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孩儿(柳九)

“别说这些，太见外了，”焦德华说，“明哥…”
“有话就说。”
“我是觉得，都过去这么多年，七年了，我想，郁柏没准都有别人了，”焦德华看着他，“你真的要去找他吗。”
“要，”叶明霁轻点头，“当年我们分开是迫不得已，我说了一些很重的话，我必须要找到他。”
“好吧，反正明哥你从来都是有主意的人，”焦德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明哥这个…”
“这是干什么。”叶明霁一愣。
“钱啊，”焦德华笑笑，“京都大城市，开销大，没钱怎么行，这钱你拿着。”
叶明霁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以前都是他给焦德华钱，现在成了焦德华给他钱，他低下头喉咙发堵，“这些年我治病花了不少钱吧，别给我了。”
“真没花多少，给你治病花的是你以前的存款，还有你卖房子的钱，”焦德华说，“这几年我生意做的好，店都开了四五家了，这些钱你一定要拿着，你这身体现在根本不能工作，去了京都你要打算怎么办，拿着,密码是小知生日，090909。”
叶明霁呼吸发颤，焦德华把卡塞他手里，“明哥，我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你，真的，生意太忙我走不开，不然我都想陪你一起去京都，你拿着这钱我也放心。”
“谢谢，”叶明霁握紧卡，“德华，谢谢你。”
真的很感谢，如果不是焦德华，他大概早就死在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这是他在丹坨县的最后一晚，叶明霁以为自己会失眠，其实睡得很好，毕竟他的身体现在负荷不了失眠带来的后果。
早上是焦德华开车送他到火车站，他们一家三口都出动了来送他，叶明霁挨个抱了抱，由耿钰到焦知也，再到焦德华。
“一路平安，”焦德华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找到郁柏，又或者郁柏变心了有人了，你就回来，我给你养老。”
叶明霁顿了顿，“行了，你们回去吧，我进去了。”
他推着行李往里走，没敢回头看，他很不喜欢这种场景，尤其是叶明霁心里已经想好了，不管此趟有没有找到郁柏，或者郁柏有没有变心，他都不会再回丹坨了。
这里承载了太多太多，也不想成为焦德华的麻烦，这七年已经够麻烦他了。
刷身份证进站，叶明霁回了头，这座小县城，他十几岁来的，待了二十多年，终于可以离开，还是他用了半条命换来的。

第52章 京都
叶明霁坐的是火车，焦德华说给他买机票，省的这么折腾，但是因为叶明霁刚刚刑满，还买不上机票，只能坐火车。
没有直达京都的车次，需要中途转车，转车的是个大站，叶明霁出行少，晕乎乎的折腾半天赶在火车发车前两分钟坐上了车。
这个车要比上一个车干净漂亮很多，车厢里也没有异味，就连座椅都软了很多，叶明霁暗道自己真的像是个土包子，什么都不懂。
穿着制服的乘务员挨个检查身份证，叶明霁将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乘务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份证，说，“稍等。”
对方拿着他的身份证转身离开，叶明霁不解，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乘务员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名乘警。
“叶明霁，”乘务员说，“麻烦打开你的行李箱我们要检查。”
“怎么了。”叶明霁问。
“因为你有涉.毒案底，所以必须检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叶明霁怔住，身边的几位乘客闻言都变了脸色，他站起身去够架子上的行李，叶明霁双手力气不足，刚刚放上行李就是让别人帮忙的。
“能帮我拿一下吗？”叶明霁说。
乘警把他的行李拿下，叶明霁打开箱子，两名乘警将他箱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放在仪器下过一遍，又随意放进箱子里，原本整齐的箱子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
乘警没找到什么，乘务员这才把他的身份证还给他，“谢谢配合。”
“不用。”叶明霁接过身份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行李仓促盖起来。
剩下的路程里，身边人都对他唯恐避之不见，好像他本人就是个毒.品，叶明霁戴上墨镜，努力忍着心里的不舒服。
这辆车车程五个多小时，到站时天刚刚擦黑，叶明霁站在出站口，被京都的繁华所惊叹到。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是丹坨县绝对不会有的样子。
叶明霁突然生出一股恐惧，陌生大城市，不确定感，心里很不踏实，就连此刻他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他点开地图搜索，这里离京大不算近，地铁要倒三次。
地铁…要怎么坐。
叶明霁打了个冷颤，京都比丹坨县温度低上不少，他穿着一件短袖加外套，有点儿扛不住。
他没坐过地铁，搞不清楚要怎么做，只好选择打车。
出租车容易坐到，就是路上特别堵，堵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京大，大门和当初郁柏的录取通知书上的图片一模一样。
他在学校附近找了间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进了学校。
叶明霁知道，已经过去了七年，郁柏早就毕业了，在学校里不可能会找到人，他只是想来学校感受一下，这个郁柏待过的地方。
学校很漂亮，来之前叶明霁已经很多次在网上搜索过京大，但再怎么从照片里看也没有实际感受来得强。
叶明霁找到了计算机系的教学楼，很有科技感，他拍了好多张照片，还要求路过的同学帮他拍一张和教学楼的合照。
他还找了位计算机系的同学让她带着自己进食堂蹭饭，女生特别好说话，刷自己的饭卡给叶明霁打饭。
食堂特别实惠，丰盛的荤素搭配，两个人加起来都没超过二十块钱。
“大叔，”女生手指一指某个地方，“我们坐那边。”
叶明霁被她这个称呼弄得哭笑不得，跟着她走了过去。
“大叔，”女生问他，“你是来看孩子的吗？”
叶明霁笑笑，“差不多。”
“也是计算机系？”
“嗯。”
“哪一届的啊？”
“已经毕业了。”叶明霁说。
女生点点头，吃了口饭，叶明霁问，“计算机系，女生很少吧。”
“是不多，”女生说，“现在还好了，以前我们系几乎都是男的，还有个外号叫和尚庙。”
叶明霁笑了笑，“你怎么想起要学这个了。”
女生歪头想了想，说，“我是京都本地人，三年前我高二的时候来京大参观，那会儿学校里礼堂在举办演讲，我去听了，有个学长就说了我们系未来的发展前景，就是这个演讲，我坚定了要学这个。”
“挺好，”叶明霁说，“ 也算是你的指路人。”
“嗯呢，”女生笑，“不仅如此，他长得也帅。”
叶明霁明了，“难怪。”
“我给你看他照片，”女生真是爱分享，点开手机递到叶明霁面前，“是不是很帅。”
叶明霁抬眼，一口饭差点呛着。
照片里的人穿着西装衬衫站在台上演讲，帅的让叶明霁不敢相信。
“他叫什么。”叶明霁问。
“郁柏，”女生说，“郁郁葱葱的郁，柏树的柏，他的自我介绍就是这么说的，给你看视频。”
叶明霁捧着手机，手抖得厉害，视频里的人站在竖形台子后，面前立着话筒，他不卑不亢，帅气逼人，嘴唇轻启缓缓开口，“各位老师、同学，大家下午好，我是计算机系大四生郁柏，郁郁葱葱的郁，柏树的柏。”
声音还是他熟悉的声音，只是没有以前的稚嫩，透着严肃和认真，这一身打扮和他在台上气场很强的演讲，叶明霁已经无法将他和记忆里郁柏画上等号。
他的郁柏有在好好长大。
“能不能，把视频和照片发给我。”叶明霁说。
女生有些愣，“啊，可以，大叔你怎么会要这些。”
叶明霁抖着手点开自己的微信，“你加我。”
女生加上了微信，把视频和照片发给他，“郁柏学长是我的男神加偶像，他大二的时候就自己创业成立了电子科技公司，今年就上市了，牛不牛，我准备毕业后要去学长的公司上班。”
“什么公司？”叶明霁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开了，心中狂跳。
“Y.W电子科技。”
Y.W电子科技离京大三十多公里，坐落在挺繁华的地段，其实叶明霁也不了解京都，只是觉得这里哪哪都很繁华。
公司是一栋十几层的大楼，虽不是很高，但很宽广，楼立面幕墙上有着很大的logo。
Y.W。
叶明霁深呼吸，自从打听到郁柏的地址他的心跳就没缓下来过，这么容易就找到了郁柏是他没有想到的，但更多的是紧张、激动和开心。
多重情绪混在一块儿。
他抬腿走进大楼，一进去就感觉到了科技感十足，门内左右两边有两块大屏幕，它自动扫描叶明霁，一秒钟后屏幕上显示了叶明霁的信息。
身高体重体脂是多少，以及最下面一行写着：您的双脚附着力不强，可能影响您的健康，仅供参考。
叶明霁赞叹。
他走进去，正前方是个很大的前台，左右两边是沙发休息区，以及沙发后面有着玻璃展柜，里面是一些机器人模型。
叶明霁走到前台，说，“你好，我想问一下，我要见郁柏需要什么程序。”
前台是个很漂亮穿着白色套装的女生，她微笑道，“您好，见郁总需要预约。”
郁总，这个称呼让叶明霁愣了愣。
“怎么预约？”叶明霁说。
“给郁总的杨特助打电话预约。”前台说。
“特助电话可以给我吗？”
前台摇摇头，“抱歉，如果您有公事，请出示您公司的文件从我们公司官网预约，上面会有杨特助的电话。”
“哦。”叶明霁明白了，普通人根本见不到郁柏。
叶明霁犹豫道，“我跟郁柏是…熟人，能麻烦通融一下吗？”
“那您直接拨打郁总的电话。”前台依旧笑着，但说出的话是拒绝的。
叶明霁叹气，又问道，“郁柏现在在公司吗？”
“郁总的行程的我不清楚。”
“哦，谢谢。”叶明霁说。
叶明霁走出大楼，激动的心终于冷静了大半，他以为自己能见到郁柏了，其实根本没那么容易。
他揉揉太阳穴，跑了一天他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叶明霁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他掏出手机，这个手机是他醒来后焦德华给他新买的，以前旧手机在七年前那个夜晚丢失了，手机号也是新换的，里面的联系人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寥寥无几的联系人里，他点开郁柏的手机号，从来都不敢真的拨打下去，他怕郁柏要是换号了怎么办，又或者郁柏没有换号真的接通了他又该说些什么。
说自己当年和他分手是被逼无奈吗，可万一郁柏早就已经放下过去有了新的对象，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叶明霁难堪罢了。
他需要亲眼看着郁柏，想知道郁柏过得好不好，如果郁柏真的喜欢上了别人，只要郁柏幸福，他会消失的，会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过完他的后半辈子。
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盼，也许郁柏，没有忘了他呢。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第53章 看见
京都开销大叶明霁没来之前就知道，真的来了之后才发现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在小地方待惯了，加上自己以前不缺钱花，从来就没有过金钱方面的压力。
他在医院躺的这么些年，经济也在飞速发展，来到京都后才发现，钱是真的不经花。
叶明霁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光是在京都打转的这么些天钱就花了不少，他在自己四十一岁的时候，第一次紧张自己的经济情况。
Y.W电子科技的斜对面是一家星级酒店，叫蓝利，普通房间住宿费一晚上就得四位数，叶明霁住不起，但是他在酒店官网上看见他们在招聘，他在网上找的简历模板给自己弄了一份简历投了过去。
简历被选中，叶明霁收拾了一番去面试，来面试的人不少，男女老少都有。
面试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招服务员，还有一个是招管理组。
叶明霁投的是管理组。
“033号叶明霁。”
管理组的房间出来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过来面试。”
叶明霁站了起来，走进房间，房间里有一张长桌，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对面有两把椅子，叶明霁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中间的男面试官说，“我看你简历上写着自己管理过酒店，是什么部门？”
叶明霁双手放在腿上，微微笑着，心里其实很没谱，“副总…”
三位面试官抬起眼皮看他，左边的女人问道，“既然当过副总，为什么要来这里应聘，你的酒店呢？”
“酒店…我辞职了，”叶明霁选择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因为身体原因辞职了。”
“那你说说你曾经当副总的心得。”对方说。
叶明霁双手抓了抓，这些问题来之前他都有考虑过，在脑子里也过了一遍，真的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从醒来后他就一直这样，经常突然什么都忘了。
他什么都没说出来，面试官脸色变了变，说，“高中学历？”
“是…”叶明霁吞咽了口唾沫。
“抱歉，”中间的面试官说，“学历不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我想是工作人员的疏忽。”
“啊，”叶明霁站了起来，“打扰了。”
他慌乱离开房间，怪自己没有找工作的经历，也怪自己现在脑子完全不好使，他一个高中毕业的妄想在京都这样星级酒店找到一份管理工作。
叶明霁看了眼对面房间，那是招聘服务员的，服务员…应该没有那么严格吧？
他继续坐到排队区，服务员这边不需要投简历，排队就行，三五个人一拨进去面试。
叶明霁是最后一拨，跟他一起的是排在他前面的男人。
服务员面试轻松很多，问了一些有没有经验，能不能吃苦，要是遇到不好应付的客人又该怎么处理。
最后大手一挥说可以了。
叶明霁云里雾里，没想到自己面试成功了，他跟着和他一起面试的男人还有一群人到了另一栋三层楼，这里是宿舍，领班给他们分发了入职表格安排了宿舍。
宿舍六人间，不大，左右两面墙各横放了三张床，带一个独立卫浴，这个宿舍要比曾经国坤的酒店服务员住的要好很多…
叶明霁甩了甩脑袋，把国坤这个人彻底从脑子里甩出去，晦气。
酒店给没有经验的服务员培训三天，叶明霁没有当过服务员，但他也接触过之前酒店里服务员的培训，显然是这边的要更加专业。
第四天是正式上岗，叶明霁穿着白衬衫外面一个黑色马甲，下面一条黑色西裤，衣服是按照每个人的尺码安排的，很合适，但叶明霁就觉得哪哪都奇怪。
他就不适合这种工作服，看着别扭。
工作内容还算可以，来蓝利消费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大部分的人都很好说话，他就是点点单、上上菜、收拾收拾桌子，遇到重的东西叶明霁就多跑几趟。
全当是给自己做康复训练了。
上班时间八小时，挺人性化的，下了班儿叶明霁就去对面的Y.W的门口逛一圈儿，连续半个多月，叶明霁连郁柏的影儿都没见着，反倒是和门口的保安以及前台混了个脸熟。
叶明霁对于Y.W门口的那两块可以测出身体机能的屏幕很感兴趣，每次去必要认真看一遍。
每回都提醒他健康不达标，需要去医院做个具体检查。
非常可爱的机器，不知道是不是郁柏发明的。
他确实是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了，最近他经常晚上躺床上手脚抽筋非常疼。
不过近来是没时间去，正值国庆节，从客房部到餐饮部生意爆满，叶明霁的工作时长也增加到每天十个小时。
累的叶明霁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会撑不住，手里的托盘会摔掉，摔碎东西事小，大不了扣他的工资，要是砸到人了才是事大。
他觉得自己这是害人害己，他的身体目前还不适合出来工作，但这份工作管吃住，在这个消费高房价贵的京都，叶明霁很需要。
“叶哥，”同事汪骆走了过来，说，“VIP包厢那边缺人手，曹经理让我们过去帮忙。”
叶明霁放下酒杯，挤了一点免洗洗手液在手心揉搓，“走。”
他和汪骆都是同一批新进来的，负责一些普通包厢和大厅的散客，像是VIP包厢不归他们，叶明霁是第一次来这边，VIP包厢整整涵盖了一层楼，东边是大包厢，西边是小包厢，每间包厢的门都比普通区的要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