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prove)

执棋者早已摆好了棋局。
陆琛先去警察局录口供，之后又来到司法鉴定中心。
太子杀人消息一出轰动帝国，司法鉴定中心为了尽快结案，出动所有人力。
法医正在检测食物，陆琛推门而入。
未开封的拉菲放在角落；实验台上摆着整只肘子，显然不是私宴吃剩的那只；陆琛走到酒杯旁，见杯底并无残留液，松了口气。
陆琛并未与法医解释，只说是走错了。出化验室后，走廊传来一名男人的声音：“我说过，会护你周全。你不该来这里，会惹人怀疑。”
男人走到陆琛面前，身高与他差不多，白大褂上插着胸卡：司法鉴定处处长 楚珏
陆琛说：“我只信自己。”
楚珏正值华年却双鬓微白，脸上的每个褶皱都透露着疲意。
“云逐风已经与周世勋不合，在大选前肯定拿不到军权，你太过激进，小心被抓到把柄。”
陆琛侧移几步，想绕过楚珏，楚珏挡住拦住他的去路，皱眉道：“你想没想过，若云逐风没来，今天要如何收场？”
“云逐风会来。”
“杀陆军大校非同儿戏，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你总是盲目自信！”楚珏呵责，“倘若周世勋没有喝威士忌呢？周世勋平白无故身亡，定会查到你。”
“在没有催化剂的情况下，毒效需12小时发作。如果他没喝云逐风带来的酒，我会把肘子转向他。如果他不吃肘子，在离开宴会后，我会找时机让他服下解药。”
“那如果有其他人喝了威士忌呢？又或者你没有碰倒威士忌？再或者解药的剂量不对……”
“我做过实验，催化类解药只要吃了，无论多少剂量都一定能解毒。没有那么多或者，杀人本就是险棋。”陆琛神色淡淡，“我娘说过，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她还说过，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陆琛提到生母，楚珏噤声。
高大的Alpha伫在原地，看着陆琛离去。
深夜，陆琛来到游凭星窗前送花，今晚送的是红玫瑰。
红色是陆琛的烈酒、是仇恨的烈火、同时也代表着对游凭星炽烈的情感。
在这充斥着鲜血的夜晚，病房染上喜庆的红。
暗夜中的吸血鬼不忍惊醒病床上的睡美人，没有亲吻他的额头。而是点了只驱散致幻剂的安神香，祝他一夜好梦。
游凭星睡了个安稳觉，醒来神清气爽，但看过早间新闻后，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今日头条：太子杀岳父。游凭星毫不意外二人会起冲突，意外的是云逐风会明目张胆地杀人，更意外的是陆琛在场。
猪头云慕连都知道要暗戳戳搞刺杀，云逐风阴险狡诈又怎会轻易落人口舌？即便二人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云逐风杀妻都能忍过去，杀周世勋怎么也能忍到竞选后再说。
直觉告诉游凭星，陆琛在场绝不是巧合。
昨天刚决定与陆琛划清界限，今天又不免为他担心，怕他被反咬一口，担心他势单力孤。
游凭星想要陆琛好好的，不想他难过，所以才想划清界限。但现在陆琛被云逐风那条睚眦必报的疯狗盯上，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难过不难过。
保命为先。
游凭星给陆琛发了第一条信息
「星：需要帮忙么？」
对面秒回
「，：要！」
「星：要我怎么做？」
「，：什么都别做」
「星：？」
「，：嘻嘻嘻」
游凭星当时觉着莫名其妙，但午饭时就明白陆琛指的是什么了。
贵族圈网红王凯乐发了条视频，转发量过千万。视频中说话的人看不清脸，一袭红衣，与玫瑰一样艳丽。
「我昨晚跟他在一张床上，衣服裤子都脱了，直到早上他才让我才穿上。不过我们是清白的，他就是打了我几下，别的什么都没做。」
游凭星的社交账号是帝国军为了招募给他开的，除了军事要闻不发其它，此刻首条帝国军招募令下方评论区被逼婚党攻陷。
王家出事儿拿陆琛当挡箭牌，陆琛一早就知道王凯乐会发这条视频，所以让他“什么都别做”。陆琛先是利用他高调亮相，现在又利用他打掩护。游凭星不澄清之前牵手的视频，是考虑到陆琛刚回皇宫，想让他先站稳脚跟。再者说之前的视频不算过分，帝国花边新闻每日都有，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淡出群众视野，但这次不一样。
首先陆琛说的内容就是在刻意引导，意指跟他有“床上关系”；其次之前已经有过不澄清的先例，这次再不澄清就等于默认，他不想默认关系。
他好心想帮陆琛的忙，结果被对方反咬一口。
游凭星在社交账号上编辑一段文字，发送前又删了。
他关掉终端，决定这几天不理陆琛。
但有些人不是说不理就能不理，有些事儿也不是装鸵鸟就能蒙混过去。
下午游凭星出门透气时，碰到个素未谋面的老大爷，问他：跟三皇子是怎么回事儿？
惊的社恐元帅不敢出屋，用备用终端玩消消乐。
晚饭时莉莉安的眼神一直带着询问，游凭星装没看见，诚心想让这话痨护工憋死。
睡觉前，梁栋发信息问他：要不要壮阳药？
游凭星想说脏话。
翌日上午军官来访，没聊几句军务，就开始提三皇子，临走时还抻长脖子喊：“元帅婚礼一定要告诉我，红包都准备好了。”
游凭星别说遛弯，都不敢出门扔垃圾，就怕突然出现个人，问他：什么时候办婚礼。
社死现场远比车祸现场还要恐怖。
新闻报道是陆琛，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与他提陆琛，游凭星的世界充斥着陆琛。
陆琛在他的身体里驻扎，每听见一次就扎在体内一次，越堆越多，多到满溢，多到塞不下去，终于炸了。
游凭星打开终端，不理会铺天盖地的信息，直接给陆琛发了个通话邀请。
陆琛拒接。
游凭星回拨过去，占线。
正当游凭星要拨第三次时，陆琛拨回来个视频邀请，游凭星点开。
“刚点错拒接，给你回拨过去的时候显示正在通话，这回好了。”陆琛那边灰茫茫的，看不清是在哪，背景音很大，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几个字。
游凭星：“你先忙，晚点儿……”
陆琛像是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指着远方的空地自顾自说：“我正准备发射卫星。”卫星发射站周围没有遮挡，风声很大，陆琛喊着问：“你能听清我说话吗？”
游凭星点头。
镜头转向不远处的卫星发射点，直径约2米的红色卫星上画满了色彩斑斓的星星。
陆琛指向天穹，笑得肆意：“红色是玫瑰，星星是你。你说过想看看帝国的大好河山，我送你上去。”
“轰隆隆”
卫星发射震耳欲聋，游凭星隔着屏幕只觉耳畔轰鸣，体内的陆琛叫嚣着向外冲，汇聚成眼前发射余波中的模糊身影，挺拔的轮廓在视频中逐渐清晰，雾气消散，陆琛在苍茫中回首，天光大亮。
震颤的不只有耳膜，连灵魂都跟着颤动。
E星的监测卫星会一直环绕着它，替游凭星去看他不曾见过的风景，在宇宙中一直守护帝国子民。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他想要的。
陆琛拍拍身上的土，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问游凭星：“吃饭了吗？”
游凭星点头。
陆琛又问：“找我什么事儿呀？”
游凭星说：“……没事了。”
陆琛“哦”了声，嘻嘻笑道：“你是想我了嘛，不然为什么没事儿还跟我通讯呀？”
游凭星语塞，顿了两秒，转头道：“没想你，挂了。”
陆琛看着被生硬切断的通讯，哈哈大笑。
游凭星不知道，他转头的时候，耳朵尖都红了。
傍晚，“三皇子为元帅发射卫星”荣登头条。
三皇子说，监测卫星的名字是：长明，希望他的星星在宇宙中璀璨长明。
巨大的玫瑰在星河中盛开，他向全宇宙对他告白。

第32章 “你喜欢我。”
距帝国大选仅剩半月，每次皇室出瓜舆论风向都会影响选票。自太子二婚后，云逐风的竞选支撑率从67%跌至49%，云慕连从33%涨到51%。
陆琛没票，因为他没参加大选。
皇子竞选皇位首先要得到皇帝的首肯，其次要有充足的资金到各地演讲，最重要的是要有皇室或军区的支持，陆琛现在一样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他马上就要都有了。
周小波与云逐风成婚本就情非所愿，此刻压抑数日的愤懑泄闸而出，煽动陆军部队用军权给皇室施压，要求尽快结案。
陆军部队没有皇室的人，皇帝不敢得罪军区，又不能折了儿子，只能和稀泥。
皇帝说，警方结案需要走流程。刑事案件侦察、起诉就要三个月，庭审五个月，若被告不满上诉可拖至一年。
周小波立刻翻脸，说如果这周云逐风不获罪，皇室将失去陆军部队的庇佑。
皇帝好声相劝，说先让二人离婚，让周小波回家冷静冷静。
皇室已经与陆军部队产生间隙，离婚不过是缓兵之计，要想解决冲突根源，就要有制衡陆军部队的军权。
翌日上午，皇帝对陆琛说：“请元帅到皇宫一叙。”
晌午，陆琛捧着巨大的玫瑰花束进屋，像之前一样，脸上挂着笑。
“中午好，我带了花。”
游凭星指了下窗台。
窗台上的玫瑰是前天的，陆琛昨日发射卫星向他告白，夜里却没来。
陆琛告白后，游凭星本想拒绝，但不知怎的变成了刑讯逼供。他觉着是因为自己优柔寡断，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从而导致陆琛觉着他会答应，才声势浩大地向全宇宙对他告白。
游凭星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总是想逃避。因为活不了多久，这份感情注定没结果，所以他不想追根溯源，弄清楚对陆琛的情感是什么，而是经常因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机懊悔。
越是懊悔就越不想面对陆琛，但见不到陆琛还想。
他们之间像是隔着把米尺，陆琛进一步他就退一步，陆琛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陆琛捧着新鲜的玫瑰放到窗台，替换掉即将干枯的玫瑰，解释道：“昨夜王凯乐组局摸牌，玩到天亮，上午父皇找我，这刚忙完，立刻就过来了。”
游凭星猜到了他的意图，开门见山：“皇帝找我？”
陆琛“嗯”了声，又道：“前几天发现家不错的菜馆，菜品偏甜，你肯定爱吃。”
二人一别数日，上次见面的情景凶险万分，这次陆琛有意缓解节奏，想创造放松的谈话氛围，就像他们之前那样。
轻松的氛围下，会让人放松警惕，容易实现精神控制。
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回不来了，他们的关系回不去了。
游凭星不入局，淡淡道：“陆琛，你一直端着，不嫌累吗？”
正午阳光火热，陆琛在窗边不过片刻额头便晒出汗珠。游凭星一直都有很强的戒备心，陆琛想由远到近慢慢深入。
他确实在算计、一直在端着。
上次没能成功控制情绪，这次陆琛提起八百个心眼，势必要扳回一局。
“我没想端着，就是……就是昨天刚表白完，今天有点儿害羞。”陆琛向屋内的阴凉处挪了几步，又不敢离游凭星太近，非常尴尬地站在床边一米远，
“脸皮厚得都能当鞋垫了，你还知道害羞？”
陆琛“啊”了声，垂眸搓手指，就像是害怕被家长戳破心思的坏小孩。
游凭星早就意识到，自己经常被陆琛的思路带跑偏。游凭星这次选择长话短说，直接戳破：“太子杀了周世勋，陆军部队与皇室反目，皇帝需要星际部队制衡。”
“你先是不让我澄清，又大张旗鼓地告白，就是为了告诉皇帝，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皇帝这时候找我，一定是想让我与你结婚。”
接连几天连轴转，为了在紧要关头不出差错，陆琛每天都会打兴奋剂。此刻陆琛分不清是被游凭星识破目的后的心跳过快，还是过量兴奋剂引发的心率失衡，又或者是活了这么些年终于碰到个懂他的人的欣喜。
为了棋局，执棋者常年戴着印着笑脸的面具，而游凭星一次次看破落子轨迹，让执棋者觉着危险的同时，又很着迷。
游凭星为了活着，不与人深交，对SEED战力三缄其口；陆琛为了棋局，一直戴着面具，对每步落子守口如瓶。
二人与社会脱节，与皇室对立，与群众疏离，他们的孤独却出奇的一致，而这种一致又催化出特殊的默契，以己度人洞察对方目的。
若说游凭星是孤寂的白矮星，陆琛就是雪山上的独行者。
不同的是白矮星只想安静地消耗完剩余能量，而独行者一定要攀至山顶达到目的。
既然目的被识破，陆琛只能利用追求者的身份往回圆：“我喜欢了你好久，得知你来Holy后，我想追你，就跟着一起来了。我撩拨你、勾引你，你无动于衷；我求婚，你拒绝的非常干脆；我向你告白，你赶我走……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游凭星冷冷道：“逼婚你还有理了？”
陆琛破罐破摔，“你蝉联‘帝国Omega想睡排行榜’榜首近十年，我情敌众多，怎么能不着急！”
打石膏的腿斜在床尾，另外一条细长的腿蜷在床上，陆琛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经常向短裤中间瞟。游凭星察觉到无耻的视线，扔他一拐杖，陆琛没躲。
逼婚放谁身上谁都不乐意，游凭星性子烈，陆琛没睡觉就赶回Holy，先是送花这又乖乖挨揍，就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
“陆琛。”
“嗯？”
“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所以你不必端着。”
“嗯。”
游凭星说：“你说‘对不起’，就是‘对不起下次还敢’；你说‘嗯’，就是‘嗯我就不说’。”
“我……”陆琛半张着嘴巴，我了半天，没我出什么。
游凭星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让皇帝替你逼婚，我拒绝不了，只能按照你的计划执行。与我结婚，可以得到皇帝的首肯参加竞选，也可以得到星际部队的支持。”
游凭星一语道破：“你想争夺皇权。”
陆琛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游凭星看得如此透彻。
“我想与你结婚是因为喜欢你。”陆琛的脑子很乱，只能挑重要的先解释，他已经分不清是真实的情感，还是表演出的情感。在大脑做出判断前，情感总是代替理智先做抉择。
“二哥恨我入骨，即便竞选失败也不会放过我；大哥在竞选劣势时就经常派人刺杀我，倘若他当选，我也不会好过。前有狼后有虎，我不参与竞选就是等死。”
陆琛觉着，游凭星怕死，易地而处完全能理解他现在的处境。
解释这么多只是想坐实追求者的身份，但现在这身份于棋局而言完全无关紧要。
当局者迷。
游凭星问：“云逐风与云慕连纠缠二十多年，要恨也是恨他，为何恨你？”
陆琛刚想编些理由，游凭星锐利的眼似要将他刺破，“因为你杀了周世勋栽赃，所以云逐风恨你入骨。”
谋划许久的棋局，一朝被看破，游凭星刺破他的所有谎言，不给他继续当追求者的机会，陆琛不知道该扮演什么角色。
上次刑讯逼供时也是这样。
他太懂他，将他扒的一丝不挂。
游凭星谨慎多疑又那么聪明，不该指望他能配合你，就该棋局开盘时杀了他！
因欲望一拖再拖一错再错，现在被他破局，要如何收场？
没有重新翻盘的机会，现在棋局将成，想杀人已经晚了！
以游凭星以往的处事风格，不是那种没有证据会诈人的人，他既然已经猜到这种程度，说明应该是掌握了什么线索，所以现在解释都是狡辩。
陆琛分裂出的人格在脑中与自己对话，本以为游凭星识破棋局，是想威胁自己要什么，却不料对方说：“你想争权，我可以帮你。”
“什，什么？”陆琛眉头轻皱，像是在努力理解所听到的内容，神情微妙而精彩。
游凭星确定道：“我可以帮你争夺皇权。”
婚姻是棋局不可或缺的一步，为此陆琛想过三种方案。
第一种是勾起游凭星的生理欲望，将人拐到床上，所以陆琛频繁与游凭星肢体接触，又在情期做了标记；第二种是让全帝国都知道他喜欢游凭星，让皇帝替他逼婚，所以陆琛发射卫星向游凭星告白，就是为了造势；第三种，也是最为难办的，就是得到游凭星的喜欢，陆琛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所以没有实施方案。