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也领路,江骛跟着他,又走进一条铺着地毯的回廊,江骛注意到这条回廊也是挂着相框,主角还是鸟。
几乎全是他在书里才能看到的鸟。
公良也注意到江骛的的目光,主动放慢脚步说:“这些照片全是老爷拍的。”
江骛点点头,又问:“那些黑影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这时到了楼梯口,公良也顿了顿,说:“他们全是恶灵,生前作恶多端,就被老爷困在宅内生生世世工作。”
江骛不再问了,上到三楼,他才明白陆嵊为何只提他住三楼,三楼就一间卧房,一间大客厅,一间是书房,然后就是一间衣帽间。
公良也停在楼梯口,递过纸袋微笑说:“这是老爷给你的东西。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有需求随时打我电话,饿了就去餐厅,24小时供应。”
江骛颔首,目送公良也下楼了,他挑开纸袋,一袋是新衣服,一袋是药膏。
还有一袋——
装着一只黑色锦盒。
江骛没有忙着开盒子,他迅速观察了环境,客厅里沙发电视,冰箱都有,他又去书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看着就昂贵的书架摆满不逊于云阶月地图书馆的藏书,江骛提醒自己,他租的只是一间卧室,强压住进去看书的冲动,拽过门关上,去了卧室。
卧室不算奢华,算是这栋宅子比较低调的装修了,床却也是两米大床,床品散发着清雅耐闻的香味,床尾还摆着一套叠得豆腐块一样的家居服。
江骛把纸袋书包放到桌上,先去卫生间清洁。
进了卫生间,空间比他之前所住的房子还要大,洗手池的水龙头都是古董级别,架上摆着的日用品全新未开封,雪白的毛巾也是全新。
江骛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其实陆嵊早算到他会来吧?
冲干净手,江骛出去拿着家居服进来,脱掉衣服,他才注意到他胸口,腹部,大腿零星散落着一些浅浅的新鲜伤口,应该是和黑鳞血蟒搏斗时被它的鳞片划到了,他当时手实在太疼,这些细小伤口他竟是全然没察觉。
又提起外套检查,果然被划出不少条锋利的口子,无法再穿了。
江骛把受伤的那只手用塑料袋裹好,进浴室久违地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没有立即换家居服,裹着浴巾出去了。
屋内开着暖气,从浴室出来,他也没感到冷,倒过装着药膏的那只袋子,各个牌子的外伤药哗啦啦掉到桌上,江骛随便拿了一罐,涂抹好伤口,他才套上家居服打开那只锦盒。
揭开锦盖,看清里面的东西,江骛眼里立即迸发出光彩。
他猜想过玉镯在陆嵊手里,但真亲眼见到,他还是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紧紧握住玉镯,按在胸口一会儿,才放回锦盒压到存折上,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思索几秒,江骛掏出手机找到公良也的聊天框,发了一句话,“陆先生用微信吗?””
几秒后,公良也推来一张名片。
江骛添加了,备注:陆先生,我是江骛。他望着屏幕等了很久,一直没有通过的通知。
江骛手心在恢复了,有着长肉的痒意,他放下手机,倒进了床上。
他没有很快睡着,他睡惯了硬床板,忽地换成棉花般的床垫,江骛习惯了一段时间,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八点。
江骛在床上坐了许久,才像起来他现在住的是陆嵊的房子,他拆开手掌的纱布,那块脱落的皮肉已经长回去了,只是还隐隐作着疼,应该还得再养几天。
又缠回纱布缠,江骛下床换上新衣服,尺码都合适,快速洗漱完下楼去餐厅。
到餐厅,却在门口停住了,还是寒冬,餐厅的落地窗景却变得春光明媚,满林梨花被春风扬起,在阳光地里下着一场雪白梨花雨。
更让江骛意外的,是主座上进餐的陆嵊。
长桌摆着大大小小的餐盘,每一只碟子是一款精致的中式点心,桂花乌龙茶香在餐厅弥漫,一个黑影在布菜,一个在烹茶。
而陆嵊慢条斯理地在吃一碗汤面。
江骛抬脚进去了,“陆先生,早安。”
陆嵊淡声,“早安。”
立即走出一道黑影帮江骛拉开了椅子。江骛坐下,也要了一碗汤面。
等待的时间,他再次打破寂静,“陆先生,您准备的衣服——”
陆嵊打断了,“食不言。”
江骛抿了下唇,闭上了嘴。
汤面很快送来,今天的汤面又换了花样,是绿豆海鲜汤面,绿色面条上铺着鲍鱼、海参、干贝……
以及一杯热牛奶。
江骛一口气喝完牛奶,埋头进餐,等他吃完,陆嵊也搁下筷子,起身说:“去客厅。”
江骛跟着陆嵊去了客厅,陆嵊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合同递给江骛,“你要的合同。”
江骛翻开,认真检查条款。
和他以前签的租房合同差不多,只是租金变成了月考成绩。
江骛签下了名字,甲方处盖的是陆嵊私人印章,他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笔身,放下笔说:“我没有私人印章,盖指印行吗?”
陆嵊,“随便。”
待江骛印上手印,合同瞬间飞回陆嵊手上,他说:“我待会儿要出门。”
江骛不明所以,“嗯”了一声,再次捡起餐厅未说完的话,“谢谢您帮我捡回玉镯存折,还有准备的衣服和药膏。”他掏出手机,“您通过微信好友,我把钱——”
陆嵊淡声,“认识李扶枝吗?”
江骛点头,“知道,神族第268任族长。”
陆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拿着合同离开了。
江骛已经点开了微信,同时一条聊天框弹出来。
全黑头像,显示——你已添加陆嵊,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江骛输入字,准备把衣服和药膏钱转给陆嵊,才敲几个字,一条信息先弹出来了。
“忙,勿扰。”
江骛手指挪到删除健,默默删了所有字。
第24章
下午返校,江骛搭公交车时,恍惚明白了陆嵊那句“我待会儿要出门”的含义——他不能送他去学校。
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陆嵊会送他上学的念头,被人送上学的概念对他相当陌生。
是怕他路上受伤?
这时公交的小电视播放着本地新闻。
“本台急讯,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仙江大学实验室发生爆炸,实验室内有一名教授三名学生受伤,目前正送往医院救治,伤势不明……”
江骛立即抬头。
小电视里,电视台记者在爆炸现场,她的后方,实验楼还在冒着滚滚浓烟。
在两个月前江骛不会多想,但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是他就读的仙江大学,江骛正想着,忽然他察觉到了有人、或者说是东西在盯着他。
江骛没有回头,此刻正是高峰期,车内满满的乘客,他拉着吊环,在公车停到下一个站点时,他自然下车了。
他随意一瞥,往人少的地方走,途中他还特意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两包紫皮糖。
前方有一条巷道,江骛走了进去,他在转角处停住,屏息听着脚步声,脚步声很急,到了转角,江骛猛地走出去。
那人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三十出头的男性,平头,比江骛矮了一头,看到江骛,男人转身就跑,江骛反应更快,几乎是男人转身的瞬间,他就按住男人肩膀,快速将男人压到墙上。
“跟着我做什么?”江骛观察着男人,男人的后脖颈靠肩的位置,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青蓝色图腾,像是飞禽,又像走兽。
男人右脸被按着贴着墙,他看不到江骛,又挣脱不开,从压扁的嘴里挤出声音,“谁跟着你了!快放开我!”
无论从外形,还是给江骛的感觉,这个男人都像普通人,江骛手下又加了点力度,男人疼得嚎叫,马上改口,“我说我说……轻点……”
江骛稍稍放了点力道,男人就抽着凉气说:“我是一个私家侦探,是一个有钱少爷叫我跟着你,查你的住处和日常。”
江骛问:“多有钱?”
私家侦探脱口,“手表是理查德米勒RM055!”
江骛不认识手表品牌,但他见过有钱少爷戴表。他分别提了葛北和谭亦谦的长相特点,私家侦探疯狂应是,“是的没错,是他。”
此时江骛描述的是谭亦谦。
得知指使人是谭亦谦,江骛就放开了私家侦探,他最后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跟踪的我?”
“一个小时前。”私家侦探揉着脸回,然后迅速溜了。
江骛没有追,如果是谭亦谦,他根本不在意。
江骛收回视线,走到转角处,捡起书包拍了拍,换了条路去凤凰路21号。
仙江大学实验室爆炸,以防万一,他还是避开人多的地方。
回到云阶月地,快八点了。
宿舍灯亮着,在楼道里,江骛就听见屋内有东西噼啪掉地,随即是贺兰的声音。“我来学校不是为了和你社交!”
江骛没再上楼了,转身靠着墙,从口袋摸出一块紫皮糖,剥开糖纸,他塞进了嘴里。
没一会儿脚步声响起,贺兰走到楼梯口,看到靠着墙的江骛,他神色诧异一滞,随即匆匆下楼了。
江骛头都没抬,垂眼盯着地面,两侧脸颊因为他在嚼糖,微微鼓起,又听到宿舍里一阵兵荒马乱,继而彻底安静了,他才上楼,进了宿舍。
宿舍里,地面已经清理干净了,雷填填盘腿坐在椅子上玩游戏,他的桌上堆满了各种特产零食,瞥见江骛回来了,他咳嗽一声,按着键盘没有回头,“阿骛你回来啦。”
江骛“嗯”了声,走到他的床位,他书桌的书被挪过位置,有一包牛肉丝没被发现收走,卡进了两本书的缝隙里。
江骛放下书包,没有抽出那包牛肉丝,走向雷填填,伸手在他桌上捞了一包同样的牛肉丝,“要一包。”
雷填填眼睛又亮了,其实这堆零食有一半先前都堆在江骛桌上了,不过刚才惹贺兰生气了,他就没了信心,赶紧从江骛桌上拿走零食,现在江骛主动和他要零食,雷填填立即恢复了元气,放下键盘跳下椅子,“随便拿!都是我家那里的特产,我从小吃到大,可好吃了。”他挑出一包零食,“这是我的最爱之一,叫桃花仔姜翅尖,完全不辣,你试试看,还有……”
雷填填推荐的零食,江骛照单全收,等雷填填心满意足去洗澡了,他抱着一怀的零食回到床位倒到桌上,他掏出手机。
登录微信,他和陆嵊的聊天还停留在早上的“忙,勿扰”。他拉开椅子坐下,输入一句话发了过去,“陆先生,我到学校了,您的事忙完了吗?”附上一枚笑脸表情。
江骛没想过陆嵊会回,确实直到第二天,陆嵊也没回。
第一堂课,周思礼意外地没找借口支开江骛。
这节课是比剑术。
“月考第一门考试,就是剑术。”周思礼拿出一个盒子,“考试方式是系统随机匹配,胜者拿到下一门考试的资格,败者淘汰。今天我们就以抽纸条的方式模拟考试,拿到数字相同的即为对手,输的人今日不许回宿舍,留在坎院加紧训练!争取我们学院一个也不要淘汰!都在座位上坐好,我来发纸条。”
周思礼端着盒子走下讲台,开始发纸条了。
教室里霎时窃窃私语,但内容殊途同归——不要抽到和龙麟相同的数字。
“各路神仙祖宗保佑,我千万不要抽到和龙麟相同的数字!”雷填填也在虔诚祈祷。
周思礼走到他们桌,先发雷填填一张纸条,笑着又给了江骛另一张,鼓励说:“江骛同学,你资质不足,这次模拟一定要加油!”
江骛淡淡的,“哦。”
等周思礼走开,雷填填立即展开纸条,是8号,他又凑过去问江骛,“阿骛你几号?”
江骛打开纸条,这时几个学生跑去问龙麟,“龙麟同学,你抽到几号?”
龙麟回:“13。”
江骛收到的纸条展开了,他看着纸面的两个数字,赫然就是13。
雷填填眼睛都直了,“你和龙麟一个号!”他皱起眉头,“完了,你今晚别想回宿舍了。”
倒不是雷填填看扁江骛,相反他认为江骛是全校唯一有机会能赢龙麟的学生,但再优秀的学生,没上过课,他怎么和对手比试?
江骛倒是很平静。
在周思礼提出发字条选对手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周思礼的小算盘。
这周周思礼再罚站他,意图就太明显了,所以借着模拟考试的理由,让他晚上不能休息,白天打瞌睡,无法听课。
而确保他会百分百输掉的对手,就是龙麟。
江骛举手,直接认输,“老师我放弃比试,放学后留下来加紧训练。”
虽说大家都清楚碰上龙麟必输,但江骛主动认输,他们又很看不上,嫌弃的吐槽不断钻进江骛耳朵。
“啧,他不战先降,上了战场就是第一个逃兵!”
“跟他读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班级,简直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
“早说了,学校就不应该招收普通人,他们天生就没我们有意志力。”
“逊毙了,现在就淘汰他行不行?坎院学生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周思礼假装很生气,他推了推眼镜,不认同地说:“江骛同学,我知道我们现在的课程对你而言是过难了,你学习起来很吃力,但我想要教会你们的,不是剑术,而是面对挑战的勇气,你拥有不服输的毅力,我相信你会是最后的胜者。”他又话锋一转,“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你的意愿最重要,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江骛说:“我弃赛。”
嘲笑声此起彼伏,江骛面不改色,周思礼就叹了一口气,摇头说:“你想清楚就好。那你今晚留下来加紧练习吧,距离月考,只有三周了。”
雷填填愁得眉毛都快成四条了,他压低声音和江骛说:“阿骛,我剑术很烂,不过多少也能抵抗几下,不如我现在教你,你稍微比一比?”
江骛婉拒了,他微笑,“没事。”
雷填填本想说那他假装输,留下来和江骛有难同当,转念又想到他不用假装也会输,他又咧嘴笑了,“行吧!”
考试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除了弃赛的江骛,其他组都平局。剑术最差的雷填填都和他的对手打了几十个回合,没分出胜负就被周思礼喊停了。
“你们再比下去也水平差不多,我今天看了你们的表现,都很满意,就不比到底了,明天你们一起加强训练,考试我们学院一定全部过关!”
于是只有江骛一个被留了下来。
晚饭还是周思礼送来的,语重心长叮嘱他,“老师信任你,所以不监督你,你好好练习吧。”
周思礼放心离开了,他早看透江骛了,就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做不来离经叛道的事。
而此时,江骛飞快解决掉免费的晚餐,拉上校服拉链,不远不近地跟上了周思礼。
世界上有很多无缘无故就会发生的事,但周思礼不会无缘无故的针对他。
其中必有乾坤。
江骛长肉的手心微微冒汗,他有很强烈的预感,找到原因,能解决他的很多疑惑,或许包括他的身世。
他想找到陆嵊说的那本天书,不仅是想知道解除看见死亡预告的方法,他还想查他的身世。
奶奶不告诉他,他只能自己查,但他唯一知道的父母的信息,只有那只玉镯,他拿去过当铺,成色是不错,但当铺老板告诉他,也仅仅是一只成色好的玉镯而已,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也翻遍了能找到的关于鬼怪的记载,也没发现玉镯的相关。
他怀疑他的母亲,与鬼怪有关,所以才会生下他这个非人类。
曾经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本天书。现在多了两个选择,多次想杀掉他的未知敌人,以及周思礼背后的人。
也有可能,未知敌人就是周思礼背后的人,把他赶出云阶月地,就有更多机会杀了他。
江骛大脑飞速思考着,暗中跟着周思礼离开了坎院岛。
周思礼先去了一趟学校的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和零食,提着回了教师宿舍。
江骛没法进教室宿舍,他看见周思礼进去了,正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周思礼接到一个电话,又转身出来了。
江骛麻利躲到墙角。
不远处,周思礼挂了电话,他把提着的东西交给门卫,眉眼间是掩不住的惊喜,朝着左边小路走了。
江骛拉高衣领遮到鼻尖位置,双手插兜,装作散步一样,晃悠着跟上了周思礼。
周思礼去了A区的教学楼。
江骛跟进去,正好看到周思礼进了电梯,江骛盯着显示屏,不多会儿,限时停在了1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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