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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牌生(好雨知时)


裴屿点头:“做医生的,自己身体也要好,梁哥一直保持运动,只要他轮休我放假,他都会找我去练一两个小时,我哪怕课程到期也习惯了打球。梁哥差不多从那时起,每次都会带一个人来,那人很瘦很苍白,气质很安静,已经坐了轮椅,但看我们运动时他精神居然不错。梁哥说那是他的旧识,也是他的病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被我妈撞见的那位。我其实完全没看出来他俩之间有什么,梁哥待他小心翼翼,我以为最多就是对重病患者的悉心关照。”
裴屿说:“我妈开始抵触我和梁哥一起打球,我当她怕我耽误学习,可我找梁哥辅导,她也不乐意,我追问她,她才支支吾吾说她发现梁哥‘品行不是很端正’,让我少和他接触,我还以为她撞见梁哥在外面抽烟喝酒,发现了他不烟不酒全是人设呢。我说她太小题大做,压根没往心里去,直到有一天她来球场接我。”
邝野听出言外之意:“来盯你。她为什么这么敏感?说到底那也只是你一个邻家哥哥而已,不至于见面就给你这个青少年灌输……这方面的‘思想’吧。”
“因为,”裴屿一顿,几乎有点难以启齿,“我妈不知从哪看了些什么东西,坚持认为这个群体全都私生活混乱、身心不健康、个个有怪癖,她越琢磨越觉得梁哥和我肢体接触、亲近打闹都是别有用心,她怕梁哥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成为了我的性启蒙。”
“心理老师说得对,家长不做性教育,又担心孩子从别处‘学坏’。”邝野咋舌,“高低是被迫害妄想——人家有对象的啊?”
裴屿嗤笑:“一位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对象?”
邝野一时哑声。
裴屿深呼吸:“我那会儿窜个子,吃得好又运动,肌肉慢慢开始有型,梁哥觉得我一小屁孩儿终于也长大了,男生之间又总有点儿攀比心——他平时就很直男,没事就跟我比肌肉,肱二肱三腹肌都比,闹着玩儿让那病人来评我们谁更好看,其实就是为了逗人开心,让他有点儿活力。”
邝野叹口气:“碰巧喜欢的人是个男的而已。然后呢,被你妈妈撞见肌肉选美大赛了?”
裴屿无奈:“嗯。运动完我们帮对方拉伸,难免碰个胳膊腿,那天我忘带毛巾,拉伸完顺手捞衣服擦汗,梁哥挤眉弄眼吹了个口哨,手贱摸了一把我的肚子。”
“本来没什么,但你妈妈有很强的偏见。”邝野正经两秒忽然撇嘴,“屿哥,我也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裴屿卡了壳,而后一扬眉:“不给你摸,你不纯洁。”
邝野只好故作可怜地叹气。
裴屿道:“我当时就一个感受,莫名其妙——我妈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当着两个哥哥的面不由分说把我拽走,还警告梁哥以后不要再带我出来。我又懵又生气,可我妈脸色实在太差,我就还是跟她走了,路上她才大致告诉我来龙去脉,我惊讶归惊讶,也不至于她这么大反应,劝她,她就沉默,缄口不言她的顾虑。”
“可能有些事憋在心里太久真的会变成心病吧……我们那个球场是单位设施,离家很近,那天她情绪起伏大,还没来得及冷静下来就先在楼道口碰见了梁哥的妈妈。”裴屿想勾嘴角,却笑不出,“我妈强撑脸色打完招呼,已经拿钥匙开门了,但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跟阿姨说……”
——林亚男生硬地对一贯交好的邻居说:“你儿子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不管,喜欢病秧子还是未成年我也不管,但希望你能管管!别让他带坏我儿子!”
“妈!”裴屿疾言阻止,“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我说错了吗!”林亚男刻意压着声音,语速很快,像谈及一件多么丢人的事,“裴屿!不要再让他随便碰你!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压在你身上像什么话!”
裴屿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压在身上”是指什么,难以置信:“那是肌肉拉伸好不好!你不懂不要乱说!”
邻居阿姨显然也懵圈,但提及儿子她绝不气弱:“你发什么神经!”
这话更加刺激了林亚男,一激动,她就什么都说了。
“——当时那场面又混乱又尴尬,”裴屿转述完,“两个被碰了逆鳞的人根本没法就事论事好言好语,基本就是对骂,我杵在那儿恨不得原地消失。”
“心理课上你说你爸妈‘谈性色变’,”邝野想起那些有迹可循的对话,“她觉得跟你提起……怕你会被男人猥亵这件事非常羞耻,性向……就更避讳了,所以那么长时间她都没有丁点和你开诚布公聊一聊的意思。”
“开诚布公这四个字放她身上等于天方夜谭。”裴屿跳上街沿,用胳膊肘搭住邝野肩膀,仿佛这样就能省力,“那俩人骂累了,拾起掉了一地的脸皮和体面,各自摔门不欢而散。我们那老房子不大隔音,没多久对门就吵起来,还摔东西。”
邝野笃定:“他回家之后,承认了。”
裴屿点头。
“多半他们单位是培养私家侦探的吧,梁哥告诉我,他妈妈也跑去医院蹲点,那病人放弃放化疗,可也得定期复查情况。”裴屿语气讥讽,“起码得蹲好长时间,真是持之以恒。可能我妈跟阿姨对骂的时候忘了强调那是个绝症病人,阿姨逮到现场冲上去就给了人家一巴掌,骂得有多难听我都不愿意想象,梁哥当场站到了阿姨的对立面,他们的家庭矛盾你可想而知。那病人后来跟梁哥说,反正也命不久矣迟早分开,希望梁哥顺父母的意,梁哥没答应,但他自己觉得给梁哥添了麻烦,没了求生意志,不久就……我还记得那天梁哥要出门,他妈妈死活拦在门口质问‘是那个人的命重要还是你妈的命重要’……从那之后梁哥就彻底住在医院宿舍不回家了。”
邝野沉默牵住裴屿的手。
裴屿把邝野当拐棍使,仰起头也不看路:“我情绪不好,把那人离世的消息告诉我妈,大吵一架,怪她带着偏见不肯事先跟我沟通——假如我妈不固执偏激,也不耻于和我讨论,我就有机会极力向她解释,她所认为的梁哥侵害我纯属子虚乌有,她或许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阿姨,那么那个人……在走到生命尽头时,是不是就不用带着歉意和遗憾离开了?”
他是不是就能借一份深沉而勇敢的爱意,来世好走一条温暖平顺的路?
“可你知道我妈说什么吗?”裴屿顿感压抑而窒息,“大概为人父母要面子、不肯在理应被她教育的孩子面前承认过失,她口不择言说,‘他迟早要死,不是今天也是明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是原话。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温和外表下的自私,还挺受冲击的,三观与滤镜齐碎差不多就那个感觉吧。”
“到育才之后我也想过,她的话现实但不无道理,少操心别人自己才能过得轻松,”裴屿喃声,“可我……”
邝野道:“可你不是那样冷漠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裴屿轻笑,笑完又觉得难过。
“没带钥匙,你开门。”裴屿跟在邝野身后进出租屋换鞋,故作轻松,“从那会儿起,我和我妈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别扭,而我爸永远为我妈帮腔撑腰,总是板着脸质问我‘你妈有什么不对’,告诫我懂点儿事。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考试了吧,我妈怕影响我,会拦着我爸训我,那不就更显得她大度我不懂事了吗。”
邝野喃喃:“……怕影响你。”
裴屿袒露疲惫:“我看得出,我妈很想把她捅穿了邻居家的‘家丑’这件事给揭过去,但实在欲盖弥彰,她那段时间一直用她那种很温和的语气,跟我讲一些让我感到压迫的话——”
“小屿,你专心备考,不要被乌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心态,那些都不重要,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考上一所好学校非常要紧,上了好学校你才知道人外有人,才能认识更多、更优秀的同学。”
“小屿,你看一中怎么样?三中也不错,都是市一流,不相上下,你都可以考虑。”
“你妈妈魔怔了?好像你亲近他就是喜欢他一样——学长,我可不同意。”邝野又奇怪,“怎么还不愿意你去五中了?”
“梁哥不是五中毕业的吗,他和他原来班主任关系很好,那年他班主任刚好要带新生届,他之前就跟我妈说过如果我能进他班主任带的班,他还能托人家多多督促我。”裴屿嗤笑,“以前力推我上五中是爱屋及乌,后来不愿意我去五中是殃及池鱼、是避之唯恐不及。”
邝野不禁道:“太夸张了。”
裴屿解释:“你……代入你爸他们单位就能理解了,那种风气、思维逻辑和人际关系……算一点外在原因吧,但更多是他们那一辈人基本都认为同性恋病得不轻社会毒瘤,开明的、愿意放下家长身段的极少,至少我身边没有——梁哥他妈还逼他去看心理医生呢,梁哥好言好语跟阿姨说心理医生她也可以看看,阿姨当场发飙跟梁哥说‘有病的是你’。”
邝野让裴屿坐在沙发,给他拿了瓶饮料。
裴屿不愿意伸手接,邝野就拧开瓶盖递到裴屿嘴边,蹭了蹭他的嘴唇:“赏个脸。”
裴屿就着邝野的手勉强舔了一口。
裴屿脱鞋抱起膝盖,团进邝野的沙发:“我妈总碎碎念,我烦得不行就跟她顶嘴。我问她,生命消逝是乌七八糟的事吗?梁哥喜欢男人妨碍他优秀了吗?我说,我就是向往梁哥口中的五中,非考不可,难道还能被传染成同性恋吗?我妈当时就甩了我一巴掌,之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我们就相安无事直到我考前。”
“中考按户籍分配考场,我在育才考,就没让她接送——真是我和育才的孽缘。”裴屿一顿,道,“是我非要在出门考试前,多嘴问她。”
“我问她……”
——裴屿当时问:“妈,你常说别的都不重要,考上一流学校就好了,好像我的人生能在那个节点完全重置一样,只要是你不想让我有的东西就都可以清除。可我要没考好呢?你会把我‘重置人生’的节点推延到高考吗?高考再没考好,又推到结婚生子?”
“我的人生,从你们教我说第一句话、写第一个字、认第一件物品时就已经开始了!你们给我的东西我会带一辈子,而我自己学着表达和认知,学会的东西也会带一辈子!”
父母想给他塑造的观念,和他自己用眼看、用手摸、用心体会建立起来的观念,当这二者强烈冲突,当他因为一道血缘而无法“道不同不相为谋”,他难道要假装看不见矛盾,按父母的想法演戏糊弄一辈子吗?
作者有话说:
原委还差一点点就写完了!我以为我一章内可以…(擦汗)

第40章 这么喜欢
裴屿埋头,把前额贴在抱膝的胳膊上,瓮声瓮气:“我以为我开了个口子,能趁情绪从我妈那儿换来一句真心话,后来想想确实是我选的时机不对吧……总之我妈像个只会重复一句话的机器人,她的回答一如既往是,我现在不该考虑这些,还点名带姓说让我不要再被梁哥影响了。”
邝野想了想:“你不是跟她提了一句‘万一没考好’吗,我估计她会把你没考好这件事归咎在别人身上。”
“是啊。”裴屿说,“当时她那么说,我无名火一下起来了,我跟她说,我是好是坏、是什么取向,没人能影响我,我说我在好学校可能学坏,在坏学校也可能学好,全凭我愿意。结果她居然说,让我专心考试不要有杂念也不要有负担,相信我能考上,退一万步没发挥好,我爸也已经托人找了一中的关系。”
邝野叹气:“一中。”
裴屿嘴角嘲讽一勾:“之前从没告诉过我有这回事,一时不察让我意外给套出来了——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可他们压根就没考虑过我的意愿,就因为我妈那点偏见、那点莫须有的臆测,还有我爸和她一样的固执己见……我不是故意要跟他们对着干,我明明……我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我是真心喜欢五中的。”
情绪上来冲动使然,邝野不难想象裴屿转身离开家却没有前往考场的倔犟背影,毕竟这位可是前任育才一打十的传说、现任明德小辣椒,对错不论,胆子一定是管够的,绝不愿意永远受控于父母。
邝野也终于明白裴屿身上那股拧巴劲儿到底从何而来——他并非是出淤泥而不染,他原本就是一颗应当落在旷野却被风吹进淤泥的种子。
他年轻而冲动,说“坚守”二字时太容易,做起来才觉摇摇欲坠,他像飘落泥泞的雪花,努力不让自己融成一滩泥水,一边放任自流,一边又绷紧神经,堪堪孤悬在一条退无可退的原则线上。
每一个身陷囹圄的人,都曾以为自己能道若丘山、岿然不动。
裴屿腿有些麻了,就动了动,想换个姿势坐,邝野便侧坐在沙发上盘了一条腿,另一腿随意撑在地上,索性顺势把裴屿面对面拉进怀里轻轻抱着。
裴屿抬手,攥住邝野前襟,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依赖,脸挪进邝野颈窝:“出成绩之后,我爸妈大发雷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以为用自己的方式对抗了他们的武断和偏执。他们不让我出门,我就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躲清静,我妈一气之下让我爸拆了我房间的门锁,让我在家里再也没有藏身之处。”
邝野若有若无地拍着裴屿的背。
裴屿讲:“我爸说,他肯拉下脸去找一中的关系,是以为我能给他一个高分,他托人时才能顺理成章,不会觉得丢面子,可我考成这个卵样,他宁可让我烂在育才也不会帮我疏通、不会出钱给我买分让我上私立。我心想,育才就育才,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肯定是育才一霸——学霸的霸,照样能考大学……”
“好险,”裴屿的声音轻得像气声一样,“要是没遇见你的话,我是不是就真烂成一滩泥了?”
邝野不由舒了口气,下巴搁在裴屿发顶:“你不会,你是裴小花。”
裴屿一顿,蓦地给了邝野一拳:“花什么东西,我警告你别他妈瞎给人起外号啊。”
邝野捂着肚子装可怜:“好疼……算了,你能发泄发泄情绪就好,唔,我没关系……”
裴屿就毫不犹豫动嘴咬在邝野膀子上,真用了劲,咬得邝野“嘶”一声倒抽凉气,裴屿才松口,真心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短暂的打闹像对着浓云吹气,心里松活一下,转瞬又被风雨欲来的氛围压盖起来。
裴屿垂眸沉默半晌,问:“都是小事——你会这样觉得吗?我确实……很意气用事,很幼稚,因为和父母吵架这种事就弃考……”
“学长,我也没觉得这是小事。”邝野轻声打断,把裴屿给他的话还回去,思忖片刻说,“我感觉,你爸妈在看你的时候,希望能像照镜子一样,只有在你身上看见他们自己的期望和诉求,他们才放心。可你没有,你想开枝散叶,把你的形状从那面镜子里伸出去,去接受世界给予你的——包括他们所认为不好的东西。他们就急于修剪你的枝条,还高估了他们自己的‘园艺水平’,你越茁壮、越欣欣向荣,就越能证明他们的局限,可他们能承认吗?”
裴屿的心脏跳得很重,像心底敏感而孤独的声音散出波纹,数百天后终于等到了回声。
裴屿心想:原来我也和你一样,是一棵胡杨树人吗?
邝野捏玩裴屿的手指,温声说:“起初,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是爸妈带我们看的,后来,我们学会使用眼睛,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该我们自己去看了,还会看得比爸妈更快,总有一天,也会比他们看得更深、更远。但当你发现你的世界与父母的世界大相径庭的第一个瞬间、当你发现冠冕堂皇的道理底下是文过饰非的第一个瞬间、当你发现与人友善只是为了铺一条利己之路的第一个瞬间,一定会是倍受冲击的吧?”
邝野理直气壮:“都倍受冲击了,还不能干点儿出格的事情吗?”
裴屿不由轻笑,被邝野这种理所应当的态度说服。他一扬下巴:“能,我又不是没付出代价。”
邝野很有体会:“弯路是自己找的,可也是自己走的嘛。”
“啧。”裴屿半夸奖半嘲讽,“你是什么道理大师——还看得更快更深更远呢,你这双狗眼起码晚上就看不见,你的世界永不拉灯是吧。”
邝野:“……”
等裴屿心情好一点儿,裴屿和邝野同时开口。
裴屿:“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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