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郑长忆的注意,竟是李源。太傅一向不喜李源的出身和做派,这次下帖请他估计也是因着近期的事想拉拢太子一党。
李源似乎注意到了郑长忆的存在,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后,最终停留在了郑长忆的身上,却很快也被前来恭维的官员们团团围住。
郑长忆觉得好笑,小声让金环去要点茶水来,偷偷在自己的酒中掺了水,慢慢抿了几口,乐津津的看李源手足无措。
午宴的氛围愈发浓厚,宾客们分坐两桌,各自为营,气氛微妙而紧张。郑长忆所在的这一桌,聚集了朝中多数维护皇权稳定的保守派官员。他们身着官服,面色凝重,不时低声议论着太子严孤山与李源等进攻性新派的种种行为。在他们眼中,太子与李源那种激进的弹劾官员、除弊革新的做法,无疑是在动摇朝堂的根基,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太子是否有着夺权篡位的野心。
郑长忆坐在这一桌的角落,耳边充斥着这些议论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太子的敬仰与爱慕却如同烈火般炽热。他深知太子所行之事,皆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为了百姓的福祉安康。然而,这些在保守派官员眼中,却成了太子企图夺权篡位的证据。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他端起了酒杯,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席位,穿过人群,径直走向了太子所在的那一桌。
当他走到李源身边时,整个宴会厅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李源和太子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没想到郑长忆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郑长忆接下来的举动。他微笑着举起酒杯,对着李源说道:“李侍郎,近日您除去科举舞弊之弊,真是让天下士子欢欣鼓舞。我虽不才,但亦知此举之重要。今日借此机会特来敬您一杯,愿我大齐科举昌盛,士风清正。”
李源闻言连忙起身,他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与不解,但只当是郑长忆又抽风,敛袖体面的举杯:“郑大人客气了,只是听说郑大人身体抱恙,这酒我干了,大人随意即可。”
然而,郑长忆却并未听从李源的劝阻。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毫不犹豫的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这桌上的很多人都没见过郑长忆出席什么宴会,眼下这举止实在反常。一时间,宴会厅内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与揣测不绝于耳。
郑长忆像是没听到一般,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重新斟满杯,他再次举起酒杯,表情有点勉强的对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下官也敬您一杯。”
太子严孤山闻言愣住了片刻,他刚刚看郑长忆的动静是在这里直接表演投靠自己,但这副表情让他不知道该不该举杯,他一下子没搞懂郑长忆这唱的是哪出。
他深知这一杯酒的意义与分量,更知道喝下这一杯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暴露他们之间的秘密关系,引来皇帝的猜忌与打压。
然而他的身体却无法拒绝这份来自郑长忆的邀请。
他不由自主的举起酒杯与郑长忆的酒杯轻轻相碰。那一刻,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都化为了这轻轻的一碰。然后他们同时一饮而尽。
众人都被这几人的举动惊呆了, 从他们的视角看,郑长忆那么不喜太子,还不是要来主动拉拢。如今不仅太傅寿宴邀请太子党,就连皇帝也对其赞赏,今后如何站队,简直一目了然。
李源也是这么想的,他看郑长忆脸颊泛红,又不解又心急,趁着众人哗然低声道:“你发什么疯?”
然而郑长忆却只是微微一笑,偏头压低声音对李源,一本正经说道:“笨蛋。”
李源愣了一下,严孤山耳力极好,已然听懂,脸上的笑几乎藏不住,故意沉声压住语调里的欢欣,朗声道:“能得郑大人青睐,本宫实在荣幸。”
说白了,郑长忆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郑长忆敏锐的捕捉到太子面上的笑意,不由得内心雀跃。
人声鼎沸处,你我互通心意。
这种巨大满足感和禁忌感让二人心脏狂跳。
他憋笑憋的实在忍不住,面色很不好的告辞离开了这桌。
一旁的李源看严孤山喝完那杯酒后面色也格外凝重,以为是郑长忆给太子摆臭脸了,还好心劝道:“郑寺卿任性惯了,您别跟他计较。”
太子听完差点没绷住,赶忙优雅的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再说自己真要笑场露馅了:“李大人费心了,我明白。”
第100章 吃得苦中苦
午宴的欢声笑语渐渐散去,宾客们酒足饭饱,却都不急于离去,因太傅府内早已备下了另一番雅趣——邀得京城内闻名的“锦绣梨园”戏班子,于府邸后院的梅香谢中献艺。
这梅香谢,顾名思义,乃是一处冬日里梅花盛开,香气袭人的精致楼阁,室内熏香袅袅,暖炉融融,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傅满面红光,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得意,他亲自起身,对太子严孤山道:“殿下,今日难得闲暇,欲与殿下共赏戏,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严孤山微微一笑,他轻轻颔首,温声道:“太傅盛情,自当奉陪。”
二人并肩步入梅香谢,沿阶而上,直至二楼雅座。此处视野开阔,可一览台下全貌,又不失私密与雅致。
随着一阵清脆的锣鼓声响起,戏台上帷幕缓缓拉开,只见五位身着华丽戏服的女子鱼贯而出,她们或端庄、或温婉、或俏皮,各展风姿。
“……二妹我,性情直,不藏私,不欺瞒。
嫁入豪门非所愿,只盼爹娘身康健。
金银财宝虽可贵,亲情更比金坚牢,
叩首再拜谢爹娘,养育之恩永难忘……”
陪同这个自己很不喜欢的老头看戏,对于严孤山而言,确实是一件颇为无趣的事情。他的目光不时地穿梭于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寻找着那个让他牵挂的身影。
方才郑长忆一杯烈酒下肚,看起来脸红红的,严孤山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担忧。他担心郑长忆的身体,更担心他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会感到不适。
太傅察觉到太子的异样,他微笑着问道:“殿下似乎有心事?可是对这出戏有何不满之处?”
严孤山回过神来,连忙摇头笑道:“太傅大人说笑了,此戏乃是经典之作,本宫听得津津有味。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真诚与好奇,“早听闻太傅大人的爱子才情出众,本宫心中仰慕已久,只恨无缘得见。今日既有机会,不知太傅大人可否引荐一二?”
太傅闻言,心中虽有几分诧异,他膝下虽有四子二女,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早已离世,三儿子更是十年前在南疆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如今只剩下妾室所生的小儿子,以及两个已联姻出嫁到京外的女儿。
严孤山这话像是故意戳人心窝子,但太傅转念一想,这个太子今年才二十岁,又是在百兽园和东海长大的,那些事儿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从他回京后,自己并未和他有什么私下的交集,冷眼看着最近他在京城搞得一番动作,只觉得幼稚莽撞。
想到这,太傅不由得发笑,自己未免把这个愣头青想的太有心眼了。
“殿下谬赞。老夫这个小儿子,虽说不像兄长们那般文武双全,但性格活泼,颇得老夫欢心。只是,他自幼被老夫宠溺惯了,难免有些骄纵不羁。老夫也曾多次管教,却终究难以彻底改变他的本性。”
太傅捋了捋胡子,“太子殿下若真有此意,老夫即刻命人将犬子唤来,只是这孩子午宴时贪杯了几杯,此刻恐怕正在内院与友人打骨牌,玩得不亦乐乎呢。”
太子严孤山连忙摆手,像是生怕给太傅添麻烦,他微笑着婉拒道:“太傅大人言重了,岂敢劳动令郎大驾。既然他此刻正忙,本宫稍后便亲自前去探望便是。”
太傅笑了笑,看出他不怎么想在这儿多待,“既然殿下有此意,老夫也就不多打扰了。”太傅缓缓站起身,身形略显佝偻,但依旧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他轻叹一声,似是在感慨岁月的流逝,“老夫年岁已高,这戏文虽好,却也听不得太久,怕是要去歇息片刻了,殿下自便即可。”言罢,他向太子微微欠身离去。
太傅离去后,雅座间的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太傅的门客们纷纷上前,或恭敬或谄媚地与太子攀谈起来,企图在这难得的机遇中分得一杯羹。午宴的余温尚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竞争气息,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能够引起太子注意的话题。
太子严孤山面带微笑,举止间尽显储君的稳重与宽厚。他一一应对着门客们的寒暄与恭维,言语间既不失体面,又透露出对国家的深切关怀。然而,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中,太子的心思却早已飘向了别处。
有人问起这几日在京城最惹眼的科举舞弊案,太子也只是说些为国效力的体面话。
正当太子严孤山与门客们交谈正酣,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掠过二楼的栏杆,投向了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那一片喧闹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映入眼帘——郑长忆,他不知何时已坐在了连廊的一隅。而在他身旁,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伫立。二人身边都带着随从,见面后点头寒暄,看起来氛围很融洽。
门客们见太子目光所向,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随即有人机敏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并迅速作出反应。“殿下,那位是府中的五姨太。”一位门客恭敬地解释道,“她昔日在京城可是名动一时的戏子,叫梅胜寒。太傅大人对她宠爱有加,特意为她建造了这座戏楼,以供她闲暇时消遣,可见其宠爱之深。如今太傅膝下只剩四少爷一位公子,而这位四少爷正是梅胜寒所生,因此太傅对她更是宠爱有加。”
言罢,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小声偷笑, “哼,唱曲儿找卖*的,一群下九流招摇过市,这世道真是……”
太子严孤山的耳力极佳,这些嘲讽与轻蔑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中。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然而,他深知自己身为储君,一言一行皆需谨慎,不可轻易动怒,更不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
于是,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他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余光瞥见了方才说话之人,发现是翰林院的一个学士。太子暗暗记下那人的面貌,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话说郑长忆这边,因觉得太阳晒着犯困,就找了个避光的连廊下坐着打发时间。
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郑长忆微微侧首,只见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款步而来,她的步伐中带着几分从容与优雅,仿佛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女子身着淡雅长裙,发髻高挽,几缕碎发随风轻舞,更添了几分温婉。
“小郑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女子走近,声音柔和而温暖,带着几分熟稔与关怀。
郑长忆闻言,连忙起身,拱手行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复杂。“梅姨娘安好,长忆一切尚好,多谢挂念。”
四姨太轻摆玉手,示意郑长忆无需多礼,随即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坐下,目光温柔地打量着郑长忆。
“小郑公子,这些年你变化不少,更加沉稳内敛了。”
虽然郑长忆这些年也时不时被叫来太傅府里陪客,但陪的都是外臣,梅胜寒按规矩不能出现,也就是今日寿辰,她能来前厅走动。
郑长忆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与释然。“岁月不饶人,经历了那么多,总该有些成长。”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愿过多提及过去,“倒是四姨太您,风采依旧,岁月似乎对您格外宽容。”
四姨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哪里,不过是想明白了人生如戏,心态好些罢了。”
她目光温和地望向郑长忆,注意到他脸颊上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心中顿时明了。“瞧你,酒量还是这么浅,来,我这儿有醒酒药,服下会好受些。”说着,四姨太从袖中取出一小瓶精致的瓷瓶,递给了郑长忆。
郑长忆连忙接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谢,其实我并未喝太多,只是早晨已服过其他药物,担心药性相冲。”他感激地笑道,“不过晚宴可能要被灌酒,我是先收下了。”
梅胜寒心疼的看着他:“现在还在吃药吗?可是早年留下的病根?”
郑长忆连忙笑着摇摇头,故作轻松道:“不是不是,只是前几日滑倒摔伤,吃的续骨药。当年有您的照顾,怎会留下病根。”
郑长忆虽然这么说,但二人都知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铁打的人都会大不如前。
郑长忆当时十七岁,被太傅花言巧语的哄骗带走后,发现太傅府里的境遇和穆王爷府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连丧两子的老头,心理出了问题,生理退化后更加暴戾乖僻,想出一个又一个折磨人的法子来取乐。
郑长忆几天后就忍不下去了,一找到机会就想往外逃,但是逃了三次都被抓了回来。这第三次被抓回来,郑长忆犟着不肯认错,被关在内室打了三个时辰,吊在马厩里不给吃喝。
四姨太听说郑长忆的事后于心不忍,看这孩子比自己儿子还小,实在可怜,过来给他喂水喂粥。
郑长忆不愿意吃想一死了之,四姨太安慰他说自己回去求太傅放了他,让他回家一趟。
梅胜寒记得很清楚,这孩子听到“回家”二字就开始哭,看着自己语无伦次的哭着说,自己是出身青州郑氏的少爷,是连中二元来京城赶考的读书人,不是什么男宠男妓,说自己只是想做官光耀门楣,为什么都要他出卖身体去做下九流。
梅胜寒听着心疼,给他擦着眼泪,温柔的劝他,说自己就下九流的戏子,从前和他一样出身公府,是千金小姐,只是七岁时祖父因为皇子夺嫡站错队,一朝被抄家,自己被经转几手卖到京城戏楼,流了无数血汗才唱红。如今再怎么样也是熬出来了,有钱,有子女,已经知足了。
她说郑长忆受的苦自己也受过,熬过去,活下来,就有荣华富贵等着你。
梅胜寒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出于仁心想救他一命,可是看见郑长忆眼里闪过的光,又觉得心虚。
和自己一起被高官们买下的姐妹要么是被折磨死了或者疯了,要么是几年后容貌才能不如从前被弃如敝履。
现实往往是——吃得苦中苦,埋得坟中骨。
梅胜寒还是好心去求了太傅,太傅答应了,郑长忆被带出来救回一条命,半个月后被两个太傅的府兵看管着回了趟家。
郑长忆本以为给母亲看自己身上的伤痕会引起她的怜悯,可母亲却骂他是勾引男人的妖精。
梅胜寒不知道这些,只看着回到太傅府里的郑长忆再也没有反抗过,被太傅调/教了一年后献宝似的献给了皇帝。
皇帝用着舒心,赏了他个梦寐以求的状元。
第101章 良夜无多,今夜欢娱,明夜如何?
晚宴的钟声终于敲响,傍晚的余晖洒在太傅府邸的琉璃瓦上,为这场精心筹备的盛宴添上了一抹温馨的色彩。
随着宾客们陆续入座,太傅府内逐渐热闹起来,但大多数官员都识趣地选择了离开,只留下七八位与太傅关系最为紧密的官员,准备共度这难忘的夜晚。
郑长忆自不必说,是要留下来陪酒的,太傅这次留了太子,还留了李源,郑长忆有点意外,感觉太子在太傅这儿的面子比自己想象的大。
众人按照官职大小依次落座,正首位置空出了两座,显然是为太傅与太子准备的。太子见状,主动站起身,以他那特有的谦逊与风度,向太傅表示了敬意:“今日乃太傅生辰之喜,您是今日的主角,本宫理应退居次席。”
郑长忆与李源,作为在场官职最高的两位官员,分别坐在了太子两侧的下首位置。郑长忆的目光不时地掠过李源那张一脸正气的脸庞,心中暗自思量,既然太傅连李源都邀请了,那么今晚应该不会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太过为难吧。
晚宴开始,佳肴美酒逐一上桌,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太傅与宾客们举杯共饮,谈笑风生,还把自己的小儿子汤存墨引见给太子,又在上首加了个小座。
随后,太傅府里引以为傲的舞女们纷纷登场,她们身着清凉的舞衣,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那曼妙的身姿、轻盈的步伐,无不让人为之倾倒。然而,在座的宾客们虽然都是太傅的熟人,但今晚因为有太子在场,大家都收敛了许多,没有像往常那样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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