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妥协:“除非我带着你一起下去,否则免谈!”临了还要故作强势地加一句威胁。
余晏不易察觉地嘴角勾起,调侃道:“只要席队不怕下墓,那我却之不恭。”
方形洞口狭小,仅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入,砖块有些局部坍塌。
余晏一个翻身,手脚紧扒住洞壁,动作利落果断落地钻进去。席澍看他逐渐溶于深不见底的地洞中,心脏怦怦错了一拍,用户外手电向下照,连忙问:“你还好吗。”
地底下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下来吧席队,小心些。”
席澍不自知低笑,明明他才是看起来脆弱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却总是从容关心自己这个一米九的刑警。
他迅速下洞,与余晏汇合。
与盗墓小说里硕大的地宫不同,真实的墓葬狭窄而破落,底下有些被风刮进来的草根与落叶。
席澍觑到角落有一个烟头,带着手套捻起放进透明袋中。
正要打开手电,就听见余晏说:“不要强光手电,这墓有壁画,强光会加强壁画色块脱落的。”
在极其狭窄的空间内,两人面面相对,连彼此之间的呼气都交融相合,鼻尖对着鼻尖,心口贴着心口。
“砰砰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两人耳边回荡,席澍眼神一转不转地盯着余晏垂落的睫毛,心想:他是吃芝麻长大的嘛,睫毛这么长。
余晏手轻飘飘搭在他肩头,轻声交代:“你别乱动,我去看看。”
席澍只觉那双手一触即离,如同撩拨他某根神经,从脚底到头顶都一激灵,难以言喻的颤爽刺激着肾上腺素。
他哑声道:“我过去帮忙。”
余晏轻轻撇头,笑说:“你可别来帮倒忙。”
第16章 线索
墓室已经被土火药炸得坍塌一半,不过依稀能辨认出墓葬由前后室组成,左右各有一个耳室,券顶修得很高,长宽各有四米。
余晏用普通手电朝耳室扫去,大致能看到东扭西歪的陶瓶,陶翁,陶甑等明器。被侵扰的很严重,大多都被砸碎。
这类陶器并不值钱,历史价值远大于金钱价值,遇到脾气爆的盗墓贼统统一摔了之。
他紧盯着地上堆塑楼阙人物的魂瓶,缓缓将其扶正,这墓主人应该是南方人,堆塑魂瓶是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习俗。
余晏眼力极好,在微光下根据壁画轮廓大致推断出,双龙三鱼拉云车,乘着墓主人到达另一个极乐世界。
汉代崇尚事死如事生,墓室中央的浮雕石棺被明显撬动,拖动的灰痕显示刚被扰动没多久。
一般棺椁里头保存着墓主人最珍贵的陪葬品,他举着手电放轻脚步走到石棺旁,想要一探究竟。
席澍高声:“等下!”
他有些迟疑:“你别来!我来!万一就跟电视剧里头一样起尸了怎么办,我身为警察有义务守护民众。”
余晏无奈:“哪儿来那些说法,秦地是旱墓,土地偏碱性,怕是墓主人腐蚀得只剩牙齿了。”
席澍默然走上前,手搭在他左臂上,态度委婉但动作不容抗拒。
他就是看不惯仙儿一般的人摸这些东西。
“我得看看墓主人贴身的陪葬品是不是刚盗的,不然白来了,你们警察不是得提取证据链。”余晏说。
他心里头想:“把我当什么玻璃人了”,实则一意孤行地直直朝棺缝隙中探去。
棺材里头污糟黑漆一片,隐约透出些发白的头骨,这要是胆子小的可真得吓没半条命。
其中棺里头,几块环形痕迹格外明显,腿骨插在头骨上,被大肆翻动过。应该是玉壁与环佩刚被取走,并非是南宋时期的盗扰,痕迹太新鲜了。
余晏用手指蹭了下地上的石灰,如果没推断错,这应该是用现代工具强行打磨撬开的石棺。
他站起身,转头刚要说话,就被席澍一动不动灼灼盯着他的目光给噎了下去。
有些涩意:“可以确定墓葬是这伙人盗走的陪葬品,墓葬规格不低,涉及价值可以达到成百千万,说不定墓主人是史书上有名有姓的人。”
席澍置若罔闻,说:“你明天可要去庙里拜拜,别仗着年纪轻就瞎折腾。”
余晏嘀咕一句:“我可是唯物主义者。”
那人耳朵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尖得很,把笑意闷在喉中:“好,唯物主义者,科学与神学咱都得适当利用。”
余晏有些恼,要不是两人都在墓里头,非得摔门而去,谁家大男人能忍受这么赤裸裸逗小孩一样的嘲笑。
“拍个照,上去吧。”他头也不回地朝盗洞走去。
盗洞中每隔一段距离就分布着脚窝,脚窝这个东西可谓是修墓工与盗墓贼唯一一脉相承的东西了。
“我先上去。”席澍长得高大,盗洞又狭窄,他两三下就脚尖踩着脚窝,双手扒拉凹着的土块,依靠惊人的指力硬生生爬上去。
安全吊绳徐徐从顶上放下来,上面的声音传到底下有些缥缈,“你把吊绳穿好,我拉你上来。”
余晏头一下也不回,直直盯着头顶的土墙,迅速把吊绳穿带好,扬声喊:“好了。”
窄窄的洞口望着小小的天,快到上头时,一双青筋暴起的手出现在眼前,流畅的腱子肌附在手臂之上,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人。
席澍说:“我拉你上来。”
余晏搭在他那双大手上,他猛然发力,余晏脚一蹬洞壁,顺着推力就到了地上。
周贺心有余悸的拉长声说:“你们俩可不知道,我掐着秒表心都快跳出来,生怕墓塌了,咱们就得找消防来救命。”
“短期内不会塌的,墓室承重砖没有太大损伤。”余晏三下五除二把身上蹭到的土灰拍掉。
“技侦那边来短信说,预留手机号拉出来的通讯录里,居然有十六条通话记录是和被抓销赃人的,而且每次通话时间都超过三分钟。”
金林整个人兴奋得都快飘飘然成仙,“席队!我们抓个正着,让合城分局的人嚣张!”
本来昏昏欲睡的外勤们顿时双眼瞪大,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样,更卖力地在黑夜草丛里提取生物信息。
“艹,这伙人也太嚣张了,前面刚被抓一大批,还敢顶风作案,不送他们几副银手铐我都不信周。”周贺脸色极其难看。
余晏不想搭理这些,他困得眼睛都要打架,祖宗表示:早睡早起身体好,年轻后辈们还是少折腾为妙。
“真是抱歉,凌晨了还得跟我们操劳,你先上车休息吧,应该半小时左右就能好,送你回去。”席澍捂着嘴低声说。
余晏恹恹点头,眼皮耷拉着朝车走去,像是下秒就要倒头不起。
席澍迅速三五步走到车附近,用车钥匙开锁,顺便把后座车位打开,手还要虚虚扶在顶上:“您请上。”
“嗯。”余晏一眼都没搭理他,很自然地接受他伺候,一下就钻到车后座躺倒,还有些嫌弃地把外套脱了丢在一旁。
“嘶——”席澍心想:这架势可真是一点不客气,就像被伺候惯了的少爷。
他琢磨半晌就僵持在车门口,余晏幽幽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在说:你为什么不关门。
席澍问:“欠你个人情,要什么礼物别客气!”
余晏从然应道:“没说要客气。”
他顿了顿,像隔了百年的叹怀:“送我一只表吧。”
——曲曲一只表?席澍心理顿时划过劳力士,百达翡丽,伯爵等大牌名表。
果断道:“没问题!”
余晏带着含糊的困意,轻声说:“我要1931年产的Bubbleback,18k黄金的。”
什么?!多少年产的?!气愤诡异的静止,席澍沉默良久,问道:“什么牌子的。”
余晏已经半双眼阖下来,声音飘乎:“好像是叫……Rolex,我也不大懂。”
劳力士啊…那应该不会太难找,席澍转身正要“砰”得大力关门,一下想到车里头的人,又悻悻把车门带上。
第二天。
【谁懂啊,我发掘的宝藏主播,还没捂热一会儿他就火了啊!】
【热搜刷来的,直播间好多人啊。】
【老师!!求鉴定,主要是想吃瓜哈哈哈哈,等我把我祖宅里的收拾收拾也连线。】
弹幕刷得飞快。
余晏脑子就被浆糊吧唧黏住了,愣了两三秒才能反应过来。他暗自咬牙:再也不跟着小年轻们熬夜,太不健康!
这个状态肯定是不能修画的,他特地开播是为了解释一声。
“今天不修画了,跟大家请个假,回答二十分钟问题就下播。”
【补药啊!!!老师!那您排一个鉴宝吧!】
【浪漫火箭×10】
【woc,又是哪个姐妹这么富贵!!】
正中午的桌前,太阳有些刺眼,但把那双手衬得格外白皙,像透着润泽的白玉,又添手腕鲜红如血的南红串。
他轻揉嗡嗡作响的太阳穴,抬手取一只挂在笔架上的玛瑙羊毫笔,在宣纸上随意摆弄几笔,一只孤荷几朵残叶跃然纸上。
——这是禅意画,不追求逼真的形态,以“少即是多”的原则,用寥寥数笔的含蓄手法表达悠远。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会送些小摆件小铜币给大家赏玩。”余晏顿了顿,“至于参与方式,等我联系相关工作人员。”
【不嫌弃,不嫌弃!!!】
【报告老师!我想要你画的水墨画,好有感觉!我是国画研究生,这真有黄老遗风,不知道是哪个大佬这么低调。】
【但是,老师你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开播。】
【求求了,连一次线吧!】
余晏:“那我给你们连个线,取第一位。”
如雪花纷飞一般多的连线申请钻入后台,余晏把手都翻得抽筋了,才选中第一位。
每一寸骨骼都暗含力量感的手出现在屏幕中,掌背很宽,皮肤下苍勃有力的青筋在其下跳动。
男声低沉富有磁性:“帮我看看这个吧,老师。”
余晏站在桌前无奈地摇头笑,他条件反射,一下就听出这是席队长的声音,明明平常是语气都带着招摇的人,非得装神秘。
他一本正经故作不知:“想看什么。”
那边镜头取景非常狭窄,只能看到黑色桌面的一角,那双手从镜头旁取来一块双兽纹环形佩,首尾相衔,游丝毛雕工艺与浮雕技法符合东汉早期样式。
又取来一件出廓壁,目测直径8厘米左右,镂空雕刻的玉壁,卷云龙纹以对称分布,上书“宜家”二字,是高级贵族才有资格使用的玉礼器。
【我的个天娘,又来一个重量级】
【这不直接抬走更待何时!】
【直播间帽子叔叔有在吗?我是举报人】
余晏跟瞎了一样不搭理弹幕:“两个都是东汉时期,关中地区的生坑,物件没问题。”
席澍:“没问题就好,我们也没算白忙活一场,多谢老师指导。”
【主动招供!我录频了,还没白忙活一场,我呸!我呸!】
【我靠直播间上五万人了,好多人刷礼物】
【牛波一】
“别误伤友军。”席澍镜头不经意掠过警帽一角,“我是正经人。”
余晏含着笑低斥:“挂了,恭喜你。”
席澍听出了言下之意:恭喜你这么快就抓到盗墓贼了,还赤裸裸过来炫耀。
【老师!我们出息了,叔叔都来咱们这儿】
【我一下就把要打电话的手撤回】
【等下!你不要下播啊喂!】
余晏轻轻锤着头,起身朝卧室去,打算中午睡个回笼觉,手机突然嗡嗡震动。
是成聿安爷爷发来的消息:[小安,周末回家参加来老宅吃个饭,爷爷有些话想跟你说。]
上午时分。
钢筋与玻璃构建的外立面颇有未来感,这是在市中心的办公楼,从上到下宣誓着不便宜的租金。
来人一席精英感十足的西装:“成总,第一次见面,我是兆总推荐来您公司任职,负责您公司日常事务的运营。”
接过赵庭手里的策划书,余晏大步走向电梯,一面说:“我不擅长经商,多谢你帮忙。”
“咱们岐宁文化公司已经开始步上正轨了,招聘了十名商修,现在各自手里都有两三个修复古玩的单子,考古工地的外包也盘下了下郅县的战国墓葬群,现在正在招聘勘测师与技工。”
余晏客气道:“果然还是术业有专攻,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
赵庭巴巴道:“您满意就好。”
两人走进电梯,一路无阻,借着昏暗地灯,赵庭余光打量镜子里的男人。
看起来温和平煦,但他下意识不敢糊弄,
好不容易到了九层。
刚接近会议室就被“砰砰”作响的敲桌声,吓了个倒仰。
事实证明,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方元吐出来话像连发弹一样:“公司要扩大发展,必须拿下ip文创,商修和外包都赚不到大钱!!!”
“公司本来才开业没多久,路要一步步走,没成绩人家凭什么选择你来做文创!”口水都快喷出来了
吵得酣畅淋漓的双方在觑到余晏进门时戛然而止,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两人稀稀疏疏站起。
余晏脸色不变,走到长会议桌的主位坐下,摆手示意大家落座
淡淡道:“我向来只出资与负责最终的敲定,劳烦各位为公司尽兴尽力了。”
“不劳烦!”夏沣之,“是您给我们一个机会,可以肆意发挥。”
余晏双手交叉于膝尖,靠在办公椅后,语气轻巧:“大家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进度,毕竟我这个老板天天坐家里收钱也不太好。”
“您可别打趣我们,直播间都五万人在线了,我们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是帮您保障后勤。”
方元压着嗓子,凑近道:“还有您的粉丝不知道怎么摸到公司门口,非说要过来当前台呢。”
那女孩子在门口跟小萝卜一样,蹲了一晚上,第二天好悬没把方元吓没半口气。
“我带您去视察下公司。”夏沣之伸手示意。
五百多平的空间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单独隔出来四间房做办公室和会议室,剩下则都是商修区,一排的博古架上顺溜放着各类古玩物件,有陶瓷琉璃文物,清时期钟表,古玉等。
都用标签注好修复师名字,是破损,漆艺还是色彩修复,妥帖地放在架子上。
整个办公室内,工具可谓是五花八门,化学药剂,磨具刀具,超声波清洗机,鼓风机,各类矿物颜料,钉锤等数不胜数。
“那边都是客人送来修复的物件,瓷器比较多。建盏,青花,青白瓷都有,咱们根据难度收费一千五到五万不等。”夏沣之,声音压得非常低,离余晏耳边极近。
为了不打扰到几位修复师的工作,几人都尽量把脚步放得很轻。
余晏环视一圈,“怎么不做书画修复。”
方元立刻惦着脚上前:“招了古籍修复,书画修复要求的审美技术都极高,咱们宁愿不接,也不想砸了招牌。”
“也是。”余晏低头沉吟一会儿,“如果有碰到有意思的古画接下来,我亲自来修。”
夏沣之作为房管,一直在蹲守他直播间,知道余晏的技术丝毫不亚于五六十岁的老师傅,扬声应:“好嘞。”
那在锔瓷的中年修复师,刚把两片瓷片对碴对缝仔细,根据样式张合位置打算锔钉时,被这高声一吼,瞬间前功尽弃。
瞬间将里的活计放下,抬头以幽怨哀痛的眼神默默注视夏沣之。
“对不住,对不住,师傅您忙。”夏沣之双手连连摇摆,悻悻道歉。
余晏强忍笑意:“今天刚好要出门,就顺道过来,我有事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干活。”
“您这么着急吗,说实话,真没见过您这么放得下心的老板。”几人将他迎到门口出。
余晏施施然道:“我敢用就敢信。”
——之所以愿意接受兆总一方推荐来的人,就是为了双方监督平衡,一方对公司运营熟稔,一方对古玩文博精通,各有所长。
“呜——”方元愕然道:“老板您放心,我一定拼命把安玉遗址博物馆文创项目拿下!把公司做大做强!”
余晏一把轻拍他肩头:“感动太早了。”
话说完就转身离去。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方元疑惑地挠了下耳朵,他抒情还没抒一半呢。
“意思是,他叫你别画大饼。”夏沣之摇着头感慨,“咱们这位老板是实干派,不爱听虚的,走了,回去干活,咱还得招考古工地外包的勘测技术人员。”
到了办公楼底下。
余晏站在路口,迅速拦了辆的士车:“你好,我要去临池公馆。”
司机忍不住往后座上偷瞄这个青年人,模样俊秀精致到有些像大明星,还是住临池公馆!
一般来说住那上面的都是新闻热搜上的常客,再不济也是秦北那些矿业大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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