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澍“咳”清嗓子,克制住心猿意马。
“青铜鼎的那张照片,我们问了分别关押在不同看守所的团伙成员。知情的人并不多,李为兵不配合审讯装作不知道,周宏也装死,是一开始从鬼市逮捕来的销赃人口里获取线索的。”
“鬼市?”余晏问。
“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鬼市撞见吗,我公务就是逮捕那名销赃人。他为了减刑非常配合警方的工作,提供的供词很大程度缩减了警方调查时间,毕竟时间拉得越长,盗墓贼就会多盗一座墓。”
余晏问:“青铜鼎应该是出土多年了。”
“对!”席澍点头,“他说青铜鼎上一次在手上是五年前,他做中间人把货卖到A国财阀手上,东西送到海关附近的宾馆之后,他就不知道后头的去向了。”
余晏追问:“那青铜鼎是怎么挖出来的知道吗?”
席澍有些不知足地暗示:“这案件还在调查期,不好跟你说的…”
余晏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又要作什么妖。
“所以?”
“你要是答应我不搬回去,我才好说,毕竟没在我监督下,你要是偷偷泄露消息怎么办。”席澍沉思片刻后,认真说道。
余晏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瞥他。
“搬下楼的事明天再说,农历黄道上今天不宜搬家。”
“啧…还是个小迷信,那我不管,今天就得决定下来。”席澍在耍赖。
面对这种知识分子,必要时刻还是得展现出必要的手段。席澍颇为自豪,比起同圈层那些公子哥,动不动玩些强取豪夺三人游戏之类的,他洁身自好且忠贞。
怎么着都配的上知识分子。
而知识分子不买账,对待赖皮也有一套:“反正这鼎跟我没关系,不说就不说吧。”
没关系…才怪吧。
他每次听到感兴趣的东西时,眼皮都会不自觉瞪大。
席澍看他那口是心非的小样:“那好吧…哎呀,既然某人不想知道,我也不多费口舌。”
料峭的秋风在西京夜间不留情面,呼呼刮来跟刀子一般,席澍的外套脱掉后仅剩单薄打底。
看着他几不可查竖起的汗毛,余晏轻笑。
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抬起席澍下巴,轻微侧头,唇在他左脸轻蜻蜓点水般碰了下。
“这样可以说了吗?”
他他他他他……刚刚是亲我了,对吧!
席澍大脑轰得炸开花,大脑成了泥浆。
非常艰难地清了清嗓子,仍旧哑声道:“禁止贿赂警官,我可是很公私分明的。”
余晏:“呵。”
不说拉倒,他咻一下缩回身子。
“哎——翻脸不认人啊。”
席澍好志得意满的一张脸,凑上去把余晏敞开的外套从顶上一颗颗扣满,服了软。
“小祖宗,跟你开玩笑的,我马上就说。”
余晏冷着脸说:“把小字去掉。”
“你还挺大一张脸。”
席澍说完这句话在接触到余晏的眼神后,出于安全性的考虑,修改为:“我比你大,叫你祖宗多不合适。”
余晏没太听懂大脸的具体含义,但能感受出不是什么好话。
席澍连忙说“我们警方在走私线路上也有线人,问来的消息说是货确实到了A国,但几经辗转间现在在欧洲一位老钱手中。”
“那东西还追的回来吗?销赃人有没有说青铜鼎是从哪发掘出来的。”
席澍从他事无巨细的追问中品出了丝不一样的味道,他好像格外在意这个青铜鼎。
之前带他去各个墓葬,都只是恪尽职守帮忙看过就没了下文,极其分寸地保持在普通顾问的身份上。
而现在……浑身散发出一种护犊子的气势。
席澍漫不经心提了一嘴:“你之前见过这个鼎吗,好像很熟的样子。文管局的人看图片还拿去研讨了一下午,才能根据局部信息推断是周鼎一角。”
“没。”余晏慢吞吞说,“推测罢了。”
“哦——”席澍不急不慌。
“听销赃人说鼎是周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搞来的,周宏不肯说来路,只拜托他把鼎卖出去。销赃人半月后就以百万美金的价格卖给了山西一家矿产老板,后来那家人破产倒台,鼎阴差阳错到了李为兵手里。”
余晏:“周宏是哪里人。”
席澍报了个地名。
正是当年王陵附近的乡名,余晏可以笃定,当时乡里大多数父老都是知道洋人在偷挖王陵的。
心下过了四五个来回后,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果断起身:“回家,电视剧要马上开始,”
席澍:“?!什么电视剧。”
余晏抿了抿唇,不是很想说,怕那人又嘲笑自己,头也不回地就往停车场方向走。
“小祖宗,反了,车在东面。”席澍眼疾手快地捞住他手腕。
余晏很自然转身:“我是要去看一眼唱歌的年轻人,唱得挺好听。”
“我唱的更好听。”
席澍蛮横无理地把余晏一把揽在怀里,手把进他腰侧,在凹进去的地方故意用茧子最厚的地方去磨,还恬不知耻地揉捏起那块软肉来。
“说,要不要乖乖住楼上。”
“你放手!”
“答应我就放手。”
“看我心情……”
第38章 直播时间到
第二天清晨, 席澍罕见的还停留在家中,躺倒在书房小沙发,修长双腿委屈蜷缩起架到沙发扶手上,巴巴看着桌前的余晏。
余晏把楼下揭完命纸的画芯取了上来, 准备开始修复观音图断裂虫洞的工作。
头顶上如实质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余晏忍了又忍, 才问:“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席澍说:“今天周末, 但是只有上午给放假,下午还得忙案子。”
“哦。”余晏茫然抬头盯一眼,“好不容易休息半天,你不去床上补觉,缩在小沙发上干嘛。”
“当然是想看看直播现场,毕竟还没看过。”席澍闭着眼睛说。
余晏装作相信地点了下头,手上依旧维持冷静。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 并不是都能在, 侵略性极强恨不能吞吃的目光下还能保持稳重的。
很显然,余晏不是个普通人。
昨天公司成员操作发布了直播预告, 现在预约人数已经到达三万+。
上一条分辨假玉的视频都快被冲爆, 宝友们痛心疾首追问为什么不直播,主播是不是出事了。
公司运营账号的人还特地声明, 主播人情况很好,现在忙自己的三次元事情。
余晏今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直播, 把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后便按下开播键。
与此同时, 开播通知飞到无数粉丝手机信息栏,大咧咧写着“您关注的主播开播了。”
余晏对自己的粉丝体量没点数, 或者说他根本不清楚现代网络这个复杂体系。
所以画面开始有节奏的卡顿。
【老师,你难道不应该自我反省下吗?这么久没有开播, 良心会不会痛。】
【老师,东西寄到您那边去了,打钱超快!】
【我看到你桌子上的古画了,今天不许低头修画,不理我们!!!】
【我就不绕弯子了,快点连线。】
默默躺在沙发上的席澍此刻取出平板,支到小茶桌上。他不仅要看实时真人直播,还要看屏幕里的手。
怎么看都好看极了。
手腕上戴着他买的满水波阴沉金丝楠木串,与碧绿的和田玉珠相得益彰,一圈一圈缠在腕骨上,有种说不出的中式独有的肃雅沉静。
席澍突然说:“把网络换成流量,你直播间人太多了wifi会卡。”
这是第一次直播时有别的人会出声,所以这声音被余晏的耳朵自动过滤。
席澍好笑,加了点声量:“换流量!wifi会卡!”
把专心的余晏吓一大跳,他抓着毛刷的右手猛抖一下,很严肃说:“不要突然吓人,要是画被弄坏了,我可没办法交代。”
好精妙绝伦的倒打一耙,席澍尾音被气得变了调:“我说你可别冤枉人,明明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余晏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操作手机更换网络后,就用一种很冷冽的谴责眼神杀到席澍跟前。
“不许说话,开始直播了,无聊就忙自己的公事去。”
席澍脸上表情一滞,被他的义正言辞给无奈到了,但潜意识里又他好像天生就该是矜贵的人。
【大家有没有听到杂音啊,我好像听到有别人说话,别吓我。】
【是主播家有人说话没错,还是第一次直播的时候有别人说话呢,是工作人员吧】
【宝友们还在吹水呢,我已经把手放在申请键,今天谁也抢不过我!】
在余晏答应粉丝开始鉴宝后,直播间的人数以指数级的速度上人,瞬间跳到二十万人。
花里胡哨的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弹出,席澍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不眨就冲了五万进去,连刷五个金色之心,冲到观众榜第一。
这会儿,轮到他极力忽视余晏锋利成刀的眼神了。
手一勾够到桌子上的平板,悠悠然翻过身,席澍吹着口哨想,再可怕的威胁,看不到就不存在。
这会右边弹上来的是石雕头像。
十几秒后对面才接入网络,呈现的视频都快抽帧成ppt了。
余晏低声询问:“是不是网络不太好,如果实在不行联系后台客服帮忙鉴宝,就不耽搁宝友们的时间。”
这句好比玉皇大帝亲下天条还管用,对面顷刻摇身一变得比电视剧还要丝滑。
“……”
余晏问:“要看什么,抓紧时间。”
“马上,老师。”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刚干完活回来,喘气声粗壮如牛。
这时右边视频呈现的居然还是荒野窄路,两边是莽莽生长树枝,横七竖八挡在中央,脚底下厚重的黄土地被水泥泞,牢牢吸住每一位行人的鞋底。
这条小路幽静且漫长,只有望不到头的野枝在迎接路人往深处去。风吹过树叶,哗啦声连绵不绝。
余晏疑道:“你大概还要多久才到。”
那人嗓音还挺有磁性:“老师稍等,过两分钟就到了。”
【不是,你不会是要探什么废弃医院吧,别给我们宝藏主播干封号了。】
【每次上网都觉得自己人生平平无奇,你们是一个比一个精彩啊,这又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个季节还绿得慌,常绿阔叶混交林,应该是长江流域南部,来自高中生的猜测。】
【高中生现在不应该上课吗?我请问呢。】
时刻关注弹幕的余晏,眼疾手快起来不比任何人慢,三两下就翻出高中生的信息,点击拉黑。
他冷冷说:“学生禁止在学习时间看直播。”
一道道树枝被连线男子麻利地折断,两三分钟后就豁然开朗,在破落小路的尽头有片开辟出来的地,连土都被特意夯实过。
彩钢瓦顶的小厂房吸引了宝友们的目光。
门被紧锁,窗户甚至用铁条钉死了,阴森森的废弃矮房中,南方深林中常年潮湿的墙面爬上了黑绿的青苔,老鼠与爬虫发出的吱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是做石雕的商家,想请老师帮忙品品我家雕刻的技术。”磁性男声响起。
“毕竟现在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也是直肠子就直说,想借老师账号的高人气给我们石雕厂搞搞宣传。”
余晏把手往后一背,没什么表示,“你先把石雕放出来看看吧。”
男人点了下头,三两下把锁打开。
里头没有灯,仅能借外头的余光照明。
他有目的性地故意把镜头用手笼住,几步跨过地上零零碎碎的木屑石屑,极其明确找到石堆。
镜头由黑乍间光明,反馈到屏幕上的是装都装不下的大型耳朵,那由石头雕成的耳垂被拉长至肩,硕大而肥厚,男人的脚在耳垂下竟显得跟儿童玩偶一样小巧。
上面有一道道痕迹,那是历经千余年风化后岁月留下的独特证明。
这能是现代雕刻的?
余晏皮笑肉不笑说:“你把整个佛头照出来看看,有多大。”
男子说:“很大,有个一米多,老师这可是我们工厂的师傅花了三年时间才打造出来,您品品。”
那你们师傅还挺厉害,能活一千多年。
余晏心中暗讽,脑中有一瞬间闪过个念头,这现代人是不是进化掉了一部分人,这么明显的套话找买家,把他当傻子糊弄?
男子见主播没有搭理,就退几步,把整个佛头尽量框在屏幕中。
但佛头巨大得过分,那怕是这样,也只能出现三分之一的局部。
佛首庄严皎洁,浩然大气。线条流畅得带出大唐盛世独有的风流,螺发满头,双眼朝上静静凝视,开脸慈祥不失威肃,望之敬而不惧。
刀刀风痕在佛首面颊中间更似水痕,仿佛在垂泪问询世人,为何要如此伤害它?
余晏: “……”
这是典型的唐朝早期佛窟造像,被人切割下来的,他这是在假借卖石雕的名义寻找买家。
现代人是没有办法凭空想象出古代工艺品的,就如同没有办法想象一千年以后的未来,所以臆造的古董打眼就能辨认。
男人声音带着明显诱导,他以紧急催促的方式打断余晏思绪:“老师这个佛首造得怎么样,是不是跟龙门石窟那个很像。”
这时候余晏要是反驳他,说这佛首是老东西就遂了他的意。
余晏轻揉了下肚子,压着声说:“再看看别的石雕吧。”
【嘶……嘶……我看不懂,但觉得嘎嘎厉害。】
【怎么说呢,这看起来玩意儿不像是假的。】
【楼上+1,我也觉得不像假的。】
【感觉这人应该是搬山的吧,他好家伙直接把整个佛头给干下来了。】
“老师,我这儿还有好东西。”男人没轻没重,用手电筒打灯到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那是一块龙纹琉璃照壁的局部,长五十公分,宽两米余,被切割成三块。青绿色的琉璃地,金黄四爪金龙盘旋游走于云雾间、波涛怒海中。
龙纹身子粗壮,余晏推测应该是明末清初时期的造物,元清的龙会更显纤细些。
这也不是现代人能造出来的东西。
他说:“东西不错,你工厂里师傅年纪挺大了,估摸着能包养的挺皮光水滑。”
——四百年了,这年纪能不大吗?估摸着都成僵尸了。
男人明显是听出了些嘲讽的意思来,但他不在乎,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要寻找买家。
“最后给老师看一样吧。”男人说。
他擅自把镜头打在一块石碑上,那是一块墓碑,上面用楷书雕刻数百字撰写墓主人的生平。
这块碑底座是一只乌龟,更准确来说是龟趺。碑顶上方有两条盘龙,双龙正中央叼托起颗宝珠,碑雕刻有缠枝牡丹纹。
这还是个贵族的墓碑。
余晏制止:“行了,你别展示了,东西都很好,就是不太像活人能用的。”
【好家伙,这还真是搬山,把人家墓碑的扛出来了,损不损阴德啊。】
【我算是才看出来,他根本不是做石雕吧。】
【他ip地址是未知啊,包用了软件。】
【做贼心虚!肯定是要找买家,还做石雕,你家石雕卖墓碑啊。】
直播间早已蹲守了多名网警。
登一下,那人被强制性退出。
余晏许久没有早上干活,有些不适应,胃抽抽的疼,索性也直接下播。
“席澍,你是不是得感谢我请你看一场大戏。”
抬眼一看沙发上连席澍的影子都不见。
他表情难得有些错愕,怔不到几瞬
书房外就传来席澍的声音:“辛苦的成先生,帮我们警察同僚又抓到个犯罪分子,所以现在可以赏脸过来吃吃我炖的小米粥吗?”
余晏撇开头看窗外,迟钝的脑神经才缓缓开始工作。
原来他刚刚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跑去炖吃的了。
余晏走出门,看见餐桌上黄澄澄的小米粥,还摆着盘擀面皮和卤牛肉,三四样小菜。
席澍手心朝上示意:“看你直播的时候猜你没吃饱,垫垫肚子。”
余晏嘴唇蠕动了几下,半晌才听到自己放软了的声音:“谢谢。”
席澍插着兜, 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上次不是说了再客气,我就要惩罚你了。”
对于这种不自量力的威胁,余晏表示:“呵。”
他眼神懒得放席澍身上,打算享受氤氲着浓郁米香的清粥
秦地的米脂小米粘糯稠密, 在明清时期曾经作为上缴给皇室的贡品。每年秋收后, 金黄色泛着油亮的小米粥, 会端上每一家秦北关中家庭的饭桌。
不过桌上这碗明显火候不到位, 没有把米脂给炖出来,汤是汤米是米的,跟黏稠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余晏蓦然佩服起席澍的做饭能力,能把小米粥做成这样,也是需要独特的天赋。
他放下挑剔的眼光,噙着笑把一整碗小米粥就着擀面皮和小菜吃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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