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打开公寓大门,为了病人装修的房子,处处精致,透着股清新且生机勃勃的味道。
无需多看,就能知道房东在装房子的时候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只为了让女儿偶尔那么几天能出院的时候,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能够没那么压抑,稍稍轻松些。
只可惜,死神从不懂怜悯,轻而易举地带走了凡人的珍爱。
“我也不是那种为了赚钱哄着骗着签合同的人,这个房子地段好,装的又仔细,价格呢,虽然比着同小区、楼层、大小的房子稍稍贵了些,但配上这装修,也算是捡漏了。”
“只是不少人觉得晦气。”
房东要求一口价,不接受分期,能拿的出来这笔钱的,谁会吝啬哪几个子儿去买个为了死人准备的房子?
“您看看您能不能接受,要是不能,这个小区还有个房,稍稍小点,我也可以带您去那边看看。”
叶琮鄞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而是在各个房间都看了看,最终站在客厅在自带的小阳台往下看:“就这个吧。”
有专业的中介在,买房的流程走的很快,房东早就搬到国外,过户之类的事情,全部委托给了中介,叶琮鄞有样学样,也委托给了中介。
他到银行里付了款,便只需要等中介办好过户,然后把房产证给他就行了。
面对这样大方的主顾,中介简直是笑开了花,冲着他连连鞠躬,各种漂亮话说了个没完。
告别了中介,叶琮鄞坐在刚刚买下的公寓里,望着窗外洒进来的金灿灿的余晖走神。
宋淮意,宋淮意到底记不记得那些过去?
那个梦其实并不完成,比如他最后是怎么死的,第四个万人迷是谁,他一概不知。
而无知,在许多时候,往往是怀疑与恐惧的催化剂,他无法克制的用最阴暗的一面去揣测宋淮意——
他是不是记得那些事情?或者他就是最后那个万人迷,所以才会被剧情推到他身边来?
叶琮鄞咬牙,强行止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不对,他不应该无凭无据的去揣测旁人,与其在背后反复揣测怀疑,倒不如……
叶琮鄞拿出手机,找到了宋淮意的号码,拇指微动,将电话拨了过去。
第39章 添麻烦
大概是心理作用, 拨号的这短短几秒似乎被拉的很长,心跳莫名的开始加速,叶琮鄞很少有这种紧张的感觉。
上一次大概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 他第一次参加比赛,宣布名次的时候。
“喂?琮鄞?”
叶琮鄞想,明明薛怀臻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手机的音响还有一堆的破毛病,总让他觉得那边的声音刺耳难听的厉害。
但现在,换成了宋淮意,又好像恢复了正常,清亮的嗓音,似乎让整个沉寂的屋子都跟着复苏了起来, 有了人气。
“嗯, ”叶琮鄞收回出走的理智,他没有忽视电话里面的急促的呼吸声,低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言语中并无多少动怒的意思, 却让电话那头下意识的停了动作,像犯错了的孩子心虚又惶恐的解释:“我, 我上厕所……我的拐杖不在病房里, 现在只能单腿蹦跶……”
拐杖不在病房?
叶琮鄞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问拐杖去哪儿了, 还没开口,脑海中飞快的划过一个画面——他为了避免宋淮意在病房外折腾,故意将拐杖留在了宿桦年的病房中,最后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拿走!
心虚感油然而生, 叶琮鄞沉默了两秒,果断选择了转移话题:“你不知道按铃让护工过来吗?卫生间那么容易滑倒, 你单腿蹦,多危险?要是二次摔倒了怎么办?”
宋淮意没有反驳,沉默的听着夹杂着关心的教训,直到手机里的声音安静下来,他才缓缓解释:“我看见……宿桦年好像进急救了,十二楼涌进来很多他的粉丝,保安拦不住,护工也去帮忙了。”
他说的小心,心里却揣着试探的心思,成为a大交换生的那年,没少人同他说叶琮鄞不是什么好人,就连和他合租的,做了好几年朋友的宿桦年都绝交了。
为了向他证明,那些人不断列举额这两人关系好的各种事迹,仿佛在告诉他,这样好的关系,最后都能闹到断交的地板,可见叶琮鄞是做了多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他听着那些话,没相信明里暗里的贬低,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那个人是他就好了。
如果他是宿桦年就好了,如果他是薛怀臻就好了,如果……
他不是站在叶琮鄞对面的万人迷就好了。
幻想想一万次,最终也不会成真,只会梗在心口,不上不下,叫人辗转反侧。
现在,他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却忍不住的反复去思考这些人在叶琮鄞心中的分量——在叶琮鄞心中,宿桦年是否还有一席之地。
“啧。”叶琮鄞眉头紧锁,毫不留情地指责,“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进了急救?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还进给别人添麻烦。”
嫌弃溢于言表,他也不觉得自己这般言语有什么不对,只是稍稍放缓了声音提醒宋淮意:“你记得把病房的门反锁上,那些娱乐圈的不理智粉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宋淮意回答的轻巧,但电话挂断后许久,他都没有放下手机。
卑劣的欢喜难以掩藏,浮现在眉梢和唇角。
他如今可以确定了,叶琮鄞已经完全不在乎宿桦年了,不曾把握住机会,不曾珍惜的人,活该最后摇尾乞怜,却得不到任何的垂怜。
叶琮鄞挂了电话,拿起钥匙往外走,他本来打算找家政过来打扫一番,然后去宠物医院将猫猫接过来——被抛弃过的狗狗,虽然现在长得白白胖胖,但是对陌生的环境却还是存在许多恐慌。
他之前住所周围的那家宠物店,是陪着猫猫适应了许久,才让锻炼出猫猫离开他两三个月也不出现应激状况。
这家新的宠物医院,两天,大概是猫猫的极限了。
只是别人或许不知道宿桦年的粉丝是个什么样子,他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宿桦年小有热度的时候,就吸引了一大批不理智粉,甚至三番五次的出现过私生尾随的事情,更有同校的女生,因为和宿桦年多说了两句话,而收到各种恐吓信的事情。
宋淮意的病房也在十二楼,他还是那场灾难里面的幸存者,谁知道那些粉丝会做出些什么过激行为?叶琮鄞放心不下,他得回去看看。
至于猫猫……
他一边往电梯走,一边思考着处理方式,等会顺路带上吧,放在保安室里,应该没问题。
保安亭里大多数人都上楼去了,此刻就剩一个人在门口站岗,很巧的是,那个人正是那天护士拍照给他看的保安。
“您好,”叶琮鄞敲开保安亭的窗户,“我是猫猫的主人,我朋友在医院出了点意外,我得进去一趟,猫猫暂时没人看着,能麻烦你帮忙看看吗?”
“汪汪汪!”
好不容易才回到主人身边的萨摩耶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叫了几声试图反驳什么。
只是猫猫向来很识时务,主人一个眼刀扫过来,它眨巴这眼睛,没骨气地收了声。
它不愿放弃,钻进叶琮鄞与保安亭外墙之间的缝隙,努力站起来,试图用这种方式将人推走。
“哦呦,洗干净啦,好乖好乖!”
保安大叔本就是喜欢狗狗的人,完全扛不住洗的白白净净的萨摩耶,只从窗户里看了一眼,就匆匆开门去迎接猫猫。
“吃饭没呀?我哪儿还有点罐头零食咧!”
他的工位上常备各种小零食、罐头,为的就是能在闲暇之时,喂喂医院附近的流浪猫狗。
大型犬在许多地方都并不受欢迎,叶琮鄞看着保安热情洋溢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它吃过了,长得太胖了,要控制体重,您别给它吃罐头。”
“啊?”保安摸狗的动作一顿,满脸不可思议,“这么小的狗子,控制啥体重哇?”
叶琮鄞:?
他还真是开了眼界了,快七十斤的萨摩耶,有一天还能被说一句“小”。
叶琮鄞看了看保安,又看了看瞬间倒戈,努力尝试表示认同的猫猫,莫名想到了那些溺爱孙子辈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至于他,自然是黑脸做坏人的亲爹了。
他无奈地听着猫猫小声的呜咽,仿佛是仗着有人给它撑腰,也不装了,自己暴露出狗仗人势的真面目。
“少来。”叶琮鄞曲起手指,直接赏了猫猫一个暴栗,“乖乖的,不准给叔叔添麻烦。”
教训完狗子,他抬起头冲保安笑笑:“麻烦您了,为了它身体健康,请务必不要给它加餐。”
保安面露遗憾,要知道看猫猫狗狗快乐的吃东西,那也是一种巨大的享受哇。
不过既然关乎健康问题,他当然不会做那个过分溺爱的家长,只是还是有些可惜了,不能瞧见这么可爱雪团子吃东西的场面了。
交代完猫猫,叶琮鄞告别保安,转身朝医院走去。
保安及时拉住了想要跟上主人的萨摩耶:“猫猫乖猫猫乖,你主人这是有大事要做呢,你和叔叔待一会儿啊!”
“汪汪汪!”
猫猫尝试抵抗,但效果甚微,最终被连拖带哄的牵进了保安厅,一进去,它立刻凑到了存放罐头和零食的柜子去,用漆黑的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保安。
那神情,跟会说话似的,求着保安快点给他一口吃的。
保安:……
“啧,不行。”他艰难地拒绝了猫猫的眼神哀求,将敦实的狗子抱到了另外一边,“你不能吃,要减肥!”
回应他的是猫猫绵长而又凄婉的叫声:“汪呜——”
“没用没用,这是你主人说的……”保安一边嘟囔着,一边抬手遮住了猫猫的眼睛。
怎么会有这么会撒娇的狗子,他实在是有点扛不住啊!
十二楼正闹着,从电梯出来很长一截走廊都被各种人堵死了,根本没法到病房去,叶琮鄞早有预料,没坐电梯,直接爬楼梯上去的。
宋淮意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与电梯和宿桦年的病房都相距甚远,反而是离消防通道很近,让他能不穿过层层叠叠的人海,直接到宋淮意的病房去。
叶琮鄞没有直接敲门,而是拿出手机找到宋淮意的vx,点进去发消息。
[Y]:我在门口,开门
病房内响起一阵细微而急促的声响,没多久,病房门就打开了。
在看见宋淮意的瞬间,叶琮鄞立刻伸手扶住了“独腿大侠”,他瞧着宋淮意微微冒汗的额头,关了门上锁,压低声音训斥:“急什么呢?我在外面站会儿又不会被妖怪抓跑,犯得着你一条腿蹦那么快?”
宋淮意抿嘴笑笑,没反驳。
瞧着跟棉花糖似的好拿捏的宋淮意,叶琮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咽下对宋淮意来说不轻不重的责备,将人扶回了病床。
“我以为你会直接回见山小院。”宋淮意重新躺在了病床上,偏头看整理被他方才下床时弄乱的床头柜。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半点不掩饰他此刻心中的开心,叶琮鄞被这样炽热的眼神盯着看,莫名生出了些是不自在。
“我能做这种事?”叶琮鄞挑眉,在病床边坐下,“你还在这儿躺着,我自己跑回去享受清静日子?”
“怎么说也是为我冲锋陷阵过的勇士了,我要是不好好陪你到痊愈,我也太没良心了。”
他笑着揶揄宋淮意中午跑去宿桦年病房打抱不平的行径,看着他耳垂一点点红了起来,心头莫名有点遗憾。
那副在山里画的画,还没给宋淮意看呢。
也不知道宋淮意要是知道他把他画成了一只猫,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叶琮鄞适可而止,在宋淮意快要承受不住前转移了话题:“我在医院旁边找了个房子,很近,等什么时候抽空将猫猫带过去安顿好了,我就能好好给你陪床了。”
“不用这么麻烦吧?医院都有护工的……”宋淮意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眼巴巴地盯着叶琮鄞,最后默默闭上了嘴。
他的确希望叶琮鄞能够陪着他,在听到琮鄞说“好好给你陪床”的时候,心底更是泛起了一股难以控制的欣喜。
可是欣喜过后,又忍不住忧虑,琮鄞是来度假的,还没玩过什么地方,就要因为他被困在病房里,他过意不去。
“护工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你伤的又是腿,半夜要是想上个厕所什么的,你好意思叫护工来?”叶琮鄞一眼就看穿了宋淮意脸皮薄的本质,“刚刚说什么护工去帮忙了,这是借口吧?前头再怎么差人,也不可能一个护工都不留吧?”
宋淮意哑口无言,只好垂着眸不说话,权当是默认。
“更何况。”叶琮鄞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早就凉了的水握在手上,“我有点事想问你。”
“除了在大学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还在别的什么地方、时间见过?”
第40章 道德绑架?
叶琮鄞问完, 发现病床的高度并不契合宋淮意的身体,他随即起身,到床尾去调节病床。
这样随意的姿态, 仿佛方才的问题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完全不在乎答案。
宋淮意感受着身下的病床在不断抬高,他望着床尾的叶琮鄞,心被高高悬起。
琮鄞想起了什么?
但很快,这个猜想便被他否掉了。
如果是叶琮鄞真的想起了什么,必然不会问他那样的问题。
他应当是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宿桦年?
不,宿桦年只知道他是a大的交换生,根本不知道他与琮鄞之前更多的往事。
也不可能是叶琮新。叶琮新到叶家的时间太晚, 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排除掉几乎所有的可能性, 那就只有薛怀臻了。
宋淮意咬紧牙关,竭力维持着面上如常的表情。
若说他最恨的人,自然是薛怀臻莫属,每次……每次都是因为他的出现, 才导致那一次次的被迫离开。
还真是将卑劣的手段贯彻始终,总是在背后玩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真令人……作呕!
“不想说也不用勉强。”叶琮鄞一抬头, 就瞧见宋淮意晦暗难分的眼神, 他重新在床边坐下, “谁都有不想说的往事。”
“我……”
宋淮意只是刚刚开口,叶琮鄞便听出了其中的迟疑,说是体贴也好,说是他自己后悔退却了也罢, 他开口打断了支支吾吾地辩解,主动岔开话题:“时间也不早了, 你饿了吗?晚上吃简单点,我直接到医院食堂给你打一份过来。”
明晃晃的台阶被放到了彼此的面前,宋淮意却半点开心不起来。
有那么瞬间,他感受到了深深的距离,横梗在他与琮鄞之间,如果不能把话不说清楚,或许他永远都没法走到那边去。
病床上的人又陷入了某种深思,叶琮鄞提出建议只是为了缓解彼此的尴尬,也并不在乎宋淮意回答与否。
距离他从外面急匆匆地赶回来,到再次准备离开,前后总共也没超过半小时。
叶琮鄞鲜少因为什么事情感到后悔,但此刻却不免生出那么丝丝缕缕的懊悔来,他或许不该问的那样直接,甚至……根本不应该将这种疑问问出口。
何必呢?
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将彼此的关系闹到如此僵硬又勉强的地步呢?
“是!”
突兀的,身后响起大声的肯定,叶琮鄞正欲开门,听到回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转过身,看向宋淮意。
傍晚最后的余晖从拉开的窗帘拖着绮丽的尾巴,将病床上的人笼罩其中,另他看不清对方此刻的神情。
“在更早的时候,我们就认识。”
宋淮意双手紧握,平整的指甲嵌入手心,带来一阵阵轻微的疼痛,他顾不上,眼泪失控的从眼眶中涌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成为交换生,到a大去,也是想要再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