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序宁被人连撞了好几个踉跄,身边已经有不少人,接二连三的摔倒。
他心想不能这样下去,就算自己今天真的被马之孝抓住,也绝不能允许有无辜民众因此重伤,或失去性命。
男人摸到方惜亭衣服里的手机,正要关闭定位,决心奋力一搏。
哪晓得马之孝提前切断信号,网络早就断开了,于恒跟陈小满按照约定,应该已经报警,倒是正中他们下怀。
所以现在,只要坚持到援兵来。
谢序宁正要发声,阻止骚乱,哪晓得头顶突然亮起一束应急探照灯,恢复片刻光明。
有人拿大喇叭指挥控场:“各位贵宾,稍安勿躁。”
“今天,我们的秘密花园,闯进了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携带任务,企图破坏给大家提供快乐的庇护所,摧毁我们的家园。”
“为了阻止这种恶劣的行为发生,我们老板今日……”那人特意卖了个关子,又张开双臂:“豪掷五十万。”
“欢迎大家一起加入,抓卧底的游戏。”
现场惊呼,又亲眼目睹密密麻麻、鲜艳灿烂的纸钞,高高一摞,层层堆叠在打碟台处。
紧接着,要命的是,方惜亭和谢序宁进入地下通道内,被监控探头截取下来的高清正面照,被投放进入大屏之上。
“开卷考试,只要有人能抓住我们的终极大boss。”
“奖金五十万,当场带走。”
现场掌声雷动,音乐声恢复,灯光陆续亮起,众人兴奋起来。
“这是什么?剧本杀的游戏吗?”
“太刺激了吧,五十万奖金是不是真的?”
“不会抓到人之后,那五十万被他们给我充成消费的会员卡吧。”
“充会员卡你也赚了呀,这不等于终身免费入场券?还能点帅哥男模呢。”
“欸,你们看那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像……”
谢序宁咬牙,暗骂那该死的,居然使用这种手段,动用全场的人来抓他和方惜亭。
现在逃命才是关键,在那正面肖像照放开的瞬间,男人半秒没耽误,闪现离开人群密集的舞池处,避免被当即扭送,上场领钱的情况发生。
谢序宁行踪暴露,不敢原路返回。
进出会所的前后通道,必定都是守卫的安保,他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慌乱间,男人无意闯入,不知何处。
那里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休息间,被方惜亭误服的那瓶矿泉水,同样包装的,也在角落里成箱堆放。
化妆镜、衣帽间、各式颜色鲜艳、大胆夸张的舞台服装,整齐挂起。
谢序宁随手拉开一扇门,内里|春|光,赤|条|条的影,骇得他当即将门摔上。
我靠,这是进了什么盘丝洞?
男人三观震碎,世界观完全颠覆。
他扛着方惜亭,想了想,又迟疑着再次伸手,把门拉开。
里间光线略暗,看不清脸,只隐隐能确定,是对男女,且忘我的程度,非常离谱。
谢序宁开关好几次门,他们都丝毫没有察觉,男人往里走了一步,试图伸手把人拉开。
哪知脚底意外踩中一只矿泉水瓶,低头望去,发现又是方惜亭碰过,那样特别包装的。
男人忽然明白什么,他扛着人,飞速再拉开好几扇门,结果发现有些房间里有人,有些房间里没人。
在搜查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时,男人想到了应对策略。
他伸手从化妆台上,摸了两支口红,拿了一顶栗色波浪的及腰假发,又扯了条红色吊带的包臀小短裙。
几乎没有犹豫的,谢序宁直奔最后一间。
他把方惜亭塞进去,那猫的双臂立刻又缠上来,快坚持不住了。
“谢序宁……”
猫儿抓心挠肝地扯着衣服,像是呼吸不畅,他双颊憋的通红,额间布满一层轻薄的汗,视线涣散。
明知自己中招,可又强撑着,理智在回归与丧失间反复横跳。
“怎么办,怎么办。”
“我好像不行了,谢序宁……”
男人忙着藏起自己容易暴露的冲锋衣,他脱下外套,露出自己坚实有力的阔背肌。
方惜亭的衣服刚被人解开时,还下意识地挣扎过,但他很快放弃抵抗,因为听见那男人贴在自己耳边说。
“别担心,放轻松。”
“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方惜亭的意志力快要塌陷,他捧住那男人的脸:“要在这里吗?”
谢序宁头埋下去:“什么都别想,把身体交给我。”
热烈汹涌的苏爽感,让人难忍出声。
追踪而来的安保,用力踹开房门,一间一间密集搜捕,拽开那些受药效控制的男女,逐一辨认检查。
私人会所里打着KTV的名头,私下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这些场面,是司空见惯了的,没人觉得奇怪。
现场都是烈焰红唇,小短裙,瀑布长发,波浪卷,雪白泛粉的脚踝,以及挂在趾间摇晃的高跟鞋,并没有可疑的两名男子组合。
排查到后期,他们略显疲态,没再看的那么仔细,尤其外间突然骚动起来。
似乎听闻有人大喊:“是警察。”
于恒和陈小满发现里间被切断的定位后,当即手忙脚乱地报了警,并顺手通知魏队,汇报情况。
附近接警最快的派出所,和支队负责人几乎同时赶到,勒令经营人打开这扇门,第一时间压制动荡。
警方进入搜捕,并清理众人退场。
五十万现金被暂时收缴,又有发现吸毒嗑药的嫌疑,于是通知禁毒支队,秦闻也很快赶来。
“不是说谢序宁和方惜亭进去了吗?”
“他们俩人呢?怎么还音信全无了?”
魏队气得大喊,生怕他们有个好歹。
于恒和陈小满负责疏散在场群众,到底儿了,都没见瞧见这俩祖宗出来,担心他们出了什么差错。
两人正想申请加入全力搜捕的队伍中时,却见谢序宁不知怎么,又换回了自己原先穿着的白衬衫,纽扣乱七八糟的系着。
又拿了件黑色冲锋衣的外套,把方惜亭包裹起来,抱进怀里,快步逃出。
“谢副队。”
众人关心迎上,魏队正要大骂:“谢序宁。”
他话音未落,发现那男人怀里的方惜亭,情况不对,于是忙问:“他怎么了?”
谢序宁往后半个撤步,躲开对方的观察:“没事没事,喝了点酒,那什么,我先带他去医院。”
男人跑的飞快,但看方惜亭那副醉意微醺的模样,身经百战的支队长,一眼就能瞧出肯定是在执行任务时,意外中了些下三滥的招数。
他给人留着面子,没有当场戳破,但还是气得大喊:“你们两个明天早上,自觉来我办公室里认罪受罚。”
剩下于恒和陈小满,跟着胡闹,但好在没瞒着,关键时刻还知道给他通风报信。
即便出勤的经验不足,看着方惜亭嘴角明显被手指抹过的口红印,也还在那玛卡巴卡,念叨着:“才几分钟,方副队就醉成这样了?”
“怪不得从来没见过他喝酒呢!”
“这酒量也太差了。”
在谢序宁的紧急救护下,方惜亭稍许疏解,平安到达急救室内。
抽血化验,分析成分,又挂了液体药水,半小时后,潮红的面色才逐渐恢复下来,变得正常。
谢序宁守了一夜,第二天在支队长狂轰滥炸的电话里惊醒,无奈叫了方母过来陪护,自己则是赶回支队里。
推门就是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你是不是不想做这个警察了?”
“你是不是,嫌这身警服穿上累得慌,想把他给脱下来,才能轻松点?”
“你要是真不想干,非得在这个节骨眼,惹是生非,想挨两个处分。”
支队长大手一挥:“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能申请调任,把你转到交警队去。”
谢序宁:“有话好好说,你在这拉踩人家交警队做什么?”
支队长气急:“我还在这给你拉踩交警队,我……”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谢序宁,你跟方惜亭谈恋爱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昨天吃了什么药?你又是怎么给他解得毒?”
“好意思说呢。”
男人愣了下:“魏队,您知道?”
支队长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我能不知道吗?你看看你那脖子,被人挠成什么样了?”
“还有嘴角,弄得都能蹭破皮,我都不稀得说你。”
谢序宁总算脸红了。
“那不是,特殊情况吗?”
男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方惜亭脸皮薄,还不知道暴露了呢,这事儿你可千万得替我俩瞒着,别让其他人给知道了。”
支队长恨不得打他:“我还能瞒着?我……”
“就昨天那个情况,稍微有点经验的,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昨天你走,我看秦闻盯着你俩,就瞧了半晌。”
“他们|黄|赌|毒|,三大金刚,基本上都快成一家了。”
“进了这种地方,又要抱着出去的,能有什么好情况?”
“胆敢聚众……”支队长欲言又止,厉害地骂着:“我看你是也想进去蹲两天。”
谢序宁赶忙叫冤:“我俩谈着恋爱呢,又不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关系。”
“何况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再说那也不算聚众,我找了个小格子间里头藏起来的呢。”
“虽然过程中,那些搜捕的人把门拉开了,但也在我的精心伪装下,瞒天过海。”
“如果你非得要定罪,那也定不到我脑袋上吧。”
“何况破获这么一起大案,我没功劳吗?”
“只身犯险,深入敌营,以一己之力帮他们扫黄和禁毒的,拉满了多少指标和业绩?”
“马之孝这事儿还有的说呢。”
“现在他也涉案,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限制他的出入境。”
“避免这小子扔下堆烂摊子,还没解决,自个儿先逃了?”
支队长听他一通分析,情绪稳定下来:“这个人的确有点儿问题,财务进出的公账也不明朗,需要扣押调查。”
“昨天私人会所里的乱象,主要是交给禁毒和扫黄那边儿去办,如果确认涉及有强迫妇女等刑事行为,我们再介入。”
“但在谢厅那边的结果没出来之前,你还是不能插手。”
“马之孝不承认自己是会所主人,现在也已经被保释出去了,这段时间估计正骂娘呢。”
“我们大家都理解你被冤枉,想要洗刷冤屈的心情,但那也不能太激进对不对?”
“昨天那种情况,多危险啊?但凡出点什么意外,不说你,而是伤到了方惜亭,你这辈子过意得去吗?”
“既然你们本身就是警察,那就全身心的相信警察。”
“给自己放个大假,好好休息下,抓紧时间谈谈恋爱,这不挺好呢吗?”
但他现在是能安心享乐的时候吗?
谢家遭难,方惜亭的父亲也被连累,自己费尽心思抓人把柄,到头来还是以避嫌的理由被劝退。
这又叫人如何能不失望?
嘴皮子利索,素来能言善辩的男人,忽然沉默下来。
支队长知道他是伤心,不能安慰什么,局里的规矩不能乱,所以只用男人的方式,锤锤他的肩,以示安抚。
谢序宁从办公室里出来,回家途中,撞见不少同事及下属。
众人多多少少,都得知了谢家的麻烦,尴尬、又小心翼翼地和他打着招呼。
期间遇到秦闻,对方拦下他,关切询问了方惜亭的状况,又叮嘱他要好生照料,别让心爱的人受伤。
让昔日情敌如此敲打,谢序宁无地自容,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席卷而来,让人瞬间垮塌下去。
但他没放弃。
即便自己的力量微小薄弱,也要拼尽全力,改变现状,努力自救。
方惜亭醒来后,率先钻进鼻腔里的细微消毒水味,让他判断出自己已经被人平安带出,并送进医院里。
眼前模糊的纯白色天花板,以及微微晃动的液体吊瓶,让他慢半拍察觉手背刺痛,该是扎着针的。
方惜亭视线缓缓往下,看到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显示日期竟然已经是自己陷入昏迷的后三天。
“……”
他小小吃惊,突如其来的头疼欲裂,大脑不受控制地钻入些本不该想的事。
在拥挤狭窄的木制隔间里,外界光影晦暗不明,他|湿|哒哒的脸蛋儿,满是汗意,下颌搁在男人强有力的肩头,双臂紧抱着。
肆意|碰|撞|的某处,挥洒药效,缓解痛苦。
幸而唯独一丝清醒的神志,能让自己在身不由己的当下,确认对象是谢序宁。
于是在紧张、刺激又混乱的环境下,他也欣然接受了。
方惜亭挣扎着,想从病床上坐起来,谁知腿被人压住,低头瞧见是谢序宁趴在床尾睡着了。
男人神色憔悴,睡得很沉,衣服看起来都没时间换洗,袖口脏了点边,挽到手肘。
在蓝白相间的被褥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类资料。
塞在缝隙里的笔记本电脑,没来得及关,待机键不停闪着红灯,提醒电量告急。
方惜亭手伸过去,指尖按住他翘起来的发梢,温和又耐心地,替那男人梳洗打理。
期间瞧见他眉头紧锁着,指腹探过去,想要轻揉推开,却起不到半分作用。
谢序宁的精神状态,完全紧绷着。
方惜亭用的力气大了些,惊醒他,男人反应过度,猛睁开眼。
敏锐又带着凌厉的杀气,像是身处狼窝,所以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应对精神。
可在明确看清眼前人是方惜亭的前提下,他手上的动作,仍然停不下来,指节用力拽住对方触碰到自己眉尾的小臂,无心捏住他那只扎针的手。
“谢序宁,疼。”
方惜亭五官拧起,虚弱地像是稍许用力,便能轻易碎开。
男人大惊失色,猛松开手,掌心捧着他肩侧:“对不起,是我睡迷糊了。”
话毕,又担心过度,把人按住,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遍。
“你身体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有没有哪里难受、不舒服?那里还疼不疼?”
疼……倒是不疼,身体没有明显的异样。
除却睡得太久,背脊僵直着有些发疼外,其余地方都很正常。
反倒是谢序宁,敏感脆弱的情绪,让方惜亭察觉一丝异样,他抓住那男人的手问:“你怎么了?”
对方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又迅速打理了铺开在床榻上的全部资料:“你先躺着休息,我去叫医生。”
他莽莽撞撞地,开门又差点伤到人。
方母拎着保温桶,正送饭过来,嘴里念叨着:“这孩子,着急忙慌的,往哪儿去?”
方惜亭醒过来的事情,让她短暂惊喜,医生过来询问了几句,说是没什么大碍,下午就能办理出院。
谢序宁就着半块豆腐乳,状态不佳地吃完了中午饭,方惜亭全程很在意他,但没多问。
直到趁那男人看他们收拾行李,下楼去办出院手续时,方惜亭才拉着方母问:“妈。”
“我晕倒的这几天,家里又出什么事情了?谢序宁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是谢叔叔的案子,出了什么差错?”
方母倒是了解些,但也犹豫着,要不要同他讲。
方惜亭瞧见这些小动作,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情绪变得急躁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分什么你的事、我的事。”
“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同生共死,到时候天塌下来,你们也瞒着我。”
方母委屈:“我们哪里想瞒着你,是序宁他……”
女人长叹口气,想着既然已经被人看穿,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是序宁担心你的身体,叮嘱我暂时先别多嘴,这些乱七八糟没必要说的事情,让你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你出事的第二天,他从局里回来,就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挨了什么处分。”
“没日没夜,发了疯似得,到处找资料、查资料,完全不要命了的样子。”
“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不说。”
“直到昨天晚上,医院突然传来消息,说你心率有异常,我们两个忙不迭地朝这边跑。”
“结果路过急诊区,刚好和救护车上推下来的急救病人,擦肩而过。”
“我没看清,但序宁步子一顿,突然追过去喊爸爸,却又被随行的警察给拦下来。”
“我们了解过后才知道,原来是你谢叔叔他,突发心肌梗塞,被紧急送医。”
“用药过程中,呕吐严重,又查出来是胃癌早期,现在正在住院治疗,由监察组的人照料陪护。”
“他们不让序宁,去见你谢叔叔。”
“说是不符合扣押规章,担心他们串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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