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听了一惊,心说怪不得老板这么着急要查,原来人都把手伸到老板家里了。
李森当即敛了神色,安排人重新去查。
不查不知道,而等着近几日的完整的资料送上来的时候,李森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心惊。
原来两日前,他们老板娘竟是因为故意出了医疗事故被停了职,而那个崔协山,就是因为时今去找病人家属才遇上塞得名片!
出了这样的事,而身为丈夫的秦聿居然现在才知道,可是,时今为什么不和老板说呢?以秦董如今在洛市的翻手为云,且不论前提如何,查清或者摆平这么一件事,都不会构成问题。
秦聿果然面色冷了下来,手里的钢笔几乎被捏的弯折,但出乎意料地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时今,锋利目光直直射向他,
“停下手中所有事,查清楚那场医疗事故到底是什么原因。”
李森被激地面色一凛,
“是!”
之后更是紧赶慢赶,雇的人不眠不休查盯了一个白天两个通宵的监控和行程,终于在今天早上接到了这件事完整的前因后果。
李森最后把资料递上去的时候,裸露在外的皮肤因突触到冷空气而不可自控地打起了颤栗。
他到现在还记得老板当时的脸色,那是一种处于极度顶端的平日里漫不经心的雄兽因为有外来者入侵了自己的领地而被惹怒后,终于向侵入者露出了森森可怖的獠牙。
————
时今挣扎的动作一顿,瞳孔一瞬间骤然紧缩,
他这时才感受到夜间冰凉的空气,被桎梏住的双手有一瞬间的颤抖。
秦聿怎么会知道崔协山,他都查到了些什么,又查到了哪一步。
时今只觉得喉间眼里都干涩极了,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有了一就会有二,以秦聿如今的地位权势,如果他想,翻出一桩多年前的旧事,如果那些事情被秦聿知道...
时今面上作着镇定,连眼前都有了一些模糊,
“你在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声线维持着平稳,却不知道自己睫毛细细颤成了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自己如果心里有事时,视线会下意识地飘向右下方。
秦聿看着他,狭长双眼微微眯起。
即使时今已经不再挣扎开始答话,他依旧没有松开对时今的桎梏,强硬有力的腿部肌肉几乎强逼着抵在了青年腿根处,仅仅是将时今双臂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却丝毫没有放松握在他手腕上的大掌。
或许是常年健身的缘故,秦聿身上温度比常人要略高一些,此刻如此相贴触感更为鲜明,时今下意识地想蜷缩收回,却又因为姿势原因被迫着打开。
秦聿摩挲着指间细腻温热的触感,语间却是没什么起伏。
“张闳丽,女,41岁,丈夫早年赌博,输光了家产逃命时被车撞死,留下两个儿子,大儿子薛安志,今年17岁,小儿子薛安宇,12岁,小升初。”
“半个月前,启水街的一家小饭馆里,监控拍到张闳丽和一个黑衣男子曾经交谈过一个小时,而之后张闳丽的银行账户里突然多了10万,她的小儿子薛安宇,初中学籍突然从启水街转到了洛市一中。”
时今心里一跳,微微侧开了脸。
秦聿接着往下说,“那个黑衣服的人是杜家二公子杜永思找的,而杜家最近在竞争和崔氏茂百集团的合作。”
“崔协山,崔家三少爷,在那天之后,就是张闳丽来市一院闹事,威胁院长给你处分。”
“而崔协山,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你第一天找张闳丽的住处,又在之后'帮'你解决了这件事,名正言顺地在医院门口等你下班。”
就算医疗事故是假,放在任何一个医生身上,舆论和污点也会一直阻碍着他的医生生涯,崔协山这样出现装作温柔款款贴心替他解决掉这件事,若时今真的是一个身后空无一人的普通医生,或许会真的的相信了并对他产生信任。
秦聿光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心里就恨不得将崔协山活剐了,他等了七年才等来的人,凭什么被人这样对待。
他气时今出了事不告诉自己,但更气自己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察觉,以为把人放在了自己眼皮底下就不会出事,可没想到就是这样,还是让人受了委屈。
他松开了对时今手腕的紧握,刚刚强硬插入的大腿也抽了出来,放任青年自己坐在宽大椅子上,而他则微靠着桌边立着,低头注视着青年。
这时他才发现时今从刚刚到现在安静地出奇,此刻眼睫低垂着看不清眸中神色。
时今缓缓舒出一口气,“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张闳丽本就疑点重重,崔协山出现的时候更是推高了这层嫌疑,秦聿在开口时他就有所预料,而他也相信秦聿查出来的结果。
更何况...时今目中隐隐闪过一丝厌恶,崔协山这种人渣,怎么可能过了几年回来就摇身一变变成热心市民了。
秦聿看着他,“不要和他来往了。”
“我没有想和他来往。”时今听见自己这么说。
“我没有想和他来往。”
像是一个死刑犯又被判了缓刑,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还好,时今心想,还好秦聿只是查到崔协山做了个套,只认为崔协山不是个好人。
剩下的,深深被掩埋的,那是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去,是他最不想展露在秦聿面前的一面。
到此为止就够了,他依然是秦聿眼中年少时干净的恋人,依然是现在与他有着法律上最亲密关系的人。
时今讨厌崔协山。
这个认知在某种程度上明显愉悦了秦聿,他眼皮微微地露出点笑的样式,更加心安理得地认同了自己前几日将崔协山的名片在时今发现之前扔进碎纸机的决定。
“以后有什么事,要记得先告诉我。”
时今还沉浸在冰凉的情绪里,像是还没有回过神,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秦聿微微皱了皱眉,以为他是不愿,语气强硬了些,
“时今,下次遇到事情,要第一个告诉我。”
啊......
时今这时才如梦初醒般抬眼望向他,灯光下眼瞳犹如最璀璨的黑宝石清淩淩的。
他眨了眨眼,翩跹长睫晃了晃,又将目光投向别处,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嗯..”
秦聿皱了皱眉,显然是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意。
他重新俯下身,成年男性身量极高,独属另一个人的滚烫体温缓慢却又无可抗拒地靠近,时今克制不住地想要再次后仰,后背再次贴到椅背。
“小今,”他感受到下颌被钳制被半强迫着仰起脸,“不愿意吗?”
第37章
时今下巴被人骤然抬起, 青年整张漂亮的面容被暴露在灯光下,微微睁大的眼瞳中还保留着另一部分的茫然。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呼吸隐秘又暧昧地交缠着, 时今甚至能从对方投下的瞳孔中看清里面那个自己的小小的倒影。
他眨了眨眼,眼尾处一层薄薄的皮肤发痒躲避似的皱了皱, ——他不确定是不是对方过于长的睫毛扫到他的眼周了。
身后已紧贴椅背,似乎已经再避无可避, 时今只觉得头脑都有些混沌了,他微微屏住一口气, 唇间微张着, 大脑心理性的缺氧使他眼前一阵白雾又一阵分明, 想要努力找到摆脱眼前局面的方法, 思维却好像再也无法运转。
青年的脸太小了,秦聿身量高手掌相应的宽大, 此刻这么捏着, 青年随着他的动作被迫微微仰头,甚至能感受到手下细嫩脖颈上正鲜活跳动的血管。
秦聿并不逼他,像是已经捕获猎物的凶猛兽类并不急于对美味食物下口, 而是用爪子细细嗅闻翻弄着,直到迫使对方露出最里间最鲜嫩的蕊心。
时今垂落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 回想着男人刚刚的问题,
记忆久远深处女人的面庞已经被模糊失真, 年幼被欺负的细嫩腿上红紫破皮一片的孩童强忍着泪意扶住里屋女人房门的门框,怀里抱着的是被扔进地上又踩了无数脚而脏兮泥泞的玩偶,颤颤巍巍伸出同样幼嫩的胳膊似乎想要伸手, 在触及门边的那一刹那又被另一双成年的手拦腰抱过去带到角落,
寒凉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打下, 女人妆容精致的面容仿佛隐在光暗的另一处,
“小今,不要告诉你的妈妈。”
“你会自己做的......她帮不了你,你会让她更加难过。”
年幼的孩童的瞳孔微微睁大,尚未发出的求救就此被扼杀在稚嫩咽喉。
时今徒劳地张了张口,喉头却仿佛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这个距离下青年纤长眼睫几乎根根可数,最后那如蝶翼般轻轻扇动了一下,“...我知道了。”
秦聿眉间皱了皱,神色不明,看不出对这个答案满意与否。
时今喉间干涩地滑动了一下,实在是太超过了,如果秦聿还不放手的话,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想要推开逃离。
好在秦聿最后终于收回了手,走的时候那只大手还握在青年脖颈咽喉处的手不舍地留恋滑动了一下,又从他的面容上掠掠拂过,男人重新直起身,
“再吃一点吧,曾姨做的鲜笋老鸭汤不错。”
其间语言温和态度良缓,仿佛刚刚那个把人抵在椅边逼问的人不是他一样,
时今刚想说不要了他晚上本就不想吃太多,想起身离开视线触及时才发现秦聿依旧挡在他要离开的桌椅中间,
“你吃的太少了,身体消耗后会受不了的。”
看似宽容,实则并没有留出选择的余地。
时今重新抬头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晚的秦聿似乎格外凌厉有攻击性。
他抿了抿唇无声和秦聿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先妥协般地转回桌面再拿起了筷子。
秦聿也离开了刚刚站立的位置,继续坐在了最开始坐着的地方,与时今隔着短短一段桌子。
青年吃东西的速度不慢,但动作却极为赏心悦目,眉眼低垂着关注着眼前的菜肴,咀嚼细致无声而不漏汤水。
秦聿看着他动过的那几筷子菜,心里叹了一声。
还是那么不喜欢吃长梗菜。
“崔协山的事,我会去处理。”
时今拿着筷子的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筷子点了点碗沿,没有说话。
“......哦。”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手却是无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秦聿敏锐地注意到,却并没有选择点破而是隐下。
果然,他看到时今曲起小手指蜷了蜷,——这是他在思考和纠结时常用的小动作。
“你想怎么做...”
“我和林文远的关系...”时今斟酌了一下,“不太好。”
秦聿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时今从来不和他说他在林家生活过的怎么样,哪怕是在他们高中最亲密信任的时候,时今都在提及林家时避重就轻。
但就算时今不说,他也能从只言片语浮光掠影中感知到,时今其实在林家过的并不好。
生母是陈凉意孕中时林成峰找的外遇,事情败露陈凉意和他大吵一架,林成峰当即就抛弃已经怀孕还是学生的时云发誓只是一时被勾引,后来时云病逝时今被带回林家时才只有三岁。
伪善的继母、漠不关心的父亲和已经存在的继兄,就算外在装的再好,也改变不了林家一出事就将时今推出来的真实。
时今继续开口,“崔协山和他高中时认识了,崔协山不是个好人,林文远和他臭味相投。”
“他想给我使绊子,也多半是因为这个。”
秦聿微微眯了眯眼,如果真按之前查到的资料显示的那样,崔协山和时今唯一的交集就是林文远,以崔协山那个蠢猪脑子费这么大的力气做了个局,他不信背后没有别的原因。
他与时今的协约,林家知道是卖子求荣没敢大肆声张,虽然明里暗里拿了奥泰不少好处,但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为林家的长期交好的合作对象,崔家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时今在提到崔协山时总是躲闪踟躇,到现在宁愿把林文远拿出来编这么蹩脚的理由,又是在害怕什么。
“嗯。”秦聿敛下目中神色,点了点头。
“跟这种人浪费时间,没意思,不要太在意他了。”是今年筷子的尖头无意识地杵着碗里的米饭,声音越来越低,灯光下打下的黑发乌黑柔软,青年露出的一截小脸雪白细腻。
秦聿看着他,突然就心软了。
时今的性格,他是知道的,看着又冷又独,剥开一看都是软的,有时候聪明的要命,有时候又显得惊人的笨拙。
他自己察觉不到,以为是在客观讲着原因,但现在这样子,分明就是在委婉地恳求他,
——这件事情不要再往下深究了。
秦聿手指摩挲了一下,移开了视线,“嗯。”
“不为难他可以,但最近这段时间,他还是收收心回基层干一段时间吧。”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又在言字间就决定了洛市闹得无法无天的一个少爷的日子。
时今没忍住看了他一眼,男人正拾起汤勺从还煨着的砂锅里冬笋老鸭汤,眉眼间漫不经心仿佛再寻常不过。
“尝尝。”
汤碗被推到他的面前,汤底清亮鲜香。
时今抿了抿唇接下,先压下了心底对秦聿到底信没信他说的话的疑惑,用瓷勺小口喝起来。
他垂着眼睫喝的专注,因而也没有注意到,秦聿在他低下头后愈来愈幽深的眼底。
时今现在不愿意说,没有关系,他会有时间慢慢等他开口,至于旁的人,秦聿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他会一个个让他们付出代价。
————
几日后,夜上香vip包间内。
“崔哥,来玩儿啊!”
这次又是洛市哪个二世祖组的局,说是一定让他好好放松放松,包厢里五光十色群魔乱舞,招呼着让他过去。
崔协山拒绝地摆了摆手扯了扯领带,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烦躁。
自从张闳丽同意和解的那天时今下班时他们见了一面,之后他和时今就再也没见过。
那天之后不知道是谁的安排,时今上班下班似乎都有人在专门保护着接送,每次他还没来的及见到人,对方车就开走了。
崔协山想到前两次见面挨得那几脚,眼里闪过一丝阴暗。
再说,一直堵人也太掉价了。
本以为之后还有的是时间,时今早晚有一天会落在他手里,崔协山本来是想报复,想到对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和宽松制服下那截细腰,手里又禁不住地发痒。
他双臂大开仰靠在皮制的沙发上,由着一左一右两个小姐往他嘴里喂酒。
知道他喜好有点特殊,这次的包厢里除了性感火辣的女模,还有不少各种类型的小男生。
他看了看旁边同样穿了紧身超短包臀牛仔裤陪客的小男生,能被送过来的自然也都是挑过的质量上乘肤白腰细的,但看过了时今,再看这个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都看不顺眼起来。
正烦着呢,电话铃又突然响起。
妈的,这个时候又是谁啊?
崔协山本来不想理会,电话铃响了第一遍没人接自动挂断后那人又紧歇着打来了第二阵第三阵。
靠,哪个不长眼的!
崔协山狠狠掐了一把搂着的小姐的屁股,眉宇间全是被打搅后的烦躁,“给老子拿过来!”
旁边连忙有人点头哈腰地去给他接电话,恭恭敬敬地递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崔少。”
崔协山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心里骂了一声,最后还是仄着眉接通了电话,
通话界面刚一显示对方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
“崔协山!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鸟事!”
崔协山脸色更难看了,这老头又在发什么疯。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几天的做的事,虽然依旧花天酒地地浪荡,但他不从来都这样他妈和他奶奶都不说他,别的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不对,崔协山微微眯了眯眼,说不定还真有那么件事。
他是给时今找了点"小麻烦",但就这么点事,还值得林家找上门来。
崔协山嗤笑一声,眼里全是嘲讽,八年前时今出了那么大的事林家都选择息事宁人压下来,难道这次就记起来林家还有个儿子要为他讨回公道了?
电话那头依旧在火力全开一刻不停,“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现在立马给我滚回来!”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传来,——已经挂断了。
妈的,崔协山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阴暗。
但偏偏他大头的几张银行卡都还在他爹手里,现在不回去,明天他就连家门都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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