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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情道(比卡比)


宋玄机不置可否,视线从剩下的法器中一一扫过,而后将中低级的法器排除到一边,只留下高级法器:“过来,自己选。”
贺兰熹:“为什么?”
宋玄机凉凉道:“免得我再被你怀疑居心叵测。”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贺兰熹心虚道:“我没有怀疑你居心叵测。我只是怕再乱用法器我会……”
宋玄机挑眉:“会?”
贺兰熹很不好意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会硬。”
宋玄机:“。”

对无情道弟子而言,“会硬”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他情欲未断,道心不定的表现。
贺兰熹因为自己身体的反应深感羞愧。但他转念一想,连宋玄机这般无情道的天选之人都能硬,他偶尔硬一硬应该对学业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宋玄机没有就他会硬一事做出回应,贺兰熹以为这个叫人窘迫的话题已经过去了,便开始着手为自己挑选法器。
挑到一半,他冷不丁听见宋玄机问:“几分。”
贺兰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宋玄机:“几分硬。”
贺兰熹:“。”
宋玄机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毛病,这辈子还能不能改,能不能改!
宋玄机好像以为他没听懂,特意补充了一句长句:“倘若当日在【风月宝匣】内,算你有十分硬,那么方才看春宫图时,你有几分。”
宋玄机的问题已经够离谱了,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大概一、一两分吧。”
宋玄机“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贺兰熹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莫名有些不平衡,忍不住问:“你呢?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玄机:“嗯。”
贺兰熹:“真的假的啊,那我有点不理解你了。”
他可以证明,宋玄机是可以有反应的。刚才的春宫图那般香艳诱人,宋玄机难道真的能全程心如止水?
宋玄机:“我更不理解你为何会对着两个陌生人有所反应。”
贺兰熹无言以对,干脆破罐子破摔:“因为我道心不如你,行了吧?不过你也很可疑啊,干嘛突然问我有‘几分硬’这种奇怪的问题。”
宋玄机:“今日的长句任务尚未完成,我用之充数。”
“……”贺兰熹感觉自己再和宋玄机多说一句话就要原地发疯。他闭了闭眼,深深吐出胸口的浊气,一脸麻木道:“原是我不该问。”
说完这几个字,贺兰熹牢牢闭上了嘴,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他再主动和宋玄机说话他就是无情道的狗。
只要宋玄机足够了解他的本性,就应该知道如果他半天没说话,那不是在学习就是在闹脾气。
贺兰熹神色冷淡地坐在椅子上,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宋玄机先开口问他:“选好了么。”
……所以他脸色摆了这么久宋玄机却以为他在思考选哪个法器吗?!
贺兰熹一阵窒息,冷冷道:“我不要选。”
宋玄机不解:“为何。”
贺兰熹委屈又强势地拍案而起:“宋浔你要是觉得和我说长句依旧只是任务的话,那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和我说了,我不要了!任务取消,取消!”
宋玄机看着他,眉间微蹙:“你在生气?”
贺兰熹本来只是有一点点生气,被宋玄机这么一问,生气中又平添了几分难过,眼眶都无法自控地微微泛起了红:“你根本就不喜欢和我说话,以前都是因为我要求,你才不得不说的……”
也不知是不是出现了错觉,贺兰熹竟然在宋玄机身上隐约看到了“手足无措”四字。宋玄机静默许久,道:“不是。”
你看你看,连安慰都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贺兰熹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上演一出拂袖而去,摔门很响的戏码。可他才走了两步,宋玄机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贺兰熹。”
宋玄机多以字称呼他,甚少叫他的名字。贺兰熹突然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脾气闹得太过分了,毕竟宋玄机也没做错什么。他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我先回自己仙舍了,明日我也不和你一起去迷津渡了,但我还是会和你坐一起的。”
宋玄机:“你……”
宋玄机话未说完,贺兰熹霍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快速的“咻咻”声。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到几道如同蚕丝一般晶莹丝滑的丝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他的腰,而后将他猛地一拉——
贺兰熹措手不及,受力踉踉跄跄地向前一扑,来不及拔出载星月斩断丝线,一头撞进了宋玄机怀里。
宋玄机扶着他站稳,问:“还好么。”
贺兰熹注意到宋玄机的腰间也缠着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丝线。丝线将他们牢牢地绑在一起,长度只有一条手臂那么长,一旦他们之前的距离超过这个长度,便会被丝线硬生生拽回去。
贺兰熹惊讶不已,差点都忘了自己在闹脾气:“这是什么?!”
宋玄机扫了眼桌案上的法器使用说明册:“【春情茧】,合欢道低级法器之一。”
贺兰熹:“它有什么用途?触发条件是什么?”
宋玄机:“不懂。”
贺兰熹狐疑道:“你不懂?太华宗内除了《丹药学》相关还有你不懂的东西?”
宋玄机面不改色:“很多。比如我不懂你刚刚为什么要生气,我从来没有不喜欢和你说话。”
贺兰熹蓦地一怔,腰上登时被丝线缠得更紧。
宋玄机你就不能好好解释吗,非得在紧要关头说这种让人分心的话!
两人没时间多说,丝线在短时间内大量繁殖增多,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型春蚕正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疯狂地吐丝织茧。
不一会儿,贺兰熹脚下不再是地面,头顶也不再是天花板,目之所及一片茫茫的白色。
【春情茧】彻底织就,将他和宋玄机二人困在了一方狭小到站都站不起来的密闭空间里。
整个空间满打满算和一张床的大小差不多,好在并不会让人有窒息之感,身下的蚕茧也像床铺一般柔软舒适。
贺兰熹和宋玄机一人坐在情茧的一头,面面相觑,腰间相连。
贺兰熹:“我们会死吗?”
宋玄机:“此物无害。”
贺兰熹:“怎么出去?”
宋玄机:“强行突破即可,但这毕竟是绯月真君的法器。”
强行突破意味着【春情茧】也要被毁,他们可不能弄坏一院院长的法器。
贺兰熹没好气道:“知道了,那我们一起等死吧。”
宋玄机沉吟片刻,说:“低级法器大多有时效之限,最多不过三个时辰。”
贺兰熹:“承您吉言。”
宋玄机顿了顿,似有一丝犹豫:“还在生气?”
贺兰熹盘腿坐着,双臂一抱,脑袋一扭,不给宋玄机正眼。
宋玄机:“……”
贺兰熹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宋玄机的反应。只见他那位美人道友端正地跪坐着,垂着纤长的睫毛,脸上宛若一块未经雕饰的美玉,找不出一丝一毫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完全不像是会哄人的样子。
贺兰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总归是屁大点事,哪里值得他和宋玄机生气。
既然宋玄机说他从来没有不喜欢和他说话,那他还是快点和宋玄机和好吧!
贺兰熹正要开口,宋玄机却先他一步有了动作:“贺兰熹。”
贺兰熹循声看去。
宋玄机抬起手,轻轻地取下了发间的流苏金簪,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想玩吗?”
贺兰熹蓦地睁大眼睛,深色的瞳孔映照着金簪不断晃动的残影。
宋玄机在贺兰熹的脸上看到答案,将流苏金簪递了过去:“给你玩。”
贺兰熹低头看着静静躺在宋玄机掌心中的金簪,问:“你是认真的吗?”
宋玄机点头:“嗯,别气了。”
贺兰熹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了一滚,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在宋玄机掌心,终于握住了那枚他肖想了许久的金簪流苏。
它和它的主人一样,光华璀璨却又冰冷锐利。可一旦将它握在了手心,你会发现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冷。只要握紧一点,再握久一点,它就会如你所愿的发热发烫。
贺兰熹双眸亮如晨星,兴奋地问:“宋浔宋浔,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玩这个?”
宋玄机淡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生辰嗜好,我为何会不知你对它感兴趣。”
贺兰熹笑了起来:“那我能给它取名字吗?”
宋玄机:“随你。”
贺兰熹像一只新得了玩具的小灵兽,对着宋玄机的发簪爱不释手。
因为宋玄机素来举止从容,他都没见过金簪剧烈晃动的样子。
于是,贺兰熹以不同的手速将流苏金簪晃了好多遍,这样还觉得不够,又要宋玄机把金簪戴回去,他想看金簪在宋玄机脸庞两侧晃。
宋玄机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不。”
贺兰熹失望地“啊”了一声:“为什么?”
宋玄机:“此次若应了你,下次便不知该拿什么哄你了。”
“那我以后不和你闹脾气了便是。”在狭小密闭的情茧里,贺兰熹只能手脚并用地爬进宋玄机怀里:“戴嘛戴嘛,宋浔,你戴着晃给我看……”
贺兰熹努力直起身体,试图将发簪插回宋玄机发间,不料却被对方反手扶腰,轻轻松松按了下来。
贺兰熹顺着这个姿势乖乖躺下,脑袋刚好枕在宋玄机的腿上。
“离破茧的时辰尚早。”宋玄机垂眸看着他,“睡一觉罢。”
贺兰熹自下而上地和宋玄机对视,眼帘一眨:“我还没玩累,我睡不着。”
宋玄机:“我背《九州史》。”
“……你千万别。”贺兰熹在宋玄机怀里翻了个身,将流苏发簪顺手插在了自己发间。他趴在宋玄机腿上,道:“宋浔,你来教我怎么吵架好了。为什么我总是说不过你呢?你有没有什么秘诀呀?”
宋玄机:“。”
日落西斜,天色渐晚。【春情茧】无声无息地吐出情丝,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将少年们青涩悸动的秘密天地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次日清晨,贺兰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醒得比宋玄机早。
【春情茧】在他熟睡的时候已然自动破解,他现在正和宋玄机一起,躺在太华宗统一标配的床上。
仙舍的床原本只供一人使用,如今一下躺了两人自然会显得拥挤狭窄。或许正因如此,宋玄机才没有端正平躺,而是和他一样侧睡着。两人在床上面对面,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清浅的呼吸。
一睁眼就能欣赏道友的睡颜,贺兰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若不是祝如霜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感觉他能看到大中午。
祝如霜:“时雨,你在哪呢?!”
贺兰熹瞧见使用中的传音符,不想吵醒宋玄机,连忙用一只手帮宋玄机捂住了耳朵:“我在仙舍啊。”
祝如霜:“你在谁的仙舍?”
贺兰熹:“就……仙舍。”
祝如霜:“我方才去你仙舍找你,你似乎并不在。”
贺兰熹心虚得不行:“啊,这个……你有什么事吗?”
祝如霜:“你说什么事?第一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和宋玄机今天是不打算来上课了吗?”
贺兰熹倏地一愣,看向窗外的天色,果然比他平时起床迟了不少。
“我我我马上就去,你帮我和宋玄机占两个位置!”贺兰熹匆匆说完,正要叫宋玄机起床,低头一看,宋玄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被他捂着一只耳朵,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我们要迟到了!”贺兰熹睡在床的里面,手忙脚乱地从宋玄机身上翻身下床:“今天第一堂可是无咎真君的课,快快快!”
无咎真君,姓名孟北骁,混天道院院长,也就是长孙策那家伙的亲师尊。
无咎真君是出了名的护短,他有多把混天道弟子当宝,就有多把其他道弟子当草——尤其是无情道弟子。
无咎真君对自己是江院长手下败将一事耿耿于怀,对无情道三美总会格外“照顾”一些,美名其曰是在严格要求。贺兰熹在谁的课上迟到都不想在他的课上迟到。
宋玄机从容起身,见贺兰熹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要冲出门,问:“你很想全宗都知道昨夜我们是一起睡的么。”
贺兰熹莫名其妙:“你想吗?”
宋玄机道:“我都可。但你若不想,便把发簪取下。”
贺兰熹往头发上一摸,原来宋玄机的发簪还戴在他身上。
两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紧赶慢赶地赶到迷津渡,却依旧没有逃过迟到的命运。
人高马大的无咎真君守在讲堂门口,远远瞧见两人,大喝一声:“都给本座站住!”
被逮个正着的贺兰熹哭笑不得。这是他入太华宗后第一次迟到,居然还能有宋玄机陪着一起。不得不说,有点好笑。
贺兰熹和宋玄机并排站在讲堂门口。无咎真君颇为新奇地瞧着两人:“你们以前可是从来不会迟到的,今日是怎么回事?小贺,你来说。”
宋玄机:“他不姓贺。”
无咎真君一脸诧异:“那他姓什么,是本座记错了?”
贺兰熹则一脸诚恳:“您没记错,是我姓错了。”
宋玄机:“。”
他感激宋玄机帮他纠正错误,可惜现下并非和无咎真君抬杠的好时机。贺兰熹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一个可以让他和宋玄机免受责罚的解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贺兰熹道:“我们睡过头了。”
宋玄机看向他:“?”
贺兰熹:“。”那你要我怎么解释,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睡过头了啊!
无咎真君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再说本座偏心了啊——贺兰熹宋浔二人无故迟到,就在这里站上半堂课再进去罢。”
全宗第一和第二的无情道在迷津渡被罚站,这足以成为轰动全宗的大消息。哪怕是在上课时间,这个消息依旧火速传遍全宗,引来各道各院的热烈讨论——
合欢道:“两个人同时迟到?可疑,十分可疑,谁知道他们昨晚一起做了什么。”
太善道:“搞不懂你们合欢道,别总是拿你们那一套去揣测旁人好么。”
混天道:“无咎真君威武!”
律理道:“不论何人,迟到理应当罚,全宗第一第二亦然。”
万兽道:“也不知无咎真君会如何惩罚贺兰时雨和宋玄机。插一句嘴,现在我们道院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唯我道:“贺兰熹和宋浔被罚站了?关我屁事。”
逍遥道:“好多人啊!话说有人知道食肆中午有什么菜吃吗?”
长孙策清早刚好没课,听到该“喜讯”后,二话不说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奔迷津渡看热闹。
“天呢,这不是我们太华宗全宗第一和第二么。”长孙策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明知故问:“两天不见,你们怎么混成这样了?”
贺兰熹生无可恋地站着:“迟到了。”
长孙策:“迟到?你们昨夜干什么去了还能搞到一起迟到?”
宋玄机:“与你无关。”
长孙策:“看看看,急了急了,哈哈哈哈哈哈——”
长孙策笑到扶墙,把正在上课的亲师尊给笑了出来。
“何人在此喧哗?”无咎真君怒道,“你们两个无情道就是这么罚站的?今日晚上就给本座关禁闭去!”
贺兰熹毫不客气地“出卖”损友:“启禀真君,是长孙经略先和我们说话的!”
无咎真君和长孙策的表情同时僵住。
“真君,”宋玄机淡声补充,“迷津渡禁止放声狂笑。”
无咎真君再怎么想护短也不能当着学生的面偏心,除非他想被其他院长群殴。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经略,你晚上也和他们一起关禁闭吧。”
长孙策:“。”
傍晚,无咎真君对贺兰熹,宋玄机及长孙策的处罚结果下来了。万兽道院弟子愿望成真,他们三人被派去后海,给忙不过来的万兽道弟子打下手。
任务共有两种形式,其一,清理灵兽们进食后在海边山丘上留下的残渣,可以用术法;其二,照顾一些刚出生不久,暂时离不了人的灵兽宝宝。
夜里,两白一黑三名少年站在山丘上吹着海风,长孙策对任务的分配提出了严肃的抗议:“凭什么只有我要去清理残渣?”
贺兰熹:“第一,要不是你犯傻,我们三人何至于此;第二,要不我们打一架?”
于是,长孙策的抗议到此为止,默默转身走进了山丘。
贺兰熹轻身一跃,和宋玄机一同落在了沙滩上。
在太华十二道院中,无情道院虽然占地最大,但如果算上这片后海,万兽道院可就比无情道院大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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