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这种事情,当真存在么……”他目光匆乱,口中喃喃,不可置信地讲,“这分明是,能够逆转时空,修改因果的阵法。”
第58章 秘境(七)
有关于时间, 空间的术法从来都被鼎云大陆列为禁忌,原因无他,此类术法太过强大, 甚至可能涉及整个世界的根本——因果。
好在,除却那些莫须有的传闻, 从来没人真正见识过这些或阵法或禁术或神器的存在。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以为只是谣传, 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如此厉害到足以逆转因果的术法。
可也正因为因果类术法如此强大,即使只是传说, 也依旧会有无数人为之前赴后继寻找, 妄想能得到哪怕一点存在的可能性。
万年来, 皆无功而返。
薛应挽从未想过,他会在此处见到有关扭转时空的阵法, 甚至一时因此而震惊不已, 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越辞先一步将他从这令人不住沉迷的宏伟壁画抓拉出,捂上他双眼:“别继续看,上面有能惑人心智的术法,再继续看, 会沦陷在里面。”
眼上热意传来, 薛应挽一点点平复心中躁动。
那画中果真有惑人之意,就像一道旋涡,险些要将他吸入进画中沉沦, 需极强大的精神力才能与之抗衡。
“壁画中所画阵法, 是真是假?”
“我听说,江洄门的门主一直在寻找与因果有关之物, 此前先到庙中的,会不会是他派来的人?”又问, “若是他们已经提早一步来到此处,那阵法是否也已经被熟知?他们人又去了何处?”
“我倒是也很好奇,”越辞端详着满墙壁画,已然用了法器辅助,依旧在不间断的刺激下有些不适,“我上一把结束得太快,没有打过这个副本,也不知道……还有这一条支线。”
薛应挽拍他的手背,重新恢复视线后不再直视壁画,加快些许步伐,径直往前走去。
“此处不对劲,”他说,“若前人比我们先一步看到壁画,知晓此处有能回溯时间的阵法,他不可能没有想法,需得想办法阻止才是……”
“为什么?”越辞道,“就算真的有这种阵法存在,也与我们无关,让他们争抢又如何?”
薛应挽摇摇头。
“世界运行有他原定的轨迹,在入门后的课程中就有学过。若是人为强行返回历史进程中搅乱,就算只是一件小事,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造成不可挽回的效果,甚至连使用者也可以会付出生命代价。”
“祖父悖论,这我知道,”越辞不在意道,“既然这么严重,你们还争抢着要去找?”
“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薛应挽说。
“想要时间回溯之人,必定曾经做过让自己无比后悔的事,为此,才不惜一切,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想要一个能够重来的机会。”
越辞身形忽而僵了一下,方才的吊儿郎当也消失不见。
“那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半刻钟后,停在回廊终点,一道厚重石门之前。
都到了这一步,必然是要将一切都查探清楚。
正打算强开,石门却发出轰隆震耳之声,继而缓慢朝两侧移动。
就这般……自己打开了?
不等薛应挽疑惑,反倒门中之人“啊”地一惊:“是你们?”
竟是从庙中就与他二人分散的雁行云。
那身灰色道袍又被划烂些许,凌乱地披挂在身上,拂尘也不见踪影。
门内独他一人,不见雁谨踪影。
“你的徒弟呢?”薛应挽问道,“你们不在一起吗?”
雁行云摇头,脸色难看。
“那些东西……涌上来之后,我就与他一道往下跳,可不知为何,我们却没有在同一处落下。后来我晕厥过一段时间,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甬道中。”
甬道?那便是与薛应挽和越辞落点相同,追问下去,他竟也是通过这样方式穿过甬道,同样看到了回廊上的壁画。
可他们从始至终也没有相遇,甚至根本没有发现对方的痕迹,且雁行云竟比先跳下此处的薛、越二人还要早一步离开,难不成这阵法连接的时空也有差别。
“先进来吧,”雁行云抓了抓头发,苦笑,“我穿过回廊后,就到了这个地方,本以为石门之后会是新的路,想着去找阿谨,没想到却见了你们。”
薛应挽与越辞踏入门内,看到了一间十分奇特的屋室。
室内极为宽阔,一眼望不到头,满目皆由琉璃制成,通透晶莹,能反射出室内景象。
屋室干净得有些可怕,像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镜子迷宫,让人分辨不出身在何处,唯独脚下似被划分成了无数方格,隐约觉得有水流涌动。
“雁兄方才在此处,可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越辞发问。
“我来的时候什么样,你们现在看到就什么样,短短一会,能有什么变化?”
越辞往屋中走去,眼神晦暗,对薛应挽道:“要是一会有什么意外,就捏碎琉璃牌跑路,明白吗?”
“……不用你说,自然也知道。”
此处实在太大,薛应挽与他从另一侧向屋内观察。越辞随口问道:“雁兄,我们在此处,你徒弟怎么办?你不担心他么?”
“这地方来来回回弯绕,想找也找不到,”雁行云顿了一下,继续道,“何况,他一向很聪明,就算没有我,应该也能找到破解的方法,不会被困在原地。”
“可我们从甬道走出,无一例外来到了这里,却迟迟还是未见阿谨,”薛应挽环顾四周,以剑试探这些厚重琉璃,“说来,你与他还真不像是师徒,分明自己这样厉害,却什么也不教他。”
雁行云笑了笑:“说过了嘛,有时候,人活着,开开心心就好。他不喜欢修行,那就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再好不过。”
“我也这么觉得,要是我以后收了徒弟,大概也会跟你一样懒得教,”越辞握着无名剑,剑身敲击在一侧琉璃墙。
须臾,沉下声音,忽道:“不过,我一定会保护好他,而不是利用他,背地里做些什么害人的事!”
下一瞬,寒芒骤闪!
无名出鞘。
薛应挽与越辞同时出剑,剑尖方向正是雁行云。
剑光交错,攻势极为凶猛,雁行云只肩沉落肘,双手交揉,一吐一息之间,便用温醇的章法化解了这两道凌厉剑气。
“哈,”他笑了一声,“你们怎么发现的?”
“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说,我和你认识少说也有一百年,你从来只爱带着你那小徒弟一起,从不与人同行。怎么,这回却这么爽快答应一起走?”
“越兄这就冤枉我了,”雁行云一招左揽雀尾,将灵流在掌间聚成球形,一分一推,冲着薛应挽方向而去,“明明是我那小徒弟缠着你的相好,我才不情不愿同意的,何况秘境凶险,找个搭伙的也是人之常情。”
“雁兄不用拂尘,掌法也是顶尖,”越辞继续道,“接下来,就是在庙中。”
“分明能与我们一起,你却刻意避开,且显然对位置极有把握,直到我们选择坠下,你依然在上方占据着一个胸有成竹不会落下的位置。”
“最后让人能确定的,是你现在的表情——”
“你自己看过吗?那么多镜子,怎么没去照一照,就能发现你现在目光有多恐怖,像是筹谋已久,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越辞一步步与他周旋,薛应挽看准机会,脚尖移位,点地跃起,腕间翻转,聚力抽剑而上。
这是戚长昀曾教过他的剑法,名畅意,共十式,他只学到了第四式,却也是修者全力以赴,攻势最为猛烈的一势。
这招用了十成力气,剑气如河出伏流,铮铮而至。
若落在常人身上,非死即残。
可雁行云连头也未曾回过,掌中力道一推,击退越辞同时,竟将后方薛应挽同时波及。
隔空打力!
能用出此招之人,境界定然在渡劫期之上,就算压制修为至元婴入秘境,依旧能凭借深厚对战经验取得优势,何况只是越、薛这样区区百年修为小辈。
剑气掌力相撞,余波浮荡,越辞已然脱力,瞪目粗喘,最后一刻朝薛应挽喊道:“快走,捏碎琉璃牌!”
他也从怀中取出那块琉璃牌,两人几乎同时将琉璃牌捏碎,可连那碎琉璃落在地面,所处境况都没有任何改变。
雁行云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答:
“好了吗?”
“雁行云!你做了什么?”越辞喝声发问。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这地方特殊,能隔绝与外界的联系。喻栖棠给你们的东西,失去联结,也就等于废了,”他眉眼带笑,“算不算是天助我也?”
越辞面色少有的凝重起来。
“不过没关系,”雁行云长出一口气,掌风慢慢收回,同时掐上两人脖颈,“其实,我还是将越兄当做好友的。”
呼吸逐渐滞塞,薛应挽视线变得模糊,隐约听到雁行云最后一句话语:“安心安心,当了这么久的兄弟,我也不是不讲情义,会给你俩留一条命的。”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只剩下一点微弱吐息。
他依旧身在那间琉璃室中,在去了掩盖术法之后,周遭场景早已变换得令人讶然——
他们脚下并非琉璃镜面,而是一条长长的,蔓延了整个屋室的蜿蜒河道,由四方起,聚于室中央一块圆形冰台。
河道中间,尽是鲜红的血。
薛应挽艰难抬头,看到被丢弃在一起,垒叠成人山状的尸体,他们面色青白,躯干干枯,显然是被抽干了血液而死。
这些鲜血经由河道流通,勾勒出的形状,赫然便是此前在回廊所见的时光回溯阵法。
那些在秘境中失踪的弟子,竟都被雁行云引到了此处!
薛应挽脸色煞白,越辞与他被丢在一起,此刻一道极低的声音传入耳中:“醒了?”
“你一直醒着?”薛应挽惊讶。
“我抗性拉得很高,几乎没有毒药术式能让我昏迷,”他闭着双眼,掌心微动,将源源不断的真气灌注入薛应挽身体里,“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随着真气注入,虚脱无力的身体一点点恢复,而雁行云显然对自己的术式很有信心,丝毫没有发觉二人已然清醒。
他将昏睡着的雁谨放到中央琉璃台上,又取了他一滴指尖血,顺着琉璃台往下滴落汇入血池。
薛应挽恢复灵力,挣脱了身上绳索,越辞则看着雁行云忙碌,好奇道:“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本来还不明白,现在懂了,”薛应挽道,“依照壁画内容,时空回溯阵法并非凭空而成,而是需要一个契机,我想他用雁谨的血,大概就是想回到……与雁谨曾经有关的时候。”
二人的剑就在不远处,薛应挽正要取回,越辞已然拦住他:“我来,你打不过他,不如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救下人。”
无名剑是他本命剑,本就要唤灵之效,只动了动掌心,剑鞘便应召而至。
长剑瞬时出鞘,越辞闪身到雁行云身后,挥剑劈砍而下。
金石相撞之声响起,连琉璃室也震抖,雁行云掀起一点眼皮,手中随意取来的一把弟子佩剑被生生震断。
“居然能提前醒来,越兄,还是小瞧了你。”
越辞笑道:“雁兄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下一剑倏然而至,雁行云徒手相挡,却被剑气逼退,不由“哈”地感叹一声,看向越辞手中长剑。
“越兄这把剑非同一般啊,我自认见多识广,看了不少剑,就算是上阶神器,也没有一把同你手中剑一样锐利的。”
“自然,”越辞并不谦虚,“这是天阶神器。”
“看来越兄才是真正深藏不露,在下佩服。”
无名实在凶猛,二人如今被秘境压制同样修为境界,纵然雁行云招式熟练,依旧耐不住神器的攻势。
两人在场中行过十数招,雁行云面色逐渐难看,主动求和,道:“不如就此为止,越辞,我让你们走,你也别再阻止我,怎样?”
薛应挽此时也彻底恢复体力,他同样取回自己的剑,目光看向昏迷不醒的雁谨:“你要启动时空回溯,还差几个人?”
雁行云一顿,答道:“差一个人的血,你二人一人一半,恰好,”他抗下越辞一剑,身形不稳,退后几步,神色燥烦,“越兄,我说了,我没想要你们的命。”
“你为什么要启动回溯阵法?”
“有不甘后悔之事,自然想去挽回。”
“你要救人?”
又是一剑,雁行云躲避不及,被剑气伤了脸颊,冒出一缕血珠,“与你何干?”
薛应挽看着他,忽而说道:“你是江洄门前门主,朝别,对不对?”
到了此时,雁行云也懒得继续隐瞒。
“你倒是聪明。”
薛应挽道:“我听说那江洄门门主除却用弓,便是习得一手好掌法,唯独一只眼睛曾受过伤。你用拂尘之时,手势是习惯搭弓之人所用,且每每与人讲话,尽管注意克制,依旧微偏过脑袋,将视野看得更清。”
朝别嗤笑一声。
“真是……算我倒霉。”
“要是一开始避开你们,多找个普通弟子就好了。”
无名剑势太强,他体力逐渐不支,许是知道自己会落败,最后咬牙,问越辞道:“你们当真不愿意放过我?只一个人,让我再找一个人,阵法完成之后,我随你们爱怎样怎样!”
“我很随意的,你得问我老婆。”越辞露齿而笑,剑招在手中越发熟练,仗着砍不坏,剑气肆意挥砍在琉璃镜面之上。
朝别转头看向薛应挽。
薛应挽道:“雁……朝别,往事不可追,历史已经注定,强行去更改不会有好结果。何况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阵法,谁也不敢保证真假,和使用之后又会如何,你为什么非要强求呢?”
“你们不明白,”朝别说,“哪怕一丝机会,我也会去尝试。”
“你非要如此?”
“你非要拦我?”
“是,”薛应挽道,“大阵启动的后果无人能够承担,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何况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你……”
他不忍再看,不忍再讲。
越辞也道:“你就听我老婆的吧,他不让,我也不会让你去开启阵法的。”
朝别呵笑一声。
越辞本闲然地与他对招,一个倏忽,发现朝别身影就这般在眼前消失,直至薛应挽喊声响起:“不要!”
一股绵稳之力将越辞推向墙面,朝别将自己所有灵力用在了这一招式上。
并非杀招,却能暂时制住他的行动。
大意了。
越辞胸口闷疼,身形沉重抬不起力气。
“越兄,多谢了!”他笑道。
越辞眉心紧皱,急切运功破开经脉。朝别瞥他一眼,来到那处阵法中央,化刀割破自己腕上动脉,再以灵流之力引导,大股鲜血汩汩流出。
最后一点阵法也要被填满。
他要用自己的血去强行开启大阵!
朝别知晓自己要流失生命,勉力分出最后一丝心神,让自己能够保存灵识进入大阵。情急之下,薛应挽三两步上前,两指并起交叠,指尖快速掐诀,结印,使出了朝华宗抽魂之法。
他并没有足够把握,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抽魂之法本是用来搜查此人灵识中异样,可朝别现下是将灵识放出,他却想借用反向抽魂按回将灵识按回肉身。
阵法将将大成之时,朝别最后的血却没能逼出,转而应对突然袭来的薛应挽。
两相剧烈对撞,薛应挽亦感到自己的元神被影响,心神紊乱,口中亦吐出大口鲜血。
“阿挽!!!”
两人谁也不愿退让,灌入更多灵流对抗,压迫之感渐甚。到最后,薛应挽甚至呼吸困难,眼前发白,感觉像是自己体内灵力被吸入一般。
朝别亦到了极限。
他咬紧牙关,去抵抗薛应挽灌注之力,跪在地上的身躯依靠膝盖向爬行:“让我,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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