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挽。”
阿挽,阿挽。
好像他们本就该是如此亲密,本就该由他念出这个名字。
萧远潮神思已经模糊不清了,他依靠着本能,来到了薛应挽的住所。
一声声急促的敲叩声响起,屋内的人似乎早早睡下,好一会,才发出一声从梦中清醒的懒怠回复:“……谁?”
萧远潮道:“是我。”
薛应挽迷迷糊糊的,他听得出萧远潮话中急切,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顾不得其他,起身下榻,将屋门拉开。
月光瞬间倾泻入内。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巨大的身影。
他起身得急,甚至没有披其他衣物,只着一件薄薄亵衣,赤裸的脚才在地面,身形削瘦而单薄,萧远潮拥抱上来时,依旧处于半发懵之间,忘了去阻止。
衣物被轻松拉下,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萧远潮闯进屋内,反手扣上门,将他压在旁边的墙壁,牢牢的桎梏在自己身体覆盖之下。
“等等,唔——”
发间皂角清香溢满了他的鼻腔,薛应挽身,躯好软,好白,颈窝肩头散发着润腻的暖意,他的肤肉像是最柔嫩的荔枝,令人恨不得啃咬嚼碎入腹。
萧远潮也真的这么做了,他低下头,粗鲁地去亲吻舔舐薛应挽脖颈,目中流露着痴迷,一下又一下地嗅闻着这股令人上瘾的香。
“萧远潮,萧远潮,萧继!”薛应挽慌乱道,“你在干什么!不要,不要,呜嗯,你放开我——”
薛应挽胡乱摇着头,发丝散乱,他嗓中溢出哭吟,挣扎与反抗被尽数按下。萧远潮将他双手用发带捆缚在身后,抱着这具柔软温香的身子,逼他引颈就戮一般仰着皙白的脖颈,将最脆弱的部位袒露在男人面前。
第71章 既明(一)
萧远潮断断续续地亲吻着他, 动作愈发放肆,薛应挽感觉自己脖颈间不断拂上微凉气息,又被湿漉漉的舌尖舔过, 登时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他重重在萧远潮肩头咬了一口, 萧远潮没松开,只在黑暗中抬起头, 阴恻恻地看了薛应挽一眼。他瞳孔微微涣散得浑圆,像是什么冰冷的蛇类在注视着目标, 叫人栗然发悚, 骨颤魂惊。
薛应挽的反抗不但没能让他停下, 甚至更兴奋许多,他终于将这个人抱在怀中, 那么柔软, 漂亮,连同所有的香味,都彻彻底底属于他一个人。
薛应挽控制不住发抖,感受到一股浓重而压制力极强的气场, 不似寻常修士的灵气, 甚至有隐隐要吞噬薛应挽灵力迹象。
就在快亲吻上自己时,骤然感到额间印记变得冰凉,他偏过头, 呜咽道:“萧远潮, 萧远潮……不对劲,你身上……”
萧远潮眉心紧皱:“什……”
下一瞬, 屋门被从外重重破开,巨大的响声令萧远潮有片刻怔愣, 随即,一道灵流骤然袭上他胸口与四肢,剧痛令他松懈力气,薛应挽也终于得了逃脱之机。
他踉跄逃离,被进入屋外的戚长昀接住身体。
戚长昀揽着衣衫不整,眼中湿润的薛应挽,一手压着他后脑勺,一手持着既明剑,声音厉然:“萧继,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魔气。”
既明剑尖带着一丝幽蓝冷肃之气,萧远潮在这冰寒入骨的灵流压迫下终于清醒几分,他抬起头,双瞳迎着月光,逐渐收缩成了一道竖线。
“我,我……”
萧远潮看了一眼自己双手,下意识想要逃离。
既明剑气破空而落,霎时,双腿脚筋便被挑断,经脉亦塞阻,萧远潮跌落在地,艰难地看着被搂在戚长昀怀中的薛应挽。
“不要,走,阿挽,阿挽……”
他匍匐着想去触碰薛应挽一点衣角,戚长昀眼神冰冷,收起既明,将人解了手上束缚,托着膝弯搂抱而起。
薛应挽本就后悸未平,此刻更没什么心情再去顾及萧远潮,只短促地呼吸,将头埋在戚长昀颈间,嗅闻着那股清淡的檀木香。
他将戚长昀衣物紧紧攥在掌间,闭着眼,直到自己被重新放在柔软的床褥之上,带着粗茧的手指抚上眼尾,替他擦去一点湿意。
“还好吗?”戚长昀问他。
薛应挽很缓慢地点头。
“没事,只是有点吓到了……”
他衣物被扯得松散,露出大片锁骨与肩头,其上吻痕,咬痕极为明显,丝丝缕缕的长发散落,本就皙白的肤肉在烛火映照下变得如同铺了一层釉色莹润。
戚长昀眼神暗了暗,替他拉好衣物,碎发拨至耳后,瞥见腕间因捆缚太紧而留下的两道胭红。
薛应挽很少进入戚长昀内室,四周摆置规整而古拙肃穆,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正了正身子,试探着问道:“师尊是如何知道,萧远潮对我……”
戚长昀看着他,指腹移到了额心。
那抹浅淡的云纹印记早就不知何时显现,泛着一点莹色微光,更衬得薛应挽面容纯澈漂亮,又多了几分不可玷污的圣洁之感。
随着戚长昀指尖触碰,一点舒适的凉意安抚般再次传遍他四肢百骸,薛应挽逐渐放松下来,又把头昏昏沉沉地往前靠。
这回,戚长昀接住了他。
薛应挽舒服得半阖着眼:“幸好有师尊在……”
戚长昀掌心停留在他后脑勺,一下下摸着凉缎似的青丝。
“怎么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虽是问询,话语中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薛应挽闷闷地答:“我也没想到萧远潮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将他当做朋友的。还以为他半夜找来,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太过天真单纯,不是好事。”
薛应挽在他怀里轻轻嗯声,许是才脱线不久,竟不自觉地依靠着面前人,带着些许撒娇意味,声线黏糊:“我知道,多谢师尊,往后……一定不会了。”
戚长昀掌心微顿,一抹细滑的发丝从指缝间滑下,只留下浅淡的梨花幽香。
和薛应挽身上的味道一样,温软,缠绵。
缓和片刻,薛应挽才问道:“萧远潮身上的魔气……”
戚长昀道:“我已经通知了戒律堂,会有人来带他走。”
薛应挽想起,他初见萧远潮时不过七岁,而萧远潮也只比他早来门派几年,二人关系尚可的时候,也从萧远潮口中知晓一二从前之事。
萧远潮是主动拜入朝华宗的。
他生在江城一寻常官宦之家,因着母亲生下他后便离世。父亲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在府中亦并不受宠,而后长至七岁,受一路遇道士引导,主动来朝华宗求道。
照理说来,朝华宗是不收这样年纪的弟子的,薛应挽看向戚长昀:“……师尊,我想问你,当初萧远潮,究竟为什么能顺利入朝华宗?”
“你当真想知道?”
薛应挽点头:“……师尊,告诉我罢。”
戚长昀垂下眼,见薛应挽衣衫单薄,明知修行者耐寒比常人高上数倍,也依旧问道:“冷不冷?”
薛应挽愣了一下:“不……”
戚长昀将他抱上床榻,取来被子,披在薛应挽肩头与胸口,又将他搂得紧了些,只一低头,下巴便能抵在脑袋上。
薛应挽终于意识到什么,他眼睫颤颤,掌心还依旧抓握着戚长昀衣物,直到被一只大掌握紧,十指相扣,不断递送一点灵流,平复他方才惊乱。
戚长昀的身体,是有些凉的,像是天生的寒冰,如何捂……都热不了。
怪不得,要盖上被褥。
他怕自己冷到薛应挽。
薛应挽指尖微动,也问:“那师尊……冷吗?”
被褥子盖着,手握得再紧,也像是藏于黑暗之中不为人所道,冰与热交融在一起,却似融成了春日破冰后潺潺的溪流。
戚长昀低下头,怀中人抬起的眼睛对视,两只棕琥珀色的瞳珠盈盈乱乱,映着案上一点跃动的烛火。
额上还留着,自己为他设下的,近乎明显象征所有物的印记。
戚长昀声音有些发哑:“挽挽,别勾我。”
薛应挽没说话。
戚长昀闭上眼,复又睁开,语调已然恢复平常。
“萧远潮的母亲与他父亲是偶然结识,听说也曾是修炼世家的小姐。后来宁愿叛出家门,也要与他父亲这个寻常人在一起。二人婚后,她曾不慎被魔物引入过域外,在那处待了足足三月,后被朝华宗一长老所救。而后送回府中,不日便有了孕。”
“府中人知晓她肚子里多了东西,她与丈夫关系也渐疏远,若非朝华宗叮嘱,怕是早已不愿意容忍。萧远潮出生之日,她母亲也难产而死。”
薛应挽似明白什么:“所以,后来引导萧远潮拜入朝华宗的,也是当初救下他母亲的长老?”
戚长昀道:“我并不清楚其中详细,只知道这回事的存在。”
薛应挽心中顿悟了。
“所以,其实宗门知道萧远潮身份并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有魔族血脉,也还是引导着让他入了宗门,甚至在文昌真人死后将他收作宗主弟子。”
戚长昀:“是。”
那便不奇怪了。
甚至上一世,这一世,为什么吕志明知萧远潮杀害了宗门长老,依旧瞒下祸乱,选择要保下他。
薛应挽抬起眼睫,褥子下的手紧了紧。
戚长昀眉心敛起,低声道:“挽挽。”
“师尊,这不应当,也没有必要要冒着风险这么做,除非宗门还有事瞒着,关系到比除了一个宗门内出现魔族还要更要紧的事……对不对?”
戚长昀挺正的鼻梁落在他发间,长眸低垂,“挽挽,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师尊告诉我吗?”
戚长昀按着他的手,嗓音有些不稳:“千年前,朝华宗曾得到了一本预言,名为《山河则》,其中便提到,朝华宗弟子,必生魔种。”
果然,这一点与上一世一模一样。
“所以,其实朝华宗早就知道萧远潮很可能就是那个魔种,但却要故意留着他,待他真的生了魔气,再顺理成章交出去。不光能避免被人利用预言生事,还能为宗门再搏出一个‘为大义而不惜牺牲宗主大弟子’的名声。”
“你很聪明。”戚长昀道。
“只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沧玄阁想必也早知内情,可即便如此,却还要让宁倾衡与他结为道侣,两人这百年间,却无一点情意……师尊可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戚长昀:“我说过,我向来不会去理会宗门之事。”
“当真?”
“何必骗你。”
确认戚长昀与此事无关,薛应挽反倒松一口气。
他不希望自己的师尊被涉入到任何一淌污水之中,害怕看到心中一直敬仰的人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更害怕……从前世开始,师尊都参与其中。
好在,戚长昀还是那个戚长昀。
从前薛应挽并非没有与戚长昀如此亲近过,可到了这世却实实在在是头一遭,心中生出巨石落地的松懈与贪恋来,不自觉地便想更紧地去依赖。
似乎唯独在师尊怀里,才能有一分别于尘世外的安全感。
腰上掌心只隔着亵衣传来冰凉,两人的发丝早就在拥抱与话语间纠缠在一处,绵密的乌黑中绞着细碎的银,像是阒夜中划下的一道道流星白练。
戚长昀嘴唇贴在薛应挽耳侧,声音饱含一股难以言明的欲沉:“挽挽,方才,萧继还对你做了什么?”
“师尊问这个做什么?”
“你入宗以来, 倒是招惹了不少人,”戚长昀今日竟生了心思,与他一个个数来, “杭白,越辞, 萧远潮,黄争衡……还有谁, 那个好帮忙的小弟子蔓菁,和你的师兄魏以舟, 顾扬关系也十分近。”
戚长昀往日说话能简则简, 少有一口气讲这样多的时候, 薛应挽落下一件心事,掀起眼, 盈盈望他:“师尊难道还管着我交朋友么?”
“没有, ”腰间手掌将人揽得更紧了些,戚长昀冰凉气息落在他耳廓,“我很开心,你能在宗门有朋友。”
薛应挽其实更习惯与师尊这般相处, 倒让他想起前世二人还未关系冷僵, 日日被师尊抱在怀中的日子。
不由出言打趣:“师尊在外人面前像座融不化的冰块,私下待我却是热忱得很……魏师兄他们知道师尊还有,这样一面吗?”
戚长昀轻笑一声:“他们也不知道, 你会被我抱到床上来, ”许是知道自己身上冰寒,又问, “抱我这么久,还不冷?”
“不冷。”
“初见你时, 还有些惶恐,见谁都战战兢兢,弄了个拙劣的易容,想防着谁?”
薛应挽从褥中伸出一只手,去绞几绺戚长昀的头发,银白发丝雪一般从指缝倾泻,细细凉凉。
“那现在呢?”
戚长昀侧下一点脑袋,任他更方便把玩。
“胆子大起来了,敢做这些……大不敬之事。”
薛应挽也自觉,自百年后重走这一遭,虽还是习惯性待人与善,不忍看欺凌侮。辱之事,心性却不知何时开阔许多。又有师兄疼爱,同门敬重,连与人言话,都带了几分纵。
“师尊觉得,我这样好是不好?”
“再骄纵一些也无妨。”
薛应挽也笑,轻轻巧巧地去贴戚长昀胸膛,犹记得小时足足十年间,每日这样抱戚长昀,晚上总睡得特别香。
戚长昀道:“还没回答我,萧继……方才都对你做了什么?”
“师尊来救我,不都什么都看见了么?”他抬起手,两只润白清瘦的手臂揽住戚长昀脖颈,有些委屈后悸,“再晚来一步,就不好了。”
戚长昀抱他顺势在榻上倒下,掌心从始至终也没离开过腰间,被褥被薛应挽体温捂出一点暖意,半遮盖在两人胸口。
从戚长昀角度,恰好能见他颈间锁骨被吮吻出的红痕,在大片皙白中极为醒目。
腕上留下的绳痕同样显眼,戚长昀指腹摩挲那处痕迹,问道:“疼不疼?”
“师尊握着,就不疼。”
戚长昀捧着他纤细的腕子,托到嘴边,很轻地吻过,带着一丝寒凉。
薛应挽身体凑入他怀中,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师尊……离我而去,我在世上没了亲人,此后如何后悔,都再找不到师尊了。”
戚长昀道:“我不会离开你。”
薛应挽抱得很紧,似乎当真怕会有一日再次失去他,身上软香漾在空气中,二人交颈厮磨,乱发再一次缠在一处。
他很久没这样亲近地去闻师尊身上的乌木檀香,没睡好过一个觉了。
第二日晨起,萧远潮身上竟有魔气之事已然传遍了朝华宗,他昨夜被戚长昀断了手脚筋后便被赶来的戒律堂弟子带走,关在三重紧锁的地牢之内。
与他预想的不错,朝华宗很快向外散发出消息,公开当初《山河则》未全的后半本,阐明预言之事并非故意隐瞒,而是想要亲自找出,以免祸乱。
其次,便是宣告,于十日之后,当众处刑魔种。
依照古籍而言,魔本不叫做魔。它们最初生于世间混沌,曾与清气共存,是最古老的构世之气,而后堕于下界,经千万年世上重重恶陋,污浊催灌,这才滋生了最初的“魔物。”
魔物吃人间恶意滋养,生出灵智,虽有超乎寻常的天赋与灵力,所到之处却往往带来灾厄,在万年前人魔一战中被驱赶至域外,并设下结界以防再度侵袭。
可一万年过去,当初的大能早已飞升仙人,结界逐渐不稳固,加之万年前曾有魔物与妖,人曾混血潜伏世间,所有人都在担心,魔物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而魔种,便是引诱魔物大量复苏的关键。
界碑在百年前就出现预言,魔种即将现世,只是这些年来各宗门严阵以待,却迟迟没有动静,不少人都逐渐放松了警惕。
直至——朝华宗宣称,魔种正是宗主疼爱的大弟子,萧远潮。
这般大义灭亲,不仅没有遭到众门派因魔种现世之事抵制,反倒夸赞朝华宗深谋远虑,更是毫不包庇,其心可赞。
薛应挽听弟子讲述,一一点头称是。
来到戒律堂时,正逢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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