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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舟(罗再说)


应逐潮那对冷峻的眉眼皱得川字纹都出来了:“你听说了?”
凌意舶哼笑,一屁股坐在沙滩椅上,“真够扯的,还是我家保镖告诉我的。”
应逐潮不可置信:“楚漾?”
“不是他。”凌意舶还得辩解一句:“楚漾没这么八卦。”
应逐潮嘲讽道:“那你家保镖还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啊。”
凌意舶挑眉:“那就是真分了?”
“嗯。”
“为什么?”
“不合适。”
“处了二十多年了没听你说不合适。”
“那不一样。”
“我看你俩挺配的。”
应逐潮别开目光:“……过去了。”
“喂,差不多得了,”谢崇珩有点儿受不了这两人惜字如金的聊天方式,笑嘻嘻的,适时插话:“我听说孟听池还在他家的阿兰若社区搞什么烟火宴会,听说每个月都搞一次,这是他为了庆祝什么,庆祝你们分手?下次我也去看看,跟着庆祝庆祝。”
应逐潮抓到盲点,冷笑:“你有什么好庆祝的?”
谢崇珩立刻回嘴:“庆祝你单身呗。没Omega多可怜。”
“你有?”
“我没,但至少我不曾拥有。”
见应逐潮没什么多的反应,谢崇珩道:“哎哟,还真是可惜,孟听池那可是一等一的漂亮。他拍的杂志我都在候机厅里见过呢。”
应逐潮阖眼:“你要是喜欢,你追他去。”
谢崇珩说:“求之不得,我明天就去。”
“劝你少费这劲儿,你不是孟听池喜欢的类型。”凌意舶友情提示。
“需要装得冷酷点儿是吗,我也会,”谢崇珩拉下脸,整个脸上只有他那一张微笑唇显得违和,沉声道:“冰山男来也。”
“是吧,”凌意舶幸灾乐祸的,还在想阿兰若社区放烟花的事儿,“哎,追人追了挺久,分手不也得轰轰烈烈吗。”
应逐潮抿着冷硬的唇不说话:“……”
楚漾站在旁边,同情应逐潮的境遇了,平时他被夹在陈迦礼和李观棋两个活力小孩儿中间被迫听叽叽喳喳也是这样的。
千言万语都变成:我@#$%&……哎,算了。
凌意舶留了两位朋友吃夜宵。
既然是夜宵,就是要喝点儿酒的。
楚漾从负一楼酒窖取了几瓶上好的白兰地出来,给冰桶加满了冰块,再检查一遍温姨认真准备的丰盛法餐,负手而立,站在一楼餐厅门口对凌意舶点了点头。
临时宴席准备完毕。
他反正是搞不懂这酒有什么好喝的,他就不爱喝酒,还好人菜瘾儿也不大,绝对不是那种经不起劝的,以前在海上的时候,有些同事会违规操作偷偷带酒到船上伙同船员一起喝,楚漾偶尔也喝点儿,只喝一杯,为了催眠。
他不会让自己无法保持清醒,只为了想浑身发烫,早点儿睡觉。
带着一众保镖,走出了别墅,关上大门,几个人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还得观察周围动静,喂蚊子。
奶爸周渡很贴心地给每个人都喷了驱蚊水,还给楚漾戴了个浅蓝色的驱蚊手环,说海边的蚊子可多了。
楚漾看着那橡胶小圈,怀疑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
周渡这是觉得要给予他更多的关心,才好为以后的促膝长谈做准备。
“周渡,我还是被咬了。”楚漾不忘给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告状。
“呃,”周渡也不明白为什么连他女儿都能避免被蚊子的驱蚊工具在楚漾身上失去了作用,摸摸下巴,理性分析:“可能因为你的血太甜了!”
楚漾:“……”
好分析!
三位少爷在餐厅里喝酒吃饭,楚漾动动鼻尖,闻着那法餐的香味,肚子饿了,朝周围扫几眼,果然瞧见两个小孩儿蹲在门口吃薯条。
他也蹲下:“麦当劳?”
陈迦礼被悄无声息的脚步和突然蹲下的楚漾吓一跳,以为要挨罚了呢,楚漾又说:“来一根。”
他张嘴咬了一根薯条,仰起头,喉结滚动,做了个吞咽动作,李观棋又给他一根,楚漾没吃了,叼在嘴里,望着连峰山下不远处的海岸线发呆。
李观棋笑笑:“楚首席真酷,好像在叼烟哦。”
“别学,”楚漾吃掉那根薯条,“我得戒烟了。”
“怎么呢?”李观棋诧异,他身边抽烟的人不少,但很少有主动戒烟的人。
烟这东西呢,他抽过一口,抽完直呛,还被当时的同伴嘲笑,说别抽啦,你一小屁孩儿无忧无虑的,又不爱喝酒,抽烟干什么呢?雷打不动每天都抽的人是有烟瘾的,因为有烦心事儿。
楚漾果然说:“抽多了身上不好闻。以前有烟瘾是因为心情不好。”
李观棋一听,围着他转圈圈,探头问道:“楚首席现在心情变好啦?”
楚漾唇角没弯起来,眼中却是有笑意的:“嗯。”

第37章 点火
蹲在门口的下属继续吃薯条, 陈迦礼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汉堡,还配了可乐,心虚地对着楚漾笑了笑。
现在风平浪静, 凌二少爷又带着好友在别墅里乖乖吃饭畅谈, 的确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楚漾懒得和陈迦礼计较违规点外卖的事。
他只睨过去一眼, 催促道:“赶紧吃,你等会儿被监控拍到就麻烦了。”
因为主人家在别墅里谈事情, 他们四个保镖都在外面静候, 没人去管监控的线路, 不能像凌意舶“越狱”那样把电源线掐了, 监控只在别墅室外有, 目前的一举一动都正在被集团总部监视。
只是看监控的人摸不摸鱼, 同不同他们计较。
有些事不做得太过分,人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
“是!”陈迦礼嘹亮一嗓子。
夜宵没吃多久, 酒喝得不少,两瓶满满当当的白兰地见了底, 西厨供应的冰球都跟不上, 楚漾和周渡两个人在西厨柜子里捣鼓制冰机,研究了好一会儿, 愣是再急冻不出新的冰块来。
三个少爷混在一起,真的很难伺候。
楚漾想不出来过段时间再多个孟听池和凌思岸,场面该有多么混乱。
热胀冷缩,他头都大了。
谢崇珩酒量较另外两位要差些, 白兰地没了冰块只能纯饮, 喝了两杯shot,被那股烟熏麦子味呛得龇牙咧嘴, 连忙扯过桌上的餐巾纸拴在筷子屁股上,摇白旗,哥喝不了了。
凌意舶仰着,靠在软椅上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玻璃杯边缘敲打,手腕上一块银黑色钻表闪闪发光。
他穿了件塔夫绸面料的灰色短袖衬衫,下半身还是去夜店那天穿的黑钻短裤,唇角一直上扬着,抹成背头的发茬有些长了没来得及修剪,整个人在昏黄的室内光线下格外醒目。
就是这么个人,走那儿都是最耀眼的。
楚漾呢,双手抱臂,胳膊倚在门框边悉听差遣,凌意舶大刀阔斧地坐着,大腿敞开,趁着应逐潮和谢崇珩饮下最后一杯shot的功夫,朝他拍了拍大腿。
过来坐。
楚漾知道凌意舶这混不吝的是这个意思,没忍住瞥过去一眼警告,抱着胳膊的动作没变,转了个身,又背靠着门框,用余光看了眼凌意舶,看表情这人又在装可怜呢,指不定在想,反了,哪有保镖瞪着自家少爷的?
“楚首席,谢应两家的司机和保镖都到了。”耳麦里传来讯号。
“行,”楚漾低声,看了眼表上时间,“谢公子喝得有点多了,你带人进来接一下。”
“好,要搜身吗?”李观棋问。
楚漾想了想:“搜。”
手表是集团给每个保镖配备的电子表,除了显示时间之外还有通讯、定位功能、相互传递SOS信号功能,这玩意儿费电,两三天就得充一次,陈迦礼非常不怕死的吐槽过,说还没手机好使。
按理说进了别墅里就都是自己人,但楚漾赌不起任何闪失出现在凌意舶身上,所以不得不更加谨慎。
几分钟后,谢家的司机来了,看着四五十岁,是个中年人,楚漾想着,看来谢家还是没请保镖。
也有可能,这人身手不错。
楚漾用打量的眼光迅速掠过来人肩背,他的眼睛就是尺,不亚于一台精密的安检仪器,等中年人从眼前经过时,抬手挡了一下,那人反应也很快,霎时抬起手肘抵住楚漾的手臂。
中年人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事,”楚漾放下手,“只是想提醒一句,谢公子喝得有点多,您可以先询问他要不要去卫生间吐一下。回首都的高速路要开三个小时,路上难受非常麻烦。”
“谢谢提醒。”中年人蹙眉,“他……平时很少喝得这么醉过。”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冷言冷语的年轻人,看样子是凌二少爷的贴身保镖,他为什么会知道今晚谢崇珩要回首都?
因为凌意舶和应逐潮近三日来都在渝水活动频繁,再加上谢崇珩那辆Emira在这边做汽车年度保养,所以谢崇珩干脆就在这边的房子里住着了。
楚漾:“心里有事吧,家里也有事,对么。”
中年人蓦地抬头看他:“您都知道。”
楚漾皱起眉:“既然家里出了事,那也麻烦您把谢公子看紧一些。事情解决之前,不要影响到身边的人。”
这是下属与下属之间的对话,中年人听得懂。
言下之意,不要把危险带给凌意舶。
楚漾在这种时候并不会觉得谁是谁的朋友,一切以雇主的安全和利益为上。
尽管他真心觉得谢崇珩是个不错的人,但自己在工作时不能有朋友。
保镖的软肋只能是雇主,考虑别的关系是禁忌。
中年人点了点头,楚漾也稍稍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按开了通往餐厅的玻璃门密码。
门开,他借机朝三人喝酒的方向看去。
“凌,凌二……”谢崇珩还趴在桌子上,耳朵喝得通红,眼睫微垂,手肘抵在桌面上,哼哼唧唧地抬起头,身子一歪,胳膊搂在应逐潮脖子上,喝不下的坦诚没了,又说:“再喝点儿?”
应逐潮不太自在,却没躲,以眼神示意凌意舶把剩下的酒收走。
周渡是个会看眼色的,还不等凌意舶发号施令,走过去拿掉了桌上的酒。
“你家来人接你了,别丢人,再多喝几杯你高低得下海游几圈儿去,我今天可没在渝水港口停打捞船,”凌意舶单手勾着谢崇珩臂弯,冲中年人点了点头打招呼:“云叔。”
谢崇珩一看家里来了人,清醒了点儿,拿起勺子喝了几口马赛鱼汤,晃悠悠地起身,接过楚漾递来的温水,看了楚漾一会儿,因为醉酒而浑浊的眼神清亮起来,他挣脱开应逐潮的怀抱,一条手臂挂在凌意舶脖子上,另一只手掌握着楚漾的肩头把人拽过来,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楚漾啊……”
应逐潮阴沉着脸在旁边动动耳朵,感觉自己被排挤了。
“在。”
“你为什么今天不喊我阿珩了啊?”
我明明就喊了!
楚漾知道和喝醉酒的人说不明白话,依他:“……阿珩。”
立刻按住凌意舶想要甩开谢崇珩的手,楚漾声音柔柔的:“你别和醉鬼计较。”
谢崇珩的头像是从胸口抬起来的,语出惊人:“你,你要对凌二好点。”
“……”
我要是对他不好我就得被开了。
楚漾一怔,看向凌意舶,后者则是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
凌意舶他臂展够长,又顺着扶起谢崇珩的动作将手搭上楚漾的背脊,掌心牢牢地捧住蝴蝶骨那一截的位置,模仿弹钢琴的指法,一按一松地点火,摸得楚漾整片背阵阵酥麻。
这儿这么多人看着,有应逐潮,有周渡,还有没打过照面的别家司机,楚漾颇有些不自在,好在凌意舶摸了会儿便放下了手,朝那个叫云叔的男人点了点头,道:“云叔,就拜托您照顾好他了。”
云叔非常有职业操守,一直垂着眼不看场景中的任何人、任何事,听见凌意舶点名了才把头抬起来,连忙道:“这是我该做的。”
三位少爷够熟,也不是什么盛会家宴,楚漾害怕凌意舶喝了酒吹不得海风,送客的事情就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去做。
等他安排好全部事宜,凌意舶已经坐负一楼的电梯上二楼休息。
楚漾检查了一遍周渡排好的夜班表,回房间再检查完闹钟,准备下半夜四点起床值班。
一般遇到这种凌晨需要起床的情况,楚漾都会不穿衣服睡觉,第一是为了节约时间,半夜起来直接套上短袖就出门了,第二是为了更快入睡。
今天恰好遇上陈迦礼值守上半夜,卧室里也就没别人,楚漾进房间就把衣服脱了搭在凳子上,准备去冲个凉。
渝水虽是避暑胜地,但忙了一天一身汗,黏糊得难受。
楚漾喜欢洗完澡后浑身温热的触觉,钻进被窝后像被人抱着。
对着手机看了会儿,就像意念显化般的,微信聊天框很快弹出一个红色小点。
[舟]:睡了没?
楚漾秒回了个“没”,刚发出去,对面的视频电话闪过来了,楚漾以为他真有什么急事,没在乎自己没穿衣服,按下接听,手机拿得很近,只露出一只眼和半边额头。
他的嗓音被海风的盐味浸泡得哑哑的:“有事?”
那头是浴室,凌意舶还在洗漱,上半身也没穿衣服,很刻意地,背对着镜头在用毛巾擦脸,脸还来不及从毛巾里出来,声音发闷:“办贷款的都能给你打视频,为什么我不行!”
“……我又没接。”楚漾低头翻找干净的衣物准备换洗,“而且我也没说不行。”
自从上次去给福利院转账在银行填了手机信息,各路神仙的贷款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来,也许是月流水过于高,还有小额贷款工作人员直接给他弹视频的。
没戴壳的手机太滑手,楚漾没拿稳,镜头往下带了一下,凌意舶眼尖,一眼看到他没穿上衣,眉梢一挑:“小陈睡觉吵不吵啊,打不打呼噜?”
“他值班。”
“喔,好。”
凌意舶轻快地把毛巾搭在脖根,手机镜头是一个仰拍的角度,眼神往下俯视,嘴唇微微撅着,哪怕是这样的死亡角度也有种侵略性十足的锐利,好似他天生就是这般的。
恰巧看见楚漾翻找到了换洗的——贴身衣物。
楚漾微微皱着眉,上半身白得反光,肌肉薄薄一层,胸肌中间的沟壑像毛笔扫上去的一道湿润水印,他手里攥着贴身衣物,眼神在镜头边游离,找了会儿焦距,目光才直直迎上镜头。
凌意舶几乎是一下就愣住了。
他的喉结像观光电梯一样滑了下,又往上,再开口的声音既变得和楚漾一般沙哑:“怎么不穿衣服啊?”
“你不也没穿。”楚漾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准备洗澡啊,不是想裸聊。”
他是真在解释的语气,没半点揶揄。
越纯,越正经,凌意舶就越想去打破这滩平静的湖水,让船沉没也好,漂浮在上也好——
他眼眶发红,忍得难受,只说了句:“我倒是想。”
这回轮到楚漾脸热了,偏过头去,小声训斥:“你别乱说话。”

两人又扯东扯西聊了几句, 楚漾没明白这楼上楼下的说个话还得打视频?
但他又能猜到原因一二,凌意舶大概是为他着想,不想被同事发现。
这情况不亚于办公室恋情, 或者说是老板在火热追求员工。
以前两个人年纪都小, 被凌沣雇来看管凌意舶的保镖大多又都比凌意舶年纪大些, 自然就把楚漾和凌意舶归为“小孩子闹着玩儿”。
他们从来不觉得二少爷和楚首席关系那么近有什么不对劲, 换句话说,一个没分化的保镖和作为S级Alpha的继承人不会有什么瓜葛。
就算有, 私下的议论也被严格的制度吞没, 难听的话传不到凌意舶耳朵里, 只有楚漾能听见只言片语。
但他不在意。
都是职场上讨生活的人, 要嘴碎什么就说好了, 他无所谓, 对别人的嘴巴占有欲没有那么强。
楚漾托着腮,实在是困, 没力气和他聊了,又知道凌意舶打视频过来是想和他说话, 安抚性地摸了摸镜头, 像在摸人,哄道:“好了好了。我四点还要起来值班, 要先洗澡睡了,行么?”
屏幕上的凌意舶绷着脸,布料声窸窸窣窣,呼吸粗重, 半晌才极重地“嗯”了一声。
楚漾没戴耳机, 那声“嗯”很性感,像轻擦过耳廓说的。
他回味着楚漾刚才摸镜头的动作, 目光滚烫地追随那长年累月被冷兵器磨出茧的指尖,舔了舔唇,笑了笑:“你还挺会的嘛。也没那么呆。”
楚漾绷着薄薄的脸皮,发出很没有攻击性地反抗:“谁说我呆谁呆。”
其实楚漾在这方面相较于三年前没有成熟许多,还是只会红着脸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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