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往里走,忽然从眼前挤来一人,拦住他们去路:“陈老师,这边请。”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邀请的手势,也正直指他们想去的包间方向。
此去龙潭虎穴,生死攸关,就怕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只能做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方惜亭指尖轻探自己衣兜里的手机,随时准备切断定位。
谢序宁硬着头皮,跟人往里走,直到对方在走廊尽头,拿工作证刷开感应器,一堵伪装成墙面的大门,缓缓打开。
那一刻,他们知道,这次来对地方了。
方惜亭跟在谢序宁的背后,默不作声,但目光隐晦地四处打量起来。
在逼仄压抑的地下室里,房间像工作室的小格子间一样,密集堆叠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四周监控探头密闭,房内房外,透过入户门上半截的一小块透明玻璃,完全能看清内里陈设。
那像是什么为了拍摄短剧,而刻意搭建起来的内景,诸如医院病房、学校教室、监狱刑房等,数不胜数。
“我们这次演出的剧本,想必您已经拿到了吧。”
“关于拍摄同性题材这方面,您是业内翘楚,幕后投资老板对这批电影的成片效果要求比较高,所以必须得请您出山。”
“投资人特别交代,剧情里一定要着重突出偷吃的|禁|忌|感,背|德|感。”
“要有主人公多年后回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从当年事事碾压自己一头的反派手中,抢走初恋,并在他们同居的卧室里云雨。”
“这个争抢拉扯的过程,一定要刺激,要爽。”
“之前接待您二位,和你们讲戏的徐导,他今天的身体,出了点小问题,所以片子暂时移交到我这边负责。”
“初次见面,照顾不周,还请二位海涵。”
谢序宁听这剧情,总感觉有些耳熟,他原先还在琢磨,这是要拍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到后来听说,自己今日好运至此,没被人发现的理由,原来不是对方脸盲到了这么离谱的程度。
男人心头忐忑,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当真是老天爷保佑。
他们跟着带路人,弯弯绕绕的走,步行弯折足有五分钟左右,才终于抵达拍摄地,卸下装备。
谢序宁在大学时期,也养过不少烧钱的爱好,诸如滑雪冲浪、蹦极跳伞等,比现在手里更贵的摄影器材,他都不知道玩坏多少个了。
现在摆弄起来,完全不在话下,丝毫没有任何破绽地组装、调试完成,动作专业得很。
“剧情一共有六集,初恋在男主回国后,认清自己的心意。”
“他们前期背着反派私会,后期扳倒对方,就光明正大的过上了幸福甜蜜的婚后生活。”
“除了卧室和医院。”那人有些发懵地翻了两页剧本:“今天下午还突然新增了场景,要在小学篮球场后方的运动器材堆放室里……”
方惜亭猛地冷战,恶心感铺天盖地往上涌来,他差点干呕。
在和谢序宁对视一眼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得知了幕后投拍的大老板是谁,这脑洞也是开的够大。
带路人说要去和老板汇报,先行离开,把他们两人留在拍摄样板间里,等待演员到达。
谢序宁把镜头对准床铺,他一边调试光线,一边寻找合适的位置,男人似笑非笑地:“我成反派了?”
方惜亭嫌烦,踹他下:“就知道胡说。”
马之孝那些下九流的手段,见不得人。
在背地里,用作假的方式,来洗脑自己,以获取得到方惜亭的虚假|快|感,不足分毫。
让人瞧不起。
谢序宁阵阵发笑,甚至感受不到来自他一星半点的威胁。
那时大脑飞速运行,目光打量着四周紧闭的地下室,思考自己该如何出去。
却让方惜亭看他举着摄影机,姿势专业,两人惹出天大的误会:“我看你是巴不得有人能在这里给你现场直播。”
谢序宁手一顿:“我冤枉啊。”
纵是他反应再迟钝,接触这半天,也该明白这些地方是拿来做什么的?
搭建如此多元化的场景,又有男女演员、导演、剧本、以及专业配备的摄影师。
狗男人确实挺好奇,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拍出来的?那么多远景、近景、特写、长镜头……都能一步到位?
要是今天条件允许,他还真想拍个半截再喊停,但自己好歹是个警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开机键一按,老子他妈的成从犯了,还给他们扫黄组白送业绩呢。”
“搞不好自己都得进去蹲两天,我又不是白痴。”
谢序宁知道是他醋溜着,伸手抱住猫儿肩膀:“放心吧,你哥不是那种人。”
方惜亭白眼着,又用肩膀撞开他的手:“我看你就是那种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才听人讲明白,要拍那些,还有专业演员,两眼都放光了,跟三天没吃饱的豺狼一样。”
谢序宁义正言辞:“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男人哄他哄出经验,立马变脸,凑上前去:“我这几天,分明都吃得饱饱。”
怎么可能像饿了三天?
方惜亭被他戏弄,想起那些,耳尖微红。
谢序宁有时候,是真把他当猫,男人情绪上头时,手指紧抓住,脑袋埋入颈间来猛吸,像是成瘾。
方惜亭既是他的猫,同时也是他的人类猫条,是让他兴奋的猫薄荷。
两人打闹、正亲热时,负责带路的影片监制,推门进入,意外撞见。
“两位这是?”
方惜亭当即收敛,怕露出马脚,却是谢序宁没皮没脸地拍下对方肩膀:“好这口呢。”
他轻描淡写的解释,作为同性关系里业内翘楚的摄影师,有这方面的喜好,也不足为怪。
那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递过来两瓶水,又多瞧了方惜亭几眼。
看那助手唇红齿白,身量高挑,倒是比今天过来出演影片的专业演员,还要精致许多,漂亮得很。
男人正出神时,谢序宁抓准时机,一个劈手,将他放倒在地。
方惜亭伸手帮忙,将人反绑,塞进床底里,用扯出来的床单遮盖住痕迹。
他忙完后,累的够呛,顺手拧开瓶水,仰头灌了两口,然后问谢序宁:“喝吗?”
对方摇摇头,注意力放到门外。
察觉又有两名参演人员靠近,于是手势示意方惜亭贴到门边。
他们连打招呼的时间,都被舍弃掉。
两秒钟火速拿下无关者两人,用同样的方式反绑隐藏后,才小心潜出门外。
方惜亭紧跟谢序宁:“我们现在去哪?”
男人小心打量前方:“刚刚那小子不是说,要去和老板汇报吗?”
“左右不过五分钟,他立马就能折返,肯定还没出地下室,老板说不定就在这边,咱俩找找看。”
谢序宁胆大妄为,越靠近犯罪中心层,他们曝光的几率也就越大,更容易陷入危险的漩涡里。
方惜亭心头忐忑,又忙跟上,他抓紧时间给守在门外放风的于恒和陈小满报备情况,但很快又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一丝不对劲。
体温升高、头脑眩晕、视线涣散、手脚发软,没走两步路,就香汗淋漓。
后腰尾椎骨处,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攀爬,整个人的身心都空虚的要命,急需有人消解填补。
“谢序……宁。”
猫儿软糯糯的音,刚冒出一个小调儿,眼前的男人就有了重影。
谢序宁不等他说,自顾自地走到一间黑屋子前,脚步猛顿,视线通过透明玻璃窗,隐约瞧见一名身量娇小,分不清男女的人,埋头跪在沙发前。
隐匿在沙发里的男人,正在享受对方卖力提供的服务。
忽然,男人掌心按住那家伙的头,速度加快起来。
谢序宁屏住呼吸,借着旁侧余光,努力想要看清那疑似大老板的人,究竟是谁。
却不料跟在他身后,没站稳的方惜亭,身体状况愈发虚弱,像是某些药效的加强,害他体力不支,跌靠在门边,不慎发出一声轻响。
门内还沉浸在舒适感中的男人,双眼猛地睁开,如鹰般锐利。
他偏过头,视线恰好和谢序宁撞在一起,对方当机立断,推开眼前男孩,站起身来。
待看清是马之孝后,谢序宁暗叫一声不好,进了贼窝还被贼逮个正着。
他转身拉住方惜亭的手,立刻想逃。
谁料晚人半步,才发现不对劲。
这时看那猫满身热汗,视线迷离,双颊泛红,轻轻喘息,指尖又不断撕扯自己衬衣的领口,整个跌进自己怀里,完全无法正常行动的模样。
男人绝望轻喊:“祖宗,吃什么了你这是?”
谢序宁想起那瓶自己没喝的水,嘴里暗骂那影片监制,到这儿都不忘摆他一道。
方惜亭已经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比醉酒断片还严重的意识丧失,受本能和药效的驱使,把谢序宁当做能替自己解决问题的工具。
“我靠。”
被方惜亭那双泛着红、水汪汪、雾蒙蒙的猫儿眼给盯着,还真让人有些扛不住。
可现在绝不是干那种事情的时候,谢序宁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大喊一句“你清醒一点”。
他转头把方惜亭扛在肩上,任人如何挣扎,怕被马之孝的手下抓住,自己扭头就跑。
等到房间里的人,穿好裤子追出来时,门外早就空无一人,但对方也很确定,自己刚刚亲眼目睹的人,就是谢序宁没错。
倒是有点东西,这都让他跟上来了。
马之孝迅速拿起手机:“马上把地下室的通道,全部封锁,切断信号器,阻止有人和外界联系。”
他自以为应对的天衣无缝,却不料听筒另一头,早已乱了分寸,正在和他汇报:“不好了,老板。”
“后台监控室的看管,还有把守后端门禁安全的保镖,都被人打晕扒光,用衣服反绑起来,塞进了衣柜里。”
“还有负责今日专题影片拍摄的摄影师和他助手,也以同样的方式,被人扒光反绑在卫生间的隔间里。”
马之孝想到什么,追人的脚步一转,折回刚刚方惜亭和谢序宁停留过的样板间里。
男人视线只环绕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足两秒,就迅速蹲下,撩开床单,露出床底,三个被绑在一起男人,赫然在目。
好家伙,下手还挺狠辣。
“封锁地下室,封锁KTV,立刻,任何人都不许放出去。”
“开启信号屏蔽器,切断报警线路,禁止向外传递消息,快、快,别浪费我的时间。”
“这件事情办不明白。”
“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马之孝骂完人,当即要追出去。
目光无意瞥见那瓶包装特殊的水,猛地回头,伸手拿起来,拧开轻嗅气味后,又看到少了半瓶。
这是他们会所,针对部分人群,特制的饮品,药效又快又猛 ,金刚来了都扛不住这半瓶的量,更别说被人喝下去。
结合自己刚刚和谢序宁锐利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看起来不像神志不清的人,反而有力又清醒。
那么、所以……
这瓶水是被方惜亭喝掉的。
是方惜亭。
他逃不掉了。
确认是方惜亭喝了有问题的饮品,马之孝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这可不是他做局,而是谢序宁那个不知死活的,主动把自己的老婆往他床上送。
男人为他量身定制,这么多的主题场景,还以为都派不上用场。
今天倒是赶上对方主动,吃了东西再来配合,当真是老天爷有眼。
平日里,任他谢序宁再勇再猛,也不可能赤手空拳,以一敌十。
方惜亭此刻又完全失去战力,是个拖累。
马之孝聚集人手,检查地下通道所有出入口全部关闭后,才敢带着铁棍子,一间一间,去找那两个亡命之徒。
“出来吧,你们逃不掉了。”
“盲目自信、目中无人、傲世轻物,就会沦落到如今被人瓮中捉鳖的下场。”
地下室林林总总的样板间极多,还分布着会客厅、酒窖、休息室、换衣间等,为躲藏提供许多便利。
马之孝找了几圈,很快失去耐心,变得焦躁起来。
他打定主意,等下抓到方惜亭,替他解药效时。
自己一定要把谢序宁绑在旁侧,叫他亲眼目睹,生不如死。
他还要拿摄像机,各个角度记录拍摄,日后回味,说不定还能威胁到那猫,逼迫他多来几次。
男人恶贯满盈,坏心着想,若他不同意,等自己报复结束,逃出境外去,就把那视频上传网络,供全世界的人民,欣赏观看。
马之孝就这么做着美梦,手底下的人来回检查三遍,战战兢兢不敢汇报。
他们猜测那两个人,可能已经逃出去了,但这时候告知大老板结果,无疑自寻死路,只能假装卖力的四处寻找。
直到外间打来一通电话。
“老板,不好了,刚才我们核查监控,发现在切断地下室进出通道的两秒钟前。”
“有一名身着黑色冲锋衣的高挑男子,肩上扛着另一人,从包间走廊底部的出入口逃出,朝舞池方向去了。”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越是靠近人多的营业区域内,就越能隐藏自身行踪,加大被捉拿的难度。
马之孝理智丧失,扬手砸了酒窖旁侧柜子里,自己收藏起来的好几瓶昂贵红酒。
他发了疯地喊:“锁门,全场,今天没有我的同意,谁都别想出去。”
“信号源通通屏蔽,要是有一个报警电话,从我们的基地里打出去,你们所有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负责人员被骂得满头大汗,即便马之孝没明说,但大家也能猜到,应该是卧底的条子混进来了。
从刚开始发现不对劲,到所有人都立即启动应对政策,包括向上汇报,切断进出通道防止对方脱逃等。
但那些,并不像是警匪电影里演的那样,只需一个智能按钮,即可操作。
而是要保证,在全区电闸正常运行的同时,启动后台程序,远程锁定,输入代码时耽误些时间,也让谢序宁有机可乘。
男人在确认马之孝,这是就这间KTV的幕后大老板,脑子里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跑。”
他背着中招、滚烫的方惜亭,对方又像猫一样,贴在自己耳边,呼呼着喘,嘴里喃喃喊道:“谢序宁,快,帮帮我。”
谢序宁咬牙,满头大汗:“祖宗,我现在怎么弄。”
男人嘴上吐槽,心里也着急的要命。
他知道这种药效不处理干净,时间久了,对身体也有一定的伤害。
但自己总不能……
逃命的两人挤进混乱舞池间,隐匿行踪。
谢序宁怕方惜亭受伤,也怕自己这么鹤立鸡群,惹人注目。
于是很快把趴在自己背上的人,姿势调整为护进怀里,将那猫小心抱住。
拥挤人群,气味混杂的廉价香水,头顶晃动的灯光,加速了方惜亭的眩晕感。
受药效驱使,他本能变得更加躁动起来。
谢序宁的衣服拉链,被人不停扒拉着,小猫爪子直往他脖颈间钻,指尖描着他喉结的轮廓。
男人着急逃命,没给反应,他倒还不乐意了,攻势猛烈地仰头献吻,从下颌到舌尖,唇角渗出血来,咬的那男人疼。
祖宗,真是他祖宗。
都这种时候了,还得伺候着。
谢序宁没办法给的太多,但也在努力帮忙缓解。
男人头低下去,掌心扶住他腰侧,两人身形交叠,完美混入舞池人群里,躲过第一批的追踪搜查。
谢序宁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衣保安绕着舞池,进进出出好几遍,愣是没发现。
看到他和方惜亭亲热的那么难舍难分,实在难以想象,这会是卧底的条子,和记忆里那些板正挺拔的警察形象,完全对不上。
还真当他们是来玩的客人。
甚至在搜查过程中,嫌这两人体型太大只,挡着路。
安保拿手按住方惜亭被汗湿的背脊,往外猛推了一把。
谢序宁搂着人,借这力道,顺势往外,绕开搜查的区域范围内。
但他没跑两步,全场灯光在“啪”声巨响后,猛然熄灭。
现场短暂地陷入黑暗与寂静中,又立刻发出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厉声尖叫,此起彼伏。
混乱的人群分散、又拥挤,慌不择路,从四面八方涌来,撞得谢序宁左摇右摆,也牢牢抱住怀里人,不敢松手。
这个马之孝,真是丧心病狂。
在空间这么狭窄,人流量又如此拥挤的地方,强行关灯,制造慌乱,极容易引发踩踏等安全事故。
他是居心不良,也不怕出事担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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