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双极其警惕,富含杀意的眼眸。
火光落下,勾勒出二人五官下的阴影。
他们背后的影子在摇晃。
不,不对。
不是他们的影子在摇晃!
而是作为他们影子参照物的东西正在摇晃!
那个崎岖的影子从成团的阴影破体而出,四五只触须正在如同水草般摇晃!
对面那身上堆满饰品地人低垂着眼,注视着他们。
仿若一直凶猛的巨兽朝他们锁定而来!
老大的呼吸急促起来。
“跑…….”
但是人往往会在极度危险的状况下无法调动他们自己的身躯,这群年轻人显然也没能逃过。
她走过来的时候,明明动作很慢,却有一种极端的恐惧从他们的心间渗出,攫取他们的灵魂!
那个人越走越近,遮住了背后晃动的阴影。
男声仍在呻吟。
各种鬼魅之事闯入脑海无法自拔。
他们,他们也会变成那个男人吗?
众人心中猛然蹿出这么一句话!
那个人越走越近,他们却无法动弹。
她低声地喃喃碎语,望着他们的眼神犹如在看死人,居高临下的眼眸踩在他们的脸上。
几人颤抖起来,手脚极度冰凉。
更加恐怖的事情接踵而至!
长棍从她的背后抽出,滑拉在地上,每划拉一下便如同鬼魅狂欢前的序曲!
只见那个人的眼下,肌肉正在缓缓蠕动,压迫着眼周产生血红的淤痕,一双眼睛从她的眼睛下睁了开来!
紧接着,又一双眼睛从她新生的眼睛下睁了出来。
又一双,再一双,直到整张脸都在眼睛的增生下拥挤!犹如破开口的石榴,露出内里密集的果肉!
各种零碎的饰品互相撞击,接连摇晃。
女人的唇张合,挤得脸上的眼睛充血,满布整张脸的,血色的眼眸就这么死死地盯住他们。
她平静地说道:“眼睛,真是阴魂不散。”
她的脖颈青筋暴起,猛然用力之下,又几只眼睛从血肉之中生长而出!眼珠滴溜溜乱转!
棍棒挥舞而下——
巨大冲击如同排山倒海般拍来!
几人虚汗直冒,目睹了极其恐怖的场景,却无法动弹,只能带着绝望,目睹着死亡的降临!
六味将自己头上用来遮住白发的破布取下,裹住了浑身粘液的婴儿,婴儿红彤彤皱巴巴的。
六味熟练地将他的八只手一一裹起,他将婴儿抱了起来。
抬头去看时愿。
时愿的衣领被拉高了,脸上溅着鲜血,她的手似乎在脸上抠弄出了什么,见六味看过来,便随手扔在了一边的地上,东西滚在地板上,沾满灰尘被迫停下,与破庙中心的破碎的神像对望。
时愿努努嘴:“是几个小贼,应该是想打劫吧?我把他们打晕了,到时候扔进佛寺里当礼金吧。”
她解释完,不由好奇地凑过来,逗了逗小婴儿:“看着挺正常的,不过怎么这么丑啊?”
勉强算是有经验的六味笑道:“日后张开了会好看的。”
“至于正常嘛……”六味顿了一下:“包正常的。”
二人正看着小婴儿呢。
此时,顾定邦也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他或明或暗的视角里。
六味第一个凑了上来笑道:“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喏,你看你的孩子,长得多像你啊!”
轻快的嗓音里,一个婴儿被递了过来,他仿若心有灵犀般睁开了三只眼,朝血脉相连的亲人,高兴地笑了起来!
顾定邦:“……”
他看着眼前的婴儿,头往后一仰,后脑勺砸在地上,他自闭地闭上了眼睛:“果然生出了个邪祟啊!”
顾定邦反手抽出腰间宝剑,面目狰狞:“我现在就弄死这东西——”
时愿头冒冷汗,伸手架住顾定邦的手,连声道:“别冲动啊!”
顾定邦咬牙切齿:“谁家孩子有三只眼的!”
“是没有。”六味点点头,从腰间抽出腰带,衣襟霎时散开,而后他伸手将腰巾裹在了婴儿的第三只眼的位置,挡住了怪异的部位。
六味朝顾定邦将婴儿举起,问道:“这样像不像正常孩子?放心,他包正常的!”
顾定邦一顿:“……”
时愿也不由无语。
难不成这就是六味所谓的包正常?
恰逢此刻,婴儿朝着顾定邦探了探手,嘴角一瘪,朝顾定邦要抱,或许是血脉之中的缘分,亦或许是出于强烈的求生欲,婴儿圆润的眼眸之中冒出泪花,打湿了眼眶。
顾定邦愣住,他与婴儿相互对视,能感受到一种极其深厚的联系,他咂摸片刻,却发现自己对其并不厌恶,他面色古怪起来。
六味瞅准时机,将烫手山芋一撩弄进顾定邦的怀里。
软绵绵一团入怀,顾定邦手足无措,他茫然地低下头与怀间的婴儿对视,莫名的,他从那双眼眸之中感受到了灵魂,或者说是思想的存在,哪怕这东西是邪祟,他也在这一刻,在亲人的怀里,有了灵魂的存在。
顾定邦的喉结滚了滚,到底没摔了他。
当大侠就是有这点不好,感情太过充沛,共情能力过于优秀,以至于陷入两难之境。
“所以他这是被唤醒了……”时愿在形容词之中纠结片刻,终于道:“父爱?”
“也许?”六味含糊道。
老实说他这个谎言并不单单只是“生子”这种满是乐子的作用,对于鬼来说,自己生出的这个孩子如同上好的补品能补足他们的一部分,但对于人来说,这个孩子会变成什么,六味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个谎言会成为什么样。
毕竟,顾定邦还是使用这个能力的第一个人呢。
顾定邦头冒青筋,他还在这儿呢,看热闹的语气能不能收一收!
“哎呀,总而言之皆大欢喜不是么?”六味笑眯眯地打圆场。
顾定邦抱着抱着,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松了松婴儿襁褓,却发现一双手探了出来,他刚露出笑容,紧接着又是一双小一点的手,从原来那双手背后探出来了,他的笑容瞬间僵硬。
“正常?”
六味讪讪一笑。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时愿捂着笑得几乎要发僵的脸,站起身来,她扯高了自己的衣领。
她暗自思忖道,“眼睛”已经追上来了,他们一定不怀好意!
她着实应该重新启程了,先前未能告别,是因为大家状态都不好,弱残孕都占了个全,如今……
时愿犹豫地看了一眼顾定邦和六味,转过身去。
六味投过视线,只看见了时愿的背影,眸中闪过暗光。
就在这时,几个偷窥不成,反被教训的镖师们尽皆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
三人幽幽的目光立刻投射过去。
他们围拢在一旁,看着那一排被摆得整整齐齐的镖师,等待着他们醒来。
率先醒来的是老六。
到底是年轻人,身子健壮,他一个猛子扎起身,惊魂未定。
老六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梦里有男人生子,有白发少年,有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的人!
太恐怖了!简直太恐怖了!
但更恐怖的不止这些。
老六大口喘着息,当头与三人一娃照面。
白发少年!他还是异瞳!
抱着孩子的男人!
脸上长眼睛的女人!
他一定是还没睡醒!
“噶——”
老六气一个没上来,重新撅了过去。
三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好半晌,顾定邦茫然地问道:“这时怎么个事儿?”
“咳咳。”剩余两个人咳嗽了一声,都没有回答。
只剩婴儿在父亲的问话下,高兴地挥了挥手。
顾定邦也没在意,只当是年轻人身子虚。
拍拍胸脯道:“没事儿!等下一个醒来看我表演!”
声音之中满是不自知的,对自己亲和力的自信与优越。
就在这时,又一个人幽幽转醒,这次是老四。
年轻人活力真是旺。
顾定邦连忙抱着孩子凑上前去,他坚信自己的亲和力足够强大,连忙抱着娃满脸凑上前去。
暖融融的火光照在他那张粗旷的脸上,入了老四的眼。
老四骤然惊醒,冷汗直冒。
记忆的尽头仍然停留在与鬼相遇,自己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棍劈锤而下的痛苦与绝望!
一向冷静理智的老四在死前都想不名字自己的身躯为何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全然没想到,自己仍有再次醒来的一天!
一睁眼,一个男人就入眼而来,男人身着松松垮垮的寝衣,长眉如鬓,剑眉星目,一看便是极其可靠的大侠相貌,但很快,冷静的老四眼神一变,眼角的余光之下,他看见了另外的人。
白发异瞳的少年,先前极度诡异手持长棍的女人!
有些鬼会骗人。
老四的汗瞬间浸湿背脊。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以全新的目光看向男人。
头发汗湿,身上隐隐透出一股血腥味。
老四的眼睛不由往下瞟,只看见了一个状似无害的婴儿……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晕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如此亲切,必有所图!
“你没事吧?”顾定邦没料到一时之间眼前的人居然想了这么多,只是和蔼而亲切地伸出手:“我拉你起来!”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他散开的衣襟越敞越大,露出内里精壮的胸膛,锻炼有度的腰腹和……
——腰腹上刚被缝合的伤疤!
没错这就是那个生子的男人!老四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要干什么!他要把他怎么办!难道是想要口口口他?还是口口他?或者是口口口口?他今年还只是个孩子啊!放过他吧!
过量的瞬间思索,与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瞬间撑爆了他的脑子。
老四哀嚎一声,再次昏迷。
顾定邦晴天霹雳!
那家伙是看见他才晕的么?
他难道整容了?
不应该啊!还是他那张俊逸的脸!怎么就不行呢!
顾定邦努力克制起把老四摇醒,逼问他自己到底哪里可怕的心思。
怀中的婴儿抽了抽鼻子,八只手一握,突然嚎啕大哭。
”***!别哭啊!怎么哭了!”顾定邦懵然。
三人也顾不得那几晕过去的人了,手忙脚乱跑过来哄孩子。
孩子魔音灌脑般的哭闹声之中,剩余几人接连惊醒。
几张不安的脸在空气之中交错相对。
几经交谈之后,几位镖师勉强得知,六味一行人,只是路过的,普通的,去拜佛的普通人!
总之他们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脸的全乎人!
镖师们:“……”
“啊哈哈哈,是这样啊!哈哈哈!”
“你们最好信了。”时愿有些无奈。
她已经费劲口舌解释,当时自己是将他们认成恶鬼,所以才下了手,并不是有意要对他们做点什么,但他们脸上的犹疑仍不定,实在让她无可奈何。
她掏长棍的气势有这么离谱吗?她最多只是因为顾定邦生产的时候感到焦急,脸色难看了点啊!
那是脸色难看的问题吗!
老大面色古怪地想道。
这就不是脸色难不难看的问题啊!她脸色难不难看他也看不出来啊!毕竟当时整张脸都……
一顿折腾下,天色大亮。
两方人马收拾收拾,都准备按照原来的计划,去佛寺参拜。
毕竟来都来了嘛,还已经遭受了如此精神攻击,再不去看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顾定邦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
他长得很快,性子也很乖,不怎么动弹,几只手裹在襁褓里也没怎么挣扎过。
如今皮肤褪去红印,渐渐展露出那张继承自顾定邦的漂亮脸蛋,颇有种一颗糯米团子落进怀中之感。
顾定邦的脚步越走越慢。
另外两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时愿问道:“怎么了?”
“他……”顾定邦未有孩子之前,他们也曾计划过去佛寺祈求一些护身符的打算,也就是说这趟行程是没有怀里这个小孩时做出来的:“他会不会那个……”
顾定邦的语气有些含糊,但是另外两个人都听明白了顾定邦的意思。
时愿当下就摇了摇头,笃定道:“没关系的,佛寺不会管这种小事,只有有金子就行,鬼因为活得久,身上反而有不少金子。”
顾定邦也算是走南闯北,但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有些诧异:“我还以为大和尚他们有鬼必除。”
时愿笑道:“我之前见过,他们被抓住了之前是不会自己说的,但确实有这种暗地里的默契在。”
毕竟,太过严格,到处杀生,怎么给他们佛塑金身呢?
佛寺位于山顶,占地面积极其广阔。
随着白玉石阶一路往上,越高云间的烟雾便缠绕而过,微凉的触感如一只手般抚摸过裸露的肌肤,一瞬间仿若与仙神相互触碰。
那尊佛也越来越显眼。
他无比的高大,无比的宏伟,人与之相对,是如此的渺小。
佛半遮的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却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佛的倨傲,只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慈悲,甚至恍惚之间,还能瞧见他的眼角正缓缓淌下来一滴清泪,落入佛身边簇拥着的信徒头上。
整座佛像由纯金打造而来,却并未从中感受到些许的俗气,反而满满当当皆是信仰的宣泄。
六味也不禁一愣。
正经的神圣,不含一丝一毫其他味道,难不成南州佛教并未被外神污染过么?当年天都被污染了,佛却没事?
时愿也驻足望了片刻:“还是和以往一般模样。”
六味侧目。
走了半刻,终于行至大殿前,强撑着笑脸的镖师们立刻撒丫子就奔逃进了大殿之中,边跑还边喊:“大师救命!大师救命啊——”
正想行礼的小沙弥脸色瞬间一变:“那几位施主!你们还不与我佛有缘呢!”
他边喊着,边拿着纯金佛珠追去。
剩下那个接客的小沙弥连忙警惕起来,健壮的身躯挡住侧门:“这几位施主,你们的缘……”
意思很明显,缘拿钱买。
“……”
六味原本还想着佛说不定不错的心瞬间坠下,但很快他便安慰起自己来,说不定之后的服务很好呢?
六味囊中羞涩,顾定邦也不遑多让,只能掏出自己进庙的钱,怀中孩子不行,毕竟父母对孩子爱之深切,众有所知,是以孩子进庙的钱,得翻个好几番,更别说还是鬼孩子。
为了庙中教众的安慰……得加钱!
顾定邦翻遍了口袋也没能凑齐!
最后是吃了时愿的软饭。
这位富裕的姐姐从发间抓下来一个头饰,递给小沙弥。
小沙弥双眼放光,正要接过。
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个身披灰白僧袍的老人,老人眼疾手快,干瘪的手却是第一时间抢过了时愿手里的发饰,小沙弥眉眼一瞪,但看到是谁后,瞬间熄火,他恭敬地问候一声:“如智师叔。”
如智笑眯眯地,慢吞吞地点头,半点也看不出来抢东西的强势。
他满意地将头饰塞进袖间,探脸看向睁着眼睛的孩子,眼睛微眯。
“这孩子,还真是不普通啊。”
顾定邦的心提了起来,和六味与时愿各自对视一眼:“能进去吗?”
如智闻言瞪大双眼:“进!如何进不得!不进的话交了的钱可不退!”
小沙弥连忙找补:“如智师叔的意思是,这位虔诚的小信众与我佛非常有缘!绝对能进去的!”
六味不禁抽了抽嘴角。
看完顾定邦怀里的孩子,如智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六味,这位大和尚已经足够老了,头发花白,许久未修建,或是特意留的白眉须从深深的眼窝旁垂下,遮住他半只眼睛,一打眼瞧过去时,只会有一种人老有点糊涂的错觉。
但当他格外锐利的目光锁定六味之时,六味猛然皱起了眉,汗毛从背后一路竖到脖颈后,灵敏的直觉正在提醒他这个大和尚绝不简单!
但如智很快便也挪开了目光,嘴里念叨道:“这位施主,这位施主的缘有些脆弱啊。”
六味敏锐地察觉出他话中有话,他心中隐隐不安地看了一眼佛殿内,原本平静燃香的大殿,此刻竟缓缓浮现出一种诡谲的生命力,仿若一只巨兽张开口,耐心地等待他的钻入。
他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自己头上的衣服,挡住自己的头发。
如智眸色深了些许:“不过施主现在是不必担心的,您的缘分虽然有限,但是你只要回答老衲的问题,老衲就让您进去,甚至还会贴心地附送您点多余服务!”
现在?现在不必担心。
那以后呢?
六味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时愿皱了皱眉,她其实来过这里不少次,但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她这么想着,又从发间拿了件饰品:“让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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