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她家里那个同样十几岁的儿子,虽然她条件比不上林家,但也是从小被她和孩子她爸宠着惯着,又想到那些流传的风言风语,想这位二少爷还不如生在平常人家。
何姨将拎着的装着那些稿纸的垃圾袋拿走时,又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那二少爷,他脸上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显出别的什么神色,可她却莫名感到,在那些草稿稿纸被丢进扔碎进垃圾桶的那瞬间时,他是有些难过的。
陈凉意审视了一下成了垃圾的袋子,最后称不上做了什么表情的丢给时今一个有点黑色板砖样式的只能通信和电话的老年手机,面皮上扯了扯嘴角带着人又离去了。
时今立在床板与另一侧墙壁的狭小地板中间,看着这群人凶神恶煞的来,又趾高气昂地耀武扬威后离开。
不知道是年龄增长让人自然生起的忧患,还是外部及内在种种原因加持促造,陈凉意近年有外人表现时愈发温柔委婉,人流褪去撕下面具时也愈发偏执纠狂。
如果是几年前被推到擂了一下午积木十岁的时今会懵懵然发昏惶惶不知所措,现在的时今已经会只沉默的将被翻出来的衣服和东西一件件收好,然后重新准备接下来的东西。
他绘画的艺术天赋并不算很高,只是因为迫切需要攒下钱,行为轨迹又被看管责问的条件下,只能将目光投向网络,而在能做到的所有方面中,只有画稿他能凭借有过基础的笔触线条能力和极强的模仿能力,边学边试着发布在网上接单。
最开始做的并不算好,随着时日较长,他出图快做工精,渐渐也积累下了一些固定客户,再加上随着熟练度的提高完成效率也加快,这几个月也算小有积攒。
时今微微垂下眼睑……所幸在被发现之前,他已经将最后一张画完交给了那个小姑娘,之后也不需要再联系了。
外面风声透起忙来忙去,他知道是在为快到林文远的生日做准备。
他摆正最后一件东西,重新直起腰看向窗外。
日子飞速地流逝,成年比起一个值得期待,更像某种迫切狞笑的期限。
陈凉意不会允许他脱离她的掌控给他经济费用,林成峰对他的存在冷冷厌恶又漠不关心,
他必须在成年前,在高中结束前攒够足够的钱,足够支付他在一年后将要考去的极远的远方最低的生活学费标准,让他能够远远地、远远地摆脱林家。
林文远的生日宴会, 时今本来是不来参加的。
他这个所谓的二少爷,本来就是边缘化人物,这场戏的主角也不在他, 但不知道谁在林成峰面前提了一嘴,最后他竟也被要求拉过来放到这场宴会上。
好无聊。
时今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 按了按有些仍有些胀痛的额头。
最近天气温度变化大,又或许是精力太过透支后的身体迟来的反扑, 从昨日开始突如其来的高热来势汹汹,除了最开始烧的最高时去向佣人拿过两片药片吃了下去暂时顶过, 但林家佣人酷利, 他又实在懒得再跑出去买药, 就一直这么挨着到现在都没有好全还在低烧着。
但左右只不过只是场风寒, 就算不吃药这样低烧忍两天也就过去了。
本来是打算在小屋里窝一天顶过,只是今天又被强行叫过来参加这个宴会, 昨晚尚未睡眠好, 因此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他不愿意与别人有过多交缠,自一开始就躲到了最角落,林成峰为了这场宴会也是下了血本, 开在洛市最豪奢的金凤台的11层,虽然比不上最顶层豪奢无量, 但也足够是财力人脉的表现。
这边座椅前正好就是装饰用的大束捧花, 坐在这儿正好能挡住他, 时今似乎要将整个人都隐起来,病痛带来的并发乏力和倦怠让人难免情绪化的低落,此刻更是视线低垂眉尖轻皱, 算着还有多久结束能回去。
他坐在这儿任由思绪胡乱飞着,半晌缓缓舒出一口气。
他的生日在冬天, 正比林文远小了一年零三个月,以后的稿子不能画了,那么还没凑过的钱又该从哪里拿呢。
时今微微低头,长睫垂落暗自思考着,手里精制的餐叉与碟上摆盘精致的食物相碰,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远处突然传来微微嘈杂的声音,他像是回过神,看向宴会中间。
——是林文远要开始切生日蛋糕了。
宴会上的侍应生脚步更加匆匆地来回送递着东西,人群逐渐向这边聚集过来。
时今拿着餐叉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适置身即将到来的人群间,站起身来打算换个再边缘一点的地方。
他拿上桌子上剩下的碟子,在大厅里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看准了一个更内边的座位,打算到那里去。
那边的庆祝已经到了高潮,耳边渐渐响起了生日歌,时今穿梭在人群之间,偶尔回头看了一眼,陈凉意正鼓着掌看向站在人群中心处的林文远,外人前一向严肃的林成峰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时今收回视线正要继续往那边走,突然猝不及防间与一个人迎面撞上。
玻璃杯应声碎地,胸前腿上突然一湿紧接一阵黏腻,——那个侍应生端盘上的两杯红酒连带着他自己端的蛋糕几乎全泼洒在了他身上。
对方明显惶恐地鞠躬连连道歉,“抱歉抱歉,客人,实在是抱歉。”
他年岁也不大,是刚得到这份工作不久,来之前领班千叮万嘱耳提面命了一万遍要小心做事,不然里面随便一个人物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刚刚庆祝要酒杯催人催得急,他一时没注意走的快了些竟是弄了个这么大的岔子。
他此刻心里慌乱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连连掏出标配的手绢想要擦时今身上的衣服,时今下意识地一躲,那人脸上的神色更惶恐了。
“对不起客人对不起,我这边有干净的衣服你先换上可以吗,真的很抱歉...”
时今皱了皱眉,除却撒掉碎了的那杯,距离他近的那一杯几乎是结结实实泼在了他身上,上衣混了蛋糕碎屑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凉风一吹,肯定是不能穿了。
似乎是室内人流过多空气滞涩,时今只觉得头昏似乎更加严重了,面上一阵阵的反热蒸的眼前模糊,他握了握有些发虚的手指,只想赶紧离开,低低开口问,
“哪里是能换衣服的地方?”
那个侍应生一愣,时今又重复了一遍,“哪里是能换衣服的地方。”
“楼上,楼上有个隔间,我这就把衣服拿给你,谢谢,谢谢谢谢你。”
时今并没有再多作纠缠,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待一会儿,确定好房间位置后就转身向上走去。
侍应生的都是制服统一的白衬衫黑马甲,除去那身标志性特别明显的马甲,单里面一件衬衫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那个人说的隔间在上一层,时今拿着衣服往上走,果然是不大的一间房子,在楼道最里角,
这里条件有限,时今简单脱下清理后,便将衬衫往身上套。
崔协山今晚本来被从原来的温柔美人乡中叫来参加宴会就烦,此刻看着同来的大哥和一众宾客谈笑风声彬彬交往,心中烦闷更甚。
既然凡事有大哥,还硬把他叫来做什么。
那边的崔博达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眉头皱了皱,低声呵斥让他像什么样子。
崔协山心里嗤笑一声,你不是愿意出风头吗,反正崔宏放还有你这么个好儿子。
他顾忌着此处在别人的地方上面上不显,拿酒的动作愈发发凶,一直到过了多久之后,放下已经连喝了五杯的酒杯扯了扯衣带,往外面走。
许是酒精的作用,此刻头脑有些昏昏又飘飘,七转八转,不知怎么来到了哪个地方。
崔协山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狭窄的走廊,皱皱眉正想这是到哪儿,要找出去的路顺着走了两步突然眼前一闪,刚刚的门缝里似乎闪过什么东西。
崔协山大步的动作停下了几分,鬼使神差地作用下手要去推开那扇门。
门缝悄无声息地扩大,紧接着开开到整个门的三分之一,崔协山手心发汗,眼前的风景视线扩大,里面整个情况露了出来,紧接着他瞳孔不可控制地睁大后又微微收缩。
彼时还只有十七岁的时今正脱了脏了的衣服要换,少年身量尚未长成,露出的半截脊背随着弯腰的动作而伸展,大抵因着还在发育期的缘故身形显得尤为单薄,却同时兼具青年初见的修长和少年的柔软,后背两处肩胛骨蝶翼似的蹁跹,大片裸露的皮肤在这略显迷乱的夜里中白的近乎晃眼。
崔协山几乎呼吸都停滞了,整个脑子里砰地一下爆开,瞬间浑身就发麻了起来。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这边动静,终于转过头看过来。
美人在骨不在皮,时今绝对是皮相与骨相都属到了极致的那种美人,此刻后转的动作警惕冷艳一眼看过来,面部颌部的线条惊人的优越。
崔协山就那么看着,只觉得眼前都有些旋转发昏了起来,他吞了吞口水,全身的热流开始向某个部位汇聚,克制不住地要往前走几步靠近。
时今本就因为发烧注意和警惕不比平时,骤然注意到身后声响时猛地回头,只见刚刚还紧闭着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个明显浑身酒气身量高壮的男性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烧热的头脑像是被猛地一击,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已经过肩的衣服顺着动作一下舒展滑落到腰,时今穿好衣服彻底转过身,强撑着站直冷冷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对方那种目光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那种种歪曲的 、高人一等的、带着明显性审视与阴馋窥窃觊觎的。
夜色寒凉,凉意顺着袖口攀上肌肤,时今微微眯起眼,身后脊背上渐渐发出冷意,垂落在身侧的拳头隐秘地捏紧。
上午九点, 奥泰大厦顶层。
一沓刚被秘书处打印出来装订汇总好的文件被摊开摆在两点八米长的实黑木桌上,上面有被翻阅批注过的痕迹,
而李森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桌前距离一米处, 微微垂首做恭敬状汇报着查到的信息。
“八年前,林家大少爷林文远的生日宴会上, 时少爷与崔协山在上层一间小更衣室内发生争执,时少爷用碎瓷花瓶片刺伤了崔协山, 当时被发现后就紧急叫来了救护车送去医院。”
“崔协山被伤的并不严重只在医院待了两天,之后崔家家主找过林家几次, 据说崔母还去闹了一场...但对于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崔林两家都三缄其口, 等一个月后再开学时, 时少爷的学籍就被从洛市五高转到了岩城十三中。”
办公室极大极冷洁,秦聿坐在正中黑色真皮老板椅上, 双手自然交叠面容看不出喜怒。
只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脸上神情轻微变了变, 秦聿眉尖挑了挑,八年前,一个转学生在高三开学时突然来到封闭本地的十三中, 在如此关键的高三时期从教育资源明显优越的洛市转到这个多少欠些发达的小城的原因众说纷纷,但少年面容精致自带的忧郁气质与谁都保持距离疏离冷淡, 无声无息却又不可抑制地引起小范围内的轰动和探寻。
而也是在那里, 他和时今做了一年的同桌同学。
李森依旧在继续他的汇报,
“具体发生了什么口角还在调查,当时崔林两家有意抹去这件事情的痕迹,对外只说是一时意气起了口角争执, 而负责酒店的经理后来半个月后就因为人事调动去了外地。”
秦聿手指轻轻敲了敲手背,
“我知道了, 继续查。”
自从上次风波过去后,这几天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轨道,时今拒绝了冯主任一些隐形地想要提出的补偿 ,依旧每日在医院正常工作。
“铃铃铃玲玲...”
时今拿过手机划开一看,是戚远。
他按下绿色接通键,对方风流又极具特色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出,“小今,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时今眉头一跳,心里突然涌上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没错,我现在就在洛市的禄东机场!”
!时今眼瞳微微睁大,“你来洛市了?!”
“哈哈哈是啊,”对方依旧在笑,“没想到吧,我早就看过你之前发给我的排班表,现在已经三点了,今天下午之后的是不是不用你上?快来接我!”
时今被戚远如此突然又理所应当的语气气的有些发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来了我就告诉你呀,”电话里语气缠绵,“等你哦~”
手机那边传来挂断后的嘟嘟的忙音,时今又是好笑又有些无奈,戚远永远想一出是一出,但他今天下午确实要换班也没有别的事,想了想和下一班的医生简单对接交待了下就拿上大衣走出了医院。
好在一院与机场并不远,开上城间高架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时今停好车下来的时候,对着手机上戚远发来的位置走去。
是一家咖啡店,许是还不到忙点的时候,店里客人并不多,时今推门一进去,就看到了里面正坐在台座前和前台几个女生服务生聊在一起的戚远。
不知道戚远说了什么,竟惹得那几个年轻女孩连连发笑,互相娇嗔着推了两下,一时气氛欢快无比。
时今挑了挑眉,向里走了进去。
而那边戚远自他一进来就眼尖地发现了他,笑着冲他招手,而旁边围着的小女生也是一阵小小惊呼,彼此都有点激动,
今天是什么日子,店里一下来了两个超级大帅哥。
戚远从椅子上站起来,金色长发在闪出太阳的色泽,“小今,这里!”又转过身看向刚刚一起玩闹的两个年轻女服务生,“我该走啦,我等的人来了。”
啊...那两个女生脸上难以掩饰地闪过一层失落,而时今已经这时已经走到了戚远面前。
还未站定,手里就先被塞了一杯温柔的东西,时今低头一看,是一杯香浓的红茶摩卡。
戚远看向他,碧绿色的瞳珠被阳光一照宛如华贵宝石光泽流动,“尝尝,外面太冷了。”
时今并没有急着喝,而是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这个表情看起来自然无辜的人。
戚远的长相极好,他的母亲是美德混血,自然他继承的也是那种面容立体度极高极具冲击性的美,又因为艺术专业原因穿搭品味极好,无论何时都是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此刻一头染了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扬起的睫毛长的逆天。
时今眨了眨眼,终于明白那股奇怪感来自哪里,
“你行李呢?”
“啊呀,”戚远小小叹了一声,随即又笑开,“你还是那么敏锐。”
时今眉间跳了跳,他又不是瞎,对方这样精致风度翩翩周身手边一点重物都没有的样子,哪里像做了十七个小时国际航班刚落地的模样。
戚远整理了下因为坐下而有些发皱的衣摆,又向那两个服务生wink了一下以示最后的告别,
“边走边说吧。”
“所以,你要在国内待大概一个月?”
“是啊,”戚远懒洋洋地跟他并排走在机场的路上,“工作室要扩展业务看准国内市场,当然要派个人先来试试水.那边里面的都是群洋人对国内不熟悉,我想着我也好几年没回来了,正好也过来看看你。”
时今皱了皱眉,“那你住哪儿?”
“给订了旁边的酒店...我说我们工作室有时候有钱又没钱的,这次来是看能不能和风行合作,拿下他们下一款推出的游戏项目的人物建模和场景设计。”
时今心下讶然,风行他是有所耳闻,近年新发展起的技术游戏公司,这几年接连推出了几个爆款手游,雄心勃勃想要往更深的方向进军,公司的负责人也是顶级名校毕业,就是传言脾气有点微词。
戚远显然也想到了,叹了口气,“对啊,这次也不是我一个人来的,还有两个和一个跟着的实习生,刚刚让他们把东西先一块儿给我放酒店了,正好看了看时间,先来找你吃个饭。”
正好也走到了停车的地方,时今按钥匙解锁车,戚远自然而然地往副驾驶一坐。
“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戚远扯着安全带往身上系,“和你那个,前男友?”
时今眉心一跳,接着果然看到戚远露出了更莫名的笑容,“还是该改正说,现在是你老公?”
时今去拉车门的没维持住骤一用力,整个车门砰地一声巨响关上,戚远猝不及防猛地被吓了一跳,偏头震惊地看着他,“你干嘛?说到你老公这么激动?”
时今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已经在思考把这个人就这么丢机场里的可行性,而那边的戚远也见好就收,大笑着时今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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