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曾经那样。
沈循安拖着沉重的步伐告别陆渊后, 回到房间。
漠然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血灰,像是累极了,已无心再去管这些。
他捏着剑鞘,就这么枯坐至天明。
等到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 沈循安才被晃到眼睛一样的惊醒。
冷冰冰的剑鞘仿佛跟他融为一体, 雕刻着凤凰翎羽的纹路通过触感传来, 这才让他有些安心。
凤凰翎羽……
沈循安如梦初醒地站起来。
他在干什么?居然自怨自艾地在这浪费了一个晚上!
他必须立刻返回凤池宗跟师尊禀报此事。
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陆渊眼睫警觉地颤抖了一下。
在拳头即将砸向门框的瞬间, 陆渊睁开了眼,手指微微一动, 房门自己打开了。
敲门落空的沈循安,神色恹恹地收回手。
他头痛欲裂,眼周也酸得厉害。
沈循安只是来跟陆渊说一下他要立刻回宗门的事情,他用力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待沈循安看清房间情况,昨晚刚受到沉重冲击的他, 此刻真正的宕机了。
“师、师兄?!”沈循安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你是在……”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眶,屋内虽没有那么亮敞,不过依旧可以清晰看见, 陆渊榻上不止他一个人。
另一个躺在床上男人依旧睡得很熟,只留了个令人遐想的背影给他。
许是睡姿不老实,里衣后领口歪歪扭扭的大开着, 从男人凌乱的乌发下能看见白皙的背部肌肤。
简直刺瞎了沈循安一双熬了大夜的眼。
沈循安手忙脚乱,好像打了一套手语, 他在无声地狂问:这谁?啥情况?你在干什么!
陆渊竖起手指,贴在自己唇边, 示意沈循安噤声。
他随意撩起长发,单手披上外衣,走至门口,虽然衣服穿得很潦草,但身姿端正,有意无意地挡住沈循安的视线。
“什么事?”陆渊慢条斯理拢着衣服。
沈循安乌青的眼袋快掉到下巴上了,他一晚上没睡。
不过就目前来看,他师兄休息的一定很好。
沈循安郁闷地抱怨:“陆师兄你还在筑基期,内府还未稳固,现在不适合双修。”
陆渊翻折袖口的手一顿,他觉得解释就是掩饰这个说法,在当下这个局面无比的合适。
“我需要立刻回凤池宗,师兄目前有何打算?”沈循安费劲地在一团浆糊的脑袋里面,找到自己来的原因。
陆渊笑了笑:“我说了,要为你铸造一把适合你的剑。”
安静了一会,沈循安没有煞风景地质疑陆渊的能力,他只是掂了掂那把他没有扔掉的空剑鞘,郑重地递给陆渊,“可不可以熔了这个剑鞘,铸在新的武器里。”
陆渊目光放在剑鞘上,繁复的凤翎刻纹栩栩如生,除了表明凤池宗的地位尊崇之外,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剑鞘。
沈循安脸色黯淡:“毕竟也陪了我那么久。”
陆渊扬眉,意有所指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念旧之人。”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苦笑,沈循安说道:“我要走了,师兄你……”
他偏过头似乎想再看一眼屋内,万般正经地嘱托:“你可千万要按捺住欲望啊,这真的对你修行不好。”
陆渊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朝着沈循安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想。
很明显沈循安误会了他的意思,用口型劝说师兄你真的要听我的,不要乱来啊。
陆渊鸡同鸭讲,试图保住自己清白失败。
在他们哑巴对话的同时,陵川渡被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弄醒了。
陆渊难得的心里一紧,他身形一闪就回到床边,按住蠢蠢欲动好奇望向沈循安的陵川渡。
——不能再让倒霉的沈循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陆渊托住陵川渡的颊边,本来就没二两肉的脸庞,在陆渊慌促之下,颊边的软肉被用力地推向中间。
陵川渡的表情挤在一起,他不悦地皱了皱鼻子,眉目间还带着朦胧的睡意,整个人显得有些茫然。
沈循安捂住自己眼睛,顺手带上了门,最后高喊了一声:“师兄,要克制!克制啊!”
然后就是一阵噔噔噔地下楼声。
陆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心虚地松开手,不出意外地瞥见陵川渡脸上留下了些微红痕。
……暧昧得好像刚刚确实发生了什么一样。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它装模作样哎呦哎呦地叫道:【眼睛疼眼睛疼啊,我要长针眼了!】
陆渊冷漠地嗯了一声:“长吧。反正你也用不着。”
系统依旧不放弃,它跟陆渊商量,【你完成任务,我马上就滚。】
【因为你的记忆我不能直接给你,可是当你完成这些任务的时候,你的记忆自然而然的就会回来了。你懂吗?这是一种因果关系。】
陆渊沉默了一会,“你在威胁我?”
系统大喊冤枉:【我这不是有商有量的吗!你不能因为得到一个好处的前提是你不想做的事情,就认为这是威胁好不好!】
感受到了陆渊冷淡的态度,它忍痛说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把时重光的位置告诉你,这总行了吧!】
陆渊很是费解,“星回那么显眼的一艘船,为什么还需要你告诉我位置?”
来人啊!快把我宿主毒成哑巴!!
系统气得直跳脚。
【那我再透露一点点内部的消息。】系统艰难地做了一个背叛系统祖宗的决定,【白玉京有关于你很重要的信息,而且不仅仅是你,还有萧景春。你不去肯定会后悔的!】
【所以你可以去参加白玉京的大选了吗!求求了!】
陆渊闻言心里一沉,面上依旧淡淡地说:“我可没答应你,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
眼见着系统又开始变成各种颜色,马上就要奄奄一息的熄灯了,陆渊终于大发慈悲地说:“好,我知道了。”
他对系统说的什么任务,什么天下第一通通不感兴趣,他只想找回自己丢掉的记忆。
系统扒拉上来,陆渊当做它不存在,慢条斯理地拧干手上的帕子,给自己净脸。
【嘿嘿。】系统傻乐着,环绕他飞了几圈,【我要求不高,只需要你能一鸣惊人就行了。】
何为一鸣惊人,当然是夺得魁首了!
系统喜滋滋地期待着宿主到时候一下子打趴炮灰甲,剑挑扒菜乙,打脸看不起他的弟子丙,震撼隐世的长老丁。
想想就觉得扬眉吐气。
声望一定会哐哐地往上涨。
虽然别人看不见它,但是与有荣焉!
陆渊不知道系统在高兴什么,他指尖还滴着水珠,让陵川渡过来洗漱。
陵川渡现在没有昨天那么怕他了,不过还是绷着一张脸,谨慎地靠了过来。
“睡得好么?”陆渊抬手想拉上对方的衣领。
陵川渡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他的动作。
陆渊见怪不怪地说道:“今日我们就要出发了。”
陵川渡乖觉地意识到他说的是我们两个人,“你要带我去哪?”
“去见时重光。”陆渊观察着陵川渡的表情,没有看到任何喜色,他不经声调压低,“嗯?你不想见他么?”
师尊……
陵川渡是记得时重光的,毕竟当年大病不愈的陵千枝是亲自将他交到时重光手上的。
他蔫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那可不是么。
陆渊心里默算了一下,除了偶尔会书信往来,表达一下师徒情谊,他也很久没有见过时重光了。
时重光的来信也相当简单:
展信佳,我还活着,希望你们也是。
聚散有缘,不必挂念。
末尾一句再见也不愿意说。
……陆渊甚至怀疑他师父当年都没有来悼念自己。
陆渊收回思绪,他对陵川渡说道:“师尊待你极好,你不必情怯。”
陵川渡踌躇了片刻,他脑海中闪过时重光的模样。
时重光对待他和师兄就是散养。
跟大部分的严师不同,并没有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妄图想让人敬畏他。
除了总喜欢跟他背道而驰的陆渊,让他实在忍无可忍,才会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逆徒”。
但脑海里死死记住的那张脸,与平日里温和随意的神情不同。
他从未见过师尊那样的绝望表情,眼里是触目惊心般的死寂。
陵川渡无法从那样的脸上移开视线。
半晌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答陆渊:“我知道,师尊是好人。”
系统看不下去了:【陆首座你在干什么,叙旧还是哄小孩呢!】
它语气激动:【我的老天奶啊!你知道白玉京举办的大选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吗,况且你还要去找时重光。】
【时间紧,任务重,家常话还是在路上说吧。】系统努力地拱陆渊的小腿,就像个急着出去遛弯的狗。
陆渊不动声色地摆脱了系统的拉扯。
他趁着陵川渡还在发呆,顺手将那个他看起来十分扎眼的领口整理好。
陵川渡捏紧拳头,忍住了陌生人靠近的不适感。
陆渊故作无辜地望向他,只不过脸上有点得逞的狡黠,“我怕你染了风寒。”
系统正好瘫倒在暖炉旁,它感受了一会炭火暖和的余温,脑子里一行大字轮播:谁来救救它!
第64章 星回
回舟坪是一处由沙石累积形成的岛屿, 位于一条名为赤漓的河流中央,状如丝带卧在赤漓的江心。
它名为回舟,是告诉过往的旅人,再往前去是百域魔疆, 因其共主陵川渡不喜外人进入, 若想性命无虞, 此处应立刻返程离开。
在前往回舟坪的一艘单桅小货船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 几个普通人正端着大碗热茶痛饮。
舵工笑嘻嘻问道:“客人们是不是也去星回的?”
留着俩撇小胡子的船客遗憾道:“我倒是想去看看,可惜上岸我就要去码头取货物, 估摸着是来不及。”
另一个船客则大大咧咧表示:“没兴趣,我肉体凡胎,那些东西我们普通人也用不上。”他随手把茶碗放在桌上,点评道:“而且这艘船上吊诡不详的东西太多,沾惹多了恐怕会折寿吧。”
舵工眯着眼看向前方,不远处已能看见回舟坪的陆地, 他喊道:“准备落帆抛锚!”
货船在港口停稳后, 一群人忙忙碌碌的卸货,让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更显拥挤。
更巧的是一群人正从一艘大船上下来,出场浮夸恨不得昭告所有人他们的到来。大船两旁耸立的桅杆上挂着巨大的白帆, 满载风力的时候,如就会如一只展翅欲飞的海鸟,优雅且威武。
为首身着罗缎的贵客负手而立, 像在打量着这寒酸的码头。
替他开道的下属眼高手低,撞到正站在原地的某人。
“让让!没长眼睛吗!”人高马大的下属正准备大发脾气, 他刚一抬眼就瞅到一张狰狞的修罗鬼面,殷红色的邪佞之气扑面而来, 让他火气顿时下去大半。
应该是魔修……
他心里立刻做出了判断。
最近星回上要拍卖一件东西,引得无数修真之人前来,其中必然也不乏魔修。
他尽管心中有抱怨,却还是不敢惹这群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魔修。
“春管事。”手下小声地提示。
来的人是霜简书局的春将晚。
他被委以重任,上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一定要拿下马上拍卖的那件东西。
他下船之后就已经能感受到在这些凡人周遭杂乱的灵力。
认识的,不认识的,通通不约而同地聚到此处。
春将晚冷冷笑了一下,他天生笑颜,唇边总是上挑着,这副表情倒是没有显得太过讥诮。
“走罢。”他大步朝前。
去晚了,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陵川渡委屈地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地方,明明是对方走路不看人,结果还骂自己。
“怎么了?”得知了如何上船的陆渊匆匆回来,他望向低着头不说话的陵川渡,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能明显感受到对方不开心了。
陵川渡抿了抿嘴,忍住了,“没事。”
陆渊眼底暗潮涌动,他沉声道:“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他皱眉探查了一遍陵川渡的脉络,确定不是病症更严重之后,随后看不出什么情绪地望着陵川渡。
陵川渡只好把刚刚的事情说一遍,讪讪地补充说:“真的没关系。”
他感觉为这种小事告状有点丢人,索性尴尬地闷头朝前走。
陆渊了然。
至少这个年纪的陵川渡,比长大之后好哄骗多了。
他的嘴硬和固执程度果然是随着年岁逐步增长的。
陆渊并没有开口安慰陵川渡什么,他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腕问道:“你能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么?”
陵川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点点。”
陆渊音调愉悦:“一点就足够了。”
他揽过陵川渡,下颌搁在陵川渡的颈侧,“看到前面那个漂浮的木筏了么?”
远处有个很小的点,仔细一看是被海上风暴卷扯烂的破旧竹筏,正松散地漂离码头,靠着方回结勉强没有散架。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不讲道理袭来,刺激着陵川渡本就乱七八糟的脑子。
他咬着牙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看见了。
“很好。”陆渊托起他的手,“现在静心。”
陆渊引导着对方生涩但庞大的灵力运转着,精细地操纵着一切。
这怎么能静得下来!
陵川渡额角已经渗出一曾薄汗,他焦急地说:“我真的不行。”
他听到身后的男人发出闷笑,低沉的声音随着胸膛微微震动,贴着陵川渡的后背传来。
“别急。”陆渊放出一点自己的灵力,很轻松就顺着陵川渡的筋脉游走起来。
对方对他没有设防,简直称得上门户大开。
陵川渡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脱离自己的控制,一团暴戾的气息被压缩成一点,聚集在自己的指尖。
快要失控的不祥预感让他心悸。
陵川渡慌张地侧过头去,本能地想寻求陆渊的帮助。
对方俊逸张扬的侧脸突然放大在眼前,平缓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男人表情专注又认真,眼角危险地敛起,鼻梁在光影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陵川渡糟糕地发现心跳地更快了。
似乎察觉到陵川渡的走神,陆渊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来:“看我做什么?”
“我没有。”陵川渡做贼心虚,他试图狡辩一下。
陆渊没打算跟陵川渡计较这些,他拍了拍对方僵硬的肩膀:“放松。”
你离我那么近,我怎么放松啊!
陵川渡苦着脸想控诉他的所作所为。
灵力已经汇聚成型,在指尖上汇聚成了一团蓝黑色的光芒。
“我要控制不住它了。”陵川渡声音发着抖,身体更是抖得厉害,若不是陆渊扶着他,下一秒就要被这团庞大的力量拉扯着跌倒。
“那就不要控制。”陆渊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好整以暇地丈量了距离,又确定了一下目标物周围没有活物,“怕什么,我在呢。”
在陆渊话音刚落的时候,灵力已经迫不及待地脱离冲出。
竹筏在肉眼观察不到的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粉末,恐怖的渡劫期修为在碰到竹筏后并没有消停,直接投入江底,接着变成巨大的漩涡,凶猛的水流旋转着,像深渊的入口,冥暗不见底。
陆渊不动声色地松开了他,像是没有听见这“简单”的一场教学而引起的骚乱,他似笑非笑道:“下次有人欺负你,知道怎么做了么?”
陵川渡低着头心神不宁地捻了捻指尖。
陆渊身上带着的干燥木香味,依旧残留在陵川渡的鼻尖,让他有种还被搂在怀中的错觉。
陵川渡僵硬地挪开视线,他师兄成年之后……原来是这般模样么。
他记忆里的陆渊还是少年的样子,身形高挑但有年轻人独有的青涩单薄。
而不是像这样,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薄薄肌理下蕴含的恐怖爆发力。
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陵川渡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他分不清楚是因为刚刚使用灵力过于慌张导致的,还是因为……
他偷偷抬眸,被陆渊抓个正着。
陆渊被陵川渡的样子逗乐了,他笑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嘴角牵起一个弧度,跟刚刚教陵川渡如何运转灵力,极具掌控欲望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时候的他,像极了一个宗门里的大师兄该有的样子。
光风霁月,温润而泽。
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陆渊,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陵川渡脑海中涌出了这个念头。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些古怪,也没有觉得他偏执把陆渊划为自己的所有物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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