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川见他悲伤而绝望的样子,心都要被哭碎了:“好,走,走去哪儿?我陪你。”
秦澈不停地用手背抹泪:“我不要你陪,你要留在这儿,你不能走。”
他真的要难过死了,为什么秦靖川就非得是秦靖川呢,为什么他的秦叔叔就不能是普通人呢。
“我不管别人,只管你,行不行?”秦靖川给他擦泪,都要跟着哭了,“你就算插翅膀奔月了我也跟着去行不?”
“骗人!”秦澈睁着一双泪眼瞪他。
“不骗,不骗。”秦靖川拍着他的后背哄。得亏是逼了一逼,不然都不知道小混蛋这么依赖自己,可就算这么依赖了,还是吵着要走,也不知道这强硬的性子是遗传的谁。
情绪激荡很消耗精气,秦澈总算不再哭,可还是闭着嘴抽气,眼睛肿得像核桃,惨得没法看了。
秦靖川一手揽着腰,一手包着屁股,像哄小孩那样抱着他满屋子转悠,听到他发出不舒服的喉音,大约嗓子也要嚎肿了。他捏了两把屁股肉:“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闹腾起来也没数,是要愁死谁。”
秦澈搂着他的脖子怏怏欲睡,白苔香水的气味钻进鼻腔,让人特别安心。记忆中秦靖川也经常这样抱着他上学,小时候秦澈总是睡不够,每天早上上学都起不来,秦靖川便让司机把车停在校外,自己登记了身份将他抱到教学楼里去。
秦澈就这样晃荡着脚丫子被他一路抱着,又从秦叔叔那里接过书包和当天的零食,周围的同学都艳羡不已,再没有比秦靖川更溺爱的家长了。
他不觉得自己作,横竖都是秦靖川惯出来的,趴在人耳边小声顶嘴:“都赖你。”
“是,赖我。”秦靖川抱着他在庄园里散步,夏末秋初,天气高爽了起来,郊区没有光污染,抬头便看到璀璨的银河。
他感觉到秦澈的情绪像是稳定下来,也不抽噎了,慢慢教导:“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性子别这么急,一言不合就发火,作践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秦澈是丝毫没有做母亲的觉悟的,甚至对如何养孩子都是一片茫然,在秦靖川身边他总不够成熟,每天要烦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根本无暇思考孩子出生以后的事。
现在乍然想起来又觉出担子深重。几个月后便会有一个如白纸般纯洁的婴儿咿呀着叫他爸爸,照顾的辛苦,教育的责任让他害怕起来,贴着秦靖川小声道:“我不会。”
在秦澈的印象里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要有这样沉重的使命了呢?
“有我呢。”秦靖川朗声笑着,“就算有了小孩,你也还是我的宝宝。”
不怪我软弱,秦澈在心里没骨气地想着。实在是秦靖川的怀抱太过舒适,几十年如一日彻底泡酥了他的骨头,干脆想要永远溺死在里面了。所以再沉溺一下,一下下就好,等离开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以后秦靖川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会这么温柔吗?秦澈趴在他肩头,又想哭了。
他痛恨自己过了可以任性撒泼的年纪,看到有人招惹秦叔叔还能毫不犹豫地冲上去驱赶。就算他是本家的小孩也行啊,起码可以分到股份,名正言顺留在弘泰工作,一直呆在他身边。
那天晚上秦靖川抱着他走了很久,秦澈满心忧虑地在那个安稳的怀抱中睡着了。
一连几天秦澈都没有再提协议的事,秦靖川的态度也很坚决,家里的保镖只多不少。但他确实是陪他在家里呆着的,这让秦澈安心了不少,过了几天还算舒心的日子。
初秋天气开始凉快了,叶子还没开始泛黄,但太阳不知不觉变得温柔,早上起来可以呼吸到清冽的空气。
温度冷下来身体便开始眷恋被窝,夏凉被不太够盖,没人抱着秦澈就被冻醒了。他依稀听到电锯的声音,跻上拖鞋走到床边,看见秦靖川正在小花园里摆弄几块木头板子。
保镖们都去吃早餐,这段时间静悄悄的,秦澈便搬了椅子不声不响坐在旁边看。秦靖川弯腰找木头时顺便给他一个早安吻。
他没有问对方在做什么,几个早晨后看出了那东西的雏形,是一张小巧的婴儿床。
秦靖川仿佛很快就能适应各种身份的转变,二十出头时,大家都还是学生,他已经在学着如何做一个家族的掌门,领养了侄子后又在单身未婚的情况下开始习惯照顾小朋友,而现在,他提前准备着去做一个父亲,给他尚未出世的孩子敲打出一片安逸的港湾来。
他永远会多看几步,永远会计划得天衣无缝。
秦澈等来了今天的早安吻,拖着小板凳准备回房间,可刚一起身,便感觉肚子紧绷绷收缩了一下,不等他出声,锐痛便随之袭来,摇晃着身子重重跌了下去。
秦靖川时刻留着一根神经在他小侄子身上。
尽管他正专心致志地给一块木料抛光, 余光却紧紧留意着秦澈的影子,在对方僵硬的那一秒就已经察觉到不对,疾步往前冲了过去, 在人跌倒前将他稳稳接到怀里。
秦澈看着他, 大眼睛里满是惊慌:“肚, 肚子疼。”
“不怕, 没事的。”秦靖川一边出声安慰, 一边将人打横抱进客厅, 妥善安置在大沙发上, 抄起手机给周谨平打电话。
秦澈的肚子在剧烈地收缩,像有只大手要将五脏六腑寸寸搅碎似的, 他怕得忘了哭,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秦靖川,我要死了!”
“胡说。”秦靖川坐在床边安慰, “我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的。”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 秦澈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谁都猝不及防,只能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周谨平在半小时内赶到, 初步诊断是假性宫缩, 引发的原因有多种,身体劳累或者受凉都有可能导致。最终他推了推眼镜得出结论:“您现在必须要休息。”
休息的意思是卧床平躺,过长时间的站或坐都不可以。
还好公馆的房间足够大,又是为了养胎特意准备的,秦靖川早就购买了一批仪器进来准备着, 在家就可以完成身体检查。
又经过一系列的超声检查后,周谨平表示秦澈有些营养不良, 连带着胎儿发育迟缓,肚子都要小一些,而且胎盘前置严重,虽然这一情况可能会在胎儿足月后得到改善,但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近一两个月的平稳时期让秦靖川几乎忘记了他的小秦澈其实很脆弱,他看到人惨白着脸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第一次威胁周谨平:“要是秦澈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你们医院的人都不用干了。”
好在周谨平对秦靖川暴躁的性格早有体会,也能理解他此刻焦虑的心情,斟酌道:“假性宫缩其实是孕中期较为常见的现象,只是小少爷情况特殊,不管什么结果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理智告诉秦靖川医生说得没错,但床上的任何一个人出事都是他无法接受的。秦靖川强迫自己冷静,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半晌他才对周谨平道:“如果以后再出现危险的情况,就算把这个孩子拿掉,也要确保秦澈的安全。”
周谨平表示理解,并示意他不要把恐惧的情绪带回房间里去,孕期情绪本来就会因为激素干扰而大起大落,很容易受到丈夫的感染。
果然,等秦靖川回到房间,秦澈仍浑身紧绷地僵硬着,肚子虽然不再恐怖地收缩,但沉甸甸的坠痛感却一直存在,他几乎是瞬间就哭了出来:“我,我不想生了。”
孕期各种突发情况都是出人意料的,更何况他又不是坚强的性格,总是习惯性地想退缩。秦靖川便坐到床边哄:“医生也说没事,宫缩是正常现象,可能只是宝贝在肚子里有点着凉。”
秦澈狐疑地盯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这种情况他从来没遇到过。
秦靖川看到他那干净而忧虑的眼神就受不了了,就差把人像玻璃娃娃似的供起来。他让阿姨严格按照食谱来烹饪,要在孕晚期之前把营养和体重补上去。
这下连马场都不能去了,秦澈每天在床上躺着,灌下一些汤汤水水,他尽量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去配合,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中午点名想吃的肉丸子汤到晚上就没了胃口,过分清淡的饮食几乎让他失去味觉能力,拌着重口的调味酱才能勉强吃下去一点。
他开始想起好久之前做过的噩梦,梦里的自己披头散发,腹部膨隆地躺在床上,犹如怪物,秦澈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那副样子了。
当过大明星的人,本来就对自己的形象更重视些,这下更加郁郁寡欢,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他这副样子明显不能再出去见朋友,江阔回北城后又约过他几次,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偏偏秦靖川又开始忙碌,进入下半年,公司的几个大项目同时接近尾声,弘泰倒是有了成熟的运作体系,只需要他远程遥控就能完成交接。但港口和航道近期又有火并事件发生,前阵子他深居家门不曾露面,货物积压已经成了问题,那些都是彻头彻尾的亡命徒,又天高皇帝远,起内讧后乱成一团。
秦靖川工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出分身不暇,他开始灵活办公,中午去公司呆几个钟头便回家陪秦澈吃饭午睡,等人睡着后再回去完成下午的会议,两点一线来回跑三四趟,半夜里头疼发作起来,疼得他眼黑耳鸣,几乎看不清东西。
秦靖川面无表情扣出加倍剂量的药片吞下,水都来不及喝。还不是时候,他心想,现在他还不能倒下。
因为发病在公司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家就晚了。秦澈果然没睡,抱着枕头在床上发呆。
秦靖川在玄关就把衣服全部换掉让人拿去清洗消毒,秦澈现在的免疫力非常虚弱,抵抗不了任何病痛。
洗完澡回到卧室,秦澈就看出来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白吗?”秦靖川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可能是今天太忙,气色不好。”
秦澈乖乖缩进他的怀里,玩着他手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要太累。”
一句话就把秦靖川哄好了,他轻轻抚摸他的小腹,吻他的额头:“你在家好好的,我就不累。”
秦澈白天睡得多,晚上就迟迟没有睡意,秦靖川便拿出影碟来放了一部电影,熟悉的电影片头响起时秦澈才猛然反应过来,是他的处女作《火车那么慢》。
虽然秦靖川一度不赞同他走演员这条路,但收藏了秦澈拍的各种电影原声碟和海报。《火车那么慢》中秦澈饰演了一个从南方小山沟里坐火车来到北城的艺术生,那段时间为了减重他几乎不敢吃东西,瘦脱了相才最终拿到这个角色。
电影里的秦澈还很有学生气,穿着一身旧衣走在北城车水马龙的街头,找工作碰壁后一次次在出租屋里崩溃。他那双灵动的眼睛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满怀希望到一点点绝望,演出了无数北漂学子悲苦无奈的心声。
尽管知道是电影,秦靖川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疼了,忍不住埋怨怀里的人:“你说你,当时瘦得像什么样子。”
怀抱里静悄悄的,秦澈不知什么时候依偎着他睡着了。
电影也放到尾声,当初义无反顾的北漂少年最终还是离开了这座曾经承载着他一生梦想的繁华城市,坐上那辆慢悠悠的火车返回家乡。画面最后导演给了那双大眼睛一个特写,以及秦澈坚定的自白:“我从未后悔。”
难熬的几天过去,秦靖川的婴儿床终于完工,而秦澈也被允许可以短暂地下地活动。
他先去了马场,白马的精神头不错,远远看到他便扬蹄跑过来,亲昵地低下头任秦澈抚摸,同时去吃他手里拿的胡萝卜。
难得周末秦靖川在家,他让保镖把婴儿床搬进卧室,铺上软垫,摆上小枕头,更加像模像样。
秦澈扶着肚子站在床边发呆,秦靖川进来从身后拥住他,亲吻他的发顶:“今天想不想出去逛逛?”
秦澈放松地靠在男人的怀抱里:“好。”
他肚子越来越大,普通衣服无法遮掩,只能穿秦靖川宽大的T恤,及肩的头发用皮筋松松束着,额前垂落下几缕,猛一打眼叫人微微错愕,只觉得漂亮,倒是分辨不出男女来了。
他们去了郊区旁的一个小商场,周末也没有多少人,路过母婴区时秦澈被那些巴掌大的小衣服吸引了视线,因为不知道宝宝是男是女,干脆各自都挑了几件。
秦靖川看他站在那里选衣服,仔细触摸布料,阅读面料说明书,悠然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尽管导购小姐看向他们的眼神非常怪异,似乎是不明白衣服要买给谁穿。
秦澈的购买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不仅是衣服,还有婴儿车,各种小玩具,林林总总买了一堆,最后拿了几本早教图册丢进购物篮。
秦靖川有些哭笑不得:“你要让他一出生就学习说英语吗?”
秦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学前教育不能落下。”
看他买得高兴,秦靖川便也不再阻拦,只能默默替小家伙擦一把汗,是你妈让你学的,你妈在咱家最大,就先委屈你一下了。
这一次出门满载而归,秦靖川把东西搬上车后座,又小心给秦澈系上安全带,确认松紧都合适后才发动车子。
秦澈已经有些累了,他的小腿本来就有些水肿,走多了路就酸胀不堪,去餐厅吃饭的计划临时取消,秦靖川打电话回公馆,让厨娘提前备好晚饭。
恰逢日暮时分,太阳刚刚落山,路灯还没亮起,昏暗的光影将一切都模糊不清。悍马驶上高架,秦靖川稳稳扶着方向盘,尽量将车速放缓——秦澈在副驾点着小脑袋,迷迷糊糊睡着了。
导航提醒前方岔路口有车流汇入,秦靖川往观后镜瞥了一眼,看到一辆套牌SUV从右后方驶了上来。出于某些敏锐的习惯,他慢打方向盘,准备往左边变道,那辆SUV汇入车道后竟没有正常行驶,而是直冲着他们这个方向贴了过来。
后面跟着的保镖也发现不对,鸣笛给油赶上,秦靖川心里一紧,猛打放线盘往左偏,然后踩油门加速,惯性让秦澈被安全带扥了一下,他茫然地抬起头:“秦叔叔?”
秦靖川只来得及说出一声:“坐稳!”,那辆□□就已经猝然追上撞了过来!
悍马的车尾被狠狠一撞,高速行驶中的车身打着转偏离了路线,跟一辆大货车擦身而过,将高架护栏撞得凹陷。秦靖川马上调整车头,悍马的保险杠卡在护栏中,发出金属摩擦的刺鸣。
千钧一发之际那辆SUV已经再次跟上撞了过来。
秦靖川立刻松了方向盘,不管不顾扑过去将秦澈护在身下,砰的一声闷响随着巨大的震荡如约而至,第二次撞击直接将车玻璃全部震碎,悍马的车头往护栏外探出,车胎在地面上挤压留下一道发白的痕迹。
那辆SUV显然是悍不怕死,竟要掉转车头撞第三次,势必要将悍马挤到护栏下面。后面跟着的保镖及时赶到,用车身把两辆车隔开,拿出铁砂枪直接给了SUV一梭子。
对面的车玻璃应声而裂,司机和副驾驶都穿一身黑,戴着口罩和帽子,见势不好果断回方向逃窜,几秒钟就消失在茫茫车流里。
保镖不敢去追,先靠近悍马检查雇主的伤势。一拉车门只见驾驶室乱成一团,掉出的碎玻璃上沾满了血迹。
撞击袭来的一瞬,秦澈几乎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几秒钟内他全然没有任何感知,只有巨大的轰鸣声在脑中不断回荡。直到车门被拉开,他才渐渐恢复知觉,有什么人伏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他猛然想起,第二次撞击发生前秦靖川扑过来护住了他,心底瞬间发凉:“秦叔叔?秦靖川!”
“没事。”秦靖川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哑,像是在极力忍痛,“只是卡住了,你有没有伤到?”
“没有……”秦澈几乎说不出话,脸上血色尽褪,他感到有什么濡湿的液体沾湿了他的后背。
保镖已经叫了救护车,车门变形后不易拉开,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两人弄出来。秦靖川的左臂在挤压中被划伤,血流不止,所幸没有伤到骨头。
他脸色非常难看,那辆□□显然是有备而来,两击不成逃之夭夭,手法非常干脆利落。如果今天不是开了这辆皮厚的悍马,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撞翻到高架底下了。
救护车是通过秦家的关系直接叫的,医生们早在上车之前就了解了情况,赶到后立刻确定出血点进行包扎,在秦靖川的左臂上缠了厚厚的纱布。
秦澈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脑子里还是懵的,秦靖川不等医生完全处理好伤口就将人挥退,开了保镖的车直奔浅海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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