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孩儿(柳九)

叶明霁捂着脖颈，国坤让他毫无办法，就连死都死不了。
“国坤，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国坤没说话，可以说是毫不在意。
叶明霁说，“我最后悔的，是当年救了你。”
“巧了，”国坤抹了把额头上的雨水，笑道，“我最幸运的事就是被你救下。”
叶明霁闭上眼睛，说，“要怎么，你才肯放过郁柏。”
听到他这么问国坤心情好多了，他一把将叶明霁搂了过来，轻声道，“很简单的宝贝儿，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并且一辈子都不准再见到他，我保证放过他，让他平平安安去上大学。”
他抱住叶明霁，笑，“我还要感谢那小子，要不是有他，我还得不到你，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说出来的事儿就能做到。”
叶明霁浑身颤抖已经无法说出话。
国坤摸了摸他的脖颈，松了手，“明霁，我忘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掏出兜里的手机，擦掉上面的水渍解锁开，点了点放到叶明霁面前。
叶明霁看过去，是一段视频，应该是手机拍摄的，画面有些抖，但是叶明霁看见了视频里的自己。
是那天晚上‘抢地’的视频，他身边站着大姚和那个玉爷。
叶明霁不明白，这个视频又是什么好东西。
“知道他们在干嘛吗？”国坤问。
“抢地。”叶明霁说。
国坤笑，拨弄了一下叶明霁湿润的头发，“那是我让大姚这么告诉你的，毕竟那时候还不能让你知道真相，现在可以了。”
叶明霁看着他，脑子早就转不动了。
“那是贩.毒现场，”国坤淡淡道，好像这不过是一笔很普通的生意，“玉爷是整个长三角最大的中间人，你让他看见了，你早就已经是我们这条道上的，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凑到叶明霁耳边，“宝贝儿，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这辈子你都没办法离开我。”
郁柏拿着伞等在单元门的檐下，看见叶明霁淋着雨出现在视线内，他撑开伞跑了过去，将伞撑在叶明霁脑袋上。
但这伞撑不撑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叶明霁身上透湿。
“这么大雨，喊我一下我就接你了。”郁柏将他搂入怀里。
叶明霁一愣，仰起头，他看着郁柏鼻尖发酸，最终低下头，“怎么没洗澡。”
“等你，”郁柏搂着他往回走，“国坤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叶明霁喉咙滚动，“我们聊的是工作，他能为难什么。”
“没有就好，”郁柏说，“你什么时候能辞职，之前你说要等到一段时间，大半年过去了。”
叶明霁摇摇头，“快回去，饿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你做什么我都吃。”
两人跑回了家，叶明霁打开冰箱，食材还挺多的，他打算一样都做一点，刚把菜从冰箱拿出来，冰箱门被人关上。
手里的菜被郁柏拿走放到桌上，拽着他的手腕，“先洗澡洗头，不急着做饭。”
郁柏拉他进浴室，出去时叶明霁反倒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起洗吧。”
“好。”郁柏无有不依。
两人一起洗了个澡，叶明霁缠着他两人在浴室里做了两次，等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两人饿的饥肠辘辘。
郁柏提议别做饭了叫外卖，叶明霁执意要给他做，做了六道菜，每道菜都不多。
郁柏吓到了，“怎么做这么多。”
“天热菜坏的快，就赶紧都做了，”叶明霁说，“你吃，都吃完。”
刚刚在浴室里运动过，郁柏确实是饿坏了，吃的狼吞虎咽，叶明霁看的眼圈发热，转身借着倒水偷偷摁了摁眼睛。
六道菜郁柏全给吃完了，吃的他发撑，但是又很餍足，郁柏收拾碗筷去洗，洗完出来没看见叶明霁，他打开卧室门，看见叶明霁在收拾行李。
叶明霁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收拾着行李，一只手拿着手机在跟人通电话，郁柏不打扰他，转身要走。
“反正郁柏考上大学了，我的任务完成，也就不哄着他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郁柏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卧室。
叶明霁对着电话轻轻笑道，“是挺累的，要哄着他顺着他，还得骗他说自己喜欢他，还不能让他发现，唉，真的很累，不过现在好了，他马上要走了，我终于解脱了。”
郁柏一脸不明白，他站在门口看着，叶明霁没发现他，蹲在地上电话聊得很起劲。
“我怎么会真的喜欢他，小孩儿一个，当然是…喜欢你。”
叶明霁说的很温柔，声音还带着笑，还想说什么，手里突然一空，手机被人拿走了。
他扭头，郁柏站在他身边拿走了他的手机，看着他的通话显示。
郁柏看着手机上的两个名字，浑身颤抖。
叶明霁也很惊讶，他站起身，“郁…郁柏，你，你听见了？”
郁柏抬眼，眼神充满了凶狠。
“听见了？”电话里的国坤也笑了，“听见了那太好了，明霁你就别装了，跟他说实话…”
他说没说完，被郁柏挂断了。
两人四目相对，郁柏说，“什么意思？”
叶明霁吞咽了口唾沫，蹲在地上继续收拾行李箱，说，“上大学你的性格可得改改，别太直了，别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就理都不理，会招人恨的，多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我也就…不送你过去了。”
郁柏手摁在行李箱上，“到底什么意思。”
“事儿多，”叶明霁没抬头，“国坤新开了酒店，我过去就是总经理，特别多事儿。”
“你为什么还不辞职，”郁柏抓住他的手，“你之前不是说了要辞职。”
“不辞职，”叶明霁说，“之前哄你的。”
“什么？”郁柏一愣。
叶明霁抬眼，笑道，“之前骗你的，我在国坤手底下干了十几年了，我干嘛要辞职，辞职了我干什么去？你养我啊？你大学都还没上，拿什么养我。”
叶明霁拿开他的手，拉上箱子拉链，说，“行了，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就不骗你了，郁柏……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
叶明霁双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面带笑容，“我们分手。”
郁柏扯过他手里的行李往旁边扔过去，走近他，“是不是国坤，是不是他说了什么！”
“跟他没关系，”叶明霁嘴唇轻轻颤抖，“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当初收留你就是看你可怜。”
“看我可怜？”郁柏抓住他的肩膀，“你跟我谈恋爱也是看我可怜？”
“是啊，”叶明霁一直保持微笑，“我跟你说过的，我没有参加高考很遗憾，收留你真的就是想起了当年的我，大发善心让你跟着我过，你跟我告白我其实很困扰，但是没办法，为了能让你顺顺利利高考，我只能同意，小孩儿嘛，顺着比逆着来更好…”
他话没说完，被郁柏推到了床上，他俯身压了上去，“我不信！不喜欢我你能跟我上床？刚刚在浴室里，是谁说舒服的！”
叶明霁顿了顿，顺势抱着他，“我没骗你，是挺舒服的，你还想来吗，我ok啊，你现在技术挺好的，反正跟谁上不是上…我跟国坤也没少上床。”
压在他身上的郁柏停了动作，撑着胳膊看着他。
郁柏的眼神里是让叶明霁心疼的难受，他努力的保持着微笑，“想要上.我吗，来，我都可以。”
郁柏坐了起来，背对着他坐在床沿，叶明霁看着他的后背，咬着牙忍着没抱上去。
郁柏声音发颤，“你真的，不喜欢我？”
叶明霁深呼吸，“对，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他坐起身，拉开床头柜拿出一张卡递给郁柏，“这卡你拿着，你的学费生活…”
郁柏伸手挥开，一脸不可思议，“你早就准备好了？”
“是啊，”叶明霁笑着说，“早就想过了，等你上大学之前就跟你分开，我又不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挺…挺痛苦的。”
郁柏蹭地站了起来，他扶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拉着走了出去，叶明霁立马跟上，“郁柏！”
叶明霁走到他面前，把卡塞到他手里，“这钱是你当初你爸卡里剩的，你拿着吧。”
郁柏挥手将卡轻轻一抛，“就当是我这几年在你这的生活费。”
卡掉在几米开外的地板上，郁柏推着行李绕过他。
叶明霁心慌，“郁柏！”
郁柏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似乎在等着什么，叶明霁忍着哭腔，说，“太晚了…明天，再走吧。”
闻言郁柏挺直了脊梁，说，“就不招你痛苦了。”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叶明霁扑到门边，只看见了郁柏消失的头顶，他跌坐在门口，低头无声地哭了。
心口很空，在这八月，叶明霁觉得好冷好冷。
在门口坐了一夜，五楼的人起床上班关门的声音让叶明霁回神，他扶着门框站起身，他进了浴室洗漱，瞥到郁柏的牙杯愣了很久。
叶明霁把自己的牙刷放到郁柏的牙杯里，两个牙刷靠在一起，就好像他和郁柏靠在一起。
桌上的手机有一条昨天半夜国坤发来的消息。
-真乖。
叶明霁呼吸发颤，给国坤拨去了电话，国坤接的很快，“宝贝儿，早。”
“你把郁柏怎么了！”
“哎呦宝贝儿，我说话算话的，”国坤打了个哈欠，“不会对他怎么样，我的人早上看见那小子坐上大巴车走了，对了，拍了照片，我发给你看看。”
叶明霁点开照片，照片里，郁柏昨天晚上蹲守在汽车站门口坐了一夜，那姿势和叶明霁昨夜的姿势莫名同步了。
今天早上郁柏坐了早班车离开，照片是相机拍的，像素很好，将郁柏的样子拍的很清楚，郁柏双唇紧抿，眼神充满警惕，比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郁柏时还要让人难以靠近。
叶明霁捂着胸口，坐在阳台上，等到太阳快下山，估摸着郁柏是离得远远的了，他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好，”叶明霁说，“我要自首，我参与了一起涉.毒，同时举报鸿和集团负责人国坤，蓄意杀人、贩卖毒.品。”
作者有话说：
周二见。

第51章 七年后
刚下过雨的秋天路上一片泥泞，绿黄色的叶子混着风吹落掉在路上的小水坑，变成混沌。
一辆车驶过水坑，叶子跟着泥沾染在车轮上，几圈后叶子再次从车轮上掉在路边，已经破败不堪。
车子拐了个弯驶进坐落在郊区的疗养院，停在门前的空地上。
焦德华在副驾驶上拿上文件袋，打开车门下车，后车门也同时打开，跳下来一个到他腰的小男孩。
他对着男孩伸手，男孩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右边的大楼蹦蹦跳跳地拽着焦德华，“快点爸爸。”
焦德华跟着他跑起来，小男孩嫌弃他慢，松开了手自己跑着，边跑边喊，“看谁先到！”
焦德华有意放慢了速度跟在他身后，“别撞到人了。”
男孩儿轻车熟路地跑进右边大楼，进了大厅还不忘跟前台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小高姐姐。”
低头忙着的护士抬起头只看见个小影子从自己眼前跑过。
他往一楼最里面跑过去，停在某间房间门口，焦德华想提醒他进去前先敲门就看见他已经敲了敲门，还没等回应就推开了门，喊道，“叶伯伯！”
病房里的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抓握器正在一下一下捏着，看见来人他无奈笑了笑，“就知道是你，老远就听见你在喊小高姐姐了。”
男孩也笑了笑，往门口看过去，“爸爸我赢了！”
焦德华走了过来，说，“你牛，爸爸是不是跟你说过了，进来前先敲门。”
“我敲了。”他说。
“那叶伯伯让你进了吗你就开门。”焦德华捏捏他的脸。
男孩挣脱他跑到坐在椅子上的人身边，“叶伯伯，我爸打我。”
叶明霁放下抓握器，揉了揉刚刚被焦德华捏过的脸，“叶伯伯帮你报仇。”
他对焦德华勾手，“过来。”
焦德华叹气，但还是过去了。
叶明霁笑着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焦德华捂着脑袋，“怎么我当爸爸了还被明哥打。”
其实不疼，叶明霁手上没有力气，这一下可谓是毫无感觉，焦德华看了看他的手，说，“训练的怎么样。”
“还行，”叶明霁弯了弯手，说，“最近手上有力多了。”
他看到了焦德华手里的文件袋抬了抬下巴，“是不是文件都下来了。”
“是，”焦德华这才想起来，他打开文件袋，“昨天下午下来的，知道你肯定等着，一早就送来了。”
他把文件递给叶明霁，想了想又放在旁边的小圆桌上，叶明霁笑笑，拿过了文件，“这些我拿的动。”
叶明霁拿起文件翻看，越看越激动，看到最后的日期确实是昨天，他抬眼看着焦德华，“所以，我现在是自由身了？”
“嗯！”焦德华说，“警察说了，过了昨天晚上十二点，你就是自由身了。”
叶明霁不停的点头，眼圈发红，站在他身边的焦知也抱了抱他，“叶伯伯，你怎么啦。”
“叶伯伯高兴。”叶明霁摸摸他的脑袋。
焦知也笑了，“我也高兴！”
叶明霁是真的高兴，从他醒过来就一直在等着这天，这份文件轻飘飘的，份量却太重了，是他拼尽一切得来的。
“德华，”叶明霁说，“帮我办理出院。”
焦德华坐到他身边，“明哥，你身体这才恢复哪到哪。”
“可以了，我能走能跳，能自理，够了，”叶明霁看着他，“我等不及了德华。”
焦德华当然懂他说的意思，但他还是不赞同，“医生都说了，你最少还得恢复个两三年的。”
“去哪恢复都一样，”叶明霁抓着他的胳膊，“德华，我真的不想等了，一天都不想等。”
焦德华有很多话想说，但焦知也还在，当着孩子的面他又不方便说，只是叹气，“真的想好了吗。”
“早就想好了。”
要不是走不了，叶明霁甚至在醒来的第一天就想走了。
办理出院很快，焦德华前脚刚办，后脚康复医生就过来找他了，得知他要出院挺惊讶的，说了一堆注意事项。
多休息、训练要适量等等一些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
焦德华把他接去了自己家，这些年焦德华店越做越大，在县城也买了房，新房搬进来才两年多，还挺漂亮的，装修也很时新。
这是叶明霁第一次来他的新房，这些年叶明霁从医院搬到疗养院，一直都在外面打着转。
耿钰为了庆祝他出院，张罗了一桌的饭菜，叶明霁坐在桌上有些感慨，以前都是他张罗一桌饭菜招呼他们，现在时过境迁，他成了那个被招待的人。
天天吃疗养院的清淡饮食吃习惯了，猛地一吃耿钰的家常菜，叶明霁有些不习惯，有些咸有些辣。
不习惯的不仅是饮食，很多地方都不习惯，他的身体、他的四肢、他的大脑，都不是曾经的样子。
他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去习惯。
浴室里的镜子还自带灯条，又大又亮，比疗养院的要高清很多，叶明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老了很多，都说病去如抽丝，他自认自己身体里那股劲儿好像被抽走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事，他也四十多岁了，活脱脱一个中年大叔的年龄。
有几根白发夹杂在黑发里，挺明显的，叶明霁凑近镜子想扒掉白发，不小心瞥到自己的眼角，他吓的后退几步。
眼角有着皱纹的纹路，即使不笑不做表情也能看的很清楚。
叶明霁垂头不看镜子，重重的闭上眼睛。
四十多岁，好可怕的年纪，他一睁开眼，就从三十多变成了四十多岁。
“明哥，”焦德华敲门，“明哥你没事吧。”
叶明霁打开浴室门，焦德华松了口气，“里面半天没动静我还以为你怎么了，阿钰把房间收拾出来了，明哥你来看看。”
房间是个小房间，说是留给焦佳慧的，不过焦佳慧也就过年过节回来一次，耿钰把房间里焦佳慧粉色的四件套换成了白色的，洗的香香的，很好闻。
“挺好的，”叶明霁坐到床上，说，“我就睡一晚，不用特意收拾的。”
“一晚也得让你睡舒服了。”焦德华站在门边笑笑，笑容突然又掉了下去。
叶明霁拍拍床，“坐。”
焦德华关上门，坐到他边上，叶明霁用手背拍拍他的脸，说，“三十多岁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焦德华摇摇头，“我在你面前永远是弟弟。”
“是，”叶明霁笑笑，“我的好弟弟，这几年，谢谢你，也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