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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舟(罗再说)


但凌意舶长大了。
他已经学会怎么样用让对方舒服的进攻速度,一步一步达到目的。
放手是不可能的,他能用工作缘由将楚漾绑在身边一阵子,但绑不了一辈子。
他要让楚漾心甘情愿。
楚漾吃过太多苦了,才十九岁就练得一身伤,明明是最怕疼的那个,挨罚时却不喊不叫,手上缠着绷带趴在拳击场里眼中全是泪也不求饶,唯一的情绪波动总和他的小雇主凌意舶有关。
凌意舶有时候想,什么时候能让他也保护楚漾一次?这样跳出那个划定的命运圆圈,楚漾才能将两个人放在平等的位置。
楚漾没先挂视频,望着屏幕上走势陡峭的眉峰看了会儿,不知道凌意舶拧着眉在做什么,刚想开口问询,反倒是凌意舶粗喘一声,先挂断了视频电话。
他没多想,拿起贴身衣物搭在肩上,拐进浴室准备洗澡。
拨开淋浴开关,楚漾发现淋浴头只出凉水,取下花洒敲敲打打,没什么用,来来回回折腾了二十分钟,还是不行。
手机震动,是凌意舶发过来的一条:晚安!外加一个戴墨镜很臭屁的小黄豆表情。
[Ripple]:你洗澡有热水吗?
[舟]:有啊,一楼没有?
[Ripple]:嗯。
[舟]:我下来看看。
楚漾刚想拒绝,已经听到楼上有人穿拖鞋开门下楼的动静。
凌意舶只穿了件背心,手里拿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扳手,颇有几分修车工的架势。
食指卡在扳手里的圈内晃了晃,凌意舶将扳手转了一圈停在掌中,做了个“靠边儿站”的手势,侧身挤入淋浴间,蹲下来。
男人的背肌在浴室内冷白的光线下呈现出极为优越的身体弧线。
楚漾没收回视线,光明正大地欣赏。
还是敲敲打打的动作,凌意舶歪着脑袋研究,没几下功夫,调试好了,他探个头出来,下巴扬着:“弄好了,你来试试?”
楚漾收回眼,“这么快?”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凌意舶靠着,“你在国外没遇到过淋浴出问题?”
“有啊。”楚漾老实道,“都是陈迦礼修的。”
凌意舶若有所思,点点头:“你俩一块儿住了挺久?”
“嗯。船上住宿空间小,就一个三十平的双人间,两张床,”楚漾不知为何想要解释清楚,“下船后就分开住了,我自己一间,陈迦礼和当地的员工一起住的。”
凌意舶点点头,一听他这么说,不可避免地有点吃味儿,但好在楚漾改了口没再在他面前小陈小陈地叫,心里舒服多了。
楚漾没进去,顺手开了盥洗台的水,热的。
他颇为讶异:“你居然还会这些。”
凌意舶就跟个老师傅似的斜倚在淋浴房上的玻璃门边玩儿扳手,道:“读本科的时候我和谢崇珩是室友啊,你忘了?宿舍设施不给力,经常坏,时间久了我就会修了。”
“没打电话摇人来修?”
“自己能解决的事儿就解决了,麻烦你找人干什么。”
楚漾突然是想起来,凌意舶上大学本科的日子自己也跟过的,学校不方便进去,更不方面出现少爷的贴身保镖这种小众生物,再加之凌意舶本人在校行事风格也较为低调,楚漾只会带几个同事在校门口附近转悠,等着凌意舶出校的时候再像变态跟踪狂一样默默跟在身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楚漾甚至把校门口哪家冒菜店好吃都给摸清了,还在校门口小吃街当了回见义勇为的群众标兵。
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有时候他会戴着口罩斜躺在同事开来的摩托车上,会帮着校门口的推销人员发传单,会蹲在卖时令水果的地摊边问多少钱一个……
偶尔凌意舶出校看见他等自己等得灰头土脸的样子,眯着一双笑眼,愣道,不是,楚漾,你玩儿Cosplay呢?
那段工作经历算是最轻松的了,因为校内人员相对单纯,学校地处大学城,附近也安生,除了凌二少爷偶有“别让人看出来你们是保镖”的过分需求,工作几乎没什么难度。
以至于伪装得太好,有人注意到了楚漾,凌意舶随口搪塞,说那是我表哥。
学校球队里总有人跃跃欲试,说我追不到你还追不到你表哥吗!凌意舶来兴趣,说你去追啊,你猜他搭理你吗?
可惜楚漾主打一个来无影去无踪,没人堵得住,也就没人拿得下。
还有队友前来告状吐槽,舶哥,你表哥挺辣啊?我缠他半天不给联系方式,最后叫我滚?
那股子占有欲此时倏地疯狂作祟,凌意舶心里莫名暗爽。
还不知足?没打你都不错了。
他笑骂,现在我也让你滚!
此后在篮球训练场,总有人问,舶哥!你那漂亮表哥今天来没有?让他来看我打球啊!
凌意舶一个球砸到人脚边,乐了,我表哥练拳击去了,等着削你呢。
他上学还算乖,不添麻烦,楚漾不拖后腿,主雇二人相安无事,还不太熟,算是度过了一段回忆起来蛮有意思的陪读时光。
凌意舶横刀立马地这么站着,身后高温热水从花洒中飞泻而下。
水花砸向地面,浴室中升腾起一层薄雾。
楚漾看他这副样子,少爷难得接了地气,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的。”
“在追你这件事上,”凌意舶说得顺畅,“我还要多学学。”
凌意舶没半点儿要走的意思。
楚漾缓慢地吸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警觉起来,空气变得潮湿,被煮热的龙舌兰酒味弥散开,苦辣之气慢慢遍布五脏六腑。
楚漾腿一软,脸上晕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红色,表情仍是冷硬的:“你……”
“你还没给我解释……那天你为什么叫我把信息素收一收,难道你闻得到?”凌意舶朝他走近。
楚漾万万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发难:“我那天喝了酒,误以为身上的酒味是你的信息素。”
凌意舶点头,表情像是信了,却又问得莽撞:“你是不是已经分化了?但要任务期结束之后才能公开?”
浴室里没来得及打开换气,热水爬上玻璃镜,白雾氤氲,很快遮挡住了所有视线。
楚漾身后没有退路,地砖也因迅速攀升的高温而变得湿滑。
他一下光着上半身靠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很轻地喘了口气:“不是。”
后背太凉了,凉得他打了个颤,想要接触滚烫的东西。
凌意舶充耳不闻,顺势抓住楚漾的胳膊,看了眼塌下后的腰身上旋出浅浅的小窝。
手用力,他将人往只能看清轮廓的镜子前一按,强迫他抬起头。
楚漾被迫露出脖颈,看向镜中人。
Alpha伸出手,往镜子中央抹了一道,像用手泼了墨,那小块白雾瞬间变成水滴——
楚漾平日里冷静、没感情的漂亮脸蛋,此时被染上了红潮。
他表情淡,眉眼却长得重,眼睑连着睫羽的颜色都很明朗。
皮肤又白,鼻侧那颗勾人的小痣像会跳动,脸颊侧边和耳朵连着脖颈在充血,薄薄的,透明似的覆盖上一片片羽毛。
凌意舶耳语:“你现在的脸,和Omega发情的样子好像。”
楚漾尽力控制呼吸节奏,轻声:“你……你见过?”
凌意舶摇头,陈述:“现在是第一次见。”
楚漾生硬反驳:“我不是。”
“嗯,我没说你是啊……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他又模仿犬类咬食的动作,叼住耳垂,轻轻撕咬。
楚漾已经没功夫去思考身后顶住自己的是扳手还是别的什么了,只努力让自己清醒,辩解道:“热水温度太高了,我热,可能有点发烧……”
他也许不是发烧,而是发情了。
这都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他留着凌晨四点起来打的抑制剂,此刻正横在凌意舶头顶的吊柜上方。
只要凌意舶稍微抬头向斜上方看一眼,就能看见那个奇怪的饼干盒子。
它显然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种锅,楚漾也没办法甩给另外三个人,他们已分化许久,显然不可能是Omega,怀疑对象只有可能是自己。
按唐抚宁给出的日历表来算,这三四天正好是他的发情期,他腺体虽然不完全,但还是要做好准备,在情潮来临之前就必须把抑制剂注射入体内,以防万一。
“你这里,可不是生病的样子。”
思绪陡然强拉拽回,楚漾双腿一软,他觉得他的拒绝像欲拒还迎,偏生了个钩子缠着凌意舶的手腕不让走。
雾气愈发浓郁,楚漾看着凌意舶抬手按开浴室内的换气扇,嗡嗡的工作音起,Alpha又勾着唇角,“啪嗒”一声反锁了门。
随后,原本站在他跟前的Alpha蹲下身。
楚漾单手撑在盥洗台前,另一只手插进凌意舶那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头发里,掌心紧缩了下,粗糙的指腹碾磨过头皮,又放开,只用根本没发音的气声,低哑地喊了声:“……小舟。”
凌意舶没办法回答他,只用掐人做回应。
楚漾就是个怕痛的,这会儿被掐得大腿钝痛,感官又敏锐,泪水瞬间充盈了眼眶。
说不清是雾还是汗。
楚漾整张脸连着上半身都是湿润的。
发情期被解决后,Omega在密闭空间中对Alpha暴露出了腺体,这近乎让Omega天生的警觉和不安全感在楚漾体内被激发。
强烈的压迫感涌上大脑,他后退一步,目光焦距不落在任何一寸有凌意舶的画面。
楚漾的喘气声细微,眼睫下满是水光:“不行……我要洗澡了,太晚休息明天精神会差。你快去睡觉。”
“好。”
不爱听人指挥的凌二少爷竟少见地不再纠缠,只说:“我知道啊,你今天说好多次了,说你四点还要起来上班。”
他舔舔唇,乐了:“或者说是起来保护我。”
“……”楚漾不置可否。
他的视线落在凌意舶穿的背心上,从领口连着胸前,有明显的几道痕迹。
楚漾以眼神示意了一下:“你把衣服脱下来。”
凌意舶挑眉:“想继续?”
“不是,”楚漾又被说得脸一红,不自然地别开头,掌心往前推了他一把,速速收回手,“你脱下来,我洗澡的时候顺便给你洗了。总不能就这样穿着。”
其实他知道凌意舶在生活习惯上没有那么少爷脾气,平时贴身衣物能洗都自己洗,从来不会麻烦温姨,但……自己弄出来的痕迹,要自己亲手搓掉“罪证”。
“真体贴。”凌意舶低头,往他肩头上飞快地亲了下。
明明是上位者,却还说什么喜欢他下命令的样子……
明明只是亲肩膀,却比亲嘴还亲昵。
明明,明明。
他刚才推人的动作要是不收得快点儿,估计得被凌意舶抓着手掌心亲。
这人惯爱亲吻他的手。
亲指腹最色情,亲手指最旖旎,吻手背最虔诚。

浴室雾气升腾, 花洒头流出的水滚烫非常。
楚漾往肩背打上香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挂在淋浴系统开关上的男式背心,抬起胳膊朝上面浇水, 再挤了泵洗衣液, 仔仔细细地把不该有的痕迹清洗掉。
男式背心皱皱巴巴躺在那里。
有点可怜。
这背心采用一层单薄的速干材料, 湿得非常快, 在强光的照射下甚至是半透明的。
楚漾脑海里闪回过凌意舶低头,掀起衣摆擦嘴的模样, 他仰起头让花洒淋过后脖颈已经慢慢消肿的部位, 水滴顺着胸肌轮廓滑下。
液体贴住肌肤往下流淌的画面让他想起了什么, 深呼吸一阵, 挺直身体。
还好凌意舶都吐出来了, 只弄了一点儿在衣服上。
……太过了。
一个首席保镖, 居然让雇主为自己半跪在地上。
那样的虔诚应该只是他对雇主有的。
冷静,冷静啊楚漾。
他知道自己这次犯下的“错”不是光靠扣工资和体罚跑个几十公里能解决的。
况且他记得, 从开始到结束,他没有闻到浴室中凌意舶有弥散开任何信息素的气味, 也就是说这次越界的冲动与那股龙舌兰气息没有什么关系。
纯粹就是, 他想,他要。
六年前才接手工作时凌意舶不服管挑衅地说过一句“难不成你还能骑在我头上”, 现在这句话成真了。
那一秒,垂眼望着凌意舶的发顶,楚漾的语言系统瞬间失灵,半句拒绝都说不出。
他第一次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仔细回忆起刚才凌意舶丝毫不觉得羞敛的动作, 楚漾收紧手力, 攥着背心,闭眼往淋浴头下一站。
回忆中的画面像放大镜, 放大他的感官,水珠噼里啪啦地往身上砸来。
热水来得铺天盖地,从头顶往下渗透进心里。
他像淋了一场大雨。
往后好几天,楚漾都失眠。
原来Omega的发情期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解决。
具体还可以以什么手段去解决,唐抚宁没说清楚过,直接默认了他肯定懂,最近几天还发消息来问候,问楚漾过得怎么样,发情期来了没,有没有捱过去?楚漾对着手机动了动喉结,回了个:嗯,放心。
楚漾是懂,但从来没真枪实弹操练过。
他这人就算是曾经快要分化成Omega也和情欲这两字不搭边。
如果非要说接触过,那还是有的,比如十六七岁时还没到凌意舶身边去,在集团搞保镖集训时遇到过两个在更衣室里纠缠到拧成麻花的两个Beta。
那时楚漾正开了柜锁换衣服,一件白短袖蒙到脑袋上、脸上,布料黏糊着,满脸是汗,视线被一片白色蒙住了,听觉变得敏锐,他只细听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扶着铁皮柜轻手轻脚侧身去看,楚漾看见那两人的嘴唇黏在一处,又咬又啃,忘乎所以,甚至放松警惕到察觉不出来现场有第三人在。
因为私事而对外界失去防线,这是保镖的大忌。
可当时心跳加速的感觉让楚漾记忆犹新。
他珍视这样陌生的生理反应,也头一次违背了森叔的命令,没有私下揭发他们,也第一次知道原来森叔在开训会议上严令禁止的“不允许发展私人感情”原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再比如在海上时,楚漾执行完任务半夜回船舱在贴身保镖专用的小隔间里休息,小隔间与主人间仅仅一墙之隔,而船上的任何墙体都谈不上隔音。
不知道凌思岸是有意无意,楚漾那一整晚都听得见另一个Alpha的呻吟,双A的信息素相冲相斥,他听出痛苦、欢愉,也听出来那个爬上大少爷床榻的是某个平日里略有些互不对付的同事。
当时他弯曲着身体躺在小床上,心绪随着船只与波浪摇晃,想着在陌生的环境里一些人为了生存对事情的接受度毫无下限。
说不上对其抱有唾弃,更多的则是迷茫。
那些年纪轻轻做保镖的人,赌上性命,甚至押上肉体,为的都是钱。
他而自己现在吃穿用度都用不了什么钱,物质欲望也低,没什么烧钱的兴趣爱好,也没什么能够去真正生活的私人时间,再加上森叔这一层养父子关系,他有时甚至能从森叔身上窥探到自己未来漫长枯燥的一生。
跟随在那个人身后,做他的影子,做他的盾。
看他一路顺着洋流自由而下,最后停进某个能避去风雨的港湾。
可凌意舶坚持了六年的“喜欢”,从一开始就不在楚漾的人生规划内。
六年前凌意舶的猛烈攻势可以用年纪小还不懂事来解释,可现在二十来岁的步步为营再找不到多的借口来搪塞。
接下来连续好几个夜晚,楚漾一闭上眼,就是凌意舶挤进他大腿间,再蹲下身的样子——
还有,自己这双被亲吻过数次的手。
为了凌意舶进入过枪林弹雨的手,拿过利刃见过血的手,就这么胆大妄为地、直直地插入雇主的头发间。
还抓了,还扯了。
扯得凌意舶闷痛,呼吸乱了步伐,鼻息变得极重。
发茬扎到掌心是刺痛的、发痒的,那头顶越揉越顺,紧紧抓起来能感觉到皮肉在颤动,总像是在爱抚着什么毛发坚硬的大型动物。
他被凌意舶和信息素迷昏了头。
还被白雾蒙了眼,甚至不想回忆当时凌意舶有没有偷偷抬头,玩味地观察他的难得失控的表情。
Omega拥有发情期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轻而易举地失去攻防。
被Alpha的信息素刺激简直是轻而易举。
对于Alpha来说,注射抑制剂并不是必须要做的,并且注射过多也会造成激素紊乱,所以在整栋别墅里,只有陈迦礼一个Alpha会定期注射抑制剂,用于调整生理状态的轮休假期也比另外两个Beta多些,而凌意舶基本不需要。
他身上流淌着S级Alpha的血液,除开是人都躲不掉的易感期之外,他足以拥有掌控自身欲望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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