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琮鄞转过去的钱就算是买三个“狮子大开口”的硬盘都绰绰有余了。
[Y]:发起转账
[Y]:没给多,剩下的是你的辛苦费。
[侦探A]:金主爸爸受我一拜.gif
[侦探A]:爸爸大气,小的这就润去处理!
[侦探A]:圆润的滚走.gif
叶琮鄞盯着手机,眼里的笑意更甚,没来由的,他迫切地想见宋淮意,想同他分享此刻的喜悦。
叶琮鄞牵着猫猫往回走,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打着手电筒过来的宋淮意。
明明也没分开多久,猫猫却跟久别重逢似的,迫不及待地拖着他往前跑,供着脑袋蹭宋淮意的膝盖。
“汪呜~”
受落在它脑袋上的瞬间,猫猫就成了小夹子,嗷呜嗷呜的撒娇,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尽是期待。
它还记得前不久跟在这个人类身边,每天晚上都能尽情撒欢的日子,这会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来代替叶琮鄞带它去放风的。
宋淮意揉了揉猫猫的脑袋,当着叶琮鄞的面,他只能辜负厚爱的无视了猫猫的请求,低声解释:“我看你这么久还没回来,有点担心。”
他这么大个成年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叶琮鄞心头这么想,却没说出来:“回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
宋淮意:“好消息?”
“你牵一会儿?”
猫猫没得到回应,正死皮赖脸地缠着宋淮意,垂着脑袋不断拱他的膝窝。
叶琮鄞不会读心术,不知道猫猫这是在做什么,只当它喜欢宋淮意,想跟他闹着玩。
“是好消息。”
牵引绳刚到宋淮意手里,猫猫立刻释放了天性,撒开蹄子往前狂奔,饶是心里有所准备,也被拉的一个趔趄。
“小心!”
手电筒跟着站不稳的人乱晃,光线胡乱打在眼睛上,出现了刹那的失明。
叶琮鄞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了一截温热的腕子,眼睛没了作用,对距离的把控就失了准度,他拽着宋淮意的手臂往回来,出乎意料地被扑了个满怀。
夏天的衣服单薄,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没什么阻碍地传了过来,青年的身子柔软的像是一团棉花,紧紧贴着,让人不敢动弹,怕一不小心就给揉坏了。
胸腔下的两颗心脏贴的很近,此起彼伏地跳动着,在某一刻重叠了节拍,没多久,又急促的错开。
“你好快。”叶琮鄞松手,拉开过分近的距离,“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什么?”
宋淮意脑子蒙蒙的,耳边尽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是有两把小锤子,不间断地敲击着鼓膜,外界的动静半点传不进耳朵里。
“吓傻啦?”
半天没得到回应,调侃的情绪里掺杂了真心实意的担忧,叶琮鄞抬手在宋淮意眼前晃了晃:“没事吧?”
宋淮意如梦初醒,往后退了一大步,手电筒跟着乱晃,昏黑的环境下,探出来的光跟激光剑似的,把黑暗切割成一块一块的。
他退的太快,脑子里又没装东西,全然没想起身后有什么,直到脚后跟踩上软绵绵的东西,听见了凄惨的狗叫,才真的清醒过来,往旁边跳了一大步。
“呜呜汪——”
猫猫一边叫的哀切,一边绕着圈追自己可怜的尾巴.
宋淮意艰难地吞咽,小声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
“没事。”叶琮鄞快步走到猫猫身边,蹲下摁住不停打转的萨摩耶,捏住蓬松的尾巴搓了搓。
“装的。”
宋淮意:“啊?”
“灯。”叶琮鄞举起猫猫的尾巴,手电筒慢半拍地打了过来,照亮了洁白尾巴尖尖上的黄泥巴鞋印,“诺,只踩到了这截,全是毛。”
他放下尾巴,又把猫猫的脑袋掰正,给宋淮意看了看。
刚刚还叫的跟尾巴要断了的猫猫,这回神色如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不见半点痛苦。
宋淮意目瞪口呆:“它?”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故意卖惨博同情而已。”叶琮鄞说着,在猫猫脑袋上落下了响亮的巴掌。
“以为这样就能不挨骂了?”
“汪呜~”
猫猫汪叽两声,抖了抖耳朵,蠕动着往叶琮鄞怀里钻。
卖惨不行,卖萌总行了吧?
显然不太成,又是一巴掌落在屁股上。
“少来,爬出来。”
就这么会儿功夫,它已经得寸进尺的把脑袋塞进了叶琮鄞的咯吱窝里,熟练的开始装死。
叶琮鄞叹了口气,颇有那么点熊孩子捣乱了不肯道歉,身为家长又气又无奈的尴尬。
他又拍了萨摩耶肥肥的大屁股两巴掌,这点力道跟给它挠痒痒差不多,连哼唧都不屑于给一声。
叶琮鄞“啧”了一声,无奈放弃,抬头问:“你没事吧?有没有扭到脚?”
宋淮意耷拉着眉眼,低低回答:“我没事。”
逆着光,看不太真切,叶琮鄞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低落。
“猫猫突然犯事,和你又没关系,懊恼什么呢?”
“因为总是在犯蠢……”
“什么?”
“没什么。”
宋淮意撇开头,转移话题:“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垂这脑袋默不作声地往前走了两步。
叶琮鄞跟了上去,刚刚犯了错的猫猫不敢再作妖,夹着尾巴老实得跟在两人身后。
沉默就此蔓延开来,叶琮鄞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但他的确没有什么应对这样氛围的经验。
临时营地的光越来越亮,他拽了拽狗绳,趁着宋淮意不注意,回头用眼神示意猫猫。
从狗大王沦落到食物链最底层的心机狗眨巴眨巴眼睛,懂事地匍匐前进,悄无声息地蹿到了宋淮意身边,抬头舔了舔他垂在身边的手。
“嗯?”
手指上传来的温热的濡湿感,狗狗的鼻翼总是湿润的,蹭在手上凉凉的,宋淮意低头,看见猫猫供着脑袋,挤到他的身边,用可怜兮兮地眼神盯着他。
绒绒的身体贴着单薄的裤腿,宋淮意顿时不敢乱动,手足无措地回头看叶琮鄞:“猫猫怎么了?”
他刚刚没做什么啊?!
“跟你道歉呢。”
“道歉?”宋淮意面露茫然,“道什么歉?”
叶琮鄞拉了下绳子,阻止猫猫进一步得寸进尺:“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就为什么道歉。”
“可是你没做错任何事!”
叶琮鄞从善如流:“所以是猫猫跟你道歉。”
还真是毫无破绽的逻辑链。
叶琮鄞用上了熊孩子家长的常用开脱话术:“狗狗什么都不懂,你就原谅它吧。”
“我没有……”
没有什么呢?没有不高兴?但事实是,他的确不高兴了,尽管与叶琮鄞和猫猫毫无关系。
宋淮意无意识地鼓了鼓腮帮子,好半天才积累起实话实说的勇气:“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蠢了?”
“嗯?”叶琮鄞先是一愣,随后便想起了今天所发生的窘迫事情。
宋淮意竟然……脸皮这么薄么?
根据这些天的接触,叶琮鄞自认对宋淮意还算了解,对方应该不是这种容易羞恼的人才对。
走神间,如梦般轻忽的话语随风飘来:“你会喜欢总是犯蠢的人吗?”
“汪呜?”
没人搭理的狗狗发出疑惑的哼叫,它绕着四条腿、两个人转圈圈,拖拽着牵引绳将两人围在了绳子里面。
手上的牵引绳摇摇晃晃,叶琮鄞顺着绳索的方向看去,瞧见了作恶多端的狗狗。
要是任它再缠上几圈,等会非把他们都给绊倒不成。
“猫猫!”
萨摩耶默默将抬起的爪子放了下去,抬头露出招牌式的傻笑,再次试图萌混过关。
这招向来管用,不说十次有九次奏效,至少八次也该是有的。
叶琮鄞捏了捏萨摩耶头顶那对三角耳,有气没处撒,只能狠狠揉搓两把抚慰心灵。
有了它打岔,方才的尴尬气氛也有所缓解。
宋淮意看着叶琮鄞逗弄猫猫柔情的模样,发热的头脑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懊恼。
于叶琮鄞而言,他只是个才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骤然听到这种话,应该觉得很困扰吧?
困扰的确存在,但和宋淮意心里想的却截然不同。
叶琮鄞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直白地关于喜恶的询问了。
从母亲车祸成为植物人,叶琮新搬进叶家开始,他便一点、一点的成为那个家的边缘人物。
餐桌上逐渐改变的菜肴,走廊间被抹去的色彩,被铲除的花花草草,甚至陪在他身边数年的、鲜活可爱的生命——
没人询问他的意见,没人在乎他的感受,擅自做出了决断,然后强迫他接受最终的结果,伤心是不懂事,吵闹是嫉妒,追问是不依不饶。
于是他在一次次失望中学会了接受,不抱有期望,不有所要求,自然也不会产生不必要且多余的情绪。
喜欢和不喜欢,本身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他习惯了被动的接受,所以在宋淮意问喜欢与不喜欢的时候,他无措地像个懵懂小儿,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情、态度去回答,才不算敷衍。
猫猫倒着跑了两圈,成功把脚下的绳圈解开,蹦蹦跳跳地往前跑,牵引绳在手里一抖一抖的,叶琮鄞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宋淮意松了口气,就这样轻飘飘地一笔带过于他而言已经算是最好的答案,只是心里不免空落落的,闷闷的生疼。
沉默将蛙鸣衬得格外的清晰,四面八方的声音汇合,宛若一场由自然演奏的大合唱。
叶琮鄞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没有注意到宋淮意越发低落的情绪和黯淡的眼眸。
毕竟大多数时候,沉默也算是一种回答。
直到回到营地,两人也没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猫猫是不是感受到了难言的尴尬气氛,分外的乖巧,一路上都没有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心里揣着事情,给猫猫洗爪子的时候都不太用心,连着小肚子也跟着被打湿。
“汪汪呜呜——”猫猫仰起脑袋“狼嚎”,挣扎着凑到了主人的眼皮子底下。
叶琮鄞望着近在咫尺的委屈狗狗眼,抿了抿唇,毫不犹豫地抬手将其蒙住。
只要看不见,那良心就不会受到谴责。
“呜呜呜!”
至于猫猫的控诉,叶琮鄞理所当然地想,他又听不懂汪星人语言,所以不搭理不是很正常的么?
终于把爪子和尾巴清洗的差不多,叶琮鄞用把猫猫放在垫在泥地里的布罩上,用毛巾仔细擦了擦,才俯身抱起一点都不小的小狗往帐篷里走。
等安置好了猫猫,他正准备去收拾留在河边的一次性布罩,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拎着布罩的宋淮意。
帐篷上挂着的灯很亮,就连宋淮意脸上细小的绒毛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怎么会有人明明嘴角挂着笑意,看起来却像是要哭了一样呢?
思绪又被绕回了那句疑问,叶琮鄞没忍心,轻声解释:“我没觉得今天那些事情是犯蠢。”
宋淮意:“?”
没头没尾的话让他满脸茫然,右颊上不慎沾上的泥印子衬得他更多了几分傻气。
既然开口了,自然没有只说半截的道理,只是叶琮鄞不太习惯这么向人袒露真心,一时也觉得有些别扭,眼神飘忽着落到了宋淮意的头顶。
“就算真的犯蠢,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说,“谁一辈子不干几件蠢事?就因为这个去讨厌谁,那我这辈子大概没有几个能不讨厌的人了。”
“如果,嗯……”他不知道宋淮意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小心翼翼,生怕一星半点的行为不妥就会遭到厌弃。
也正因如此,叶琮鄞难免多了点怜惜,他的目光落在宋淮意身上,看见的却不仅仅是宋淮意。
“如果有人因此厌恶你,也不必为此感到自卑或歉疚。因为他厌恶你,绝不是因为你偶尔会犯一下无关紧要的迷糊,而是……”
“无论你做什么,都会成为他所厌弃的那个人。”
略带自嘲的声音落在耳中,宋淮意的瞳孔微微收缩,即便并不明显,但他还是捕捉到了潜藏在平静语调中淡淡的释然。
不是往事皆如云烟,不必再提的释然,而是被逼着去接受如此这般的现实,不得不去习惯的释然。
宋淮意知道的,从剧情步入正规,从他高烧不退,最终还是被带出国去,从秦姨遭遇车祸昏迷不醒开始,叶琮鄞的人生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是,心里知道是一会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宋淮意扯了扯唇角,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明显,他哪里值得叶琮鄞这样安慰呢?
明明真正应该被安慰的人,需要被肯定的人,一直、一直都是……叶琮鄞才对啊!
“好了,”叶琮鄞没错过宋淮意脸上悲切的情绪,只当他仍旧想不开,毕竟经年累月的压抑所形成的谬论,又怎么是三言两语就能拨开的呢?
“时间真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看日出呢。”
“琮鄞!”
叶琮鄞回身,橘调的光斜斜打过来,使得清隽的面容被割裂成清晰的明暗两份。
宋淮意犹豫着,最终扬起唇,露出灿烂的浅笑:“晚安。”
心蓦地漏跳一拍,恍若在哪见过的既视感排山倒海的涌来,一言不合,又利利索索地退了个干净。
叶琮鄞笑了笑:“晚安。”
第24章 失眠
夜已深,但二楼书房的灯却还亮着,虚掩着的门透出窄窄的一条光带,照亮了半个走廊。
“少爷。”管家压低了声音,“先生最近失眠的厉害,一回家就呆在书房里不出来,这样下去,怕是身体吃不消呀!
叶琮新闻言,眉间的褶皱更深,他脱掉西装外套,即便已经疲惫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仍维持着体面:“我知道了,吴叔也早点休息吧,爸那边我去劝劝。”
他扶着楼梯扶手上了楼,拐进转角的瞬间,挺直的腰背瞬间松垮了下来。
他靠着墙,缩进阴影里,一如既往地像某种不能见光的爬虫。
这个比喻让他没忍住,扯着唇角无声哂笑。
事情逐渐脱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三天前的那场拍卖会。
爸爸十多年没见的老友举杯问:“你家公子呢?这个年纪了还不带出来跟着应酬应酬?”
那人口中的公子,指的当然不是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叶家大少,而是叶琮鄞。
当时爸爸是怎么说的?
叶琮新捏了捏眉心,慢慢陷入回想。
叶城:“琮鄞……?”
男人罕见的陷入了沉默,皱着眉,仿佛在细细思索,最后化作一声长叹:“喻岚的儿子,总是像她多些,不喜欢这些个人情往来,还是随他去吧。”
纵容的、宠溺的语气,掺杂着无奈和骄傲,像个平凡的父亲,嘴里叹息着,心里却是自豪的。
太奇怪了。
过往无数次公开场合,无论是谁提起叶琮鄞,叶城必然是轻蔑不屑的,贬低嘲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刻画出了叶琮鄞不务正业的草包形象。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叶琮新心知肚明,叶城说出口的绝大部分,都是刻意的打压。
究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为了烘托他的出色,让他能够在那个圈子里站得更稳、走得更顺。
毕竟在外人眼里,倘若不是亲生儿子真的烂到了泥里,谁又会把偌大的家业交到养子手上呢?
眼下的转变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毕竟自……以后,叶琮鄞就再也没回来过,绝无可能和叶城缓和了关系。
总不能是十多年过去了,爸爸终于意识到自己对琮鄞的亏欠,想要有所弥补吧?
可既然如此,不去找琮鄞改善父子关系,反而在背地里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叶琮新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叶城的心思素来是揣摩不透的,他不需要去做那些多余的事,好好扮演听话懂事、任劳任怨的儿子就足够了。
他理了理衣服上浅浅的褶皱,走到唯一亮着的书房。
“叩叩。”
敲门只是出于礼貌,在叶城这儿,他向来是不缺乏特权的,即便是书房这种地方也能随意进出。
“爸,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呢?”
“别着急,爸爸把手头的项目处理完了,就能带你和妈妈去度假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去看……”
充满柔情的话在抬头看清来人的时候戛然而止,银丝框眼镜挡不住他脸上的错愕,百般情绪混杂在一起,如调色盘般精彩纷呈。
“……”
良久,叶城推了推眼镜,逃避般移开了视线:“是琮新啊……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爸,您也知道时间不早了,怎么还不休息呢?”叶琮新配合着忽视了方才奇怪的话,柔声劝慰,“您今年年初的体检报告可不算健康,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