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欲坠的睡眠状况总算被救了回来,甚至比最亲密的那段时间还要腻歪。书房,台球室,甚至花园的凉亭都试过了,秦靖川也因此让佣人全都回避,弄脏的内衣裤都是他亲自手洗的。
但他不能一直呆在家里。秦澈的状况有所好转后,秦靖川就带着人回了公司。这次更要命了,连杰西卡都被要求不能随便来公司三十层溜达,万丽的正餐和点心更是每天不重样的送,见秦靖川一面难如登天,要是会议进行到一半接到秦澈的电话,有事儿没事儿他都得往楼上跑。
于是当魏鸣来到弘泰时就听到公司上下都在八卦一些谣言,说什么老板的未婚妻大概是个娇纵成性的大小姐,就那个受宠的劲儿,就算她要看烽火戏诸侯,秦靖川估计都能马上把双子大厦点了给人看个乐呵。
魏鸣大受震撼,她骄不骄纵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受秦靖川的宠,那真是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所以是他那个小侄儿来了?魏鸣暗自揣测还是觉得不对,且不说那是个大男孩子,没有时刻带在身边的道理,就是秦靖川要带,人家也未必愿意来呀。
她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确实是有要事找秦靖川的。杰西卡觉得为难,说这是老板的午睡时间,所有人一概不能打扰。
魏鸣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半了,这是什么昏君作风!她要打秦靖川的内线:“我这事儿耽误不得,每分钟都可能亏掉上千美金,让秦靖川抓紧出来。”
“内线电话早就不用了。”杰西卡说,“老板不喜欢被人打扰。”
得,魏鸣两眼一黑:“那你送我上去总可以吧,谁家好人把恋爱谈成这样,连公司都不要了?”
杰西卡夹在中间感到为难,还是熬不过魏鸣的软磨硬泡,战战兢兢刷卡把人带上了三十楼。
秦靖川正在陪秦澈午睡,刚把人哄得有点迷糊,就见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那个长相明艳的女人风风火火冲进来:“秦靖川,东南亚的项目出事了。”
“魏鸣?你怎么进来的!”比起项目,秦靖川更在意突然出现的联姻对象,整张脸都黑了下去。
秦澈在他怀里也彻底清醒了,一时间全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魏鸣也打量着秦靖川怀里的少年。
尽管她在调查秦靖川的时候有收集一些秦澈的照片,但那还是跟真人相差甚远。现实里的秦澈似乎更瘦一点,头发也更长了,皮肤上几乎没有任何瑕疵,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怏怏缩在秦靖川怀中比照片里还要小上几岁似的,懵懂睁着的眼睛却含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老家伙吃这么好,魏鸣一愣神,差点忘了自己今天过来的原因。
直到那个美少年站起身,一言不发去了休息室,她才骤然反应过来:“哎,你……”
“什么事?”秦靖川沉声问道。
魏鸣回过神,恢复了专业的姿态:“前几天东南亚的那个项目出事了。”
秦家在东南亚有一个私人钻石矿,每月能产出一万克拉左右的毛料。私人钻矿的开采本来就不容易,这个矿又位于缅北和老挝的边界处,动乱频发,秦靖川才考虑雇了魏鸣的人看矿。
他皱起眉头:“边境线打起来了?”
魏鸣摇头:“是缅北内战。”
内战就牵扯到政府军和民兵,当初秦家买下钻石矿的时候没少给缅北政府塞好处,靠着政府扶持才走通了开采和出口的关窍。内战打起来后首当其冲,成了反/动民兵的扫荡对象。
魏鸣的保镖公司“雪雁”奋力驻守也没能保住,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工人被绑了,国旗被拔了,几个高层直接成了人质,要问弘泰勒索天价赎金。
“我的人死了两个。”魏鸣说道。
秦靖川紧捏眉心,这种情况确实是刻不容缓。钻矿的合作商是德国的切割公司,一旦停产,那帮古板的德国佬必定索要天价的违约金,高额罚金会牵扯秦家几个重要的海外产业,资金出现亏空势必导致大规模崩盘。
“我得去一趟东南亚。”秦靖川说。
他要去见缅北政府的人,用弘泰的面子要求他们在内战中分点人手出来把矿保住,还要去跟那些不要命的雇佣兵谈判,把那几个被绑的秦家人赎回来。
“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魏鸣见他爽快,松了一口气,“但你侄子怎么办?”
秦靖川也担心,秦澈现在是最离不开人的时候,把他自己留在这里想想就觉得揪心。
他打发走了魏鸣,回到休息室,只见秦澈安稳躺在大床上,一副安睡的样子,但听呼吸声就能判断出他并没有睡着。
秦靖川坐在床边,轻拍他的背:“我可能要出差一周,去东南亚。”
被褥里传出秦澈的闷闷的声音:“你不用跟我报备。”
秦靖川不顾他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自顾自说道:“我会吩咐管家看到你睡着后再熄灯,要乖乖听乔安叔的话,别乱跑,知道吗?”
真打算走了才发现要嘱咐的东西原来这么多,几时吃钙片,几时吃营养剂,几时要去医院打针,不能挑食,洗完澡吹了头发才可以睡……秦靖川林林总总写满了一整张便签纸,交接工作都没这么耐心。
他想了想,摸着秦澈的脑袋说道:“前几天可能会联系不上我,别担心,我有机会就给你打电话。”
内战要是真严重到魏鸣说的那个程度,说不定基站都被人扒了,断电断网是常事。他来不及去想如何跟政府谈判,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周旋,满脑子都是要是秦澈又发脾气不想喝牛奶怎么办。
然而让他感到沮丧的是秦澈全然无所谓的态度。他似乎真的毫不在意秦靖川出差与否,在休息室睡醒后秦靖川送他回家吃了晚饭,秦澈一路都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多喝了一碗汤。
秦靖川倒是难受得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碗筷,用纸巾替人擦嘴角的油星:“我会尽快回来。”
秦澈表示理解:“你先忙。”
秦靖川心酸着苦笑:“小没良心的,就不知道叮嘱我几句?”
秦澈不明白秦靖川在沮丧什么。他的未婚妻很厉害,据说参与了东南亚大半的军火生意,两家联姻是强强联合,此行出去估计也是谈大生意的,还要自己叮嘱什么?有佳人在身侧,秦靖川估计也想不起他说过的话。
他觉得有点撑,捧着肚子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就听秦靖川道:“晚上早点睡,钙片记得吃。”
今晚秦靖川要乘专机到东南亚,当地的政府机场被挟持了,他们要改停在矿场附近的私人停机坪。魏鸣的人晚饭后就到了,黑色商务车上下来三四个随行安保,秦澈在二楼窗台看得分明,那些人穿的制服和家里保镖是一样的,胸口都有一只腾飞的雪雁。
原来如此,秦澈想,在家日夜护他周全的,竟然是魏小姐的人。
不一会儿,秦靖川出现在门口,乔安叔跟在他身后,听他吩咐了些什么。不知为何,秦靖川高大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失落,拎着行李箱不像出差,倒像是被丢出了家门。
秦澈看得心烦意乱,见秦靖川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急忙侧身躲在了窗帘后。
商务车呼啸着驶离了他的视线。
没了秦靖川在家里碍眼,秦澈的生活自由了许多。第一晚他就拒绝了牛奶,并且熬大夜看了两部科幻电影,在家庭影院听着电影插曲睡了过去。
管家劝不动,又联系不上当家的,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第二天醒来后秦澈神清气爽,约了江阔去北二环吃饭。江阔在鹏城的电视剧刚刚杀青,回来跑通告,哥俩在私人菜馆小聚,险些没能认出他来。
他拽了拽秦澈的发尾:“怎么,这是要转型日系青年了?”
秦澈能出门的次数不多,且都有保镖跟随,剪不剪头发倒真的是其次了。他给江阔斟茶:“最近怎么样?”
“还是跑通告呗,”江阔揉着肩膀道,“那些投资方要求一个比一个多,累死人了。”
听他这样说,秦澈有几分艳羡,做演员的日子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了。自从怀孕后,他的生活似乎就变得颠三倒四,只要闭上眼睛听从秦靖川的安排就好,连自己的思想都不必有。
连江阔都跟他开玩笑:“上周在公司见到吴小阳,看到他已经在带新人了,再不露面粉丝都要把你忘掉了。”
秦澈笑笑:“再说吧。”
江阔其实能理解,秦澈的那种出身,出来做抛头露面演员才是稀奇,要是他想,大概有一万条路可以走,演员并不是秦澈唯一的选择。
“还有宋婉心也不见了。”江阔说道,“上周参加L牌的招商,主办方还给她留了席位,直到散席也没见人来。”
宋家大小姐已经被哥哥送去国外,并勒令短期内不准回国。那次喝酒闹事后秦宋两家的生意往来都少了许多,从祖辈就积攒下的深厚情谊还是要落没了。
再想起这个女人,秦澈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愤怒。没了宋婉心,还会有魏鸣,那些上流圈的小姐有一半都想嫁进秦家,秦靖川的个人魅力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钱、权、势,错综交杂的利益像一张巨网,将这些名贵的蝴蝶捕获其中,没有人能拦得住。
而他不过是一个收养来的外侄,自然是不能跟她们相提并论。
江阔见他情绪低落,持筷的手僵硬在桌面上,半晌没有动作,他心想秦澈是真的瘦了,腕骨都支棱出来,淡青色血管上刺着针眼,给人一种轻易就能折断的感觉。
他担忧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秦澈回过神,笑得没什么力气:“只是有点营养不良而已。”
“多吃点。”江阔又叫人加了道龙趸蒸水蛋,将精致的小盅推到秦澈面前。
他们没能聊多久,因为秦澈的外出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吃得差不多保镖就敲门进来,委婉提醒秦澈差不多改休息了。
这些保镖不像秦家佣人,是看着秦澈长大的,多少会放纵他。他们受秦靖川直接雇佣,只会刻板执行任务,要是时间到了秦澈还不离开,他们就会采用极端点的方式带他走。
秦澈不想在朋友面前难堪,而且两小时也确实到了他身体的极限,腰部酸痛得没办法再坐下去。
告别了江阔,秦澈被“押送”回秦家,照例测了饭后的血压血糖,然后在客厅的藤椅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依稀闻到白苔香水的味道,还以为是秦靖川回来了,醒来后才发现是管家给他盖了件秦靖川的外套。
屋外夕阳如火,绣球晒得蔫巴,喷泉也有些无精打采。管家拿来他的手机:“侄少爷醒得真是时候,先生来电话了。”
秦澈有些意外,毕竟秦靖川说无事不要联系,他以为他会消失几天,东南亚的一些大城市都是销金窟,秦靖川去哪儿快活也不一定。没想到接通后秦靖川灰头土脸出现在屏幕里,不光沾了灰,眉角还破了道口子,他那件价值不菲的大衣像块破布般搭在手肘上。
镜头抖动,似乎信号很不好,秦澈看到秦靖川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话,好半天才听到声音,是问他“吃晚饭了没有”。
秦澈摇摇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睡意:“刚睡醒。”
秦靖川就笑了,似乎是觉得他在家很乖,又嘱咐他晚饭不要挑食不要吃多,留个七八分饱的余地。
等他唠叨完,秦澈终于能插到嘴说话,他问:“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秦靖川说,给他展示自己住的帐篷,“这里信号不好,所以现在才打给你,有没有想我?”
秦澈很少见他这样狼狈,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就见帐篷一掀,穿着背心和工装裤的魏鸣挤了进来,嘴里大声嚷嚷着。不等他听清,秦靖川就将电话挂掉了。
“大哥,外面都要暴动了,你还在这里谈恋爱!”魏鸣简直要崩溃,他们第一天来就遭到了雇佣兵的下马威,对方的重甲车停在铁门外跟他们的机枪手对峙,秦靖川刚一露头就遭遇了冷枪,还好就擦了条口子,把魏鸣吓得心惊胆战。
“一惊一乍的。”秦靖川皱眉,怕被秦澈听见赶紧挂掉了电话。刀枪火炮的,别给他小侄儿吓得做噩梦了。
“今天就要带钱去交涉了,”魏鸣说道,“不然那几个秦家人都会有危险。”
秦家早年的产业不算清白,且政局动荡的时候,几乎每一代都有手足相残的现象出现。到了秦靖川这代,本家男性就剩下他和堂弟秦靖文,虽然他不介意为了自保手足相残,但就像秦淮序说的那样,秦家不能再死人了,这是当家的责任,那些旁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救的。
“都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二百万美金,三条人命。”魏鸣说,“钱已经备好了。”
秦靖川点点头,掀起帐篷大步走了出去。
第31章 (一更)
挂断电话, 秦澈发了很久的呆。夕阳已经完全沉落下去,远处的阴影里像蛰伏着巨兽,随时都能扑过来将人撕碎。
啪, 管家按亮了院子里的灯, 昏黄的小灯泡一串连着一串, 是秦靖川亲自挑选来装上去的。他吩咐阿姨布菜:“侄少爷先吃饭吧。”
晚饭熬了椰底无花果瘦肉汤, 全靠椰汁吊着, 一滴水都没加。闻着浓郁的椰香味, 秦澈却没什么胃口, 好不容易喝了小半碗,回卧室没多久就全部吐了出来。
之后两三天他再没有听到秦靖川的消息。
在家里呆得实在无聊, 等状态好了一些, 秦澈再次回到了弘泰。秦靖川不在,他也就不往三十楼去, 乖乖在秘书部呆着,弄得杰西卡心惊肉跳, 时不时就把人叫进办公室问渴不渴, 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点心, 搞得周围同事都以为是秦澈表现太差才被领导叫去开小灶。
他在杰西卡的办公室吃完下午那顿点心, 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出来时碰到方隐成,小土豆之间都格外惺惺相惜,方隐成惊喜道:“这么多天不见,还以为你辞职了呢。”
“我请假了。”秦澈说道。
“那你回来得也是时候,今天下午有部门的happy hour, 要不要一起去?”方隐成用手肘捅捅他,挤眉弄眼。
秦澈忍不住笑:“好啊。”
秦靖川给他设置的外出时间是两个小时, 这条在公司里是不作数的,那自然跟同事的晚餐活动也不能作数。秦澈这样跟保镖解释,看他们露出为难的神色又不耐烦道:“那我就去两个小时总可以了吧。”
保镖们面面相觑,他们出过很多危急任务,却很少这样跟人诡辩,雪雁硬是给秦澈骂成了一群呆头鹅,横竖现在也联系不上雇主,他们把人看好了,总不会出什么岔子。
被关了这么久,秦澈都要忘记上一次参加集体活动是什么时候了。吃完火锅后一群人意兴阑珊,又闹着要去夜店。
周五下班后正是全民狂欢的时间,主唱在台上吼得撕心裂肺,各个卡座里也开始群魔乱舞,聚光灯闪得人眼前发花,秦澈终于觉出身体不适,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旁边卡座有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先是一个警惕的声音在问:“几张票,能过海关吗?”
“肯定能的呀,”另一个人操着口粤地口音,“我们干一行多少年了,每年都有大把人过去打工,回来就能买楼结婚啦。”
先前那人犹豫道:“我再考虑考虑。”
“哎呀,舱位就那么几个,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呀。”
“你们在说什么?”秦澈探过头去,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两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有口音的那个染着一头黄毛,见他白白净净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不耐烦挥手道:“跟你没关系,别乱打听。”
“你们要去哪儿?买什么票?”秦澈问答。
“去新加坡打工啊,”黄毛不屑地看着他,“小孩子不懂的啦,回家好好做功课先吧。”
乐点敲击着人的耳膜,头昏脑胀中不止秦澈哪来的勇气,提声道:“船票多少钱一位?我也想去。”
“哎呀你小点声,”黄毛把手里的票摔得啪啪响,“我们这是帮没有签证的普通人找工作的,你想去玩回家让老爸带你去啊。”
“我要去。” 秦澈坚持道。为了防止他往外跑,秦靖川早就借口把他的护照“保管”了起来,要是通过这种方式出国,秦靖川总不能再逮到他了吧。
那黄毛总算是认真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几岁啊?”
“二十三了。”秦澈说。
“出去打工?”
秦澈面不改色:“是。”
黄毛总算撕了张票给他,一边掏出手机示意秦澈扫码付钱:“给你个单间,三天后我会发你个地址,你就去那里等着,会有人开车送你们去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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