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迹呢?”
阿姨答不知道,宁远才恍惚想起来昨天他嘱咐的那两句话。
只是有点小事情要处理。
他向来对裴迹放心,无外乎就是忙了一点儿,或回家晚。但没大会儿,宁川就给人打来电话,抛出几句话彻底把宁远惊住了。
宁川说,“裴迹让人抓走了,你怎么样?没给人捣乱吧。”
“什么?”
“长泰出了点问题,要调查他。”宁川道,“最近他风头正盛,手上一堆票子,真金白银花的让人眼红,不盯上他盯上谁?听说,昨儿还去DP挥霍了一把,太高调了,整栋都买下来了,还要打造什么艺术馆。”
“有跟着他混汤喝的,也有让他妨碍了吃肉喝汤的。”宁川难得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背后资本博弈,也不全跟他有关系,但裴迹是关键。”
难得有这么趁手的工具和棋子,谁抢在手里就是谁的。
但问题是,最近的裴迹可不算听话。
野心和胃口太大。
在资本眼中,裴迹也不过就是个才崭露头角的年轻人罢了。
只是一条资本养的狗,就该认清身份,既然,都将手伸到主人的盘子里了,自然有人按捺不住,想出场清理门户。
宁远不知其中的厉害关系,问了句,“还能有裴迹处理不了的事儿?他那么有钱,那么厉害……”
“虽然你夸他的这两句,我不得不承认。”宁川道,“但你是不是也太高看他了——资本的事儿,谁说的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远,我看你就是‘不食人间烟火’,才觉得要风要雨都是裴迹自己说的算。说破天,他再强,也不过是一个白手起家的生意人,凭什么和那些背景深厚的*权*贵*拼?做生意,连落魄的‘家族’都排不上号,一个人单打独斗,哪有那么简单?”
两句话,将宁远堵得哑火了。
可是——可是昨天还好端端的,一点儿端倪都没有。
裴迹仍然温柔、淡定,为他所有的情绪要求买单,看不出半分烦躁、担忧或惊恐。
宁远沉了良久。
似乎,裴迹向来如此,沉静的像一座山,微微笑时有风。至于内里,到底是怎样的情绪汹涌,却隐忍到极致,令人无从得知。
宁远听见自己的声音犹豫,“那……哥,他会有事儿吗?”
宁川长叹了口气,道,“说不准。”
“哥,你确定吗?”
“就是不确定嘛。现在的情况,我也了解的不多。不过, 今天一大早, 裴迹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最近看着你点儿。我还以为,是你又给人捣乱了呢。”
“我都多大人了,什么捣乱。”宁远答话, 又特意问了一句,“那他……那我现在, 打给他问问情况可以吗?”
“这会儿联系不上, 你没事儿就好, 先安心等着吧。”宁川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安抚道, “咱爸也打听着呢。”
宁远还想问什么, 宁川那头挤进来仓促的杂音, 似乎在与其他人打招呼,那电话便匆匆挂断了。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宁远出神儿似的发呆,愣是又在桌前干坐了五分钟, 才猛地想起什么似的, 匆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往外走。
厨房里还在添汤的阿姨怔了片刻, 问道, “宁先生, 这是去哪儿?”
宁远头也不回的答了句,“有点事儿, 先去处理一下。”
他要去哪儿,当然是回家。先看看他那一向不顶事的大哥在干嘛,再看看他那心宽放手不问的老爸在干嘛。
和预料之中不同的是,他哥和他爸,这次还真没闲着。
他闯进家门的时候,宁有为正在跟几个老头喝茶。
不过……那姿态,那架势,那优雅闲散的氛围,倒也不像是替裴迹着急的样子。
宁川亲力亲为,在旁边伺候着倒茶。
几位老爷子点头,夸奖和赞叹便落在他头上,“老弟,你家老大出息啊,这两年,生意做的不错嘛,瞧瞧明泰和金厦,都打成响亮亮的招牌了。”
宁有为道,“还说呢。我这大儿子不着调,倒是我那干儿子上心。”
有人明知故问,“哪个干儿子?”
“你说裴迹?”旁边人替他答,“前两天明泰的事儿搞得沸沸扬扬的,还以为是……”那话音戛然而止,对方又笑,“也是,艺术馆,金厦,这都像老弟你做事儿的风格,你这个干儿子,承你衣钵,大有可为啊。”
“嗨,都是孩子们瞎胡闹,不成气候。”
正要再说,宁远进门来,越过格挡视线的分厅线,就轻声喊了句,“爸?”
一群人抬头,被那张灿烂明亮的笑脸惊了一下。
“这位?是你家那小公子?”
一双锐利而具有强烈威严的目光扫过来,被苍老低垂的眼皮压住,仍然锁定在宁远脸上,带着过来人的复杂情愫和审视意味。
“是啊。”宁有为答,“宁远,我们家老二。”
有人问,“诶,沈哥,是不是跟你们家那小子差不多年纪?”
被称作“沈哥”的人露出笑来,“我们家那个,跟宁川一样的年纪。”
——厉目视人的这位,正是沈唯严。
那张脸曾经闪烁在裴迹的屏幕上,由着后生晚辈,带着宣告主权的底气向他陈述,如今竟这样巧合的出现在他面前。
骄扬,漂亮,伫立明动如白杨。
沈唯严呷了口茶,轻声笑,“小子,还真是一表人才。”
他心下暗自明了,怪不得裴迹想吞下明泰,原来是背地里勾兑商量好的。
好在有人不知情,岔开话题问道,“是啊,老二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才这么高。”对方惊叹着比量了一下,呵呵笑,“这模样,还真随他妈妈呢,是吧?”
“叔叔们好。”宁远讪笑,乖乖喊人。
宁有为笑,顺口应道,“嗯,长得像。我们家老二是个乖仔,不像老大,一天到晚叫人操心。”
“……”
“……”
宁川和宁远同时被人噎住,相互打了个眼神,从旁边撤下去了。
“爸,叔叔们,我找哥有点事儿,就先上楼了哈。”
“去吧。”
大家目送俩孩子上楼,又回过眸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才躲进房间,宁远就揪住他哥的袖子,“你怎么穿的这么正式?还有……咱爸为什么邀请这么多老头来家里?”
“什么老头,没礼貌。”
宁远添了点礼貌,“咱爸为什么邀请那么多叔叔来家里?”
“……”宁川将那点布料抽出来,笑着去挽袖子,“坐的那一圈,都是大佬。还能为什么,你亲爸和你亲哥,鞍前马后,还不是为了解救你那个干哥?”
“……”宁远只好睨他,“你是好人,行了吧?人家裴迹帮你那么多次,也没说邀功。”
“你小子才几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他都把明泰据为己有了,你怎么不说。”
“……那怪谁?还不是你经、营、不、善。”宁远门清儿,替人解释道,“要不是他接盘,你就等着咱爸骂你吧。”
“哟。”宁川眼神一亮,揶揄道,“跟裴迹学的词儿不少啊。”
“别打岔了哥,你快跟我说一说,裴迹到底怎么了?”宁远往人桌前凑近两步,问道,“而且,刚才有个老头一直瞪我,你看见没有。”
宁川神秘兮兮的笑,“你猜那是谁?”
“谁?”
“沈黎他爹。”
宁远震惊,“啊?”
“啊什么啊,要不是裴迹当时给的诱饵太大,把他钓进去了,现在不好抽身,他能出手帮忙才怪呢!”宁川解释道,“现在是长泰医疗那帮股东联手,想将裴迹赶下去,明面儿上看是没什么问题,但背地里,谁给他们撑腰,就值得深思了。”
“裴迹胃口太大,想动医疗体系的蛋糕。”宁川压低声音道,“目前,境外的巨额资产,以及经过监管体系进入的境外投资,都被暂时冻结了,先不说损失有多少——你想想,裴迹兜里揣着一群大佬的钱包,要是没有底气,谁敢找他的茬儿?”
“那你也没说明白啊。”宁远着急问,按照自己的理解确认道,“这意思,就是两边都很厉害了?”
宁川“嗯哼”了一声:“没错。”
“……”宁远沉默了一会儿,“那也就是说,裴迹可以有问题,也可以没有问题,就看两边的博弈,谁胜利了?”
“聪明。”宁川道,“我也是听咱爸说了那么一段,具体的渊源,和到底谁参与了,我不太清楚。”他终于露出极其严肃而认真的神情,“我只知道,底下那帮老头,棺材本都在裴迹手里——谁都可以出问题,但裴迹不能。”
“还有——”不等宁远答话,宁川又道,“最近国内市场表现可不太平,一个小警告而已,那种体量的人物出手,想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还能做什么?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那位“妈咪”,正眯着她琥珀色的眸子,如蛇般紧盯着这块肥肉。
——想断她财路,无异于虎口夺食。
宁远靠坐在他办公桌上,问道,“可是哥,裴迹不是什么都没干吗?他这么遵纪守法,但在你的描述里,感觉像是什么黑暗势力。”
“……”宁川愣了愣,“你小子怎么还学会护犊子了。我只是说,有些事儿比较复杂,谁都想赚钱,但蛋糕就那么点儿。裴迹能帮一批人赚,就会阻碍另一批人的利益。”
宁远怏怏的“哦”了一声儿,“那裴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裴迹现在是去哪儿了?”
“不知道。”
宁远抽掉他哥面前的纸页,“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宁川挑眉,逗弄他道,“我上哪儿知道去?大概就是被相关部门叫去谈话了吧,万一他真是什么暗黑势力,就斩立决了。”
“……”
宁远急了,“哥,你这人太不仗义了。裴迹对你那么好,你良心呢。”
宁川淡定答话,“我没良心行了吧。”
“你!”
“你什么你,你个小没良心的,知道护着裴迹,不知道心疼你哥,我上次去喝茶,怎么没见你担心?”
说罢,宁川便睨着他笑。
停顿片刻后,宁川的神情忽然慢慢变了,“我说你,不对劲啊。宁远,你老实儿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裴迹了?”
“不对,应该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宁远心虚道,“我一直都……”
“得了吧。”宁川将纸页从人手里抽回来,自顾自的念叨道,“也就是裴迹教得好,现在好歹的像个大人样儿了。”
宁远哼了一声儿。
裴迹没教,但裴迹豁得出去,裴迹会疼人。
裴迹给他花钱,刷再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裴迹还让他咬,多疼都不吭声。裴迹惯着他,随他闹。
——疼着疼着,这小子就开窍了。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宁川在纸页上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问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方达成一致,让裴迹出局,相互都妥协。”
宁远道,“过河拆桥?”
“无非就是项目不要了,钱都打水漂呗。”宁川调侃道,“没事儿,你干哥还有东山再起的本事,到时候我把老婆本拿出来,给他当启动资金。”
“别什么干哥、干哥的,我就你一个哥。”宁远被逗笑了,“你还真大方呢。”
“那怎么的,我好哥们。”宁川难得“真情流露”,“为兄弟两肋插刀,别说老婆本了,就是去抢……”他顿了顿,“那确实不行。”
“……”宁远笑出声儿来,又睨着人看了一会儿,瞧见他哥确实担心,又跟着沉下神情去。
第65章 晋江独家-
磨蹭没大会儿, 宁远就不作声的退到一边的沙发上窝着去了。他先是摸出手机来给裴迹打电话,果不其然,那头嘟嘟的响了两声, 就自动挂断了。
他不死心, 又摁了一下。
“嘟嘟。”
“别给他打了,打不通。他一大早就跟我说了,说什么去处理点事儿,我只要看好你就行, 别的都不用担心——”宁川头也不抬,作为“正牌老哥”的不爽溢于言表, 哼笑一声, 又嘟囔道, “真是怪了,你这么大人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就轮到他操心了。”
宁远拨弄着手机, 没接这话茬儿, 只是又问,“哥——咱爸有办法吗?我可不想裴迹出什么事儿。”
宁川没话可答,叫人催的头疼,便道, “你自己去问问呗。才一上午没见到人, 怎么,想他啊。”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宁远故作坦荡的扬声答, “怎么会, 我就是怕他出什么事儿,牵连咱们。”
“小没良心的。”宁川再次强调这个称呼, 笑道,“枉费裴迹这么疼你。”
——宁川拿他当小孩,宁川以为,裴迹应该也拿他当小孩儿。
但他没想到的是,裴迹是拿他当做可以揉在怀里啄两口的小孩儿。那种身姿挺拔,眉眼漂亮,性格骄矜,养在怀里、藏在心尖的宝贝小孩儿。
“哦。”宁远没辩驳。
他靠在人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会儿拨弄手机,一会儿盯着自己指头上那枚戒指看。
久到他几乎昏昏欲睡过去,宁川才停下笔,将眸光自窗面探下去,瞧见底下陆续拉开车门的黑色低调商务,以及颔首告别的那几位商业领袖,才扬起下巴朝着宁远“诶”了一声儿。
“咱爸忙完了,你下去问问吧。”
宁远赤脚踩在地毯上,抬肘撑起身子来,问,“你不关心?”
“你问过之后,上来跟我说声儿不就得了。”宁川抬眸,自他微皱的眉,又扫到无名指多出来的昂贵钻戒,慢腾腾的嘶了声儿,脑子闪光一瞬,雷劈似的想到了什么。
他一张口,吐出来惊雷似的质问。
“你……是不是看上裴迹了?”
他这话,典型的不过脑。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草率荒唐了点儿,所以话才一出口,理智回笼,就后悔了。宁川抬手抵在唇边,掩饰尴尬般轻咳了两声儿,“行了,没事儿。你先下去吧。”
宁远呆鸡儿似的愣了两秒,才装作没听清似的,“啥?……哈,那我,先下去了哈,哥。”
门扇关上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差点儿。”
“X,我这是想哪儿去了。”
——宁远发誓,他并没有打算瞒着谁。只不过是感觉,自己和裴迹的关系还没明确到可以抬到人前的那个份儿上。
裴迹算他的什么人?
恋人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没有的事儿。
别的什么?与裴迹那样漂亮的商业履历而言,自己至于跌份儿到给“财神爷”作情人吗?更不至于。
没身份,没法律约束,也没约定俗成的规矩,两个男人,算什么关系——在社会语境下模糊的东西,在他心底也同样模糊。
他不确定,没胆量,也没心思乱想。
总之,裴迹是他的,但他是自由的。如果说,这样也算得上自私,那他倒真是想这么任性下去。
退一万步讲,就算宁川真知道了,也顶多觉得他是心性不定,小孩儿瞎胡闹。
宁远只转着思绪想了片刻,便觉得自个儿的退路实在很多。因为年轻、不定性,所以哪怕是胡闹、任性,也可以被人众星捧月的原谅。
但裴迹不行。
辜负好友与商业合作伙伴的信任,顶着正盛的风光和流言蜚语,只为了一段随时都可以分崩离析的关系?
宁远猛然想到那个避而不答、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裴迹的真心,将在什么时候收回?是发现无利可图时,还是在激情褪去后?即使被阻挠,被拒绝,被中伤,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
宁远还不知道裴迹的答案。
他虽然不懂做生意,但他知道,裴迹不傻。
相反,他是最精明的商人。
这会儿被问题缠着,后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宁远回味过来,足足站在楼梯口半分钟没动弹。
宁有为送完客人回来时,扭头便瞧见傻站在那儿的宁远,一张俊而白的脸,写满了困惑。
“怎么了?”
宁远“哦”了一声儿,恍神露出笑来,一面下台阶,一面朝人发问,“爸,怎么今天家里这么热闹?”
“哦,找他们有点事儿商量。”
“什么事儿?关于公司的吗?”
“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家里的生意了。”宁有为坐下,抬起眼皮瞧着他,虽然是数落的口气,那目光却充满了怜爱,“还不是你哥不争气,连累着裴迹东奔西跑……”他瞧了宁远一眼,欲言又止似的,“唉,你哥。”
宁远没悟出他为什么犯愁,只当是裴迹遇到的麻烦太大,便急着问道,“我听我哥说,裴迹遇到的事情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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