的笑意。
谢泉屈起小腿,膝盖慢慢攀上陆南扬的大腿,从外侧绕进内侧,抬起脚,灵活的脚趾轻轻抓了一下某处炙热的硬物。
“等我身体养好以后,你想怎么艹我就怎么艹我。”谢泉声音沙哑,带着股勾人的劲儿,“我那天怎么对你的,你如数奉还……加倍奉还也没关系。我等着。”
陆南扬倒吸一口冷气,猛地从谢泉身上弹起来,“你故意的吧!”
谢泉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睛笑弯成月牙,满脸写着“那不然呢。”
……这个逼。
陆南扬粗鲁地把被子往谢泉脑袋上一蒙,“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别以为我真不敢对你干什么。”
谢泉闷闷地笑,“哎呀,那我真的好怕哦。”
过了一会儿,谢泉没听到回话,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到陆南扬正在穿外套。
“你要出门?”谢泉问。
“给你买药去。”陆南扬说。
“这么早?”谢泉皱起眉。
他看得出陆南扬昨天晚上肯定没怎么睡,不仅黑眼圈明显,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才刚七点,他不准备再睡一会了?
“不早了,药店已经开门了。”陆南扬动作利索地把外套拉链拉好,“吃药的事不能拖,还是越快越好。”
“但是……”谢泉依旧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但还没等再说什么,就被陆南扬打断了。
他无比自然地弯下腰,在谢泉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你躺下好好休息,在这等我回来就好,乖。”
谢泉愣在原地,感觉一瞬间大脑整个宕机,直到陆南扬走出卧室,玄关传来关门声以后他才渐渐回过神,脸颊一层层染上红晕。
……操。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傻狗有这么会啊?
谢泉把脸压进掌心里,感觉被碰触过的皮肤滚烫,心脏跳得厉害。
夏末的早晨透出几分凉意,冷风从树枝缝隙间穿过,刮得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陆南扬刚走下楼,就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一个比一个响。
同小区的阿姨牵着一只卷毛小泰迪路过,小泰迪被吓得几个哆嗦,冲陆南扬狂吠起来。
“哎哟,是不是昨晚上着凉了啊?”阿姨投来了关切的目光,“这几天降温可厉害了,可得多注意。”
陆南扬摸了摸酸痒的鼻子,“可能是吧。”
“现在你们年轻人啊,各个都体弱多病得跟林黛玉似的。”阿姨责备道,“就是缺乏锻炼,想当初我们那会儿,刮风下雨都得出门干活。”
“是,得多锻炼。”陆南扬冲阿姨笑了笑,“走了啊。”
被甩在后面的小泰迪过了一会儿就不叫了,陆南扬裹紧了外套衣襟,快步朝药店方向走去。
大约是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要赶早自习的中学生,神色匆匆目不斜视,有的手里还捧着早饭边吃边走。
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
这个假期里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都快要想不起遇到谢泉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开学、回学校、交报告、上课,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泉现在是他的男朋友了。
说这是出现在他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也不为过。
三个月前如果有人告诉他,谢泉会变成他的男朋友,他肯定会把那人的鼻梁骨打断。
但一切又都那样自然。
谢泉和他是那么的不同,但又那样相似。陆南扬甚至觉得,整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像谢泉这样与他迥然不同,却能理解他每一个念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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