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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情道(比卡比)


绯月真君见到两人,第一句话便是:“北濯天权在何处。”
贺兰熹虽然不怎么用北濯天权,却还是很负责任地把它带在身边。三人来到一处暂时无人使用的讲堂,贺兰熹召出北濯天权,绯月真君的眼眸当即沉了一沉,神色极是严峻,与平日风流轻挑的形象大相径庭。
贺兰熹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他原想等绯月真君先开口,绯月真君却久久沉默不语。他憋不住了,刚要说话,就听见宋玄机问:“神像情况如何。”
绯月真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本座亲自检查了除太善道院,合欢道院,逍遥道院以外的八座神像。其中,共有四座神像遭到了污染。”
四座,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了。倘若让鬼十三在神狐之居和阆风塔得了手,那被污染的神像就有六座之多,都快超过一半了。
绯月真君:“本座以为极乐真君的神像位于铸剑池底,又有神剑相护,应当是最安全的,故而想着最后去阆风塔查看,怎料……幸好,没有让鬼修得逞。”
神像具体的位置必须保密,很多事情都要由院长们亲力亲为,最近弟子们在太华宗都很少见到自己的院长了。
贺兰熹问:“您刚刚说,除三院以外的八座神像?”
绯月真君点了点头:“无情道院初任院长神像的所在之处,唯有沈吟一人知晓。”
沈吟,即浣尘真君的本名。
太华宗由十二位院长共治,并无“宗主”一职。浣尘真君作为排名第一的无情道院长,不是宗主,胜似宗主。太华宗内许多连其他三大院长都不知道的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晓。
如今浣尘真君踪迹成谜,北濯天权又重现阆风塔。如此种种,着实让人担忧。
贺兰熹想了想,又问:“真君,您知道阆风塔七层有什么吗?”
绯月真君似有几分惊讶:“时雨为何有此一问?”
贺兰熹:“鬼十三向我提及了阆风塔七层的一位‘大人’。”
“‘大人’……?”绯月真君摇了摇头,“本座不知阆风塔七层有什么。此事和无情道院神像的地址一样,只有沈吟能给我们答案。”
贺兰熹:“那您没有想过上去看看吗?”
“看看?”绯月真君低笑一声,无奈道:“那也要上得去才行。自太华宗立宗以来,阆风塔七层便设有一道强大无比的封印。而能打开封印的……”
贺兰熹忍不住接话:“唯有无情道院的历任院长?”
绯月真君微哂:“所以啊,你们两个与其在本座这里问个不停,不如想办法请沈吟或者江隐舟出关,让他们二人主持大局,省得本座夙兴夜寐地跑来跑去,都没时间保养驻颜了。行了,本座要回【吞花卧酒处】歇上一歇,你们……”
宋玄机:“有事。”
绯月真君奇道:“你有事找本座?”
宋玄机轻一点头:“我随真君回合欢道院。”
贺兰熹指着自己:“那我呢?”
宋玄机:“回仙舍。”
贺兰熹:“?!”你有什么事?宋浔你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贺兰熹内心的想法全写在了脸上。他睁大眼睛看着宋玄机,眼中几分质疑几分幽怨。
宋玄机顿了顿,又道:“去我仙舍。”
贺兰熹的眼睛瞪得没那么大了。
宋玄机:“等我。”
贺兰熹勉强妥协:“好吧,那你要快点回来。”
宋玄机:“嗯。”
贺兰熹只好独自回到无情道院。他之前去过宋玄机的仙舍一次,但那次他只是两条腿都踏了进去,在门口匆匆扫了眼就走了。这一回,他在宋玄机不在身边的情况下来到他的仙舍,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
宋玄机的仙舍和他的人一样,简单整洁,一层不染,除了必要之物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大部分无情道弟子的仙舍应该都和宋玄机的差不多,可贺兰熹总觉得宋玄机的仙舍就是和旁人的不一样。
他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想象着宋玄机平时坐在此处垂眸做功课的样子,莫名想笑。
宋玄机居然放心他独自待在自己仙舍,就不怕他随便乱翻吗。虽然他肯定不会乱翻,但是看看宋玄机平时睡觉的床也没什么吧。
贺兰熹来到里间,看到由太华宗统一配送和自己仙舍里一模一样的床铺,还是觉得十分好奇,克制不住地走上前用手指戳了一下枕头。
奇怪,明明是同样的枕头,为什么感觉和他戳自己的枕头时不一样?
他很想躺上去试试,但这个有点过分,他的修养不允许他这么做。
贺兰熹没有在里间久留,抱着自己的修养坐回了书桌前,百无聊赖地抽出一本书,刚好是他最“喜欢”的《九州史》。
于是,等宋玄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趴在桌案上,脸颊枕着《九州史》,睡得正香的贺兰时雨。
宋玄机站在门口,生怕吵醒了少年一般,许久没有动作。直到贺兰熹因为脖子发酸自己醒了过来,见到他之后,迷迷糊糊道:“宋浔,你回来了?”
宋玄机:“……嗯。”
贺兰熹懒得站起来,瘫在椅子上看着宋玄机走到自己身边,直截了当地问:“你找绯月真君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要避着我说悄悄话?”
不知是不是在自己仙舍的缘故,宋玄机竟显出一分散漫之感来。他不像平时那般站得笔直,而是轻靠着书桌,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借物。”
贺兰熹不解:“你找绯月真君借东西?”
“嗯。”宋玄机动作自然地合上了他面前的《九州史》,“还记得风月宝匣吗?你我首次双修之地。”
贺兰熹脸上发烫但面无表情道:“我可能不记得吗?你不用提醒我后半句。”
宋玄机:“你进入风月宝匣之后,你我都未曾见到自己,足以证明风月宝匣已然失效。后来,北濯天权认你为主,你却说它在‘惧怕’你。还有……流绪微梦。”
“你是在怀疑,这些东西都在怕我?”贺兰熹惊讶道,“可载星月一点都不怕我啊。”
“载星月来到你身边时,尚无灵识,是你的修行带动了它的成长,它自然和其他法器不一样。”宋玄机道,“我怀疑,任何有自主意识的法器名剑,都在‘惧怕’你,它们不敢在你面前发挥原有的作用。”
贺兰熹一愣一愣的:“还有这种事?那我算什么啊,长孙策是‘百武精通’,我就是‘万物嫌弃’吗!我不要!”
宋玄机:“你自己都说了,是‘惧怕’,不是‘嫌弃’。”
贺兰熹:“那我可能说错了啊!”
宋玄机:“确实。为了验证这一猜想,我从绯月真君处借了一些高等法器,你我或可一试。”
贺兰熹“哦”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个,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错怪你有事瞒着我,生了半天闷气。”
宋玄机:“我看你生闷气也睡得挺香的。”
贺兰熹:“……重点是,你应该提前和我说!”
宋玄机轻一挑眉:“要我主动说长句还不够,现在又要我诸事事先向你报备?”
被宋玄机这么一说,贺兰熹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是过分了点,但他真的很想这么要求啊。
“那你提前和我说一声又不会怎么样。”贺兰熹仗着自己坐着,宋玄机面对他站着,干脆像在家里抱娘亲一样抱住了宋玄机的腰:“下次你有猜测就直接和我说嘛,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宋浔?”
宋玄机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嘴里冰冷地说出三个字:“别撒娇。”
贺兰熹仰头看着宋玄机的眼睛:“那好不好?”
宋玄机偏过脸,拒绝和他对视:“……好。”
贺兰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松开手道:“你都从绯月真君那里借了什么法器来呀。”
宋玄机拿出一个灵囊放在桌上:“大多是合欢道院的法器。”
贺兰熹有些犹豫:“可是,合欢道院的法器能正经吗?”
宋玄机:“你可以不试。”
贺兰熹想了想,坚定决心:“不不不,为了搞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体质,我要试。”

第37章
贺兰熹把灵囊里的法器拿出来,一个一个在书桌上摆好,绯月真君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一份使用说明册。
宋玄机说大多是合欢道院的法器,可贺兰熹一通看下来,只有一件是律理道院的东西,剩下的全出自合欢道。
律理道院讲究一个【金科玉律,律法昭彰】,可谓是太华十二道院中最讲礼法的道院。贺兰熹有些好奇,问:“绯月真君为何会有律理道院的法器?”
宋玄机:“你一看便知。”
贺兰熹一头雾水地打开第一个宝匣,里面放着一根质地坚韧的绳索,像是某种刑具。贺兰熹在手册上查到绳索的名字——【审判律】。
将【审判律】绑在人的身上,可检验那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若为真,【审判律】不会有反应;若为假,【审判律】则会自动收缩勒紧。
贺兰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绯月真君借【审判律】是为了检验犯错的学生有没有说谎!”
“不,”宋玄机干脆利落地否定了他的答案,“他是为了情趣。”
贺兰熹:“。”但愿律理道院长不知道这件事。
宋玄机在贺兰熹眼前拿起【审判律】:“手。”
既然不是真的审判,在身上随便找个地方绑就行了。贺兰熹伸出左手,【审判律】在宋玄机的操纵下缠住了他的手腕。力度不紧不松,刚刚好。
贺兰熹活动了一下手腕:“好了,你问吧。”
宋玄机:“你是我何人。”
贺兰熹:“我是你哥。”
宋玄机:“。”
宋玄机一言不发,见贺兰熹手腕上的【审判律】并没有收紧的迹象,便在手册中“审判律”三字后画了个叉。
“可我也没说谎吧。”贺兰熹有些不服气,“我们虽然同龄,但你的确比我小三个月。”
宋玄机抬眼看他:“你怎知我生辰?”
贺兰熹忍不住笑了:“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
宋玄机:“?”
贺兰熹笑得开心:“我还知道你可喜欢吃甜食糕点了,我没说错吧?”
宋玄机看着他,轻一颔首:“我的确嗜甜。”
听宋玄机这么一说,贺兰熹又有点替他惋惜了:“可无情道有院规,弟子辟谷后就不能再吃东西了——宋浔,你平时会不会馋啊?”
宋玄机居然承认了:“偶尔。”
贺兰熹大为惊讶:“那你馋了怎么办?”
宋玄机:“偷吃。”
贺兰熹:“!!!”
看着宋玄机顶着一张清冷出尘的美人脸淡定说出“偷吃”二字,贺兰熹不知为何第一反应不是“他好漂亮”,而是“他真可爱”。
——明明宋玄机的外貌和“可爱”两个字一点边都沾不上。
“这么说,你仙舍里一定藏着点心了?”贺兰熹欢喜地四处张望,“在哪呢?”
宋玄机:“灵囊。”
贺兰熹:“我也要吃!”
于是,当少年们开始尝试第二件法器的时候,每个人的嘴里都多了一颗柔软香甜的杏酥糖。
第二个来自合欢道院的法器名叫【最真实的春宫图】。看完使用手册后,贺兰熹沉默许久,问:“这名字到底谁取的?”
别的法器都是叫什么【流绪微梦】【风月宝匣】和【审判律】,这个也太简单粗暴了吧!谁干的?!
宋玄机问他:“那真实吗?”
贺兰熹一哽:“……真实。”
【最真实的春宫图】乍一看和普通春宫图没什么两样,但只要给它用一个显形术,图中之人便能以灵体的形式亲至眼前,活灵活现地上演一出风月大戏。
贺兰熹如坐针毡地看着宋玄机打开【最真实的春宫图】,数次欲言又止。
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可不安的,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和宋玄机真正做过。看一场活春宫而已,他完全不需要慌。
更何况,如果宋玄机猜对了,他当真是“万物嫌弃”的体质,【最真实的春宫图】也不会生效。
贺兰熹自以为做好了准备,可当宋玄机准备施法的时候,他还是脱口而出:“等一下!”
宋玄机动作一顿。
贺兰熹:“这里可是无情道院的仙舍,我们在这里玩春宫图,会不会不太好?”
宋玄机:“要去合欢道院么。”
但在陌生的地方干坏事好像只会让人更加忐忑不安,在宋玄机的仙舍至少能保证不会有人发现——因为无情道院根本就没有人谢谢。
“不用了,”贺兰熹一狠心,咬碎嘴里的杏酥糖:“就在这里。”
施展完显形术,宋玄机没有继续站着,而是召了把椅子过来,和贺兰熹并排坐下。贺兰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僵硬地置于膝盖上。
只见一声软绵暧昧的轻笑之音在宋玄机仙舍响起,春宫图散发出一道道绯红色的光束,光束在逐渐清晰的低语调笑声中化成了两个风流公子的形象。
此二人容貌均是不俗,只穿着贴身的轻衫薄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的胸膛及笔直修长的双腿。
耳鬓厮磨,四肢纠缠,旖旎缱绻。
一时之间,贺兰熹和宋玄机均没有吭声。两人维持着无情道人清心寡欲的坐姿,看着那两位公子一人低头,一个抬头,双唇缓缓贴在了一起。
贺兰熹大脑轰地一下,宛若第一次见到修仙之人的平头小百姓,内心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亲了……真的亲了!!
原来这就是两个男人的亲嘴方式……这是亲嘴吧?!
你别说,还挺唯美的。
看到面前的两人亲出了类似水流般的声音,贺兰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宋玄机:“?”
贺兰熹:“为什么是两个男人!绯月真君是故意的吗?”
宋玄机:“因为此处均是男修。”
贺兰熹:“……哦。”
宋玄机的回答有理有据,叫人无法反驳。鉴于太华宗男女分修,合欢道院多断袖,春宫图是两个男人多正常。
半晌,那两位公子似乎亲得差不多了,开始进行下一步。
【最真实的春宫图】,图如其名,真实到身临其境的地步。贺兰熹亲眼看到其中一人双手抓着另一人双腿的脚踝,然后……
“够了够了!【最真实的春宫图】起作用了!”贺兰熹不敢看下去,更不敢看宋玄机,双手捂着发烫的眼睛道:“这说明我不是‘万物嫌弃’的体质!我不是!”
宋玄机:“嗯。”
贺兰熹看不见画面,却能听见声音。
要是在以前,他或许会认为那只是普通的水流碰撞之声。可现在他是有经验的人,他自然知道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宋浔你快别‘嗯’了,赶紧把【最真实的春宫图】关了!”
宋玄机:“好。”
直到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全部消失,贺兰熹才敢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
宋玄机瞥了他一眼,淡道:“你的脸很红。”
贺兰熹害羞又倔强:“我知道,不用你说。”
他的脸都快烫熟了,怎么可能不红。反观宋玄机,竟然还是一副无心风月的禁欲模样,好像他们刚刚一起看的不是最真实的春宫图,而是《九州史》。
宋玄机泰然自若地拿起笔,正要在手册上【最真实的春宫图】后面打一个勾,忽然道:“不对。”
贺兰熹给自己猛灌了一口凉茶:“哪里不对了?”
“【最真实的春宫图】是合欢道院最低级的法器之一,”宋玄机解释道,“所谓‘不知者无畏’,它没有自主意识,自然无法辨别你的特殊体质。此次检验不能作数。”
贺兰熹差点被刚喝下去的凉茶呛死:“咳咳咳——你怎么不早说!”
宋玄机:“我才发现。”
贺兰熹瞪着宋玄机:“宋浔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玄机:“不是。”
贺兰熹:“太华宗一共十二道院,你为什么只找绯月真君借法器,不找别人?”
宋玄机:“因为他是我叔父,找他方便。”
贺兰熹只知道宋玄机和绯月真君同出自姑苏宋家,他没想到两人的关系这么亲近:“哦?!果真吗?”
宋玄机似乎有些无语:“果真。”
贺兰熹不放心地打量着宋玄机的表情——一副云淡风轻说实话的表情。
宋玄机的确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他也不想再错怪宋玄机一次。
“好吧好吧,我信你。”贺兰熹又多喝了几口凉茶,身上的热度总算消退了一些:“接下来怎么办?”
宋玄机:“继续。”
贺兰熹郁闷地说:“那能不能拜托你试点靠谱正经的法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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